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教育智库的类型、特点及启示

付 睿 毕 红 漫

智库建设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紧密相关。教育智库是从事教育政策研究与决策咨询的专门机构。新时代，我国教育智库发展进入了新阶段，教育部2019年10月发布的 《关于加强新时代教育科学研究工作的意见》提出要“力争用5年左右的时间，重点打造一批新型教育智库和高水平教育教学研究机构”。①中国政府网. 教育部关于加强新时代教育科学研究工作的意见[EB/OL]. (2019-11-08)[2021-07-22]. http://www.gov.cn/xinwen/2019-11/08/content_5450027.htm.新型教育智库建设成为构建中国特色教育科研体系的当务之急。德国作为欧洲强国，是世界上最早建立智库的国家之一，1908年就成立了汉堡经济研究所，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又建立了一大批智库。20世纪90年代末，德国智库经历了新一轮的增长及运作模式的现代化转型，这主要是受到信息革命所带来的新技术手段、政策议题复杂化与专业化、两德统一及德国迁都柏林、欧洲一体化与全球化深入等因素的影响。②顾俊礼. 德国[M].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5:343.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的《2020年全球智库索引报告》显示，德国智库总数为266个，③Mc Gann, James G. '2020 Global Go To Think Tank Index Report' (2021)[EB/OL]. (2021-01-28)[2020-03-16]. https://repository.upenn.edu/think_tanks/18.紧随美国、中国、印度、英国、韩国、法国之后，居于全球第七位。在教育领域，德国联邦政府把建设教育智库作为提升教育国际竞争力的重要举措。德国教育智库为德国教育源源不断地提供客观及时、全面系统、持续深入的研究成果与决策咨询，确保了德国政府及教育部门能作出客观科学的教育决策，引领德国教育实践的变革，实现教育高质量发展。进入21世纪，德国教育智库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新时期，这与其既坚持独立研究、公开透明，又善于多方合作的特性密不可分，展现出独特的制度理念及运行方式，对其进行深入探究，可为我国特色新型教育智库建设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和借鉴。

近些年，随着中国对智库建设日益重视，教育智库相关研究逐渐增多。国际领域最早的智库研究始于1968年，是一篇对美国智库专家赫尔曼·卡恩在从事智库领域工作方面成功与失败的评述（Herman Kahn，1968）。托马斯·梅德维茨的《美国智库》运用复杂性理论和实证研究对美国智库对社会科学及公共事务的影响进行了深入研究，认为智库改变了政府、媒体和知识分子的政治角色（Thomas Medvetz，2012）。戴安娜·斯通 （Diane Stone）主要对智库的政策网络与治理进行了研究（Diane Stone，2012、2013）。劳伦·麦克唐纳探讨了美国保守党利用智库和媒体进入教育政策领域的问题，结果发现在教育政策研究成果的媒体引用量上，保守派智库、中间派智库和自由派智库呈递减态势 （Lauren McDonald，2014）。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和公民社会研究项目（TTCSP）主任詹姆斯·G·麦甘（James G. McGann）从2007年开始每年发布一次《全球智库报告》，美国顶尖教育政策研究智库均有专门排名。在国内教育智库研究方面，王建梁、郭万婷对我国的教育智库进行了分类，分析了我国教育智库建设的现状、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关对策（王建梁、郭万婷，2014）。秦惠民等学者探讨了社会转型中的中国新型教育智库建设问题。《教育研究》曾于2015年第4期开辟专栏，组织了顾明远、周洪宇、田慧生、庞丽娟、张武升、翟博、邬大光、张力等一批国内知名学者探讨中国特色新型教育智库建设相关问题。《智库的转型：我国教育政策研究机构转型发展》一书对我国教育政策研究机构和教育政策研究人员的现状、问题开展了广泛的调研访谈，对我国教育智库建设进行了展望（付卫东、付义朝，2016）。在教育智库评价方面，自2018年开始发布的年度《中国教育智库评价SFAI研究报告》研发了中国教育智库评价体系（SFAI）分析模型，从教育智库的结构（S－Structure）、功能（F－Function）、成果（A－Achievement）和影响力四个维度对我国教育智库进行了系统评价（周洪宇、刘大伟，2018）。国内的教育智库研究已在现状分析、转型建设、整体评价等方面初步形成了一个体系。在国外教育智库研究方面，国内较早探讨教育智库的学者赵中建于2000年发表了《“美国教育政策研究中心”的个案分析》①赵中建.“美国教育政策研究中心”的个案分析[J]. 外国教育资料, 2000(03): 36-38.一文，研究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政策研究中心的机构沿革与管理架构、课题研究与成果传播、研究经费与机构评价，为后续开展教育智库研究提供了基本分析框架。《美国教育的“智库”及其影响力》一文对美国从事教育政策研究的智库进行了分类，并对其影响力进行了分析（黄忠敬，2009）。《国际思想库：国外教育智库研究》一书较为全面地研究了包括国际组织附属教育智库，美国、澳大利亚、日本等国主要教育智库的发展历程、组织结构、研究领域、传播途径、影响力等，勾勒出国外教育智库发展的整体概貌（周洪宇、付睿，2016）。谷贤林、邢欢研究了美国教育智库的类型、特点与功能。郅庭瑾等对美国6家知名智库的教育政策研究进行了个案分析，认为美国智库在教育政策领域开展了大量具有实践性、独立性、跨学科的研究，对教育决策、大众舆论和人才培养产生了较大影响（郅庭瑾，2014）。谷贤林、王建梁、王保星、李晓军、邢欢、赵章靖、蒋凯等学者主要对美国涉及教育政策研究的智库类型、特点与功能进行了总结，也研究了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美国教育政策中心、澳大利亚教育研究委员会等个案。郭婧以伦敦大学教育学院为例，研究了英国高校教育智库运作模式及资源保障（郭婧，2014）。闫温乐等研究了英国智库公共政策研究所在人员、资金、议题、传播等方面的特色与优势（闫温乐、尹钰钿，2017）。在德国教育智库研究方面，袁琳、王莹对德国高等教育国际化智库的分类、职能、特点进行了分析（袁琳、王莹，2014）。侯定凯、袁利平、武星棋、沈国琴等学者研究了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德国公民教育中心、柏林高校教学研究中心的研究主题、经验及启示。德国海德堡大学学者马丁·苏内特分析了德国智库的资源、战略与潜力（Martin Thunert，2008）。上述成果对国内外教育智库进行了不同角度的研究，尽管专门针对德国教育智库进行整体探讨的成果尚未发现，但也为本文进行德国教育智库的分析提供了理论、结构、方法等层面的重要参考。

