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角下的古锁艺术内涵分析

杜嫚雲

在我国历史进程中，锁具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但是，对锁具相关的记载却屈指可数。锁作为日常生活使用的物件，不但具有实用价值，更具审美文化价值，从侧面反映了锁具工艺的历史发展轨迹，也反映了文化、经济、民俗等方面的状况。对古锁演变历程、文化内涵以及背后的历史社会意义进行探析，有助于了解传统造物思想，以及指导当今的设计实践。

一、锁的起源

（一）文字溯源

锁自从诞生以来，其文化艺术内涵并未停止发展，它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完善，由防御功能到工艺、造型、技术及文化内涵等方面的转变，逐渐从实用功能中脱离，凭借文化语言的运用，探寻传统锁具文化的当今设计和发展方向，补充了我国传统造物的语言。其中，从文字的构成来看，是保护、安全意识的萌生，才导致了锁的出现。我国创造锁具历史悠久，最早是在开启处，打个绳结，通过特殊的工具才能解开这个绳结。这种工具，最初叫“错”，后被称为“觿”。其中，还有文字结构的变化，分别为“鏁”与“鎻”。直到汉代，才出现了一直沿用至今的“锁”字。因此，文字的演变离不开古代人的巧思妙想，更是凝聚了我国传统文化的精华，使锁具贯穿于中国几千年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功能溯源

根据当时的传统民俗，从功能上解释其由来，最常见的有三种不同的说法，分别是“石块说” “结绳说”和“门饰说”。人们在远古时期，为了生存通过用石块封闭洞穴的办法，保护自己生命和食物的安全。随着古代私有制社会“觿”这种古代解结的工具出现，与锁的原理一致。其中，依据《说文解字》的记载：“觿，佩角，锐耑可以解结。从角，巂声。”《诗》曰“童子佩梢。”发现了我国最早的觿，其功能是用来打开绳结。同时。朱熹集注《诗集传》（宋）曾提到“锥也，以象骨为之，所以解结，成人之佩，非童子之饰也”。觿好比今天的钥匙，人们会随身携带，便于使用。

随着时代的继续发展，解结功能不断淡化，其装饰意味却逐渐增强，纹饰图案也越来越丰富。谢庄在《山夜忧》（南宋）一诗中提到“回舲袥绳户，收棹掩荆关。”描绘了一幅启闭房门的图画，作为房门的外装锁的用途，在发挥了锁的闭合作用同时，也是门的装饰工具类型的一种。另外，《吕氏春秋·君守》里面记载道：“中欲不出谓之扃，外欲不入谓之闭。既扃而又闭，天之用密。”从字面上看，对锁的用法和定义，也记载的十分清楚，反映了锁是人们生活中的必需品，在社会中占有重要地位。中国古代传统锁的结构变化，反映了人们对锁用途的一种思想转变。随着时代的发展，由最初的石块锁到后面金属锁，功能上也从实用发展到装饰极强的用品，不仅用途丰富多样，材料、造型、工艺都发生了变化，而且赋予在锁具上的文化艺术内涵，传达了人们日益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三）文化溯源

经过时代的发展与文化的累积，也逐渐累积了大量锁的吉祥寓意。民间流行孩童将锁挂于颈上，不仅含有祝福长寿、防病避灾的内涵，也将象征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也十分招人喜爱，这种将首饰与锁进行完美的结合，展现了吉祥文化以及美好生活的愿望。元陆友仁在《研北杂志》中，也有相同的记载：“故宋宫中用鱼钥，降鱼取匙，降匙而鱼，古制也。”锁具做成鱼形可保安全，显然是一种愿望。同时，鱼寓意财富，具有保家护院的象征意义，亦作“年年有余”的寓意。后衍生至爱情永恒，家族永续，身体永康，集太多美好寓意于一体。

二、锁的演变及其背后的文化内涵

（一）由权力象征向实用功能的过渡

在古代，不同材质的锁象征了人的社会地位，富人使用金，银和象牙制成的锁，中产阶级使用银或动物角制成的锁，中低阶层使用铜、石头或木材制成的锁，锁具成了一种权利的象征。除了材质的区别以外，也在钥匙孔上下足了功夫，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赋予锁具更深刻的意义。

形状不同的钥匙孔反映了当时社会中的等级制度，显示了各阶级的社会地位。钥匙孔通常以汉字的形状出现，如“一”，“上”，“工”，“古”，“士”，“吉”，“寿”等字形（如图1）。其中，不同社会阶级的人允许用的锁具的钥匙孔的形状也不相同，广大百姓使用“一”型的锁，士大夫（文人和官僚）的人使用了“士”形的钥匙孔，高级官员和富商使用“吉”形的钥匙孔，生辰则会使用“寿”形的钥匙孔来表达健康、长寿的愿望。呈“上”字形的锁孔，两端刻有梅花图案，表达了快乐、幸运、长寿、顺利、太平的愿望。不仅在造型、功能上有所发展，其古代工匠在锁孔上也下足了心思，体现了工匠通过锁具这个物件来祈福。

图1 中国古代锁的钥匙孔设计

锁具逐渐从权力象征转向实用功能的过渡时期中，频繁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生活器具。锁具的实用价值是随着社会技术的成熟和人们的需求而不断发展和创新。这种技术是人类在不断追求物质生产活动中出现的一种技能，也是不断改变和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物质力量。这种力量促使技术与艺术的双重发展，实现人类造物设计的继续向前进化，在无形之中推动着人类的发展。

