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秋初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510665)
高职教育是与经济发展密切联系的教育类型,是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2019年初,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了《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了区域协同发展的战略目标,为粤港澳大湾区整体发展指明了方向。基于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的目标,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应走协同发展之路。协同学是关于系统各部分之间协作的一门科学,对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价值。为了深究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的发展对策,本研究基于协同学的视角,针对目前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面临的困境,挖掘其中的协同学要点,并提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建议。
协同学来源于希腊文,意为“协调合作之学”,是旨在解决结构是如何自发形成的、系统各部分之间如何协作的一门科学,其创始人是德国物理学家赫尔曼·哈肯(Hermann Haken)。哈肯从激光理论研究过程中发现各种井然有序的结构内部总以一种富有意义的协同方式行动,[1]并认为这是存在于系统中普遍的合作规律,就是让系统从无序走向有序的自组织规律。随着进一步研究,哈肯发现协同学具有高度的活跃性与适用性,它不仅在物理学领域被证实,在生态学、社会学、经济学、医学等多个领域也同样适用,还能在互不相干的不同学科分支之间确立多重横向联系。作为哈肯著作的中文译者,上海交通大学凌复华教授认为可以从系统、序参量、自组织过程、涨落等要点去理解协同学。因此,本文将围绕这四个要点阐述协同学的基本内容。
协同学建立在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结构论等多种理论研究的基础上,其中系统论是协同学分析事物内在关系的主要手段。协同学认为,构建系统是不同元素实现协同发展的前提。系统是由多个子系统构成,子系统之间可通过信息、物质、能量的传递或交换,使整体系统形成单独子系统不具备的全新性质,实现“1+1>2”,从而为协同系统的形成奠定基础。
序参量是协同学中的核心要点。系统之所以呈现无序的状态是因为系统内多种多样的因素进行竞争,当其中有一种或多种因素在竞争中获得胜利后便成为序参数,在系统中占据主导地位,并支配着子系统的行为。因此,哈肯认为序参量是“一双使一切事物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的无形之手”。[2]序参量是系统走向有序状态的主导因素,找出系统中的序参量,并引导其成为期望序参量,才有可能实现系统的协同发展。
自组织过程是系统从无序走向有序的必经之路。哈肯认为,自组织与他组织存在本质上的差异:前者是指系统内部元素在无外部指令的情况下能基于默契规则,各尽其职地协调运行;而后者是指系统内部元素要根据外部指令以规定的方式运行。[3]因此相比他组织过程,自组织过程对外部环境的变化更具有灵敏性和适应性。那如何才能实现系统的自组织?学者杨家诚认为,系统的开放性、子系统之间的非线性作用、系统远离平衡态以及涨落是系统实现自组织的四大条件,[4]给自组织系统的形成提供了明确的方向。
涨落是指系统中随机发生的微小的变动与系统宏观组态之间的偏差,也可通俗地理解为“环境条件微小的变化”。在哈肯看来,涨落在协同学过程中起着根本性作用,[5]因为环境条件微小的变化都可能会造成全新的序参数,从而引起整个系统的巨大改变。因此,控制系统中的涨落现象是系统实现协同发展的关键。
从宏观上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是一个由政府、企业、行业协会以及“9+2”城市(广东省9个城市和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的高职院校组成的高度复杂的系统。在这个复杂的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里,多种多样的因素相互作用,容易导致系统的无序性,引发一系列的教育问题。而协同学正是一门研究系统从无序如何通过自组织走向有序的科学,它能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实现有序发展提供科学的理论依据和实践方法。
为了促进区域协同发展,建设一流的世界级城市群,中共中央、国务院于2019年初颁布了《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给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指明了方向。作为与经济发展密切联系的教育类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必须走协同发展之路,充分发挥社会服务功能,为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做出应有贡献。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了产业发展目标:到2022年,粤港澳大湾区传统产业加快转型升级,新兴产业和制造业核心竞争力不断提升,数字经济迅速增长,现代服务业加快发展。[6]由此可见,粤港澳大湾区正面临着大规模的产业转型升级,产业环境愈发复杂,对人才理论知识与专业能力的要求越来越高。作为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的摇篮,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需要为区域经济发展提供高素质的技术技能人才,以满足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而传统的他组织的高职教育发展模式对产业环境适应能力弱,培养出来的学生难以满足企业的需求。根据协同学的观点,相对他组织的高职教育发展模式,自组织的高职教育协同发展模式更能适应复杂多变的产业转型升级环境。
