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大学生工程实习差异性的比较研究与启示

张 伟

（天津城建大学 能源与安全工程学院，天津300384）

在新技术革命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形势下，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期.发展模式将从投资驱动经济转变为创新驱动经济，主要依靠发展智力资本及商业化来创造价值和就业机会.在此形势下，我国的大学教育，特别是本科工程教育应该根据当前和未来国家经济趋势与发展战略，对自身的培养目标、教学模式及教学内容进行反思和应变.

自20世纪末开始，我国大学扩大招生.目前大学生的在校人数相对于十几年前已经增长近6倍，利弊兼具.扩招之初所出现的硬件资源、管理及师资等方面的问题，目前虽然基本上得到缓解，但是，对于工程教育而言，近十余年间加入到教师队伍中的大部分博（硕）士毕业生基本不具备工程经验，且对用人单位关于毕业生的需求也知之甚少.此外，近几十年来，我国的工程教育虽然在教学方法及教学手段等方面取得了进展，但是和一些发达国家相比，在教学理念、培养目标、管理与培养模式等诸方面仍存在着较大差距.

本文无意涉及大学工程教育的所有方面，仅限于对中外大学在工程实习（engineering internships）模式、目的、激励与保障机制等方面的特色和差异进行初步的比较分析，并为我国高校本科工程实习的改革与完善提出一些启示性的建议.

1 工程教育与工程实习的意义

工程教育的主要意义在于为国家培养和储备工业与国民经济建设和发展所需的工程人才，即合格的工程师.工程实习又是工程教育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一些发达国家，如美国、德国和瑞典，工程实习已经成为大学中许多学科和专业课程设置的组成部分.工程实习被认为是塑造大学生专业身份、体验现实工程中的复杂实际问题、验证课堂上所学理论模型以及制定满足就业市场需求的学习策略的有效途径[1].美国、日本等国家关于工程教育及工程实习有着比较具体和明确的培养目标和目的性，例如，美国著名的波音公司（Boeing Company）自20世纪90年代起，就与大学之间建立了联合培养计划，并提出[2]“未来工程师所应具备的特质”应该包括：

（1）对工程科学基础知识（包括数学、物理学、生命科学和信息学）的理解和掌握.

（2）对设计和制造过程的了解.

（3）具备多学科、系统的观察力.

（4）对于所从事工程领域情况（包括经济、历史、环境、用户及社会需求等）的基本了解.

（5）良好的交流和沟通能力（包括写作、口头表达、绘图及聆听等）.

（6）较高的道德水准.

（7）具有批判性和创造性的思考能力.

（8）良好的适应性，自信并且能够适应突发或重大的变化.

（9）具有好奇心和学习的欲望.

（10）对于团队合作重要性的深刻理解.

在日本的传统企业文化中，受社会制度和儒家文化传统的影响，大学教育最重要的目的被认为是培养学生终身受雇于企业的性格，在雇主看来雇员的“忠诚”远比大学中所学的专业和某些专业技能更为重要，新雇员（大学毕业生）的专业教育和培训应该由雇主来负责，而不应该是大学的工作[3].但这种情况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受经济衰退和全球化趋势等因素的影响，日本传统的用工制度“终身雇用、资历规则及在职培训”在现代化的环境下不再可行，很多日本企业已经被迫改变传统招聘的风格，以便能够在全球市场中求得生存.大多数企业开始要求大学培养“做好工作准备”（work-ready）的毕业生，他们要具有足够的技能和能力，无需培训即能投入工作[4].

澳大利亚工程学士学位得到澳大利亚工程师学会（IEAust）和澳大利亚-华盛顿协议承认，但是要成为一名真正的专业工程师还需要经过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需经过四年全日制本科工程专业学习，其中包括至少12周的工程实习，从而可获得“毕业生资格”，而要成为有经验的工程师，则需要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拥有3～5 a的工程工作经验并且通过“国家通用能力标准（National Generic Competency Standards）”考试，最终成为一名真正的专业工程师[5].

