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郎劲松 李莎莎
2020年9月2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该意见指出要“建立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①2020年11月3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该建议指出“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实施全媒体传播工程,做强新型主流媒体,建强用好县级融媒体中心。”②再一次从国家发展的战略规划高度明确了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的重要性。
建立全媒体传播体系是坚持和完善舆论引导工作机制的重要内容,它既是新时代媒体融合进程的最新表征,也是在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基础上的又一实践创新和思想创新,更是新时代坚持守正创新,发展和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重要探索。马克思交往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内含马克思主义关于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的根本思想,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有着紧密联系和交织,对我们从人类社会交往发展的整体视角认识全媒体传播体系建立的历史渊源、现实进路和价值导向等一系列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给予了科学解释和预见,也为推动媒体深度融合提供了新的认识架构。
马克思交往理论是学者们对马克思有关“交往”(Verkehr)论述的集大成。“基于马克思对交往的论述,交往的概念是与生产力、生产方式、社会历史的发展、社会形态等概念联系起来考察问题时使用的。”③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日渐确定了“交往”的范畴和内涵,“交往”的含义很广,它包括个人、社会团体、民族、国家间的交往,最根本的即人类社会生产实践过程中人与人的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物质交往——首先是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的交往,乃是任何另一种交往的基础。”④“精神交往源自物质交往实践活动,而思维、认识是精神交往的内容体现,也是人们物质实践与现实生活的产物。”⑤可见,一方面,马克思将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作为社会发展的基础性范畴进行探讨,且物质交往决定精神交往。另一方面,马克思也将“交往”和“生产”作为考察社会历史发展的对应性范畴加以解释⑥,即交往活动促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而交往形式又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决定的。厘清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生产和交往之间的关系,是理解不同时期交往形式和社会发展关系的关键。
新闻传播活动是当代社会重要的交往形式之一。马克思作为一位杰出的新闻工作实践者,他的许多著作中,都有关于社会交往形式、传播技术、意识形态、知识和社会“一般智力”(general intellect)的论述。⑦马克思将报刊作为沟通媒介与交往形式,探讨并开展各种社会活动,如其发表的《评普鲁士最近的书报检查令》《〈莱茵报〉编辑部就有关共产主义的论争所作的说明》《“科伦日报”论选举》等文章,都展现了报刊作为一种交往形式的社会价值。学者陈力丹将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交往的论述与新闻传播活动相结合,形成了关于新闻与传播的精神交往论,并指出“交往”是马恩著作中涉及传播的特有概念,包括物质运输和信息传递两种情况。⑧尽管马克思并不经常使用“传播工具”这一词,只是偶尔提及运输工具……但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当中宣称传播工业非商业化的一面在于“搭载客货和传递信息”⑨,证明了现代意义上“传播”的存在。恩格斯也曾论述到“……现代的交往方法,即依靠铁路、电报、巨大的工业城市、报刊和有组织的人民集会”⑩,将现代传播媒介中的报刊和电报视为一种交往方式纳入了交往范畴。可以看出,马克思的“交往”与现代意义上的“传播”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相较于现代传播中重点强调“传播”的精神面向,“交往”则包含物质和精神两个根本层面。