近两年,政府工作报告都提出高职院校扩招的目标。在高职教育持续扩招的背景下,高职院校可以抓住促进学校高质量发展的难得机遇,但是也面临着高职生数量扩增带来的教学和管理等难题。而高职教育协同发展不仅能充分调动高职教育系统的各方面因素进行协作,还能通过自组织使系统实现自我完善、自我更新与自我修复,达到“1+1>2”的效果。因此,在高职教育百万扩招的现实背景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走协同发展之路是必然选择。
自2018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以来,“9+2”城市积极融入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充分调动政治、经济、教育、文化、交通等因素,共同推动区域协同发展,建设世界级城市群。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理应与粤港澳大湾区发展保持一致步伐,走区域协同发展之路。但是对“9+2”城市来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处于初期阶段,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传统的自主发展意识仍占据主导地位,整体缺乏协同发展意识,具体表现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院校办学定位鲜有面向粤港澳大湾区服务的内容,而以升格大学作为发展目标的高职院校占大多数;粤港澳大湾区高职院校之间的互动不积极,尤其是不同城市的高职院校之间联系不密切;高职院校与企业只停留在浅层的校企合作阶段,行业协会更关注单一主体的发展,即只关注高职院校的发展或只关注行业企业的发展等方面。综上,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整体缺乏协同发展意识,从而导致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难以实现协同发展。
通过对粤港澳大湾区相关政策法规进行梳理后发现,粤港澳大湾区深度融合、协同发展已成为其发展的主要方向。相关部门从科技创新、基础设施、产业体系、生态文明、优质生活圈、合作发展平台等多方面对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出谋划策。其中,2019年7月,广东省委和省政府发布《关于贯彻落实<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明确指出要推进粤港澳职业教育合作,支持各类职业教育实训基地交流合作,共建一批特色职业教育园区,建立职业教育资源共享机制。[7]随后,为贯彻落实《实施意见》,广东省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领导小组发布《广东省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指出可在校区建设、学分互认、交换生安排、科研成果分享与转化、招生规模、机制创新等方面推进粤港澳大湾区高等教育合作。[8]这些政策文件给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指明了方向。但是从整体上看,关于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政策文件数量不多,已有文件对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阐述内容较少。
在政府的政策导向作用下,粤港澳大湾区部分高职院校、企业和行业协会相关人员开始意识到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重要性,并尝试通过各种方法促进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以实现共赢。如在校企合作方面,高职院校与企业是通过人才资源产生关联,高职院校是作为人才资源的供给方,而企业作为人才资源的需求方,[9]二者相互依赖,自然形成一种共生关系。但是这种共生关系普遍依靠表层的单一的校企合作方式来维持,企业仅仅作为接收实习生的实践教学场所,而高职院校只需要将学生送到企业进行实习,完成规定学时即可。这种表层的校企合作方式容易让双方陷入困境,即高职院校培养的人才难以符合企业的实际需求。又如在行业协会方面,行业协会本应在促进高职院校与企业之间合作交流方面起重要作用,但实际上,行业协会普遍关注单一行业的发展,如高职教育类的协会更专注于如何促进高职院校的发展,而与产业相关的协会更关注于如何促进产业转型升级,行业协会的功能未能充分体现。可以说,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子系统之间尚未找到充分发挥自身优势的协同发展方法。
