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欣,邓茗予
(江西服装学院时尚传媒学院,江西 南昌 330201)
人物造型是影视剧本中人物文字描述的实体具象化,包括服装与化妆两部分。人物形象不仅是影视作品中人的外在框架的表现,更重要的是人物形象的深层意指所蕴含的精神力量。影视作品通过写实性和写意性两种表现手法完成形象设计,在体现作品逼真与纪实的同时,达成抽象、隐含的美学表达[1]。《山海情》是正午阳光出品的主旋律脱贫攻坚电视剧,凭借其紧凑的剧情、动人的表演和精良的“服化道设计”赢得了广泛好评,其中鲜活的人物形象亦受到观众喜爱。《山海情》的人物造型呈现不仅达成影像中的信息传达,更通过符号意指和视觉文化构建细腻的符号形象,让观众沉浸在剧中构建的细腻环境,体会脱贫攻坚巨大的精神力量。
服饰作为人类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与人的生存、工作、社交等活动密切相关。影视服饰的设计虽然基于生活服饰的标准与原则,但却有着鲜明的特殊性,其所蕴含的实用价值与审美功能是随着剧情的不同需要而不断变化的,服装的款式、色彩、配饰等按照剧本要求进行设计与更换,这是影视人物造型的重要手段,更是剧中角色外部特征塑造的利器。影视剧的创作总是讲述某个特定时代和社会下的某个具体群体或个人的生存与生活,除了场景设置外,生活场景下服饰的设计与展现成为表现影视剧时代性的最佳途径。《山海情》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各地经济发展出现分化,沿海城市欣欣向荣,西北内陆发展滞缓,经济层面的差异在服饰上的体现就尤为明显。西海固的村民穿着老旧军装式的粗布装、布鞋,而来自福建对口扶贫的同志则身着干练的西装,脚穿皮鞋,两个群体出现在同一画面中,剧本讲述的地域差异不用言说。西海固漫天黄沙、寸草不生,这样的自然环境造就了涌泉村土窑土路、人烟稀少的生活环境,在这一环境下的人们必定是以生存为主,实用的大棉袄子、粗布衫对于抵御风沙、阻挡烈阳有着天然的优势。由于西海固干旱缺水,村民身上的衣服不能勤洗勤换,所以脏乱的表面和错综的衣褶就更能表现出涌泉村的贫困与落后。剧中有一个典型的情节,从福建来的扶贫干部陈金山初到西海固时一身西装革履,在当地的工作团队中显得格格不入。而后,他又换上了一身运动装,合身的剪裁与新颖的颜色在办公室中顿时成为焦点,西海固的同事们眼中是好奇,更是羡慕,但对于陈金山来说,这只是其随身的一件普通衣服。从这个情节中可以直接看出当时福建的富裕与宁夏的贫瘠,这种来自服装的真实对比反映了其背后所蕴含的经济与文化的深层问题。
化妆造型是影视作品中表现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设计者根据剧本要求揣摩角色性格,通过改变其发型、五官、肤色等进行特性诠释。因此,化妆设计的表现同服饰设计一样,是要在符合剧本的要求和演员的动态下进行主题创作的,而定向性妆面则是在综合考量剧中时空下进行的符合彼时地域与时代的创作。在妆面设计上,剧中的定向性妆容主要是为了突出地域性肤色。西北高原特有的肤色是黑黄色中带有褐红,色块的分布不均匀,并随着五官的走势而深浅不一,这在剧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剧中最为典型的一个情节是第一批去往福建打工的海吉女工与当地人的对比。一边是土黄暗淡,一边是光洁粉嫩,这两种肤色的差异性虽然在随后的时间中被逐渐削弱,海吉女工受到福建湿润温暖的气候影响,皮肤也变得水嫩起来,褪去了深重的黄土颜色,但那依稀可见的红色雀斑与深浅不一的皮肤质感仍然在细微处顽强的存在。这样将角色定型的化妆表现,在增加真实感的同时也有助于演员的情感投入。此外,《山海情》中西北高原的肤色妆面被典型化,但真实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其肤色必然更加多样。剧中老支书、马喊水、李大有等老年角色形象的展现也是为了符合剧作要求而进行的特定年龄妆设计,使其产生具有层次感的“西北特色”妆面。