因此,从马克思交往理论视角认识变革中的媒体融合实践,必须牢牢把握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两个层面,只有从物质交往的根本变革进行论述,才能更好地理解精神交往的发展需求和目标。社会生产力发生重大变革后,作为重要交往形式的新闻传播活动随之发生转变。新闻传播活动的物质生产工具从报刊、广播、电视转变为以互联网为主的生产工具,这不仅意味着建立于物质生产之上的、以内容为表征的精神产品在多元交往主体参与下,其文本风格、叙事逻辑、话语方式等要相应跟进,也意味着传媒组织及其传媒体制需要深刻转型。可以说,媒体融合是一场以生产力变革为基础的系统化交往改革实践。在当前媒体融合实践中,大多数媒体还只是把媒体融合看作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的简单相加,重视精神内容建设,忽略了“物质交往”在媒体融合中的深层化和决定性内涵,导致在媒体融合实践中,无法准确把握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之间的关系。在生产变革引发的交往变革与新型交往环境下,“全媒体传播体系”的提出为应对媒体融合实践,适应新型交往环境提供了历史、现实和价值层面的遵循。
首先,全媒体传播体系是对交往变革的历史传承。在马克思交往理论视域中,不同时期的生产工具在人类社会生产需求和积极创造下实现了阶段性变革,并带来了社会交往的变革,马恩称之为“交往革命”。马恩的交往革命进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发生在19世纪初,其标志是蒸汽动力被运用于交通运输,恩格斯称之为“蒸汽交往的体系”。以蒸汽为主要生产力的交往体系带来了文字、图片等语言符号的大规模复制性传播,改变了人类表达与交往形态,人类社会进入以文字为主要交往媒介的读报时代。第二阶段发生在19世纪中叶,电报的使用和海底电缆的铺设是其开始的标志,马克思称之为“内河轮船、铁路、远洋轮船和电报的体系”。“内河轮船、铁路、远洋轮船和电报的体系”在蒸汽技术的基础上实现了进一步跨越,发明了基于电气技术的电报等生产工具,打破了时空限制,实现了远距离实时交往,让人类社会进入世界交往时代。在马克思看来,体系具有整体性、全面性以及推动性,正是在报刊、电报等生产工具的共同作用下,社会“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
其次,全媒体传播体系是数字交往时代的现实需要。随着数字化生产工具的出现,诞生于马恩的交往革命进入到第三阶段。基于马恩对交往革命前两个阶段是以“蒸汽技术”“电气技术”这类基础技术来命名的,当前交往革命是建立在“数字技术”这一基础技术上的交往革命,可称之为“数字交往体系”。数字交往体系既包含计算机、移动互联网、物联网、智能机器人等硬件媒介,以及建立于硬件媒介基础上的软件媒介,如App、平台、社交媒体等物质性交往工具,也包含数字交往中的所有社会分工及其精神产物,是一整套代表当前人类社会最高生产力和社会最新发展阶段的交往体系。在马克思交往理论视域下,所有新的交往体系都有着超越旧有体系的强大力量,数字交往体系在不同于以往的“突破性”技术创新下,对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进行了新一轮社会变革。
根据马恩所提出的交往体系的变革历程,我们可以大致勾勒出截至目前,人类社会共经历了以手工—机械—电气—数字为基础技术的四次交往革命。数字交往体系是当前全球社会最普遍的变革和发展趋势,但在不同政治制度、经济发展等因素影响下,数字交往体系在不同国家又表现为不同性质、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交往体系,以适应不同国家发展需求。“全媒体传播体系”正是基于生产力变革、国家发展规划、媒体融合实践所提出的带有中国特色和中国化的数字交往体系。“全媒体传播体系”在我国是以新闻传播交往变革为核心,并不断与其他社会交往系统相融合的数字交往体系,为新时代我国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动能和精神引领。
最后,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即创造一套信息共建共治共享体系,将释放社会交往活力,维护网络文化安全,推动人类文明互鉴,这是重要的价值遵循。从社会生产力的根本层面来看,全媒体传播体系对社会发展具有建设性作用。以数字技术为基础的生产工具为“全媒体传播体系”提供了物质基础和生产资料,传统媒体在数字技术支撑下,建立新媒体平台、媒体融合实验室、大数据平台,充分借用新型生产工具的力量,促进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实现信息共建。从生产关系视角看,全媒体传播体系是协调社会力量的信息共治共享系统。数字交往体系不仅为媒体带来新动能,也重构了不同领域间的生产关系,搭建新型社会网络,展开多元交往,短视频、网络直播、算法传播、人机交互等已成为社会多元主体间交往的重要方式,新媒体与旧媒体、用户、互联网企业、政府等之间的生产关系从单向分离走向融合交叉,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释放了社会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的活力,实现了信息的共建共治共享。