一、德国教育智库的类型

分类可以更系统准确地判断智库特性。因德国独特的政治制度和联邦制度，智库类型较为复杂。马丁·苏内特把德国智库分为学术智库、倡导机构和政党智库三类，前两类占据了95%的比例。①Martin Thunert.Think Tanks in Germany: Their Resources, Strategies and Potential[J]. Policy Advice and Political Consulting,2008, 1(01):32-52.本文按属性把德国教育智库划分为三个主要类别：政府主导型教育智库、基金会型教育智库、高校附属型教育智库。与美国和英国等国家相比，德国智库接受政府公共资助的比例大约在70%左右，②同本页①。比例较高，接受德国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公共财政拨款资助的教育智库同样占据德国教育智库的大部分。德国教育智库依托政府、高校或基金会，独立开展研究，与国家政府部门保持紧密联系，深入开展不同教育类型和领域的研究，注重跨学科、国际化及社会服务，并通过构建国际合作网络进而参与全球教育治理，一定程度影响了全球的教育发展。本研究选择了一批德国不同类型的教育智库作为研究对象，从中透视德国教育智库的基本特点及研究取向。

（一）政府主导型教育智库

德国的政府主导型教育智库多由联邦政府或州一级政府主导设立并拨款资助，以服务政府公共教育决策与咨询需求为导向，如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巴伐利亚州立高等教育研究与规划所、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等。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Deutsches Institut für Internationale Pädagogische Forschung，DIPF）是德国第一个跨地区国际教育研究机构，也是德国教育研究和教育信息中心。2018年，它更名为莱布尼茨教育与信息研究所 （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③History of the DIPF.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EB/OL]. [2020-03-26]. https://www.dipf.de/en/institute/institute/a-history-of-the-dipf.它根据德国黑森州政府1950年11月的决定于1952年在法兰克福建立，现为莱布尼茨学会（德国著名的科学研究机构联合会）成员。它是一家典型的政府主导型教育智库，其宗旨是生成、索引和传播教育知识，为当前德国教育系统面临的挑战制订解决方案。它主要从事教育理论、教育实践、教育政策、教育管理研究，教育基础科学服务和教育系统评估。④DIPF News. 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EB/OL]. [2020-03-26]. https://www.dipf.de/en/dipfnews.它作为德国政府主导的教育智库，与德国其他研究机构一起，构成了德国教育科学能力不可或缺的核心力量。巴伐利亚州立高等教育研究与规划所（Das Bayerische Staatsinstitut für Hochschulforschung und Hochschulplanung，IHF）由巴州政府依据《巴伐利亚高等教育系统发展条例》于1973年成立，是巴伐利亚州文教、科学与艺术部的一个直属机构。⑤IHF Jahresbericht 2018[EB/OL]. [2020-03-27]. https://www.ihf.bayern.de/fileadmin/user_upload/Publikationen/Jahresberichte/Jahresbericht-2018.pdf.其主要任务是为巴伐利亚州文教、科学与艺术部，州议会以及各高校实施规划、制定教育政策提供研究与咨询服务，开展与区域高等教育政策相关的动态研究，严格遵循科学的质量标准收集和分析数据，以客观的科研成果为巴伐利亚州各高校提供信息支持。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暨莱布尼茨终身学习研究中心（German Institute for Adult Education–Leibniz Centre for Lifelong Learning，DIE）成立于1957年，是一家专门从事继续教育理论和实践研究的机构。它隶属于莱布尼茨学会，是接受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非营利性学术组织，每年获得拨款约550万欧元，有85名员工，与专门从事继续教育研究和实践的20家协会和组织建立了协作关系。①侯定凯. 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的研究主题与机构评估[J]. 世界教育信息, 2015(10): 47-48.它承担与社会和教育有关的实践学习及成人教育任务，为继续教育领域的利益相关者提供研究结果和服务。②DIE. Mission Statement[EB/OL]. [2020-01-29]. https://www.die-bonn.de/docs/Leitfaden(mh).pdf.德国的政府主导型教育智库多由联邦或州级政府主导成立，为各级政府的各类管理部门提供教育研究与咨询服务，体现出鲜明的官方特征。该类教育智库主要依托国家各级政府的公共财政资金支持其运作，可以有效规避利益集团的干扰，有利于保证教育智库从社会公共利益视角开展教育政策相关研究与咨询，确保其研究的独立性、客观性与公共性品质。

