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乐斋纪事
——访中国陶瓷艺术大师陆如先生

2021-12-01 11:44曹新民
景德镇陶瓷 2021年5期
关键词:云山青花景德镇

文/曹新民

“淘乐斋”是中国陶瓷艺术大师陆如老师的画室雅号。淘者,用水冲洗,汰除杂质。古人云:“珍贝金银之所出,淘沙炼石,实不易为。”陆如老师在陶瓷艺苑笔耕五十多个春秋,可谓:“千淘万沥终辛苦,吹尽黄沙始得金。”且乐此不竭,乐在其中,在景德镇乃至海内外传为佳话。

我对陆老师可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精擅以国画入瓷,具有极其深厚的艺术造诣;陌生的是,我对他的身世几乎一无所知。

记得是在二〇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随着秦锡麟、王隆夫、刘远长等大师一行,应邀出席在北京举办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陶瓷作品展”开幕式。当我们从九江登上了北上的夜行列车时,我幸运地与陆老师同憩一个软卧车厢,这就萌发了我近距离采访他的念头。在汽笛长鸣之后,随着列车由缓渐快的奔驰,我俩的长谈也就此打开了话闸。原先,我只知道,陆如是三十年代著名陶瓷画家陆云山的亲生独子。却想不到他一个名人之后,竟有着令他至今难忘的——

孤苦童年

陆如的祖父在丰城县算是个知识分子,说起话来子曰诗云的,先在塾馆课徒,后靠给人代写书信为业。陆老生有九个儿女,却因家道贫寒,有的因病夭折,有的忍痛送养。大儿子陆隐山11岁就孑身到天津裕华瓷行学徒,稍得安稳后,就把三弟陆云山也叫到了天津。兄弟俩靠着吃苦耐劳的牛劲和识文断字的秉能,凭着过人的悟性,二人的陶瓷绘画渐显功力,其工笔勾描的花鸟草虫、鱼藻兽介,有名家的笔迹遗韵,也有师古创新的个性风格,深受京津沪古玩瓷商及藏家的赏识和喜爱。一九三五年春,陆云山应邀在九江“玉桮堂”画瓷,与南昌的“丽泽轩”同享盛名。

青花点彩《岭南雄风》瓷板|陆 涛

端午节刚过,忽然有一位副官带着两个侍卫来到“玉桮堂”,说从上海专程来请陆云山。原来,这年的十月三十一日,是蒋介石四十八岁寿诞之日,上海的军政大员筹集着祝寿的礼品,闻知陆云山精于瓷上绘画,特从景德镇定制优质白瓷,力邀他绘饰松鹤等画面的四十八件瓷器。于是,陆云山登上了一艘“武宁号”兵舰。兵舰从九江到安庆来往巡航了三个多月,陆云山也在船上画了一百多天,从未上过岸。他疲惫极了,也烦闷极了。副官见状,唯恐耽误了寿礼瓷的完成,就撺唆他说:“先生不妨吸食些‘福寿膏’,一定能解除疲劳,强身健脑。”当寿礼瓷绘制完,陆云山怀揣一百块现洋走上九江码头时,他已沾染上了抽吸鸦片的恶习。