综上,交往体系变革历程可以看作是不同生产工具的更新发展过程。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不是取代关系,而是迭代关系。”数字技术既集合了以往机械技术和电气技术所具有的复制性、即时性、跨时空性等特质,是对以往基础技术功能的放大和累积,又在此基础上产生了以往技术所不能达到的沉浸式、参与式等复杂交往特质。数字交往体系对传统传播工具功能的叠加、放大和再创造过程,体现了交往的社会性和历史性。因此,要用辩证的视角认识全媒体传播体系,它既有历史属性,带有社会交往变革的历史痕迹和发展逻辑,更有时代属性,是中国基于国家需求和全球趋势,在社会历史中提升、创造、延续和共享的一套体系,符合人类社会走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历史进程。它并非是完全脱离旧有传播工具和生产力所提出的社会体系,而是新技术融合旧技术,新交往融合旧交往,新体系融合旧体系的一个不断完善和发展的社会过程。由于主体间关系网络在数字化时代愈发复杂,需要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来深化和推动数字化交往体系变革,指引媒体融合实践。
数字交往体系是全媒体传播体系的基础,影响并改造着全媒体传播体系的生产力、交往关系及其具体交往实践,而全媒体传播体系是数字交往体系的中国化体现,规定和引导着数字交往体系在中国的发展方向。具体来看,数字交往体系是影响传播工具(技术)、交往主体(媒体机构等)、交往实践(精神内容、体制机制)一体化融合发展的体系,内含内容建设、先进技术、创新管理三个全媒体传播体系的重要融合层面。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也是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的技术基础和融合动能。目前,以VR、AR、MR为代表的虚拟现实技术、人工智能机器人、物联网等智能技术已进入媒介生产领域,增强了人们信息交互的体验感。如人民日报、新华社等新型主流媒体已将VR技术引入新闻报道,打造读者就在新闻现场、身临其境的报道内容。可以看出,技术引发传播工具变革,并重构了身体作为媒介在数字交往过程中的地位和意义。
“身体”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议题之一,对身体物质性和能动性的认识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的重要基点,也贯穿于马克思交往理论。马克思认为“眼睛对对象的感觉不同于耳朵,眼睛的对象不同于耳朵的对象。……人不仅通过思维,而且以其全部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强调身体在场与全感官交往对人类认识世界的重要性。身体作为交往过程中对物质进行的感官实践,可以传达和深化交往主体的精神交往意义。相比偏向调动交往主体视觉感官和听觉感官的以报刊、电报、广播、电视为主的交往体系,“数字交往体系”借用智能技术的增强现实特质,综合调动听觉、视觉、触觉等多个身体感官,沉浸式地共建了交往主体的交往场景,进而发挥身体感官和主体思维的最大效力认识并改造世界。除却增强身体体验的真实感,智能技术更可以在真实感基础上通过具身互动促进人与人的交往信任。具身互动之所以能够增强主体间的信任感,在于身体作为一个主体有灵性的、活的器官可以产生第一人称的意识经验,并强调“触觉”在身体构造之中占据了某种本体论的优先性,相对于视觉模态,触觉模态展现了身体之存在样态更为深刻的维度。这是智能技术在数字交往领域创新交往形式、提升交往效用的重要意义之一,具有积极效用。
从全球范围来看,互联网正从移动互联网(Mobile Internet)走向物联网(The Internet of Things),面对未来,互联网将走向利用比特和字节构建的数字技术,来调动和传递人类全部感官的“触觉互联网”(Tactile Internet),用以增强身体与内容、体验、传播、场景之间的互动,更好地提升交往效果。我国技术研究者也在加强智能科学、体验科学等技术研发,以提升网络视听体验、跨媒体网络研究能力,推动精神文化与物质技术的深度融合。
但与此同时,学者们也开始担心人类的主体性问题,这一问题在全媒体传播体系中更多地反映为——新闻工作者的劳动价值日趋被智能技术所替代。每次技术革新,都会引发关于解放人的劳动力或者是对人类主体性带来空前威胁之类的争论,智能技术的产生也不例外,如智能机器人是否仍为传统意义上的机械化生产工具,还是更带有交往主体色彩,会威胁人类主体性。工业时代的机器主要是物理应用,将部分手工劳动从工人身上转移到机器体系上。马克思将机器工具,如机车、铁路、电报等称之为“人类意志驾驭自然器官或人类在自然界活动的器官的自然物质,是人类头脑的器官,是物化的知识力量。”将在社会化大生产下的机器看作人类一般智力的物化,机器具有了人体“器官”的物化力量,改造了社会生活。而数字交往时代,机器不再只具有物化的人类一般智力,机器在科学创造下超越了工业时代的机械式功用,其通过深度学习等技术方式部分获取了主体思考问题的意识规律,智能机器所习得的关于人类社会交往的规则、逻辑、情感方式等,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人类有机身体和意识的延伸,可以替代人与其他社会主体对话和交往。