（二）基金会型教育智库

德国的基金会型教育智库多由各类基金会设立或提供资金支持，或自身就是基金会，其灵活性更强，注重独立运营和开展自由研究，如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等。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Centrum für Hochschulentwicklung，CHE）是由德国贝塔斯曼基金会创始人莱茵哈德·莫恩和时任德国大学校长联席会议主席汉斯－乌韦·艾瑞克森于1994年联合倡议建立的公益性高等教育研究机构，属于德国重要的教育智库之一。其运营资金主要由贝塔斯曼基金会提供。该中心主要致力于建立一个强大而公平的高等教育体系，为高校与学术系统提供应用性强、对公众开放程度高的解决方案，以推动德国及欧洲高等教育的改革与发展，目的是确保大学能够成功地应对不断增长的学生数量和日益多样化的学生。③CHE.Über uns[EB/OL]. [2020-04-15]. https://www.che.de/ueber_uns/.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Stiftung Wissenschaft und Politik，SWP）于1962年由私人倡议成立，是具有基金会性质的教育智库。它2001年整合了总部位于科隆的联邦东部地区的国际研究所和总部位于慕尼黑的东南欧研究所，现名为德国国际与安全事务研究所。它属于非营利性机构，被赋予基金会的法律地位。为了确保其研究符合国家的公共利益，在智库经费来源上，除了少数来自于社会个人的捐赠外，绝大部分都来源于联邦和州政府的财政拨款。在财政管理方面，基金会仿照公司董事会管理模式，并设立执行委员会对财政、人事、学术事务等进行监督，设执行委员会顾问2人，团队现有225人，主要由研究人员、信息查询人员、服务人员、研究生等构成。④SWP. Personnel A-Z[EB/OL]. [2020-04-19]. https://www.swp-berlin.org/en/about-swp/team/personnel-a-z/.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自创立之初就一直关注与国家重大利益紧密相关的教育经济问题。进入21世纪，基金会逐渐发展壮大，研究范围不断扩大，从公民教育问题到拓展国家安全政策、国际资源维护等。德国基金会型教育智库与其他类型教育智库比较而言，其资金来源广泛多样，管理更加科学，一定程度上确保了其研究的独立性与透明度。

（三）高校附属型教育智库

德国的高校附属型教育智库以高校为依托，在充分整合高校学术资源优势的基础上设立，凭借着高校丰富的学术软硬件资源和人才队伍，擅长开展跨学科、交叉融合的教育研究。如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柏林高等教育中心和慕尼黑大学教师教育中心等。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The 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Kassel，INCHER－Kassel）成立于1978年，是欧洲举足轻重的跨学科教育研究机构，属于德国典型的高校附属型教育智库。它成立之初命名为“高等教育和职业研究中心”，2006年3月机构名称变更为“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更加强调其研究活动的国际化。它现阶段研究的主要领域有学生和毕业生、知识的转变、治理与组织、创新与转移、全球化、社会不公平和性别问题等跨领域问题。①INCHER-Kassel: About INCHER[EB/OL]. [2020-01-28]. http://www.uni-kassel.de/einrichtungen/en/incher/about-incher.html.其研究重点是高等教育机构和高等教育研究的问题，以及高等教育与社会其他领域的交叉问题。围绕这些研究领域和重点开展的项目都不同程度地与国外研究机构或国际组织合作，增进了跨国人才交流，提高了智库及所在高校的国际影响力。柏林高等教育中心（Berliner Zentrum für Hochschullehre，BZH）是由德国柏林的13所公立高校于2008年联合设立的一个组织协调高校间进行教学科研、教师培训、交流合作等职能的专业机构。②BZHL.Berliner Zentrum für Hochschullehre[EB/OL]. [2020-04-23]. https://www.bzhl.tu-berlin.de/menue/aktuelles/parameter/en/.其任务是整合13所高校的资源，针对柏林各高校面临的教学问题开展研究、提供解决方案，整体提升柏林高校的综合实力，实现柏林高校的均衡协调发展。慕尼黑大学教师教育中心（Münchener Zentrum für Lehrerbildung，TEC）则是一个附属于慕尼黑大学的进行各阶段不同类型教师教育问题、开展教师培训及研究的学术研究机构，重点聚焦制定基于研究的教师教育标准及其实际应用领域。③BZHL.Münchener Zentrum für Lehrerbildung.Information for International Visitors[EB/OL]. [2020-04-21]. https://www.mzl.uni-muenchen.de/international/index.html.尽管许多高校都设有教师教育中心，但慕尼黑大学教师教育中心不仅具有教师培训功能，还具有突出的教师教育研究和政策咨询功能，因而具备智库的特征。德国的高校附属型教育智库充分利用高校的资源，围绕高等教育等相关问题开展研究，服务学校及地方教育需求，体现出注重问题导向、跨学科、交叉融合的特点。