从协同学的视角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是一个由多个子系统组成的高度复杂系统。一方面,粤港澳大湾区是由“9+2”城市组成的世界级城市群,每个城市都举办高职教育,都有其独特的高职教育系统;另一方面,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不仅包含高职院校,还包含政府、企业、行业协会等与职业教育相关的部门和机构。因此,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可认为是包含政府子系统、企业子系统、行业协会子系统以及11个城市高职院校子系统的复杂性系统,其中每一个子系统在系统中发挥不同的功能。
根据协同学的观点,序参量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实现协同发展起着主导作用。没有序参量,系统将无法从无序状态演化到有序状态。因此,识别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的序参量是本研究的重点。哈肯认为,序参量具有双重性质:一方面,序参量支配着子系统的行为,对子系统起着主导作用;另一方面,序参量的产生是子系统相互作用的结果。[10]通过对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子系统的关系进行分析后发现,政策法规是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的序参量,对子系统起支配作用。政策法规虽然是由政府负责制定,但实际上是高职院校、政府、企业、行业协会等子系统相互作用的结果。同时,政策法规支配着高职院校、政府、企业、行业协会等子系统的行为,是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的主导因素。一旦确定了序参量,就可以通过强化子系统的合作协调或控制系统外部参量,引导初始序参量成为我们期望的序参量,使系统实现协同发展。
协同学表明,自组织过程是系统从无序走向有序的必经之路。自组织与他组织最大的区别在于,自组织过程是自发的,不需要外界条件的干涉,因此自组织系统可以实现自我完善,这也是自组织的优势所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要从无序到有序演变,实现系统协同发展,必须经过自组织过程。除此之外,还需要从系统的开放性、子系统之间的非线性作用、系统远离平衡态以及涨落四方面出发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自组织创造条件。
由协同学的观点可知,系统的涨落可以理解为环境条件发生的微小变化,但正是这些微小变化,就足以成为改变系统原有结构的动力,从而引起系统的巨大变动。通过类比可知,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各种各样的影响因素都可能会引起系统的涨落,如高职院校管理层协同发展意识的强弱、学校专业设置是否科学合理、人才培养是否能满足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行业协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政府经费支持力度和政策导向等。除此之外,系统外部的因素也可能会引起系统的涨落,如国外先进教育经验与先进生产模式的引入等。因此,控制好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的“涨”或“落”,才能有效地引导系统向有序的协同状态演化。
从协同学的视角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主要由“9+2”城市的高职院校子系统、政府子系统、企业子系统、行业协会子系统组成。每一个子系统都是系统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不同子系统拥有不同的职能,在系统中各尽其职、合作协调,让系统产生协同效应。因此,对于粤港澳大湾区“9+2”城市的高职院校、政府、企业以及行业协会来说,明确自身在高职教育系统中的子系统地位以及职能,是实现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重要前提。一般来说,政府子系统主要负责高职教育的顶层设计,通过制定政策法规对其他子系统进行约束与管理等;企业子系统主要与高职院校子系统精准对接培养人才,为高职院校提供实践教学场所,为学生提供见习、实习和就业机会,为教师提供教学科研与生产实践机会等;行业协会子系统基于政府子系统的政策导向,为高职院校子系统与企业子系统搭建合作交流平台,承担校企合作的服务职责;高职院校子系统与企业子系统精准对接培养人才,同时承担社会服务、科研创新以及文化传承的职责。
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子系统成员的协同发展意识是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关键。哈肯在研究个体与有序状态之间的相互关系时发现,主导性舆论在整个社会系统中起着序参数的作用,它支配着个体的意见,强制社会形成一种大体上是一致的舆论,而主导性舆论可以借助政府与大众传媒的力量形成。[11]受哈肯教授的启发,本研究认为可通过舆论的主导提高子系统成员的协同意识,具体途径有两个:一个是通过政府的政策引导,强化子系统成员的协同发展意识;另一个是借助大众传媒的力量,宣传积极促进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高职院校、企业以及行业协会的典型做法,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内形成协同发展的良好氛围,激发子系统成员的协同发展意识。