人们创造符号系统的目的不外乎两类:一类是为了实现客观的功利目的,即信息或价值的忠实传达;另一类是为了满足主观的情感需求,即审美的需求[2]。电视剧《山海情》以影视媒介为基础,既通过人物造型准确传达了彼时的场景与生态,又围绕脱贫攻坚向观众传达特定的精神力量,通过贴近性与意向化,生动展现具有意指意义的以人物造型为代表的视觉符号。
从时代性与地域性出发,《山海情》中人物造型审美的贴近性表现在贴近时代背景和贴近地域人物两个方面。以人物造型中最具视觉映射的色彩为例,《山海情》中人物的服饰色彩基本是偏于黯淡的,这和西海固干旱、荒芜、贫穷的生活背景相互对应。涌泉村的村民走十几里的路只是为了打上一口水喝,衣服在奔波中沾上了黄土、渗入了汗水,这灰蒙蒙的服装是这一路辛苦的明证,反映了生活的贫困与环境的恶劣所带来的沉重之感。在色彩表现之外,用做旧的手法将因日积月累穿着而形成的、深深的皱褶,以及被泥沙所附着后留下的、无法洗净的污渍都制作于服装上,深化了服装的表现作用,成为能够深化剧作的视觉武器。从这个层面来看,《山海情》对于人物造型的背景把握得准确、到位。而在贴近人物上,《山海情》通过具有典型特征的造型和人物细节,成功刻画了一个个饱满、生动的人物形象。如农村妇女李水花,干燥的皮肤和偏黑的肤色勾勒出典型的西北农妇的轮廓,配以干净朴素的服饰和自然扎起的头发,体现出这是一位生活艰苦,但同时有梦想、敢于吃苦、脚踏实地的上进农村妇女,成为那个年代众多敢于打拼、无私奉献的平凡妇女的缩影。暗淡的服饰色彩和朴素的人物造型是为贴近时代背景和人物特色而进行的设计,在造型上不够华丽,却胜在真实。在主旋律影视作品中,造型符号与实际生活的密切程度,直接影响观众对剧中人物的情感共鸣。
影视作品中的造型写意重在“以意写神”,通过典型符号的运用表现作品特色和风格,丰富人物的内涵。主旋律影视作品中服饰符号的意向化创作着重表现在人物造型中“物”的象征意义上。《山海情》中李水旺的服饰变化较为全面地展现了其人物角色的心路历程与性格变化,同时象征着以李水旺为代表的年轻山民,在时代大背景下的奋斗历程和身份转变。李水旺在涌泉村时穿着朴实无华,是最地道的“山民打扮”,随后成为吊庄户迁入金滩村,开始接触更为先进的生活后则换上了当时流行的“青年装”,继而跑业务、做生意,亮眼的夹克、马甲等成为李水旺的出门行头。最后,他只身前往福建打工,回乡时则一身西装革履,将福建的生活带入西海固这边的土地上,李水旺的性格变化通过服装的诠释,让观众感受得更为准确。李水旺的服饰变化除了折射出人物的性格变化外,还成为大时代下小人物的性格、身份、状况等人物形象变化的缩影。意向化的造型设计不仅丰富了人物形象中的多重要素,更加立体地建构电视剧中的人物形象。在主旋律电视剧的正向指引方面,更能帮助观众对脱贫攻坚历程展开合理联想,将对剧中个人的情感扩展到对时代的强烈认同。
造型诉诸画面,正如符号诉诸造型一般,是影视剧在进行理念传达与共情的重要手段。视觉上的图像排列经过人脑的编码形成模式化的抽象时空,继而附加观众的主观情感形成“剧中世界”,文化的延伸亦是从此刻开始。影视剧中的“文化流”通过视觉连接至现实生活中的固有文化,并形成文化趋向性,深化影视剧的情感意义和文化内涵。
在特殊的时代大背景下,《山海情》中的人物造型特色鲜明,将造型符号的设计融入人物角色的整体塑造中,整体表现为色彩符号和造型符号两种类型。
《山海情》中的色彩符号是其人物造型的重要组成部分,色彩符号对于相同时空氛围中的人们起着相同或相似的遵循作用,是通过视觉传达信息的重要方式。色彩符号的直观性特征能够直击受众的心理,对色彩表情、色彩联想和色彩象征进行具象化解读是理解色彩符号的关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色彩是宇宙生命的表象符号,是最富有表情作用的一种语言符号,比之造型更具感性特征,容易引起不同的感觉和联想,极易左右人们的情感。在《山海情》中,整体的色彩基调为中国西北所固有的大地色系,黄土的颜色包裹着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铁青色、松红色、花灰色等在土黄色的大背景下穿梭,附着在人们的衣服上、皮肤上和生活中,当观者开始审视这些色彩的构成,在其脑海中自然能够生成那一片黄土灼目焦阳的景象,色彩的黄是剧中那片土地的生命,是其情感的流露,将土地上那些活生生的人用色彩呈现出来。