二、德国教育智库的特点

（一）保持研究独立、信息透明且与多方紧密合作

独立性包括研究独立与思想独立两个层面。独立研究是形成独立思想的前提和基础。德国教育智库通过法律、资金来源、管理制度方面的规范确保了其研究和思想的双重独立性，并与政府部门保持密切的合作关系。在法律层面，德国通过法律赋予智库开展独立研究的权利，并有接受评估和监督的义务。德国智库在法律上被赋予了完全独立的地位，④黎友焕. 德国智库研究及对中国智库发展的启示[N]. 中国贸易报，2014-01-07(03).德国政府为了确保智库研究的主权独立，在法律上规定凡是在政党中担任要职的政治家都不允许出任智库的领导职位。①RAND Education.RAND Education Informational Brochure[EB/OL]. [2019-01-28]. http://www.rand.org/content/dam/rand/pubs/corporate_pubs/2007/RAND_CP472-2007-10.pdf.德国《基本法》第91条B款规定，若所有资金来源于国家的研究机构，必须受到组织的评估和监督。②王佩亨, 李国强等. 市场化运作模式下的国际智库−−德国智库建设管理与运行概况[N]. 中国经济时报, 2012-12-28(10).教育智库在法律层面的地位得到了保障。在资金来源方面，德国教育智库的经费来源多元化，以政府资助为主，其他渠道为辅。其经费主要来源于联邦政府、联邦教育与研究部、州教育部、各类基金会、企业、个人等，这样既保证了智库的正常运转有充足的资金来源，又防止了政府或利益集团垄断经费、影响研究的独立性。以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为例，该中心获得了来自欧盟委员会、联邦教育与研究部、大众基金会等的巨额赠款。还有众多的赞助者，包括各联邦州的教育部及一些负责经济、社会和内政的国家部门、德意志联邦政府、联邦就业局、各类德国和外国基金会，以及一些与本国及其他国家高等教育领域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德国发展援助机构、政府间机构等。柏林高等教育中心的运行经费则主要来源于柏林市政府每年的财政拨款。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的资金来源情况是：1952－1964年由黑森州拨款；1964－1977年，根据《哥尼斯堡协定》，由11个州共同支付；1977年后，根据联邦与州签订的《促进科学研究总纲协议》，由联邦和黑森州各承担一半。同时，根据不同的项目，会有各类社会机构、基金会等提供资金支持。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的资金来源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但主要还是由各级政府提供资金支持。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的资金大部分来源于联邦和州的财政预算，但仍保持研究的独立性、自主性。以2018年该基金会资金来源情况看，国家政府占62%，基金会占21%，欧盟占2%，企业占7%，德国研究基金会占2%，其他6%。③SWP. Funding[EB/OL]. [2020-04-19]. https://www.swp-berlin.org/en/about-swp/funding/.上述数据表明政府是其资金的主要提供者，基金会次之，辅以其他途径的资金支持。基金会有研究的独立和自主权，如果发生基金会研究结论与政府导向不一致的情况，会促使政府对政策进行反思和改进，这是基于对德国近代以来国家建设历史背景的反思基础上的。④袁峰. 政治基金会: 德国政府与政党的公共智库[N]. 学习时报，2012-11-19(06).智库保持透明度是其获得资金支持、政府和民众信任的关键。英国智库研究机构On Think Tanks开展的智库财务透明度评估研究项目 （Transparify）2016年的报告显示，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是德国最透明的智库，获得五星评级，也是全球最透明的智库之一。⑤Transparify.How Transparent are Think Tanks about Who Funds Them 2016? A survey of 200 think tanks in 47 countries worldwide[R]. Transparify, 2016(06): 13.高透明度确保其能持续获得联邦政府及基金会等主体的资金支持。在管理制度方面，德国教育智库是一种较自由的内部自治的体系，类似于董事会管理模式，并设立专家委员会对财政、人事、学术事务等进行监督。例如，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的理事会是最高领导机构，下设科学顾问委员会和管理委员会，管理委员会执行具体的管理工作，下设及一系列服务部门和研究部门。⑥DIPF. Organisation Chart[EB/OL].[2019-10-26].https://www.dipf.de/en/institute/institute/organisation-chart.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设咨询委员会、执行委员会进行管理，咨询委员会由知名智库负责人或专家担任，执行委员会则由主任、执行副主任、经理、秘书处等构成。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设立一个顾问委员会作为最高层咨询机构，其成员由股东大会选举产生，经费的约1/3由贝塔斯曼基金会承担。柏林高等教育中心的工作和活动由一个指导委员会监督，13所大学都通过其主管教学副校长参与指导委员会，实现对研究活动的督导。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在其研究活动领域享有自主权，可自主决定研究重点和开展项目。从政府的需求层面看，智库研究的独立性受到宪法的保障，政府不会干预其研究内容，因为政府希望能听到更多不同的声音，有更多的选择，在出台政策是就会考虑得更周全更客观。 “智库和其研究应相互独立，或至少对其拥护的目标和经济背景持开放态度，公众和政客们才能对其提供的信息和建议做出最好的判断。”①多丽丝·菲舍尔. 智库的独立性与资金支持−−以德国为例[J]. 开放导报, 2014(04): 29-32.从教育智库自身看，研究的独立性是确保其教育政策研究科学性、客观性的前提，高透明度是其获得资金赞助、服务对象信任的基础，是维护其声誉和影响力的重要因素。因此，德国教育智库在研究上具有独立自主的地位，同时又得到政府的政策、资金等支持，与政府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保障了教育决策咨询的质量。

