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羽琨
(西安外国语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8 )
对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精神世界的关注是吴克敬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他的创作却不同于当下底层文学流行的叙事模式。从整体上来说,当下的底层小说往往是从一种道德叙事的立场,聚焦社会转型过程中底层的生存际遇或精神困境,展现了个体生命在时代洪流中的困顿和无奈。在这样的叙事框架中,底层被想象成一个被抛出了现代性轨道的边缘群体,他们的世界由 “苦难”“悲伤”“迷茫”等一系列具有“暗黑”气质的词汇构成,原本丰富立体的底层生活被不同程度地表层化和概念化,甚至是对底层人精神世界的一种“矮化”。而吴克敬总是对他笔下的人物充满了善意和诗情,不管是《新婚》里在厄运中勇于担当的西府女子惠杏爱,还是《手铐上的蓝花花》里美丽善良的杀人犯阎小样,在他们身上都体现了作家对底层人物深切的同情和关爱。吴克敬的小说以善意照亮底层人的精神世界,着重于对底层精神正面价值的发现与重建。他笔下的人物面对生命的困境没有选择缴枪投降,而是在种种的生存考验之上建立起一个“大写的人”,他们不是时代洪流裹挟下让人叹息和同情的弱势群体,而是能够自觉把握和选择生命路向的精神主体。他们不但是美的,而且也是有力量的,展现了底层人精神世界的光亮和崇高。
从1985年《渭河五女》发表后的暂别文坛,到2005年以《状元羊》重返文坛,携带着20年新闻工作经验的吴克敬,突然以一种井喷式的创作,制造了陕西文坛乃至当代文坛上的一种轰动效应,小说、散文、影视全面开花。有评论家将之称之为“吴克敬现象”,这种现象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的,而是吴克敬在20年新闻工作中生活经验累积的一种必然结果,“新闻实践对他的创作与井喷式的丰产无疑起着积累、催化和裂变的作用”[1]。新闻工作的特殊性使得记者往往比一般人能更经常和更深刻地接触社会现实,见证这个时代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这种工作经历就为文学创作积累了大量的素材,“这是认识生活最好的地方,是了解各阶层怎样生活,积累生活素材的最佳岗位”[2]。历史上,曾有很多著名作家都来自新闻媒体,西方的马尔克斯、海明威、狄更斯,中国的张恨水、范长江、曹聚仁等等,记者身份赋予了他们对现实更多的敏感性和书写能力。记者生涯带来厚实的生活积累,不仅使吴克敬继承了柳青一代作家扎根生活的现实主义传统,而且与当代文学创作潮流之间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当代文学创作中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就是生活经验的枯竭和匮乏,孤芳自赏式的面壁虚构带来的结果是叙事的同质化和人物的扁平化,文学变得越来越抽象,越来越高深,但也越来越远离普通人的生活,远离人的情感和心灵。吴克敬的创作正是在这一点上凸显出他的意义,我们看他的小说有一个强烈的感受,他从来不缺故事,不管是题材上还是风格上也很少自我重复。这并不是说他多么会编织和营造故事,而是来源于他扎根人民的生活积累和对底层人精神世界的体察入微。从1981年反映棉纺女工命运的处女作《婚礼》,到关注农村高考落榜生的《渭河五女》,再到获得鲁迅文学奖的《手铐上的蓝花花》,这几部小说创作的动因都来自于新闻媒体的报道,还有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新娘》,故事的叙事者在文本中就被设置为一位在媒体工作的记者。从中可以看出,一个记者对社会问题的敏感和对底层人命运的关切构成了吴克敬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他的小说总是能穿透一个个故事的表层,深入展现人性内在的光芒。他把听到、看到、感受到的一个个鲜活的生活原型,转化为一个个有温度、有情怀的心灵故事,引导着生命求真向善的力量。
吴克敬小说中的人物往往能在困境之中,焕发出一种人性内在的光芒,体现出一种崇高的人格力量。这种崇高的人格力量,在吴克敬的小说中首先体现为对生命尊严的坚守。尊严就是生命的尊贵和庄严,是人意识到自己的主体地位和社会价值而产生的自尊感和自爱意识。这种生命的尊严感在现代文学底层人物的塑造中一直处于缺席的状态,鲁迅笔下的阿Q,在众人的歧视和凌辱中早已麻木不仁,甚至以自轻自贱来消解生命的挫败感。革命文学中农民主体意识的空前高涨,更多是来自政治对个体生命的精神加持。当下底层文学中的底层则挣扎在生存的困境中难以自拔,早已失去了仰望星空的气度和力量。吴克敬却在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身上重新发现了生命高度的尊严感,这种尊严无关金钱地位,而是人对生命的一种内在自觉,是在泥潭中开出圣洁的花朵。《手铐上的蓝花花》中的阎小样,虽然出身贫穷,但却贫而不贱,志向高远。