我们也能看到,在黄色基调之下的几抹斑斓,那是福建支援而来的同志们所带来的富饶南方的颜色,这些颜色与西海固截然相反,是一种生机的颜色,也是活力的颜色,更是希望的颜色,福建来的同志穿着各色服装,泛着粉红的肤色亦是在村民之中“与众不同”,两相对比,在观者的视觉印象中产生了情愫,进步与落后、朝气与腐朽、开放与保守等情境在色彩中竞相流露。色彩表情作用是色彩符号的基础,透过表情作用继而引发观者的联想与想象,深化色彩对信息的传播,最终形成色彩象征性,成为色彩的固有品格。眼睛在接受色彩直接刺激之时,还会唤起脑海中有关的记忆或经验,并自觉地将色彩与记忆或经验进行联系,通过分析、比较、归纳和判断等活动,形成新的情感体验或思想观念。上文说到西海固的“土色”与福建的“水色”所带来的贫富差距、思想观念差距等就是色彩的联想作用,这些情感因素通过具象化的色彩被放大于屏幕之上,在观剧过程中,随着剧情的不断深入,这些“色彩情感”会逐渐形成观者的思想循环,从而积淀为对于剧情的观念化认知,即色彩象征。
此外,《山海情》中的造型符号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表现因素。造型符号同色彩符号类似,对于载体的表现也是通过情感联系、同感、共情等手段。视觉符号是指通过人的视觉被感知的符号,其通过图形直观表述,对人的精神和情感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3]。从媒介史的视角看,视觉传播从用形象摹仿物到用图像替代物,再到用影像再现物,视觉符号在其中构建了人认识世界的方式[4]。《山海情》中人物造型的视觉元素之所以成为符号,正是在于其准确表现人物角色的同时,建构了观众理解剧中藏于背后的深层象征。造型符号的能指带来人物命运的隐喻,自成体系的符号串让主旋律的象征意义更具感染力和号召力。《山海情》中人物造型中的视觉符号主要体现在服装的还原设计与化妆的地域化设计中,在造型方面没有浮夸、浮躁的表现倾向。服装在考查取景地实际后进行还原复古设计,极力还原西海固当地的服装特征,同时融入时代背景特色,让观众能够快速进入其故事之中。而在妆面设计中亦没有进行“英雄式”画法,或者是为了凸显演员姣好的长相而背离故事的呈现,剧中的人物妆面一律“扮丑”,用特殊的化妆技巧改变演员本来的肤色、纹理和骨相,使其更加贴近西北高原的人物形象。
文化模式是一种文化各部分有机的整合状态,是全体成员普遍接受的文化结构,趋向性是其显著特征[5]。《山海情》演绎的是90年代的故事,在当时颇具时代性的文化模式下,人物造型符号突出表现四个方面的文化趋向。
第一,观念趋向,即社会成员的意识和行为都趋向于本民族共同认可的核心价值和道德,尤其是复杂社会的文化模式,观念趋向性较为明显。在中国社会中,民族价值观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在社会集体记忆中有着非常深厚的根基。《山海情》作为一部扶贫攻坚剧,其核心价值是共同富裕,这非常贴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先富帮后富、最终共同富裕”的大同精神,福建的同志为西海固带来现代化的思想、技术和生活方式,同时西海固人民坚忍不拔、勤劳勇敢的传统优秀品质又深深反哺着福建来的同志们,“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在这部主旋律电视剧中用最平凡、最真实的方式表现出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拉进了剧作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使观众产生观念趋向,从而深化剧作的感染力与影响力。
第二,目的趋向,即社会成员的意识和行为趋于一个共同的目标。在中国“全面小康”的大环境下,“脱贫致富”不仅仅是一种口号,它需要更为真实、更为具体的社会呈现。在《山海情》中,“脱贫”贯穿始终,但它没有用英雄式的描写去描绘理想的小康,而是用一种现实主义的笔触将实现脱贫任务的过程进行翔实的撰写,其中有成功,也必然有失败;有崭新的进步,便必然有顽固的保守。在这里,“脱贫”不仅是口头的呐喊,更是手中的力量和心中的勇气。全剧将明确的目的性用符合观众期许的方式打开,通过共情连接剧里剧外,实现目的的利好趋向性。