青花斗彩《长寿》梅瓶|陆 涛

由“玉桮堂”老板牵线,陆云山与一湖北籍的女子结婚。一九三六年一月,陆如出生了,七月下旬,陆云山携妻儿来到了景德镇。

初到景德镇,陆云山就以独擅的“胶水料梅庄”的装饰风格名噪瓷坛。这种以新彩料调配胶水、扁笔施画的梅花纹饰,赭色写梅枝,虬劲苍健,粉红染梅瓣,鲜娇夺目,且繁而不乱,疏密有序,将杨补之画梅的“笔分三趯攒成瓣”的一笔三顿画法演进为一笔两顿挫,其“破蕊之法”画花蕊,使梅花正侧向背、高低偃合,妙然天成。是谓“作画如作书,花瓣圈来铁线如”,既表现出花瓣之柔润感,又表现出梅花傲寒之骨力,确有“野梅”的特点,成为诸多瓷商藏家的抢手货。然而,尽管陆云山的瓷品广受推崇,但吸食鸦片的沉疴,往往使他入不敷出而捉襟见肘,是家无片瓦立锥地,栖身在社公庙的一间破灰棚里;身无御寒遮体衣,连妻子病重而亡无钱置棺安葬,只得将年仅六岁的陆如卖给傅姓人家当“契儿”。是师兄周鹏成他们帮忙张罗着买板钉棺料理后事。师弟“高脚鸡”同情陆氏父子的遭遇,就暗地把陆如给“绑票”,请人偷偷地送到了陆云山老家——丰城——去了。七岁时,陆如在族公开的一家南货店当学徒,饱受欺凌。那年天下着大雪,天寒地滑,陆如送饭从店里返回路过陆家井时,不慎跌了一跤,把饭篮中的青花碗摔破了,族公当场就打得他遍体鳞伤,鼻血直流,还罚小陆如在屋外雪地里罚跪三柱香。陆如二姑及姑父闻讯赶来,一面用蔗叶为小侄子止鼻血、揩污泥,一面跪地求情。然而族公闭门不理。直到更深,有巡夜的警察路过,发现了昏倒在地的小陆如叫门怒叱时,族公才让进屋……就是这样,陆如在丰城五年的学徒生活,对他来说,如坠噩魇。一九四八年,远在北京的大伯陆隐山从姑父信中闻知了三弟的家庭状况,来信严词斥骂陆云山并责成他接回唯一的亲生子。就这样,陆如重回了景德镇,从此父子相依为命。陆云山在陈家岭开间“云山画室”,陆如则每日挎着装有杯碟盘碗的元宝篮到“厂前”叫卖,直到两年后,十四岁的陆如才跟着父亲学画瓷。

陆老师在谈到自己的童年时代,很痛感地说:“我小时候所经历的,留在记忆里的,只有生离死别,只有饥寒交迫,我不敢奢望能上学读书,只要少打我骂我,少要我罚跪,我就心满意足了。”

孤苦的童年,不仅使陆如倍感人世冷暖,也领略了世态炎凉。然而更多的是他在孤苦中的奋起,在奋起时得到师辈们的教诲扶掖。陆老师告诉我,他曾与多名国画大师结成“忘年之交”。同他们相处时,他是——

高山仰止

一九五二年,陆如随父进入第三瓷业合作社(后并入画瓷生产合作社,继而组建成艺术瓷厂)。这时的陆如在父亲的传授下,擅花鸟、工山水、渐有小成。一九五六年景德镇市美术工作者协会成立,他成为首批会员。次年市美协举办陶瓷美术班,他和戴荣华、徐焕文等人被荐送参加学习,由陶瓷美术技艺学校国家教育部门调配的施于人、徐成任教。记得是上课的第一天,施于人在讲台上,讲解美术创作与生活的关系。陆如磳地站起来说:“生活?不就是吃饭睡觉、做事拉尿吗?这有什么好反应的。”一句直言直语的话,把大家都惹笑了。于是,施于人从古人提出的“应物象形”“师法造化”的画论,谈到韩马戴牛,说到董其昌倡导画家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故事:讲述近代黄宾虹九上黄山,五上九华,四上岱岳,写生画稿积累万余帧的故事。深入浅出地阐述绘画艺术要反映人民生活最具有典型意义、最具民族文化和精神的一面。要善于观察、勤于写生,这样,才能创作出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具有美学价值的好作品。一席话,使得陆如醍醐灌项。从此后,他每天利用清早和中午吃饭时间去公园写生。那时适逢寒秋,菊花千姿百态,争妍斗艳,陆如似蜜蜂寻得花源一般忙碌着。他观察到菊花的头状花序,是由舌花状和筒状花聚缩而成的。舌状花即花瓣,围绕在花序的四周;筒状花即花心,位于花序的中央。舌状花的花形分平瓣、管瓣多类:筒状花的变化则分花冠管伸长的拖挂筒状花和花冠管不伸长的原始态两种。即使是菊叶,也或大或小,或圆或尖,叶缺有深浅,色泽各不同,有正叶、长叶、蓬叶、圆叶、葵叶、反转叶、深刻正叶和深刻长叶之分。陆如与管花圃的园丁交上了朋友,不仅能随时进园写生,而且还从中学到了许多花卉知识。长期的观察写生,陆如掌握了菊花写生的技巧:先抓住花的外形轮廓,在轮廓中找出中心点,将多个花瓣重叠、辐射,就能概括而集中地反映圆盘型、荷花型、牡丹型、绣球型、纽丝型的菊花。他白天乘隙写生不缀,晚上整理,或对照画谱线描,打下扎实的造型基础。他毕业的作品就是他写生的白描《月季花》,在工人文化宫展出时,被评为二等奖。当市美协第二期陶瓷美术班举办时,陆如出任了辅导老师。随后,他调入了景德镇市红旗瓷厂美术研究室,接手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对刚进厂的与他年龄相近的21位新工人进行陶瓷美术的基础培训,这一教就是三年。