马克思曾在阐述社会发展进程时,提出资本主义时期,人对物的依赖性不断提高。但马克思随后也指出在公有制社会,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极大提高,以及社会意识的普遍提升,社会将进入到人类全面自由交往的时代。因此,尽管智能机器人作为一种超仿真媒介,相比工业时代的机器工具更具智能性和主体意识经验能力,不仅改变了交往形式,也能以类身体的存在与主体互动,但人类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在不同时代的主体交往中仍具有优先性。
智能机器可以掌握高于“一般智力”以上的劳动力量和知识力量,塑造社会交往新形态,但人类作为智能机器的发明者、规定者、创造者,在人机互动中起到引导作用,仍占据主体地位。技术的使用方向、使用程度是可选择的,技术选择结果则是由不同主体依据需求和价值所决定的,即关键在于哪些因素、哪些社会价值在技术创新中占据主导地位。因此,我们在创新和使用核心关键技术进行社会交往时,需“用主流价值导向驾驭‘算法’,全面提高舆论引导能力。”将党、国家、人民的意志融入到技术设计过程中去,始终坚持正确政治导向,坚持“以人为本”,才能突破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过程中所遇到的主体性、信息偏见等问题。正是基于这一指导建议,2019年,人民日报成立了人民日报智慧媒体研究院,开始探索“人民日报+主流算法”的新型媒体交往方式,开发符合主流价值导向的算法,以主流价值观引导算法新闻的制作、传播与分发。
数字交往体系重构了多元主体的角色定位和社会分工,如个体交往作为基本社会交往形态,在数字交往体系下被激活。“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而“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马克思根据生产变革所带来的交往主体间地域空间的扩大,将不同交往体系下的交往形式划分为“个体交往”“民族交往”“世界交往”。近代以来新闻传播领域的交往形式主要是根据不同交往工具的使用特质来界定的,随着传播工具的发展,传播从早期口耳相传的族群化交往走向以单向传播为主的大众化交往,互联网入场社会生活,又促使传播转向多元互动的个体交往。个体交往作为基本社会交往形态,在数字交往时代得到回归,个体利用技术软件在数字交往场域扮演信息交往的生产者、传播者、消费者,释放个体活力和多元声音。
拥有强大生产力的互联网,在各种因素影响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扩大了交往主体间的广度和深度,但个体交往的扩大不代表传统交往形式的消逝。从现实多元主体实践来看,数字技术为个体赋权的同时,也提高了在现代交往体系中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媒体机构、政府部门等其他组织的交往动能。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媒体融合发展不仅仅是新闻单位的事。”可见,媒体的内涵和范畴在数字交往环境下不再局限于专业媒体,数字技术为全社会各行各业提供了可使用的交往工具,个体、媒体、社会组织、政府部门等共同组成了数字交往体系中的多元交往主体。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个体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传统媒体的角色,那么在多元交往主体构建的数字交往体系中,媒体机构、政府部门等主体应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在我国,新闻媒体作为党和人民的耳目喉舌,是党和人民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依托。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人在哪儿,宣传思想工作的重点就在哪儿,网络空间已经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的新空间,那就也应该成为我们党凝聚共识的新空间。”随着个体纷纷入网,媒体传播的阵地也转移到数字交往体系中来,逐步构建了数字交往体系下的新型主流媒体和政务新媒体等交往主体,改变了传统交往体系中“传受型”的单向交往关系。新型交往主体注重与个体交往,激活了个体与媒体机构、政府部门等多元主体间的互动,成为数字交往体系中的主流化交往主体,推动交往关系下沉,进一步深入群众,并引导多元主体间的交往。