第三,性格趋向,即社会成员具有共同的民族性格,每一个民族都有一种共同的性格特征。在《山海情》中,不论是为了扶贫而来的福建干部,还是为了脱贫致富的西海固人民,其身上所流露出的性情、性格都是那么多样、又是那么符合人性,这是非常可贵的。“经世致用”是中国人所信仰的处世之道,“勤劳务实”“自强不息”“举一反三”等中华民族的传统品质是刻在全体中国人民族性格中不可磨灭的痕迹,剧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演绎着不同性格的、真实的“中国人”,这对于观众来讲就很亲切,没有“高度统一”的距离感,细腻的生活氛围感让剧中人变成现实中的“我们”。
第四,组织趋向,即个人意识和行为趋向于何种组织。系统论认为,整体不等于各部分之和,即整体可以大于各部分之和,也可以小于各部分之和。在《山海情》中,个人意志虽然被强化,但在剧情的展开中这些鲜明的“个人”巧妙地融入不同的组织之中。比如,以陈金山为代表的福建扶贫小组成员,对于西海固的建设有自己的理想和宏图,同时也没有遮掩来扶贫的其他目的——对于自身职业生涯的镀金,而西海固的村民们则形成了更为鲜明的“顽固派”和“进步派”,让观众能够更好地进行情感划分和归属。
通过外在的视觉呈现和内在的符号表意,视觉符号延伸了人的视觉功能。在影视剧中,服装和妆发设计组成了人物造型重要的视觉符号,此时的人物造型便具备较强的暗示意义。这种暗示在动态图像展示中具备了情景再现功能,延伸了观众的视觉感知,人物造型的视觉呈现转向为特定的视觉文化,并具备了符号的意指功能。符号意指通常有二级系统,是一个动态化过程,能指并非因为找到了所指而停止了意指活动,而是与所指一起向一个更大、更新的符号构成因素——能指转化,使第二级符号系统能从语言结构以外的社会文化背景中得到新的意义[6]38。《山海情》中人物造型的符号意指过程同样经过了二级系统,即语言系统符号的能指转化与意指生成的再符号化。
电视剧人物造型符号的能指意义,是通过造型外观这一中介物,来展现人物欲望动机、性格特点、地位层次等内在要素,并将这些内在要素组合成一个完整的身份。如《山海情》中村民粗布装、布鞋的搭配与扶贫同志西装、皮鞋的搭配,分别给观众贫穷淳朴与富有干练的感知差异。粗布装+布鞋与西装+皮鞋的不同搭配,意味着角色的身份差异。人物造型一级符号系统中的能指与所指从造型的写实与写意中实现。剧中人物造型的设计呼应了时代背景和人物身份,同时又从服装本身的材质、颜色等方面延展了观众对人物性格特点的想象。此时,通过写实与写意手法共同呈现的人物外观成为一级符号系统中的能指,人物外观延伸出观众对人物造型背后蕴含的性格、欲望、身份等要素进行合理想象,成为系统中的所指项。写实的人物造型与时代背景呼应,将观众带入影片当下的环境中,交代人物定位,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剧情和情感。写意的人物造型丰富人物内涵,以多角度塑造多层次的人物角色。由此,剧中的人物造型完成一级符号化,促成多层面饱满的影视人物身份并成功印在观众脑海中。
符号的能指转化发生在能指与所指匹配之后的再符号化过程中,一级系统中形成的符号成为新的有意味的能指。这种有意味的能指,由对象物、支撑物和变项组成[7]。对象物与支撑物是物质的,一般通过人物写实的造型呈现。变项则是服饰存在的状态和性质的嬗变,其变化能够指向的造型意味发生改变,给人物注入神韵,达成与观众神交的效果。观众通过造型符号能指与所指相结合的过程,产生对其的审美感知符号的意义。在人物造型符号一级系统中,造型符号的能指转化往往以“精神态”存在,向观众传达某种理念、状态等。《山海情》中,李水花前期出场造型一般是以宽大老式的旧外套配一条暖色调的围巾组成。在整体人物形象上,旧外套是对象物,围巾是支撑物,这样的装扮符合当时风沙下落后贫困西部农村妇女的一般情况。而围巾的暖色调则是李水花整体造型中的变项,一条粉色或紫色的围巾,让李水花从普通农村妇女中脱颖而出,观众从造型上便能体会到其积极向上、乐观坚韧的生活态度。
通过能指与所指的匹配,以及符号的能指转化,《山海情》人物造型外观与其蕴含的内在意义通过画面语言给观众带来的视觉印象,共同组成了造型符号。这一级别的造型符号系统属于语言系统,旨在向观众清晰、准确地展示人物特定身份下的状态(见图1)。同时在能指转化的过程中,将人物的思想理念、性格特点等通过造型语言传达给观众,让观众在自我交互中感知人物精神。