一九六四年七月,由上海市美协组织,朱屺瞻等四位画家结伴来到景德镇体验生活并进行瓷上绘画创作。是年,朱屺瞻年纪最大,为73岁;王个簃67岁,林凤眠65岁,唐云54岁,都是“丹青不知老将至”,“挥毫落纸如云烟”声重海内外的大画家。陆如受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和市美协的派遣,一方面去照应四老在景德镇的起居生活及考察活动的安排,另一方面就是向四老讲解陶瓷绘画的工艺,并为他们的瓷器绘画提供必需的服务。四十五天来,陆如任劳任怨、虚心好学及耿直坦诚的言行,给四老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并因此结下了忘年之交。四老不仅教授陆如海派画风的真谛,而且还同他共同探讨国画入瓷的实践和理论。二十年后,王个簃在他的《随想录》写道:“景德镇堪称画镇,不仅有大批的专业绘画者,为了使我们能画瓷器,工厂派了陆如师傅来教我们调颜色,我们对他都很尊重,直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果然,当一九七三年三月陆如因公去上海出差,顺路拜访朱屺瞻老先生时,他高兴得逢人就说:“这是我景德镇的老师。”他给王、林、唐老先生打电话:“我们景德镇的老师来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朱老特地包了辆黄包车陪陆如游览上海,接着先后陪着去林风眠、王个簃、唐云家品茗小宴,促膝谈心,关心的询问景德镇发展情况。在上海南昌路自家花园的桥心亭上,林老还即兴作画。他先把宣纸打湿,继而用排笔刷了底色,待稍干后用白粉画梨花,中锋勾叶,整个画幅全然是中西绘画形式的有机糅合,有西画色彩的视觉冲击力,又有国画线描的造型感染力。陆如当时感觉到:“林老以其独具的慧眼与匠心,看出了别人没有看出的形体味,画出别人没有体味出的色,揭示了别人没有发现的趣,创造出了这种浓郁明畅、痛快淋漓,醇厚优美的绘画风格。”这幅画由林老师题铭后赠给了陆如留作纪念。

青花《梅兰竹菊》镶器|陆 岩

《花沐春风英歌燕舞》镶器|陆 岩

一九六六年,陆如还结识了另外一位北京籍的著名画家许麟庐。当时许先生在景德镇进行绘画艺术讲座,陆如一场不拉地认真聆听,用心观摩许先生的作画,为他精湛的画技和深邃的素养及人格魅力深深折服,竟挟着几幅自己的画稿冒昧地登门求师。许先生仔细看了看,认真听了听这位年届三十的红店佬发自内心的诉求,思索片刻即拍案决定,收下了他作为自己的学生。从此后,他们师生或南下、或北上,或飞雁传书,或面授耳提,使陆如不仅国画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还结识了不少京津地区的名家大师。

聊到这里,陆老师告诉我说:古人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我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我确实在老师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懂得了许多道理,更坚定了我在陶瓷艺术上追求的目标,努力使——

国画入瓷

我俩聊得正酣,列车员好心地告诉说,已是深夜三点多钟了,该休息了。于是我约好北京归来后,到陆老师的“淘乐斋”再作叙谈。

恰值“岩谷春回得气先,梅青松古竹便娟”时,我如约到了“淘乐斋”。陆如老师正在读书。我调侃他:“‘松声清与书声和,人影瘦同石影符’。陆老师好雅兴啊”。陆老师笑着搁下书,对我说:“读书可以开茅塞,除鄙见、得心知、增学问、广见识、养性灵。文学家林语堂这些话,对我启发很大。”一旁陆师母解释,由于过去家境的原因,陆如只上过几年的小学,而今他得空时除了画画,总要读读书,写写字。在他看来,是把书当做不参入杂质的乐趣,一项启迪绘画创作的心智锻炼。