从上述各国关于工程专业本科毕业生及工程师特质的要求与严格的资格认证程序中，不难看出，他们对工程教育的培养目标具体而明确，并且易于操作和评估.为实现其培养目标，工程实习环节在整个工程教育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代工程环境复杂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在动态环境下解决问题并实现创新是时代对工程师的基本要求[6].在竞争日趋激烈的社会里，工程专业大学生面临着十分看重工作经验的就业市场的选择，这种直接的现场经验是从课堂、讲座中无法学到的，只能通过工程培训或实习来获得.实习是课堂与工作岗位之间的一座桥梁.实习是短期的工作经历，使学生有机会观察和了解专业的工作环境，探索个人可能感兴趣的职业选择，帮助学生对其将来的职业生涯做出明智的决定.因此，对于学生而言，这是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在美国，参加实习的学生还可以得到相应的学分.目前，已有超过1 000所的美国大学为学生提供各种类型的实习项目[7].另一方面，对于用人单位而言，实习为其提供了近距离考察和了解一个年轻人的机会，他（她）为了填写自己的简历中“经验”一栏，几乎愿意做任何事情.有人形容实习是用人单位在做出是否“买入”毕业后愿意回聘的大学生决定之前的一个“黄金机会”[8].在工作之初，有过实习经历者比那些未曾参加过实习的毕业生需要更少的培训和调整适应时间.因此，可以说工程实习对于学生和提供实习场地的企业、机构或组织而言是一桩双赢的事情.

2 中外大学生工程实习模式的差异

美、德、澳等西方国家大学的工程实习模式十分注重学生个性与能力的培养.在实习地点、时间、内容以及考评和管理方式上显得更加灵活、合理.很多大学的校园网上都有提供各类实习资源的平台，可资查询和办理实习相关事宜.例如，哥伦比亚大学职业教育中心（CCE）网上平台（https：//www.careereducation.columbia.edu），为学生提供了各种可以选择的实习类型及相应的实习计划，包括实习前的辅导讲解、实习地点、实习时间、实习总结评估、职业选择咨询辅导、可为实习提供帮助的校友名单以及各种可以申请的实习基金和奖学金等.实习基金包括：校友和家长基金、工程实习基金和工作豁免计划（WEP），工程实习基金资助额度为500～5 000美元.弗吉尼亚大学（UVA）2013年可以提供超过1 000个实习岗位（http：//www.coopercenter.org/uip）.很多大学的学院或系都编写了指导学生工程实习的实习手册或指南，其内容非常详尽和完备，几乎涉及了所有的实习细节，包括必要的表格和材料.可以说，美国的大学为学生实习提供了足够的选择空间，并为与实习相关的所有细节提供了完善的技术支持和人性化服务.

美国大学的实习模式可归纳出如下特点：①有关实习领域、地点、时间安排以及实习内容等环节，学生均可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意愿自主选择；②学校、用人单位及相关校友共同为学生实习提供服务和所需帮助，有一名专职的协调教师（faculty coordinator）负责观察和记录学生在实习过程中的表现，协调学生、用人单位及学校三方的关系；③实习的考评涉及用人单位对学生在整个实习期间表现的评价，包括成熟度、合作精神、工作积极性、对工作程序的掌握及责任心等.用人单位的评语须填写在一份正规的表格里并寄交学校；同时也允许学生对自己的实习过程以及用人单位做出评价，这种来自实习生的评价对于教师协调员了解实习点的状况、评估后续来此实习学生的实习过程提供有益的帮助[7].最后，由教师协调员根据用人单位评语、学生自评及协调员对于学生平时实习情况的记录给出实习成绩，可以是5级分制，也可以分两档记分，即合格与不合格；④由于在同一个实习点一次性参与的实习人数很少（可能只有1人），因此，实习者基本上是在一个真实的生产或工作环境与氛围之中，用人单位可以对实习者进行细致的观察和了解；⑤完善的实习机制和资助计划为学生工程实习提供了可靠保障.