（二）研究人员的专业性与多元性

社会的迅速发展所带来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使得现实教育重大问题的涉及面和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某个单一学科、领域或某一国的范围。跨学科、跨领域、跨国界成为研究教育问题的必然趋势。德国教育智库研究人员的构成具有专业性和多元性特征，由多学科背景、多职业经历、不同国籍的人员组成。因而，德国教育智库擅长采用政治、经济、管理、文化等多元化视角对问题进行全方位研究。此外，也有政府部门、企业等人才参与德国教育智库研究与管理。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的咨询委员会顾问来自于德国科学与人文委员会、不来梅大学、欧洲经济研究中心、巴黎组织社会学中心等。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与德国学术交流服务局、校长会议、中欧大学协会等机构直接合作，在德国和其他国家建立合作研究小组。这些机制确保了研究队伍的专业性和多元性。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有大约300名员工，其中大约一半是科学家（学术研究人员），包括教授、联合研究人员、博士研究生或博士后、其他科学人员，这些人员分别隶属于教育史研究图书馆、教育与人的发展、教育治理、教育质量与评价、教育信息中心，以及部门间合作项目等部门。研究人员凸显出极高的专业性。

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对研究人员的专业素养要求很高，在选取研究人员时，要经过专家集体评审，研究专业、学历以及资历等都被纳入考核标准之中，尤其重视人才的质量和人才资本的多元性。②袁利平, 武星棋. 公民教育智库建设的国际比较及启示−−以美国、澳大利亚和德国三国公民教育中心为例[J]. 外国教育研究, 2018(11): 14-28.在智库人才的配置上特别注重多元性和学科交叉融合，研究队伍整合了各个研究领域的人才，利于不同知识背景的专业人员之间相互激发，增强了智库研究的创造性和科学性。德国教育智库中，通常能参与研究的人员大都具备某专业领域的专家资格，大学的教授、学者在智库内兼任研究人员的情况也较为多见。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在人员管理上也实行董事会管理形式，但相较美国而言，美国智库管理模式中的“旋转门”机制在德国的教育智库中并不普遍。柏林高等教育中心的研究人员主要来源于13所柏林高校，中心主要负责研究项目的协调、管理与监督工作。13所高校涉及综合性大学、应用性大学和艺术类高校，确保了研究人员的专业性与多元化。智库的研究方向和项目确定一般通过董事会、学术委员会和高级研究人员共同商议后制定，从人才的选拨到智库内部的管理都力求公正性和客观性。

（三）研究领域广泛多样且注重实践性和前瞻性

德国教育智库的研究范畴主要包括教育理论研究、教育应用研究、教育管理研究以及教育信息化建设等，涉及各级各类教育，如基础教育、高等教育、成人教育、终身教育、比较教育等领域，对德国教育重大政策和项目的实施效果进行评估，开展个案调查，开展国际合作项目研究。它们为德国教育的改革与发展提供了大量科学的决策研究与咨询，也为德国的教育发展及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活动提供了强大的智力支持。这些研究为德国教育战略重大问题作了基础性、前瞻性探索，推动了德国教育政策的制定、实施和评估，对提高德国教育的国际影响力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作用。例如，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主张将基础研究与创新发展工作及其实施结合起来，造福社会。①DIPF News.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EB/OL].[2020-01-28]. https://www.dipf.de/en/dipf-news.20世纪80年代后，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的研究项目着重在社会与文化变动中的教育与学校、教育体制中的分散问题、多种文化混杂社会中的教育三个方面。研究所下设综合与比较教育、职业技术教育、教育心理学、教育社会学、教育经济学、教育立法和管理、教育统计和方法论7个研究部。其研究涉及教育的挑战、教育监测、国际大规模评估、教育改革与影响等，②DIPF. Knowledge for Education[EB/OL]. [2020-01-28]. 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https://www.dipf.de/en/directlinks/education-policy.善于从法律、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心理和历史的角度研究教育问题，注重教育研究的学科交叉融合与综合性，从研究部门的多样性及研究范围可以看出其研究领域的广泛性。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1952年在法兰克福启动工作，即成为德国开展国际教育经验研究的第一个机构，20世纪70至80年代，其工作越来越侧重于教育问题的国际比较；进入21世纪，随着信息网络的普及，中心更加注重教育信息服务研究，为此成立了教育信息中心；2007年成立了教育和人类发展部，注重学习与个人发展水平的相关研究。该中心自2018年更名为莱布尼茨教育与信息研究所之后，更加注重研究的国际视角，基于对国家学校质量、教育管理和科学基础设施的全面研究和分析，对德国教育体系进行系统的国际比较。其下设的教育质量和评估部在国际PISA测试研究的实施中发挥着重要作用。③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History of the DIPF[EB/OL]. [2020-04-16]. https://www.dipf.de/en/institute/dipf/a-history-of-the-dipf.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进行的教育实证研究、数字基础设施和有针对性的知识转移的相关研究，提升了政府及相关部门应对教育挑战的能力。