按照协同学的观点,序参量是系统的核心因素,可引导子系统通过协作实现从无序到有序的演化。通过对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分析可知,政策法规是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的序参量,对子系统起支配作用。因此,作为政策法规的制定方,政府部门需要充分发挥政策法规作为序参量的主导作用,构建不同子系统之间的沟通协作机制,支配高职院校子系统、企业子系统以及行业协会子系统的行为。具体可从三方面着手:其一是建立健全高职院校系统与企业系统的合作制度,推动产教深入融合;其二是构建粤港澳大湾区“9+2”城市群高职院校的协同发展机制;其三是通过经费支持、政策引导行业协会子系统搭建校企交流合作平台,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的校企合作的服务职能。
从目前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面临的困境来看,子系统之间尚未找到充分发挥自身优势的协同发展方法。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通过何种方式才能实现协同发展?协同学给出了答案——自组织。从协同学的角度看,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要实现协同发展,其系统必须是自组织的,而非他组织。自组织系统的形成需要满足系统的开放性、系统的非平衡态、子系统的非线性作用以及系统涨落四个条件。因此,营造良好的自组织环境是促进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的必要环节。
1.保持高职教育系统的开放性
协同学认为,系统的协同发展是系统熵增和熵减相互作用的结果。封闭的系统只会导致熵的增加,也就是系统无序性的增加,系统的协同发展程度降低。当系统开放之后,系统会与外部环境进行物质与能量的交换从而发生熵减,也就是系统的有序性增强,系统的协同发展程度也随之提高。[12]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全球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革,知识、信息、模式等更新速度越来越快,人类正式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高职教育系统只有保持开放性,对日益变化的外部环境有深刻的认识并与其进行人力、信息、资金等方面的积极交互,才能让系统发生熵减,从而提高系统的协同发展程度。因此,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在协同发展过程中应该保持系统的开放性,借鉴国内成功的区域协同发展做法,学习国外先进的产教融合经验,使自身能紧随最新的发展趋势。
2.保持高职教育系统的非平衡态
非平衡态是系统处于动态发展中的状态。当系统处于非平衡态时,子系统才会发生相互作用,推动系统构建新秩序,从而为适应新环境和新需求做好准备。因此,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只有保持非平衡态,才能更好地应对产业转型升级、高职百万扩招等带来的挑战。竞争是使系统远离平衡态的重要推动力,奖惩制度是激发竞争的重要手段。一方面,可以借助政府的政策主导力量,分别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院校、企业、行业协会等子系统内部建立奖惩制度,激发子系统内部的良性竞争;另一方面,鼓励高职院校、企业、行业协会等自行建立奖惩制度,对有突出贡献的员工进行奖励,对表现不良的员工进行惩罚,激发个体之间的良性竞争。
3.保持高职教育系统的信息网络化
根据协同学的观点,系统的非线性作用是系统形成自组织的必要条件,使子系统处于网络化的结构当中,能够实现有效信息的共享与交互,从而提高信息利用率,增强子系统之间的沟通与协作。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无论是“9+2”城市的高职院校,还是湾区企业和行业协会,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信息,如果这些信息无法及时地在系统中传递,就导致子系统之间协作矛盾的产生。如高职院校与企业之间产生专业设置与岗位需求不匹配的矛盾的原因之一就是企业的岗位需求信息无法及时与高职院校进行共享与交互;再如行业协会难以发挥校企合作的沟通职能的原因之一在于无法及时掌握高职院校与企业的需求信息。因此,本研究建议利用政府与行业协会的职能优势,借助计算机技术(如区块链技术)搭建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信息网络化交互平台,实现高职教育信息资源的有效共享与交互。
4.利用涨落推动高职教育系统协同发展
协同学认为,涨落是引起系统变动的关键,控制好系统的“涨”或“落”,才能有效地引导系统向有序的协同状态演化。在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系统中,有利于系统协同发展的因素能推动系统的“涨”,如子系统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高、政府制定科学的管理机制、网络化信息交互平台的搭建等。而与系统协同发展相悖的因素则容易导致系统的“落”,如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低、行业协会数量少且功能单一、校企合作不深入、政府对高职教育的协同发展的关注度不高等。因此,本研究建议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子系统要准确识别影响系统涨落的因素,发挥有利因素来推动系统的“涨”,同时避免大幅度的涨落造成系统失控,以促进粤港澳大湾区高职教育协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