如图1所示,相较于第一层级的语言系统,符号在进行能指转化后将与新的所指组成新一层级的神话系统,并产生二级符号。二级符号产生的过程和结果便是符号意指,而整个神话系统结构的完成关键则在于一级系统中的符号进行能指转化为二级系统中的能指项。在能指转化中,一级系统符号被去除了其具体的、偶然的、即刻性的历史内容,其意义变得不完整,并成为第二级系统中的所指对其进行变形和异化的契机,为神话的意指作用做好了准备[6]39。《山海情》作为一部脱贫攻坚题材的主旋律电视剧,选择了平民视角进行国家叙事,通过个体围观情感显影,并以喜为正表征审美,除了唤醒观众内心的时代印记和情感体验,更重要的是达成集体认同[8]。有意义的人物造型符号让观众迅速进入剧中,接收到细致的人物信息,唤起情感的共鸣,促成意识精神的形成和正向信仰的塑造。
“神话”一词原指神的故事和神化的英雄传说,以此来表达古代人们对自然力的斗争和对理想的追求。主旋律电视剧中没有神的出现,只有充满精神力量的人,此时的人便成为“神化的英雄”。电视剧所演绎的是通过现代化手段艺术化后的媒介时空,其中“神化的英雄”的任务不在于救百姓于水火,而在于通过自身的精神力量感召观众,带给观众正向的意识价值和观念信仰,亦代表着人们对现实困难的斗争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也是主旋律电视剧所应承担的任务。因此,剧中角色的造型符号不该局限于某一时空中的人物形象,而是根据历时的时空意义赋予其背后蕴含的所指项。
以往主旋律影视作品大多通过宏大的叙事方式直截了当地进行意识形态的正面宣传,让观众缺少情感的共鸣,影视作品中呈现的重大历史意义也很难被观众所感知。《山海情》带领观众站在真实人物的视角,让观众以个体叙事的方式“亲历”国家历史变迁下的普通百姓生活。为了让观众以小见大地从人物造型符号中窥见国家符号,人物的造型符号便需要蕴含时空意义。当人物造型符号结合新的所指项——时空意义进行意指转化时,给观众带来的更多是意识精神与信仰认同的感召。《山海情》作为一部脱贫攻坚剧,其时空意义深耕在剧中90年代宁夏与福建两地的地域文化中。剧中人物造型大体可分成两个群体,即穷苦落后的西海固群体和外来援建的福建群体,在造型符号上分别给予观众贫困和富足的观感。《山海情》中人物的影视造型在浓厚的时代意义中完成了一部现代“神话”。在这场现代“神话”中,不懈奋斗的西海固山民和无私援助的福建人民在一场长时间的扶贫行动中成为“神话的英雄”,人物造型与剧情叙事共同呈现出昂扬向上的精神状态、开拓创新的奋斗精神、无私奉献的时代理想和拼搏创新的精神魂魄,凝结成这部剧标志性的主旋律符号: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民族精神与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国家信仰。
影视人物造型设计的基础是真实,但它的创作目的是为了达到更高的审美诉求,在主旋律电视剧中更是如此。在当今中国,主旋律电视剧的影响力需深耕在观众的审美取向与情感诉求中,造型符号有意义的所指项不仅丰满了人物形象,还拉近了观众与剧中时空的距离。纵观整部剧,在一个较长的时间跨度内,“西海固”群体与“福建援建”群体的人物造型跟随剧中地域环境、时代发展的变化而变化,直至最后两类群体的造型趋于统一。造型变化的时空背景是国家扶贫政策的不断推行,两类群体的造型变化对于个人来讲是生活条件的提升,但在国家层面上来看,是全国脱贫攻坚战的伟大胜利和中华民族团结一致、共同奋斗的时代画卷,造型变化蕴含的时代意义才是剧中人物造型的真正所指。个人的生存和命运通过造型符号体现,造型符号与时空意义重新凝结,映射出国家的生存和命运。《山海情》紧密贴合时代背景下极具地域特色的人物形象,让观众能在剧中所创造的“媒介时空”中找到自身的位置,能够全方位地感知剧中蕴藏的重大历史意义。人物造型设计在遵循地域性和时代性的同时,还在历时的时空中完成了意指转化,人物成为平民的“英雄”,“英雄”给观众带来的是意识精神与信仰认同的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