在画室里,壁上挂着陆如老师的国画,櫃上摆着陆如老师的瓷器,案桌上一大叠画页,全是他多年写生后整理的白描花卉。达些白描稿,墨心勾勒,不作色彩。其中一副水仙花,以圆润而细劲的线条勾出水仙的长叶,有的叶上还勾出细长的叶脉,随着叶面的翻卷而发生转折,增加了画面线条的组织变化,其行笔流畅而潇洒;花叶之间,叶片之间,花的俯仰正侧,有着直曲摆动的变化关系,在结构的表现上都是准确而严谨的。原先我看惯的是陆如老师的写意和工写兼备的作品,没想到他竟也精于工笔白描,而且是他在陶瓷职工大学教学的示范品。今日得见,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属于情理之中了。

品着香茗,聊起画艺,话题直接切入到“国画入瓷”。陆如老师说,中国的水墨画基本要素有三:单纯性、象征性、自然性。是以笔法为主导,充分发挥墨法的功能,是中国绘画最具民族风格的画种之一。其“墨分五色”中焦、浓、淡、重、清与景德镇的青花瓷绘画的“料分五彩”的浓、淡、干、湿、影有着十分相似之处。所以,有着水墨画基础的画家,都能在试于适应材质性能后,画出个性张扬的国画式青花瓷。陆如老师很有感触的说,过去,尤其是二十世纪末,有人谈到青花瓷艺术,就以官窑的淡描为正统,以“分水”为准则,这其实是一种片面的解读。以国画技法画青花,一笔中往往带有浓淡深浅的色阶变化,比起在勾勒的轮廓线内填充浓淡色的“分水”,有着自然过渡的笔致墨趣,有气势连贯的画外力度。他认为,景德镇青花瓷也是多元化的艺术表现形式,有官窑青花,也有民间青花,有淡描青花,也有分水青花,也应该有国画青花。他指着墙壁上的一副《青松寿石图》瓷板画说:“这幅青花瓷板画的操作,完全是循守国画的章法绘制的。”我伫足细看,此图双松挺立,饱满四方的布局处理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平正取发而不以奇怪为尚,一仰一俯前后遮掩呼应,各以浓淡分别,形象似有“君子之德风”,有浩气凌云的气概,依于石而不囿于石以突出主体。双松“一笔不逾法外”,用笔凝重苍辣,焦墨为苔,根扎青山,岩石勾勒浓淡而随意皴擦,兰竹双勾,间以浓墨“丝带草”于石隙勾以醒目,尽可体会到陆如老师重视生活观察和基本功的锤炼,尽可窥见他潜心“国画入瓷”的创作理念和实践的轨迹。

谈到时下粉彩与新彩孰优孰次的纷争问题,陆如老师告诉我:历史悠久的粉彩装饰如果绘画的人掌握不好,也会产生败笔;一种色相直接的色彩如果绘画的人造诣深厚,也会产生佳作。不能简单的说什么彩饰好,什么彩类不好。清代道光年间粉彩瓷工笔重彩,慎密无隙,甚至连瓷胎的本色都遮住了,结果还是因繁复而失去了应有的品味。“笔墨当随时代”。绘画作品,也包括陶瓷绘画在内,一要讲究民族文化底蕴,二要符合时代的审美旨准,三要有鲜明的个性风格。陶瓷艺术的创作更要摒弃匠气,觅取匠心。

话说的比较直率,却很在理。我想,这或许和陆如老师的秉性气质有很大关联。陆如老师善于粉彩,精于青花,擅长新彩。其题材以花鸟、山水见多,尤其是“梅兰竹菊”,堪称“写梅警峭之趣,抒兰幽贞之韵,展竹清虚之风,咏菊晚节之德。”俗话说,“画如其人”从中不仅体现的是陆如老师的创作背景、创作态度、创作经历和创作理念,而且体现了陆如老师丰富的情感语汇和精神内涵。