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的项目包括德国研究生小组、社会不平等的决定因素、高等教育辍学和学习计划改变的后果、年轻研究人员的劳动力市场、知识社会中的学术职业、组织发展国际化研究等。①INCHER-Kassel. Research[EB/OL]. [2020-04-16]. http://www.uni-kassel.de/einrichtungen/en/incher/research.html.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开展的研究主要有：成人学习过程；成人教育的课程、师资和院校的设计；成人教育系统的财政、政治和法律问题；不同社会人群（移民、低技能者、长期失业者、文盲、年长者）的继续教育；继续教育从业者的专业化；成人能力评估；非正式学习的认证；专题性历史遗存保护项目；提供基于数据的各类研究报告。②侯定凯. 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的研究主题与机构评估[J]. 世界教育信息, 2015, 28(10): 45-46.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的研究涉及成人教育的不同维度，包括成人教育的财政、政治、法律、各类人群、评估认证、历史等。巴伐利亚州立高等教育研究与规划所的研究以区域性研究为特色重点，同时开展跨高校、跨机构及与智库之间的合作。研究涉及的主题包括：高等教育机构治理与战略规划，包括高等教育机构的规划、指导、管理和资金来源问题，以及高等教育机构与国家之间的关系问题；教学中的学习、学生、退学和数字化，包括教学和学习框架的变化，如向学士−硕士结构的过渡、认证和质量保证、学费的引入及其对学习条件和学习课程有效性的影响；学校、高等教育、工作的过渡，主要是巴伐利亚研究生小组（Bayerisches Absolventenpanel）对巴伐利亚所有高等教育机构，包括综合性大学和应用科学大学毕业生的定期调查；大学教师和青年科学家的研究和学术生涯，调查包括早期阶段（博士和博士后阶段）在内的高等教育工作者的学术生涯；大学和劳动力市场转型；经济和社会影响等。③IHF. Research areas[EB/OL]. [2020-04-16]. https://www.ihf.bayern.de/en/research/research-areas.巴伐利亚州立高等教育研究与规划所的研究成果注重应用性与实践指导性，具有明显的实用主义取向。柏林高等教育中心的研究领域聚焦于柏林高校教师教学法培训、教师发展研究及高校结构建设策略研究、教学科研的创新项目、柏林高校教师证书项目等。④沈国琴. 德国柏林高校的教师教学研究−−柏林高校教学研究中心的经验及启示[J]. 比较教育研究, 2016(7): 85-90.研究确保了教学思想的前沿性和教师专业发展的与时俱进及实践性。

德国教育智库的研究领域体现出广泛性、多样性、实践性和前瞻性。德国教育智库的研究内容广泛多样，既有对教育理论探讨，又有对教育历史、当前实践和未来发展趋势的前瞻性研究；既有对德国本土的研究，又有国际比较研究。其研究呈现出历史与现实、国内与国际、横向与纵向相互融合的特点。德国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欧洲一体化、也就是东西欧相互开放的进程中，统一的德国在科学和研究方面也承担着特殊的政治责任”。⑤Wissenschaftsrat.Empfehlungen des Wissenschaftsrates zur Internationalisierung der Wissenschaftsbeziehungen[R]. Köln, 1992:5.德国教育智库的研究也反映了这种政治责任。同时，德国作为世界教育强国，智库是受国家委托的公共服务机构，具有为政府决策提供咨询的义务，因而其所做的研究都紧贴国家或地区教育发展战略需求。其教育智库的研究内容及导向体现出前瞻性、预测性的特点，具有对德国未来教育、欧洲教育乃至世界教育发展趋势进行预测的先导性功能。