（二）由实用功能向装饰审美的过渡

随着锁具实用功能的发展，慢慢衍生出具有人文精神的艺术审美价值及装饰功能。锁具装饰造型中所使用的吉祥图案与中国古代民间民俗文化具有密切关联,这种灵感来源于日常生活，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理想化反应。在锁具普遍使用以后，造型的单调逐渐难以满足人们在视觉上的要求，不同造型的花旗锁融入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吉祥文化与民俗文化便是其重要的表现主题。

因此，中国古锁的功能，不再仅仅停留在实用层面，而是进一步的向装饰审美层面过渡。于是就出现了锁的众多造型，例如，喜鹊形状的锁是用来表示好运的，龟形状的锁代表长寿，叶形锁，除了美观以外，还有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之意。由此可加，一把锁蕴含了太多的期待和祝福。

除了通过锁的各种造型外，就连其装饰所用的图案也透露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寓意。并且，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这种雕刻在器物上的图案、文字以及装饰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体现了更深层次的审美意义。不论是锁的造型、功能以及文化艺术内涵，都来自于生活，赋予了特殊的审美价值，无不体现着与中国民族情感相关的东方特色。

三、古代锁具的艺术特征

（一）因才施技，物宜工巧

不同材料的运用使得锁具的样式变得更加丰富。从最初的自然原始材料、金属材料到人造材料，都让锁具在材料选择上更加广泛，同时，也反映了中国人五千年的智慧与发展历程。其中，《考工记》这样描述：“国有六职，其中，审曲面孰（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大意是：国家有六类职业,有的人审视材料的曲直、方圆，以加工整治材料，而具备民众所需的器物，被称为百工。其中，“以饬五材”指的就是造物所选取的材料，这对于造物的过程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并且，选择不同的材料设计出器物的结构、技巧以及工艺都有所不同，呈现出的风格、形式也不完全一样，对古代匠人的智慧是一种考验，进而推动着中国传统造物设计。锁具的制作过程十分复杂，多选用金属材质。以铜质为主，木质、银质、铁质也比较多见。铜质有较好的色泽及亮度，硬度很高，可塑性强，在各种环境下，不易被腐蚀，且成本低，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之中。因此，锁的材料选择无论是侧重实用还是侧重装饰性，铜质的使用在各类锁具中都是第一的选择。

在制锁中起着主导作用的是材料的选择。进一步影响其形式和功能，也有助于色彩、纹理、光泽和造型的发挥，甚至是对设计所表达的情感联想。不同的材质在造物设计中所表达的感觉特性是不一样的，若能合理把握和运用材料的感觉特性，将材料视为与文化相关的元素符号，会增加其文化价值，给设计增强其艺术性。最重要的是材料的无形价值可以引起情感上的共鸣，相同的材料在不同的条件下，也可以具有不同的含义，对于不同的人，也具有不一样的感受，因此，材料的价值和使用是建立在文化的基础上的，材料可以视为一种文化元素符号。

在制锁中起着支撑作用的是精湛的技艺。实现对材料的进一步加工，比如，锻造、制模铸造、平雕、镂空雕、透雕等，选材不同，制作工艺也不同。工匠把这些结合起来，体现了对自然和文化的尊重。在此思想的引导下，追求简洁工艺、符合人们平时的使用习惯，在使用时能得到一些美的享受。因而，锁具的设计活动不仅仅只是对工艺技术的单一考虑，还在于考虑使用者和锁具间的关系，形成整体锁具的功能及效用，使工匠在制锁的过程中注重造物的智慧。不仅将人的造物思想以物化，而且这个物化过程推进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天时配合自然，再结合人的巧工，才能使所造之物浑然天成，具有优良的功能，是“天人合一”的哲学观的体现。材料和工艺千差万别，但在造物设计之中则能感受到社会生活元素和文化底蕴，是基于工匠对社会生活经验的理解。直到现在，锁造型在珠宝首饰的制作工艺中，通过锁形态表达的方式为内在文化寓意服务，从而设计出具有民族特色的作品来提高锁的艺术价值，为锁造型在现代首饰设计实践开辟出了一条新思路。

（二）因人而异，物以致用

使用人群的不同导致锁具的设计也形态各异，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例如，广锁是为了保护人们的财产不被侵犯和自身安全，首饰锁是为了婚嫁习俗，以及为了祈福美饰的花旗锁等，都是考虑到不同人群的同一需求，锁具也根据人的经济水平、文化程度、性格特点、生活习惯等特征进行以人为中心的设计。在传统上造物设计上，文化通常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各种社会因素。因此，锁具的出现反映了文明的进化，也展现了吉祥的文化寓意。然而，现代锁只能满足基本的实用功能，而缺乏对其美的表达以及缺乏深刻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因此，古锁的意象取意值得我们在未来的产品设计中借鉴和运用，以及对人的因素充分考虑，把服务于人作为设计的最终目的。

另外，在过去五千年的中国历史里，社会背景和思想观念发生了转变，锁具样式发生了很大的突破，唯一不变的就是锁的实用功能，做到物以致用。其中，相比起侧重于基本理论和科学规则的西方设计相比，中国造物设计一直遵循着传统的自然观，也满足了生活的实用功能，即民艺造物思想体现了物以致用的价值取向。其中，锁的装饰与吉祥文化密不可分，从样式到文化内涵都体现着民俗的观念，这种文化内涵就是在生活实用中不断丰富起来的。特别是广锁，这种锁具虽然在造型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锁体表面刻画的图案却是丰富多样，被人们普遍使用，达到了锁具的实用属性。这类实用的锁具与民俗文化互为表里，其内在的文化精神就是在生活实用中不断丰富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