澳大利亚悉尼科技大学（UTS）的工程实习模式在实习评估环节具有鲜明的特色[5].在工程实习结束时，每个学生都需要为自己的实习总结确定一个主题，并根据这一主题完成一份实习评估报告，实习报告由一名老师和若干同学共同打分，然后将其实习经验在一个讨论小组内分享.在一个由10～16名学生组成的课堂上，学生两两一组交流他们的报告并面试对方，然后向其余小组介绍他的伙伴的实习经验.毫无疑问，通过这种评估方式，每名同学不仅会对自己刚刚完成的实习过程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且也会从别人的实习总结中受益良多.所以UTS的这种实习评估方式是非常值得借鉴和学习的.

受工业发展水平以及社会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在大学生工程实习模式上，我国与美国等西方国家有着明显的差距.存在的问题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2.1 高校实习管理方面差异

我国大学生工程实习多由学校（院）根据预定安排，承担具体的组织和实施工作.学生以专业、班组为单位根据课程设置和预定的教学安排，在指定的实习场所和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整个实习过程，具有较为鲜明的组织和行政色彩.实习地点有的在校内、有的在校外，大多在本市，少数在外地.实习时间少则1周，多则3到4周.同时各个学校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安排集中实习，由此至少带来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企业无法消化大批量的学生同时参加实际工作，从而使实习效果大打折扣；二是当企业可以接纳或者需要实习学生时，学校反而无法安排或提供，使企业的积极性受损.实习的经费一般由学校或者学校与政府共同提供，经费数额十几年不变甚至渐趋减少[9].实习成绩的考核评估，通常是由每名学生提交1份实习报告，由带队教师或专业教师根据实习报告以及学生实习期间表现记录来评定.

通过与上述国外大学实习模式的比较，不难看出，我国大学目前在大学实习模式上尚存在以下不足：①未能普遍建立起以学生个体为主体的自主、自发的工程实习模式和机制；②实习的管理模式与实习内容比较单一，灵活性与选择性不足；③实习环境与氛围与真正的工作环境尚存在较大距离.

2.2 接纳实习企业方面差异

首先，在计划经济时代，企业对学生的教学实习是作为一项任务来完成的，而在当前市场经济条件下，一般的企业对大学生工程实习是作为一项业务工作来对待的.学生到企业实习，学校一般需要向企业支付一定的实习费用，这对高等学校来讲，负担是比较重的.其次，大部分国企改革后，实行了岗位责任制，出于工艺技术保密及安全等因素的考虑，许多企业对接收大学生的工程实习缺乏热情，有的甚至不愿意接受学生实习.

3 中外大学生工程实习激励与保障机制的差异

3.1 激励机制的比较

自20世纪80年代起，在美国，大学与产业合作的概念已成为美国国家创新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实验.就历史意义而言，这标志着美国学术科学的巨大成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美国不仅在基础科学研究方面取得了世界领先地位，而且也在国家科技前沿领域聚集了大批的科技人才和技术资源[10].尽管如此，在20世纪80年代初，受所谓“竞争力危机（competitiveness crisis）”的刺激，美国国家的知识产权制度以及相伴的激励计划发生了一系列结构性调整，这些调整的核心是促进和推动大学与产业合作.工业企业、大学以及许多州政府都积极顺应这种变化.例如，波音公司与美国各地60多所高校建立了联系，并建立了多种合作计划，主导形成了旨在加强工程教育的大学-产业-政府圆桌会议（IUGREEE）机制.设立了针对大学管理人员、教师和学生的各种奖励基金，其中包括工程实习基金计划，该基金为大批学生提供了到波音公司实习的机会，例如，2004年的夏季实习基金计划就为300多名来自波吉特海湾地区（Puget Sound area）的大学生提供了这样的实习机会[2].

美国的工程教育管理者、用人单位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产-学间建立有效合作关系的意义.许多大学都与产业单位建立起了十分密切的合作关系，而且这种合作关系正在得到不断的强化和完善.政府以及各种专业（行业）协会等也积极鼓励和促成这种合作关系的建立.例如，在美国土木工程师协会（ASCE）积极促进下，美国许多高校的土木工程学院与工程单位之间已经建立了长期合作伙伴关系[11].