《莲塘清趣》瓷板|陆 娟

釉上彩《腾蛟起凤》瓷板|陆 璇

我目睹了陆如老师画的青花《楚兰图》。花叶皆用青花淡料撇出,笔法萧散闲逸,松秀明快。兰叶之雅,在与贯气,劲爽而不呆板,轻快而不柔媚,尤其是穿插组合的疏密安排至关重要。陆如老师在这方面不愧为高手,只见他两本兰草搭配为一,置于瓷板中央,兰叶作开放式分向三面,两端横向叶俏伸出画外,上端亦出画外,吸取了幅外的空间。呈放射状的长叶参差错落,分合交叉,俯仰伸展,很有韵致。就其运笔柔中带刚,笔划遒劲,在收笔处一转,复带出了秀美的柔风。兰叶起笔处拖锋入手,中段流利富有弹性,叶作弯转之势,充分表现出兰叶随风舞动、坚挺有力而又清秀柔丽的情致。行笔过程中,我见陆如老师不时巧妙的运用中锋侧锋交换,一捺笔下来,有宽有窄,显得兰叶的正侧翻卷;一笔撇过,有干有湿,显示出兰叶的根叶的老、嫩变化;一笔画出,有浓有淡,显示出兰叶的阴阳向背的区别。青花料色的复杂变化似乎都蕴于他的一笔之间,虽青料为主,“远胜着色”。这需要适度的掌握笔力及料色水分的包含度和吸允顺序,这需要追求清高超脱的文人气质和学养,而决非一朝一夕一蹴而有之。

《春满山头树满溪》瓷板|赵中良

令笔者最为叹服的是,二〇一三年初春,《陆氏家族及弟子陶瓷作品展》在广东珠海市隆重举行。我应举办方邀请,中途参加了展事。进入南粤艺术馆大厅,只见陆如、陆涛、陆岩父子及学生赵中良和江月光的陶瓷作品琳琅满目,其或悬挂粉壁,或陈列专柜,或摆设桌几,或展读于观赏者手中;其间有粉彩、古彩、抑或墨彩,而更多的是青花瓷。诚如一位港籍资深收藏家所言:这里展示的瓷品所表达的传承,不再是一种形式上的摹拟和延续,而是一种文化精髓的发展和艺术创作上的超越。我们在这里不仅欣赏到当代景德镇陶瓷佳作的风采,更能体触到中华国粹后继有人的强大潜力。

珠海展历时三天,每日参观者络绎不绝,众多陶瓷爱好者在参会同时,纷纷将自己的名片插在心仪瓷品的标牌上,以示定购。就这样,陆老师此行携至的二百五十一件作品即告售罄,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一次瓷苑盛况。无怪乎广东诸多媒体纷纷作了专题报道,在海内外反响斐然。

恰如著名文艺评论家徐恩存先生发表于《荣宝斋》二〇〇三年特刊的文章《神气天工·韵出造化》指出的那样:“毋庸置疑的是,陆如先生是以景德镇文化传统为出发点,对自己从事与选择的艺术进行了扬弃、超越、想象、创造的。他或以山水,或以花鸟的主体方式,或以思维想象的方式,或以材料质地的方式,或以笔墨美感的力量,或以意像构图的方式等加以形式化、符号化和精神化的表现,形成了自然的追求与整体风格。”无怪乎他的水墨国画在东瀛南洋最受追捧;无怪乎他的作品在国内外艺术馆备受青睐,中国工艺美术珍宝馆自一九九九年起,曾收藏了他四件作品;新加坡国立艺术馆也珍藏了他六件新彩作品,他创作的《十二月花》彩盘系列被日本高岛屋指定为专利产品。无怪乎他七十年初根据古代传统装饰纹饰改良设计的《缠枝莲》青花纹饰,至今还装饰在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专用瓷上,并获得北京国际博览会银奖;无怪乎他在陶瓷职工大学教学,其师德品风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美誉;无怪乎他应邀赴日本、泰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考察、交流和举行作品个人展,所到之处都是观者如云,好评如潮。二〇〇三年,陆如老师荣获了中国陶瓷艺术大师称号。复访告别陆如老师,走出“淘乐斋”,迎面一阵清香随风飘来,原来是陆如老师陈置在阳台上的数盆兰花正吐蕊绽放。兰花“那挺自然之高介”的形象,那超尘脱俗,“不为莫服而不芳,不以无人而不芳”的品质,不也正是陆如老师瓷画艺术的美学观念吗?不也正是他不求闻达,淡泊名利精神情操的真实写照吗?!淘者乐哉,乐者淘也。这就是一个中国陶瓷艺术大师的平常心态,一种艺术人生的价值观念。

(作者系景德镇陶瓷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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