在母亲去世之后,成绩优异的阎小样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学业,承担起了照顾家人的责任,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虽然身处农村,但她却心性高洁,没有一点卑微和世俗的机心,她把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寄托在信天游辽阔的歌声中。一曲《蓝花花》让阎小样唱红了县城赛歌会,也迷住了多金而又颇有手腕的石油老板,阎小样拒绝了石油老板用金钱打造的爱情,但却败在了亲情的围剿之下。新婚之夜,阎小样因为失手“害死夫命”被判处死缓,在押往监狱的途中,她放下自己的感伤关心谷又黄的病痛,途中遭遇劫匪她挺身而出的勇敢和气魄,还有面对满山的蓝花花对自由的歌唱和向往,这个不幸的陕北女子的故事,不仅让人为之动容,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高贵和尊严,正是这种对生命尊严的追求,赋予了阎小样超越现实困境的力量和心理依托,人类在这种超越性的体验中才确证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在吴克敬的文学世界中,生命的崇高感不仅是对个体生命的自觉,同时也体现为对责任的担当和对道义的坚守。与西方以个人生命意志的展现为核心的崇高感不同,中国文化语境中的崇高总是与道德感结合在一起,个人生命价值实现的欲求对内转化为一种道德人格的修养,对外则转化为对家庭、国家民族的牺牲和奉献精神。《初婚》中惠杏爱在结婚第二天,就遭遇丈夫的意外去世,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是和接她回娘家的父亲一走了之,去寻找自己新的幸福,还是困守在残败穷困的婆家,独自面对漫长和无望的未来。这个让人敬佩的弱女子选择了后者,带领全家老幼在困境中站了起来,不但没有逃避而且全部偿还了丈夫生前欠下的债务。在惠杏爱这个人物身上,体现了底层人的担当精神和超越生命困境的力量感。还有《灯笼红》中西府女子的慈德善举,《美阳寡妇》中兰心蕙质的美阳寡妇,《绣花枕头》中一身正气、有情有义的民间女性,这些在日常生活中身份卑微,心性柔弱的普通女性,在困境中坚守自己的责任和信念。生活的磨难和考验不但没能摧毁她们,反倒激发出超越的勇气和力量,在命运的锤炼和锻造中把生命提升到一个崇高的境界,用生命诠释了平凡人生中的伟大。
吴克敬笔下底层人的精神世界不是逼仄的,而是开阔的,这些普通的生命个体,心中不仅有自己的理想、有对家庭的担当,还有一种坦荡的浩然之气,这就是家国情怀和英雄精神。他笔下塑造的一个个英雄儿女,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挺身而出,为国家勇于牺牲,为爱人有情有义,演绎了一首首荡气回肠的英雄颂歌。《新娘》讲述记者“我”在壮丽多姿的中条山、在浩荡不息的黄河边、在雄奇险峻的虎跳峡,寻访了一个又一个抗日志士的故事。与以往革命历史小说以男性形象为中心的书写模式不同的是,吴克敬把通常被置于次要人物的女性推倒了革命历史的前台,围绕三个新娘在爱情和革命之间的感人故事,塑造了以袁心初为代表的三个为革命奉献一生的伟大女性形象。这些平凡而又崇高的巾帼英雄,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国家民族的重任,她们的担当精神和使命意识超越了家庭的范畴,拓展到对国家、对民族的热爱和牺牲精神,彰显了底层人崇高的家国情怀。
很多评论家都注意到吴克敬在叙事上的用心经营,“我发现作家几乎是在处心积虑地编织故事, 像布迷魂阵一样圈住读者, 使读者无可逃遁, 会身不由己地追随作家的叙述奔向结局”[3]。与当代文坛那些花样不断翻新的作家相比,吴克敬的叙事既不前卫也不先锋,他并不刻意追求形式的创新,而是以故事本身的精彩和动人来牵动读者的心弦,在一个个富有传奇性的情节中,追寻人物的生命足迹,感知她们的情感和温度。
吴克敬特别钟情于传统的线性叙事结构,在时间的维度上展现人物的生命历程和心灵成长的轨迹。他的小说往往预先设想了人的一种理想化存在,像《新娘》中袁心初和姜上清在患难中的相遇相知,《新婚》里惠杏爱和谷门坎的惺惺相惜的爱情,还有《手铐上的蓝花花》里那个像蓝花花一样纯洁美丽的阎小样,这些处在自在状态的善良美好的个体生命往往会被外界突如其来的诸如战争、死亡、金钱、权力所打破,但吴克敬却没有让故事的发展沿着美的被打破而走向悲剧,他怀着对人性的善意和温情,把一个个遭遇厄运的人物引渡到崇高的生命境界。悲剧的本质是美的毁灭,它的艺术魅力来自美与毁灭之间所形成的内在张力,但是在吴克敬的小说中美的被打破不是导向生命的终结,而是人格获得重建和提升的重要契机,是生命从自在走向自觉的开始。
对崇高精神境界的追求,构成了吴克敬小说重要的情节要素和叙事动力。人物本身所处的自然状态的美,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挫折和变故,困境中对责任的担当和人格追求,这些事件构成了一个个叙事单元,人物的精神世界随着叙事的不断推进,逐渐丰盈和立体,并呈现出一种阶梯式的上升状态。贯穿文本中情节要素的核心是人物身上求真向善的价值诉求,这种诉求因为生活中各种意外的遭遇而被迫中断,但是这种来自外在的破坏性因素却构成了激发和推动人物精神境界的内在驱动力。就像吴克敬笔下描写的陕北柳树:
陕北的柳树啊!