数字交往体系的个体化与主流化并不矛盾。一是在媒体融合实践过程中,全媒体传播体系仍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与群众共建中国数字交往生态,形成了全媒体传播体系的“内容共同体”。当前,众多媒体在进行内容生产时,多采用用户上传内容,传播“PGC+UGC”的“PUGC”的内容。这种共建交往模式既可以集人民的力量于一体,壮大和推动生产力发展,也可以用群众声音引导群众,符合并满足最广大人民的精神需求。二是以新型主流媒体、政务新平台等为主流交往主体的全媒体传播体系,是兼顾国家意志、社会关切、公众声音“三位一体”的主流,是进步与民主的主流。通过数字交往可以进一步完善人民主权,既重视个体价值,也重视个体入主流,统筹个体与集体、社会、国家间的关系,进而构建良性舆论生态。如个体在传播多元声音的同时,媒体、社会组织、政府部门可通过大数据、线上调研等方式积极听取多元声音,了解基于普遍个体的共同关注,对涉及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事件进行积极报道和舆论引导,从而增强数字交往体系的整体效能和系统性。
马克思在论述社会变革时指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全媒体传播体系这一具有一体化、整体化、科学化和民主化的交往体系促进了以媒体、政府部门为主流交往主体、交往媒介的深度转型,有利于信息资源的合理化、差异化配置,既适应了个体间的个性化交往,也规范了智能化技术下的人机交往,融合了大众媒体、移动媒体、社交媒体、智能媒体等主体间的交往优势,将社会主体充分纳入到数字技术所构建的交往世界,释放了主体间交往的生产力与传播力。从国家治理和国家发展角度来看,全媒体传播体系更是中国以互联网治理完善国家治理,以多元主体的数字交往完善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的体现。
马克思交往理论强调物质交往对精神交往起决定性作用。因此,交往主体对物的对象化实践决定了“精神产物”的性质是符合客观世界发展逻辑的,内容作为当前全媒体实践中最为根本的精神产物,是主体基于社会实践、社会存在所反映的语言符号,是主体对客观世界所形成的思想、观念和意识。马克思指出“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阐释了内容作为物质交往的精神产物是与社会实践相符合的,内容只有经得起实践考验,且具有历史真实、现实真实、价值真实,才能被更广泛的主体接受和认可,形成共同意志。
历史真实在数字交往体系下具有了新内涵,数字技术近乎无限“储存记录”和互联网有记忆、相对透明的使用特质为不同主体追溯、搜索、监测某一事物存在的历史和现在提供了现实基础,作为呈现过程的数字化内容也应遵从数字历史存在,把握历史真实。现实真实和价值真实在传统交往体系中一直被信奉为新闻的核心本质和坚守准则。但在数字交往体系中,受技术特质、参与主体等多因素挑战,情绪化、虚拟化、主观化成为主导交往形式的重要因素,导致网络空间充斥着虚假信息和极端言论,不断解构着数字交往生态。“准确、权威的信息不及时传播,虚假、歪曲的信息就会搞乱人心;积极、正确的思想舆论不发展壮大,消极、错误的言论观点就会肆虐泛滥。”而媒体机构、政府部门作为重要交往主体往往掌握更多的交往资料,具有将交往资料转化为舆论引导力的潜质。因此,以新型主流媒体等为主流交往主体的全媒体传播体系需要不断提升数字思维,既要以专业精神传播符合实践的内容,综合运用多种媒介技术,进行文本或非文本的符号呈现,也要以正面价值积极引导交往主体的舆论走向,塑造健康、良好的数字交往生态。
如果说真实性是数字交往实践中的表征性困境,那么从媒体机构内部来看,创新管理的科学性则是数字交往体系的深层困境。在我国,体制机制层面的创新管理是实现媒体融合从相加到相融的关键,也是适应社会生产力,促进社会广泛交往,满足人们物质精神需求的重要保障。马克思在论述社会生产发展时指出“为了不致丧失已经取得的成果,为了不致失掉文明的果实,人们在他们的交往方式不再适合于既得的生产力时,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继承下来的一切社会形式。”具体到全媒体领域,既要处理好不同媒体间,以及媒体与其他机构、组织间的生产关系,也要探索符合社会实践的全媒体管理机制,转变社会分工与协作方式,从而形成“资源集约、结构合理、差异发展、系统高效的全媒体传播体系。”
《中国媒体融合发展报告(2020)》指出由于对新媒体发展规律的认识不全面,一些媒体在融资机制、用人机制、激励机制、考评机制、管理机制、创新机制上存在各种阻碍媒体融合发展的弊端和陷阱,造成了许多表面融合而实质不融合的现象。正如马克思所说“机器所具有的巨大力量,并不是以单个机器所具有的能力表现出来,而是在机器的系统应用中、在规模性的生产活动中,在工厂制度”中才会产生。单个媒体的融合并不能体现和发挥数字交往体系的最大效能,只有将媒体融合扩展至与之相关的各个组织机构和个体身上,充分发挥集体的力量变革传统组织结构和运营方式,才能在体制机制层面打破旧有生产方式,适应新型数字生产力。
全媒体传播体系以内容建设为核心,以先进技术为支撑,以创新管理为保障,是对全媒体融合实践的本质认识,是被社会实践所证明的时代产物。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必须科学认识网络传播规律,提高用网治网水平,使互联网这个最大变量变成事业发展的最大增量”,也正是从国家战略层面全局性、整体性地思考我国全媒体传播事业的发展前景,只有系统、科学地整合数字技术资源,正确认识互联网,才能壮大全媒体综合力量,实现媒体与社会、国家相一致的发展方向。