（四）通过构建国际化网络参与全球教育治理

通过构建国际化网络、开展跨国合作研究是德国教育智库发挥其公共外交职能的一个重要策略，是德国教育智库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途径。德国教育智库的跨国合作研究以多国合作项目形式开展，采用比较和追踪研究方法。例如，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与欧洲教育和社会政策研究所、芬兰于韦斯屈莱大学、英国开放大学、葡萄牙技术大学、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广岛大学、日本劳工研究所等开展了各种项目合作。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的研究项目有博洛尼亚进程的进展——欧洲46国调查、德国研究计划——走向全球、欧洲高等教育的流动性监测、奥地利高等教育毕业生职业生涯、拉丁美洲和欧洲的研究生跟踪调查项目等。①INCHER-Kassel. Research[EB/OL]. [2019-10-28]. http://www.uni-kassel.de/einrichtungen/en/incher/research.html.研究项目涉及国家广泛，这是其构建国际化研究网络的体现。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还通过人才的培养构建国际化研究网络，它每年均从世界各国招收一定数量的博士生，现有来自中国、德国、印度、墨西哥、土耳其和越南等国的学生，②INCHER-Kassel. PhD at INCHER-Kassel[EB/OL]. [2020-01-09]. http://www.uni-kassel.de/einrichtungen/en/incher/aboutincher/phd-at-incher-kassel.html.研究氛围具有国际性和跨学科性，也为中心开展跨国研究奠定了人才基础。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的研究范围包括东欧、西欧和发展中国家。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则在欧洲多国设立了办事处，与欧盟、北约、联合国等进行交流和合作，能把各国及国际组织有关教育的前沿信息和研究成果反馈到国内，也可以推介基金会的教育政策主张。同时，基金会还通过校友会（Alumni Club）和埃本豪森论坛（Forum Ebenhausen）汇聚曾与基金会合作过的专业人员及全球各界人士，加强了全球网络的构建，增强其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能力。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研发的“大学多维度排名数据库”（U-Multirank）是全球唯一一个基于30多项标准的全球大学排名开放数据库，该数据库涵盖95个国家1 600多所大学的排名分析，③陈正, 张晓宁. 德国教育智库−−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CHE)[EB/OL]. [2020-03-13]. https://sino-german-dialogue.tongji.edu.cn/19/d0/c7539a137680/page.htm.对全球大学治理产生了积极影响。慕尼黑大学教师教育中心积极参与国际合作，如参与经合组织的PISA测试和德国英语学生国际计划（DESI）等知名国际项目，与中国台湾科学委员会开展数学教育、与卢森堡大学开展语言习得和卓越教育或与韩国首尔的协成大学开展青少年宗教教育的联合研究项目。④Münchener Zentrum für Lehrerbildung. Information for International Visitors[EB/OL].[2020-04-21]. https://www.mzl.unimuenchen.de/international/index.html.可见，德国教育智库不同程度地构建了国际化研究与交流网络，以此介入全球教育治理及相关活动，充分发挥了智库二轨外交的功能与作用。

（五）成果传播多元化与数据化并重

教育智库的影响力提升离不开研究成果的有效传播。德国教育智库不仅注重成果传播的多元化，也特别注重数据化建设。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下设数据处理、图书情报和埃里·希海拉基金会等服务机构。其所属图书馆是原联邦德国教育研究领域中最大的专业图书馆，拥有各国的教育杂志、图书和精确的统计资料。出版研究报告和论文，主办刊物 《观点与信息》。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的网站国际化程度鲜明，语言有德、英两种版本，许多研究成果用英文撰写，拓展了其国际学术影响力。卡塞尔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建有研究信息服务与专题研究图书馆，有约25 000册学术文献和期刊，25种国际高等教育研究期刊和摘要的汇编，自办刊物，每年两次刊发最新研究成果、项目、调查报告等。①INCHER-Kassel. RIS/Special Research Library[EB/OL]. [2020-04-10]. http://www.uni-kassel.de/einrichtungen/en/incher/risspecial-research-library.html.大量的免费开放性资源使其不仅仅是为德国教育部门服务，而且成为向世界宣传和推介德国教育的一扇窗口。高度专业化的图书馆和文献、数据中心是教育智库产生力量的源泉，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专设数据和信息中心，负责收集、整理并发布成人教育研究相关数据和信息。其采用的形式和手段包括出版系列出版物，如书籍、期刊、在线文本、举办继续教育论坛、数据统计、文献搜索、建设专业图书馆等。书籍主要针对成人教育实践工作者和研究者，为他们提供学习课程和专业知识，涵盖与教育政策相关的书籍、有关继续教育的国家报告、国内外实证调查报告、国别教育制度分析的综合性报告、课题和研讨会的成果等；期刊包括《继续教育研究杂志》《成人教育季刊》等；出版物由专业的出版公司负责编辑出版。②DIE PUBLICATIONS[EB/OL]. [2020-04-20]. https://www.die-bonn.de/institut/dienstleistungen/publikationen/default.aspx?lang=en.可见，德国教育智库的研究成果内容数据化，呈现形式丰富，传播方式灵活多元，有效提升了其国际影响力。

三、对中国特色新型教育智库建设的启示

（一）寻求独立性、透明度与合作研究之间的平衡

学术研究具有相对独立性，以事实、数据和证据作为判断标准。德国教育智库的发展经验表明，具备研究的独立性、享有充分自主权是智库高质量研究的重要保障。德国宪法保障智库等研究机构可以自由开展科学研究。③IHF Jahresbericht 2018[EB/OL]. [2020-04-19]. https://www.ihf.bayern.de/fileadmin/user_upload/Publikationen/Jahresberichte/Jahresbericht-2018.pdf.德国政府对智库发展持开明态度，智库的研究领域和发展方向具有较大的自主性。德国教育智库既独立运作又与政府联系紧密，德国教育智库能保持研究的客观性与独立性，得益于学术与政治保持距离的传统，与企业等特殊利益集团划清关系，保持较高的透明度，资金来源的多元化和管理制度的现代化。教育智库研究的独立性在于以证据为基础进行科学研究，确保研究的质量，与政府及其他部门合作、紧密联系，准确把握政府需求，也是保障研究质量的重要方式。从政府层面看，既要国家财政保证教育智库稳定的资金来源，又要建立机制促进智库多方吸纳各种社会资源，达成多元利益的平衡。中国的教育智库建设是推动国家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打造高质量教育体系的重要保障，国家应修订相关法律法规，实现政府及教育管理部门的充分放权，从法律制度层面保障教育智库能以事实和证据为基础独立开展研究，在坚持党的领导、确保国家安全和维护国家利益的前提下，让教育智库能自主研究、自由探索，遵循研究的科学精神，充分激发教育智库的活力和创造力。随着民众公共监督意识的增强，面向智库的公共资源配置以及智库经费使用、运营成效、运营状况等越来越成为公众、智库资助方和舆论监督关注的焦点。①张树良, 张志强. 国际智库评价体系发展现状及趋势分析[J]. 情报学报, 2017(06): 628-636.因而，我国还应考虑出台完善相应智库治理政策，督促教育智库保持高透明度，以此获得社会组织、民间资本对教育智库进行资助，获取政府部门及民众的广泛信任，促进教育研究的繁荣。