加拿大十分重视大学的工程教育.1993年，在加拿大国家工程院（Canadian Academy of Engineering）的一份报告中，对大学、企业和政府的各自所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给出了明确的说明：大学教授的招聘和晋升标准中须包括工程的特殊需求、工程经验和成就，大学为教师提供良好的报酬，以确保良好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质量；企业有责任为工科学生提供足够的实习机会和岗位，并为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工程实习提供高水平的指导工程师，鼓励大学与企业间开展合作研究、开发和技术咨询.加拿大政府制定了优先考虑的公共政策，旨在通过提供具有针对性的教育资源，确保足够的合格人才进入工程行业[12].

几十年来，我国政府和高校都鼓励大学生参加工程实习，各高校也在不断培育、扩展和完善自己的工程实习基地.大学生本身出于学用结合、求职或毕业后能够尽快适应工作岗位等因素的考虑，对于参加工程实习一般都持积极的态度.但是，应该看到目前我国大学生的工程实习在激励机制方面，与美欧等发达国家相比较，还存在不小的差距.相当一部分大学生的工程实习是依靠长期建立了感情基础的老国有企业或所谓实习基地，或者通过校友、同学的私人关系来进行的.实习内容与学校制定的实习计划经常存在一定的距离，实习过程在很大程度上是走马观花式的，实习质量大打折扣[13].可以说，一些工业企业部门和单位对于接收大学生工程实习既缺乏外在压力，也缺乏内在动力和激励机制.

3.2 保障机制的比较

大学生工程实习保障机制应由政府、学校和产业部门共同提供和实施.如上所述，美国等发达国家基于国家产业和整个国民经济发展战略考虑，高度重视学校和产业之间的联合，相应地对大学生工程实习给予了高度重视.

从以哥伦比亚大学和弗吉尼亚大学为代表的美国大学生实习管理体系中，可以发现，他们的管理体系及保障机制具有灵活性、多样性、系统性和完备性等综合特征.产业单位和机构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积极主动地参与和介入工程实习过程，提供实习场地和专业指导，从而为工程实习奠定了坚实基础，不仅如此，许多公司还为大学提供实习基金支持，形成了产-学间的良性互利合作关系，联邦政府为这种合作提供政策支持和引导.值得一提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美国就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州政府建立并负责管理各种实习计划，这些计划的基金来源包括：州财政收入、大学财政收入及联邦财政收入等[14].

而如上一节中所述，我国大学的工程实习在管理和保障机制方面还不够完善，当前我国许多高校的大学生工程实习过程尚缺乏规范化、制度化的管理和服务指导[15].

4 启示与建议

综上可见，美日等西方国家的大学在工程实习理念、实习模式、管理模式、激励机制以及保障机制等诸方面既各具千秋，亦存相通之处.古语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本文所得到的两点基本启示是：一是更新理念，提高对大学工程实习意义和重要性的认识；二是借鉴他国大学的经验，加快大学工程教育，特别是工程实习中所涉及的培养目标、教学模式、教学内容及管理模式等各环节的改革与发展步伐.基于此，提出几点建议如下.

（1）政府宏观管理层面

在面临产业结构调整和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新形势下，国家应该根据世界经济形势和发展趋势，及时调整和改变人才培养模式.从国家经济和工业发展战略的高度，重视工业产业与大学的结合、大学生工程实习与工业产业的关系.各级政府应认真研究制定相关政策法规，鼓励企业和社会各界支持大学生工程实习.

（2）高校管理层面

借鉴他国经验和做法，我国高校应根据各自定位和培养目标，快速更新实习理念和实习模式，在实习项目的选择、实习前专业辅导、实习过程管理以及考评方式等方面亟待建立起科学、规范并具有各自特点的实习管理体系.

（3）校企合作层面

在国家经济发展战略的大背景下，各级政府应鼓励和促进理工科院校与企业间的合作，在企业与大学间普遍建立起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关系，并在新产品开发、工艺改造、技术咨询及科技成果转化等方面开展长期有效的合作.同时，让企业为大学生提供场地、技术指导和管理监督成为一种社会共识和企业责任.

（4）实习经费的筹措与保障

参考国外大学生实习经费的筹集方法，由政府制定和出台相应的法律和政策，鼓励和动员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形成由政府、学校、企业、团体机构与个人（包括家长和校友等）参与其中的多管道实习基金筹措模式，并建立科学合理的基金管理和使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