都有一个奇怪的习性,喜欢刀砍斧剁,把它长得蓬蓬勃勃的头颅,从齐人高的地方断下来,只待来年,就又生出更加蓬勃的新枝来。好像是,不遭砍头的柳树,还不是很自在,长着长着,会自绝性命而死去。倒是遭受砍头的柳树,却总是精力旺盛,生的葳葳蕤蕤,劲头十足。[4]
不遭砍头的柳树是脆弱的,遭受了砍头的柳树反倒更加激发出生命的坚韧和生机。吴克敬对陕北柳树的描述和颂扬,无疑融汇着自身对生命独特的理解。与其他侧重展现底层悲剧命运的叙事不同,吴克敬叙事的重点在于打破之后人物的选择和人格重建,《手铐上的蓝花花》用了大量的篇幅来详细讲述阎小样在母亲去世和考大学的梦想破碎之后,她在一次次的困境中展现出的勇气和精神品格,阎小样是有担当的,她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担起了家庭的责任。阎小样是高洁的,石油老板的金钱围剿换来的只是她的鄙视和抗拒;阎小样是善良的,在去往省城监狱的路上她放下自己的伤感关心谷又黄的病情;阎小样是勇敢的,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劫匪的刺刀,经历过一系列生活变故和人生考验的阎小样,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柔弱的女学生,而是一个既让人怜爱又让人敬佩的现代蓝花花。可以说,吴克敬的很多小说都是在《手铐上的蓝花花》中这种打破-重建的叙事模式上生发出来的。在吴克敬所建构的文学世界里,美被来自外在的力量打破,非但没有带来精神的颓败和生命的毁灭,反倒构成了一种对人性的淬炼,把生命从自然状态的美升格为一种道德上的善。山野间的蓝花花固然美丽,但那是只是一种自然的美,手铐上的蓝花花才弥足珍贵,因为那是生命自觉的美,是一种主体精神的自觉和人格的提升。
叙事不仅是一种讲故事的技巧,而且也关联着作家对人和社会的基本认识。打破-重建的叙事模式不仅是吴克敬小说的一种结构艺术,更深层次上表现了作家对现代社会道德重建的思考和探索,“吴克敬参与伦理道德重建的基本方式,就是在他的小说作品中,通过对于纷繁世相中一种伦理道德乱象状况的真实呈现而传达自己的道德焦虑和伦理追问”[5]。在吴克敬看来,人格的最高境界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式的激越,而是一种道德上的自守和担当。《新婚》中的九先生,面对生活的磨难和谷大房的打压,靠内在道德律令的自守达到与现实的一种和解,希望通过祠堂的重建来重整谷寡婆村的人心和风气。《溅血旗袍》中麻子太太在困境中的人格自守,《新婚》中惠杏爱在厄运中对责任的担当,吴克敬的道德理想更多的时候体现在对这些女性人物的塑造中。《灯笼红》中的女主人公,刚过门就成了寡妇,面对丈夫留下的四个小人儿,一个女人天性中的善良和仁慈让这个才16岁的灯笼红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这些平凡而伟大的女性人物身上所体现的人性光芒,不是来自现代理性和革命话语的自外而内的启蒙,而是源自人类天性中的善良和恻隐之心所激发出的由一种内而外的道德情感,这种情感中没有颓废和绝望这样的“暗黑气质”,而是源自于儒家所提倡的仁德之心,这体现了吴克敬创作中的古典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
吴克敬小说对底层人崇高精神世界的重建,对人性真善美的弘扬,是根源于他对“以文化人”观念的信奉和坚守。“‘以文化人’,这是一直引发我思考的四个字: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想要傲立于世界潮头,对人的‘教化’不可轻视,而这个‘化’显然是个潜移默化、长期的过程。”[6]以文学的审美性教育和感化人,是吴克敬文学观念的核心,体现了一个作家对社会责任和诗学责任的思考。
精英知识分子的自我认知和角色定位,是吴克敬创作的基本立场。文学对于他而言,绝不是一种抒发个人性情的自娱自乐,也不是为了追逐消费和娱乐的热潮,而是一个神圣的事业,是有关民族国家命运、有关民风教化的社会重任,是以审美的方式对社会责任的自觉担当。重视文学的教化作用,是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的核心思想。《毛诗序》中提出诗具有“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7]的社会作用。汉代王充也认为“天文人文,文岂徒调墨弄笔,为美丽之观哉?载人之行,传人之名也。善人愿载,思勉为善;邪人恶载,力自禁裁。然则文人之笔,劝善惩恶也”[8]。文学不是作家舞文弄墨式的自我表现,而是建构理想人格和惩恶扬善的方式。对于来自西府古周原的吴克敬来说,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吴克敬在谈到家乡对他创作的影响时说道:
