文/王义茗
《天堂电影院》与《一秒钟》这两部电影,一部侧重爱情与成长,一部侧重亲情与伤痕,支撑起两部影片厚重情感的基石都是与电影有关的记忆。可以说电影的故事贯穿在两部影片中,那也是关于时代的描绘。电影成全了两位导演的职业高度,电影亦沉淀出他们内心深处的力量,从而掀起有关电影故事的浪潮。观看这两部影片,我们可以察觉到一些相同的情感表达,但是两位导演将其放置于不同的时代背景中,也让它们的影调产生巨大的差异。我们可以通过对两部影片所共有的一些元素进行分析,例如群像塑造、时代记忆等,揣摩出它们之间关于电影的细腻的情感阐述。两位导演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尽相同,但是他们关于电影的理解与认知却异曲同工。
电影存在于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历程中,那是一帧帧光影划破黑暗的画面。当光影映照在人们的脸上时,银幕与观众间的距离便消失了。一代人关于集体记忆都有大致的切面,两位导演也不例外。因为电影工业日益壮大,科技不断发展,现在我们所处的电影院已似乎体会不到上个世纪的味道,因此两位导演都将切面放在了对于那个时代的电影院来讲,很重要的一个身份上——电影放映员。《天堂电影院》的故事便是围绕此而展开的,少年多多与中年艾佛多——天堂电影院里的两代放映员,他们的生活因为电影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多多的人生从此发生改变,他见证了天堂电影院里的点滴往事,西西里人的生活也融进电影之中。艾佛多与多多先后成为天堂电影院的掌舵者,因为电影是一门时空的艺术,所以在他们的手中辗转着时光与时空,同时也留下了小镇里人们的喜乐与哀愁。
而同样的焦点也被张艺谋导演放到《一秒钟》里,由范伟饰演的范电影手中的茶缸赫然写着“电影放映员001”几个鲜红的大字,其地位可见一斑。小镇中的人们也纷纷向他谄媚,以求自己能有一个看电影的位子。这样特殊的身份对于人物刻画起到至关作用,也承接了剧情的起伏与转折。《天堂电影院》中因为艾佛多双目失明而改变多多的人生轨迹;《一秒钟》里范电影的出现也让张九声所处理的问题更加棘手。因此,两位导演选取电影放映员作为切入点,巧妙地化解了因时代久远而需要复杂冗长的铺垫问题,以小拖大,最终呈现出完整的时代风貌与记忆。同样的手法在两部影片中也通过运用道具——胶片,来侧面呈现。多多经常收集一些剪掉的胶片,在家中看着那些画面,自己演绎着片中的桥段。而托纳多雷导演则利用胶片埋下伏笔,在影片的最后多多收到的礼物正是这样一卷胶片,从而将影片在结尾处推向情感升华。而《一秒钟》里,胶片甚至作为贯穿道具被张艺谋导演使用:刘闺女千辛万苦只为寻得几尺胶片为弟弟做一只台灯,而剧情也随之不断演化与发展。人物刻画或贯穿道具的使用成为导演推动剧情的重要方式,以此来唤醒人们关于那个时代所存留的一丝回忆。
在电影中解析与阐述时代韵味的,另一种十分重要的手段便是群像塑造。如何让人们相信电影中的桥段具有真实性,有一种方法很可取,便是在电影中安排看得见的“观众”,并通过这些被安排的“观众”的视点去呈现一些片段。例如,斯皮尔伯格在《辛德勒名单》中的一些戏份便是运用此手法,这样的当事人视点会带来观众身临其境的感受,极大刺激视觉体验,从而产生真实感。从另一方面来讨论,透过别的视点反观电影中的人群,也能达到真实效果。因为在某一特定时期内对其人群进行描述,具有其时代的特质,在电影当中我们可以称之为群像塑造。在基于现实的假定的影片中,群像的意义便不止真实性这一主观作用,也可以通过他们来表达导演内在真实的情感,而这一点在两部电影中均被导演加以运用。
《天堂电影院》中关于群像塑造贯穿于整部电影中,他们与多多之间的对手戏也间接反应出那个时代的人们与电影之间的关系,托纳多雷导演正是借用群像所呈现出的状态、表情、语言与动作侧面描绘了电影对人们的重要性,看电影成为他们生活的常态和组成部分。并且通过时间的流逝,分别从不同的阶段表述群像的情感状态,从而将导演对于电影的情感贯彻在他们的人生中。人们从意气风发到垂垂老矣,岁月中的许多事物已经消失,唯一留下且不变的只有电影。“《一秒钟》是利用电影这种形式,反思电影与观众的关系,探讨胶片电影的特征,传递了作者对胶片电影恋恋不舍的情怀。”①在这部影片里张艺谋导演并没有通过大量的篇幅描述人们的生命历程,但在重要的戏份中均加入群像来呈现出电影的重要性。从人们期待看电影到胶片被破坏,发动群众一起拯救胶片,最后人们在电影院中欢呼雀跃只因那句“电影可以放了!”。这样一系列的情节生动地描绘出物质生活相对匮乏的年代,人们因看电影而发自内心的兴奋与满足。
群像塑造可以衬托出两位导演关于电影的深厚感情,同样也可以引发观众的共鸣,因为从更深一层的角度来看,群像便包含了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每一个被电影洗礼过的人,每一个对电影有过期许或被电影感动过的人,每一个因热爱而对电影充满执念的人。
如果细致阐述电影的发展历程,就要追溯到1895年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公映电影的那一天,而那时的胶片尺数很短,“一次只能放一分钟”②,而电影发展到今天,已经被各种技术、特效等所覆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技术的运用虽然呈现出更好的视觉效果,却或多或少地失去了电影本来的味道。而不论怎样讲,电影如今依然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娱乐方式,并影响甚至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正如《天堂电影院》中结尾处,当多多放出那一盘胶片时,银幕中呈现出一幅幅有关爱情的画面,它们被剪接到一起,形成一组蒙太奇。此时整部影片的情感被推向高潮,这正是电影本身所展现的魔力,它融合其他多种艺术门类,从而表达出其特殊的魅力与灵动性。《一秒钟》里张九声痴迷而顽固地守在银幕前,只为看到女儿存在于影像里的一秒钟。这些镜头所带给我们的是更高维度的情感碰撞,让观众的心绪为之久久不能平复。两位导演用电影本来的模样向我们呈现光影的魔力,正如每一帧画面都印刻在胶片上一般,也同时印刻在所有人的心里。
电影让人们认识到了光影的魅力,同时也在用特殊的方式诉说着一个个故事。因为镜头语言的存在,让电影在时空的维度上,以视听为基础元素去呈现形色各异的影像表达。《天堂电影院》与《一秒钟》均以情感作为出发点,分别阐述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与环境下人们对于电影的执着与渴望。在这样浓烈的情感之下,任何形式的镜头语言表达都会产生动人的效果,这是两位导演为电影所写的情书。当我们将两部影片放在同一命题之下再度分析与考量后,不难发现,尽管东西方导演在文化和语境方面的表达存在差异,但所要传达与表现的内容却有殊途同归之意。可见,电影成为了这些人生背后的一个永恒的主题。
注释:
①胡克:《反思执著意蕴悠远——评影片〈一秒钟〉》,《当代电影》2021年第1期。
②[法]乔治·萨杜尔:《电影世界史》,徐昭、胡承伟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年,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