（二）服务国家社会与参与全球教育治理双重驱动

教育智库既是知识与政策的桥梁、民众与政府沟通的中介，也是进行公共外交、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行为体。德国教育智库具有非常强的国家、社会服务意识，还注重构建国际合作网络，参与全球教育治理，跨学科、多部门、跨国合作成为开展科学研究的常态。巴伐利亚州立高等教育研究与规划所注重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大学、实践机构和非大学研究机构保持密切联系。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每年发布全球高校的排名，为民众选择院校提供参考，为国家制定高校战略提供参考依据。德国高等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为非洲和亚洲国家的校长提供“国际院长课程”，承担德国教育外援的任务。德国国际教育研究所自2009年以来，参与了国际学生评估计划PISA的研究，并在这方面开展了不同的工作。在PISA2015和PISA2018的测试中，研究所是第一家负责制定和评估青少年学习状况调查问卷国际实施状况的德国机构。②DIPF. Leibniz Institute for 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in Education[EB/OL].[2020-04-15]. https://www.dipf.de/en/directlinks/education-policy.这些项目对全球教育的改革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展现出德国教育智库研究网络与服务对象的广泛，折射出其主动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实践理念。因此，教育智库服务国家社会可以同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有机结合，互相促进，服务国家社会为参与全球教育治理奠定基础，参与全球教育治理则为服务国家社会吸收全球的教育智慧。我国教育智库在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方面仍然显得薄弱，因而需要积极行动起来，尤其是一批在服务国家社会教育发展方面做得比较好的教育智库需要把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提到更重要的战略地位加以认识，并付诸实施。

（三）应注重数据积累分析与成果多元化传播

影响力是智库的生存之基和核心竞争力，通过多种途径提升影响力是智库发展的必然选择。德国教育智库善用信息技术，以互联网、电子刊物、社交网络、多媒体技术等方式，定期发布研究成果，宣传、解读教育相关政策，传播研究成果，影响与引导公共舆论，提升其影响力和竞争力。语言是促进传播与交流的主要媒介，对促进教育智库成果的传播，提升影响力有重要价值。德国教育智库网站基本采用德语和英语两种语言，为其成果传播和影响力提升提供了保障。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有数据和信息中心、研究与开发中心两大核心部门。数据和信息中心的主要功能为应用性研究收集、整理和发布数据和信息；研究与开发中心负责开展研究工作，为实践部门提供服务，开发创新性的方案。它旨在通过对有效、先进的成人学习和教育手段的研究，促进全体成人的个人发展、社会参与及改善就业状况；还致力于提升德国继续教育的国际受关注度，并将其研究工作置于欧洲背景加以讨论。德国科学与政治基金会非常重视信息数据库的建设，数据库收集每年学生与学者的流动数据、院校及专业的分布、国际交流与合作项目等。基金会在数据收集基础上，对其进行整理分析，并进而发现存在的问题，提出解决之策。同时，基金会以书籍、论文、报告等形式发布传播成果。这既为德国教育改革、政策调整和实践完善提供了科学的依据和参考，也为全球其他国家或国际组织深入了解德国教育提供了窗口和资源，也是促进全球教育发展的一种举措。以人工智能和数据化为主要标志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已经来临，我国教育智库建设正处于蓬勃兴起阶段，在数据积累与应用、成果传播方面仍有较大提升空间，需要更加注重研究的数据化积累分析、分享以及成果传播的多元化，以适应未来社会变革对教育智库的新需求。

当前，中国正在由世界教育大国迈向世界教育强国，发展高质量教育、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是建设教育强国的重要战略任务。2020年10月29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 “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①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EB/OL]. [2020-10-30]. http://www.banyuetan.org/yw/detail/20201030/1000200033 137441604018846351205940_1.html.高质量教育体系离不开特色新型教育智库的建设。相较德国而言，我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教育智库发展仍不平衡、不充分。德国教育智库的发展经验为中国加强教育智库建设，提升研究人员专业能力，改进管理体制机制，提升成果传播实效，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等方面提供了参考与借鉴，对提升我国教育决策水平，深入推动我国参与全球教育治理具有积极意义。当然，德国教育智库的独立研究、保持透明且与政府、国际组织及专业机构等各方的合作关系之间的协调平衡同德国经济、政治、文化传统及体制息息相关、相互影响。其研究或政策建议的独立性也容易受政党政治的不利影响，导致过于政治化，进而偏离保持研究客观科学的初衷。因此，中国特色新型教育智库建设既需要借鉴国外经验，还需要准确研判自身所处的客观环境及实际需求，才能在实践中实现独立、透明与合作相平衡，为实现国家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提供更优质的教育决策研究与咨询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