西府养育了我,西府是我灵魂的栖息地……其特殊性有二:一是耕读传家的好家风。家再穷也要让娃娃读书,从娃娃抓起,一生都有书香味;二是周礼摇篮的好营养。人不知礼,犹如无骨无魂。周礼让人明理,让人勤奋,让人吃苦,这恰巧是作家身上必备的。[9]
周礼文化对道德教化的重视,构成了吴克敬文学创作的基本立场。早期的处女作《婚礼》,就描写了一个纺织女工因工导致胳膊残疾,她正在上大学的男朋友,为了爱情的承诺,毅然决定休学陪护,并最终走进婚姻的殿堂。这篇小说创作的缘起来自一个真实的新闻事件,这个爱情故事之所以触动了作家的情感,正是因为其中渗透着一种崇高的道德感契合了吴克敬重仁爱的文化基因。
现代以来重教化的文学传统被赋予新的价值和意义。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旗帜鲜明地把文学就纳入“新民”的轨道,成为改造国民性的利器。鲁迅曾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10]。但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在“去政治化”和“躲避崇高”的思想浪潮中,作家纷纷卸下了昔日的宏大叙事的重负,理想、道德、良知等一系列传统观念被放逐到文学之外,世界被欲望抹平了,不再有崇高与卑下的区别。文学的诗教传统也一并被否定和抛弃,文学不再是一种社会道德与审美的理想,不再给读者提供关于世界善与美的许诺,开始堕入消费主义和个人趣味主义写作的泥淖。在这种甚嚣尘上的个人化写作浪潮中,我们反观吴克敬的创作,发现他几乎很少受到这种潮流的影响,他的创作体现出一种强烈的对社会道德进行整合的意识形态诉求,“必须保有自己的精神操守,保有自己的社会担当。这也就是说,无论我们从事哪一种形式的文学创作,都应该引领人的志趣,是向上的,而不是向下的”[11]。以文学来引领人性的求真向善,建构一种正面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观念,是贯穿吴克敬创作的一个核心精神。
同样是重视文学的教化和对国民精神的建构作用,与鲁迅启蒙批判的方式不同,吴克敬是以美和善的情感打动人,激发读者对美的向往,因此来净化人的心灵世界。在吴克敬的小说世界里,大多都是心地纯良、有责任担当精神的人物,这些人物身处顺境则为人性美的象征,身处逆境则升华为人格善和崇高精神的化身。正是出于对于人性善意的理解,所以吴克敬小说中很少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即使是揭示社会道德乱象的作品,吴克敬在批评之余,总是饱含着一种同情的理解。《状元羊》中那个为了仕途升迁而弄虚作假的姜干部,在对冯来财进行包装宣传的过程中,除了纯粹的利益驱动,也交织着小人物之间惺惺相惜的真诚和关心。还有《初婚》中那个亦正亦邪的村长谷大房,尽管为了维护个人的地位和权威,他一再打压惠杏爱和九先生谷正芳,但是也并未做出过分邪恶的事情。吴克敬对这些人物的塑造是带着一种同情的批判,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把这些人物打入人性丑恶和阴暗的地狱,而是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的处境和隐痛,在理解和同情之余,依然怀着善意引导他们走向光亮,“我的作品不会将残忍、丑恶、肮脏写得那么强悍,那么紧,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生活在阳光下。”[12]所以,吴克敬小说中的人物不但是美的,而且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不仅表现在他们面对困境所表现出崇高的精神品质,也是指这些人物的故事具有使人向善的道德力量,“只有改变现实,文学才有诗性的美学力量和历史的美学力量”。[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