意识形态是一种代表着某一社会利益的观念武器,其作为国家精神内容的重要层面,对维护国家安全,促进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团结具有重要意义。当前,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全球意识形态复杂多样,数字交往体系为多元交往主体发表意见、表达思想提供了交往环境,重大事件突破国家边界,成为全球公民讨论的议题。不同思想、观念在数字交往体系间流动,并嵌入到人们的日常交往当中,构建了纷繁复杂的意识世界,亟需一种符合社会生产力和现代社会交往形式的数字交往体系承接意识形态工作。全媒体传播体系作为中国化的数字交往体系,为维护新时期网络意识形态安全工作提供了内容性引导和阵地性保障,其中,舆论作为精神交往的重要形态之一,又深刻影响着意识形态安全和数字交往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意识形态正是在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的互动过程中产生的。数字化时代,“经济建设是党的中心工作,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要从为国家政治安全、文化安全、意识形态安全的高度,加强网络内容建设,使全媒体传播在法治轨道上运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宣传思想、意识形态的一系列科学论断和重要讲话,警示着各级各类媒体要认识到网络意识形态安全不仅是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全媒体传播体系的政治目标和社会责任,应及时、有效传播符合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主流价值观,发挥全媒体传播体系在新时代的价值引领作用。
马克思在论述自由报刊作为交往媒介的价值作用时指出“自由报刊是国家精神……它无所不及,无处不在,无所不知。自由报刊是观念的世界,它不断从现实世界中涌出,又作为越来越丰富的精神唤起新的生机,流回现实世界。”马克思所论述的“自由报刊”在数字交往体系中即体现为“全媒体传播体系”的充分建立,全媒体在技术驱动下连接了网上和网下两个空间,内含了意识形态传输的所有场域与路径。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实践斗争活动也可以看出,报刊、电报始终伴随着马克思、恩格斯的各项社会政治活动,是传递思想、沟通思想、引领思想的重要交往媒介,在传播和引导精神思想和意识形态中具有重要作用。但意识形态工作是一个长期建设过程,并带有强烈的宣传意味,如何使意识形态工作更好地为人们所接受和认可,需要交往主体创新数字交往方式。恩格斯曾提出优秀的宣传者应具备四项条件,即“更多的智慧,思想要更加明确,风格要更好一些,知识也要更丰富些”。要充分认识到新闻宣传过程中的长期效益。而数字交往体系不仅为创新意识形态交往方式构建了良好的数字基础环境,还集个体化、群众性、主流化于一体,为新型主流媒体等主流交往主体提供了发挥交往优势、深入建立信任机制的交往空间,以达到良好的意识形态引导效果。
新型主流媒体进入数字交往体系,占领网络意识形态制高点不仅需要创新精神交往形式,掌握内容主导性,同时应该关注支持全媒体传播体系的物质实践基础,构建数字交往体系下的意识形态主阵地。以往的舆论引导主要重视内容、思想的传递和分享,以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国家认同感,但在全媒体传播体系下,媒体机构等主体所搭建的全媒体平台是主流意识形态的主阵地,在意识形态传输中具有主体责任和主导地位,因此,将舆论引导从单纯重视内容引导转向跨平台综合治理的管理视域,构建集主流化内容、主体化引导、平台化管理三位一体的意识形态综合体系,可以增强以新型主流媒体为核心、跨平台协同管控的引导力。
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事关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事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而实现更高层次社会主义的必要条件是普遍的社会意识和社会生产力的充分发展。“普遍性”在马克思交往理论中经常可见,只有普遍的世界交往,形成普遍的社会意识,社会主义的发展才有可能到来。本文认为普遍性有两层含义,一是数量上的广泛,另一层是信念或态度上的认可。从数字交往的普遍性来看,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所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在中华民族共同体间形成事关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建设的普遍的主流意识形态,内容主导性和阵地主导性为主流意识形态传输提供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实践路径。
马克思交往理论所具有的历史和社会的统一性、价值和科学的统一性、物质和精神的统一性,为理解全媒体传播体系建构的现实逻辑提供了科学化、系统化的研究视域,深化了对全媒体传播体系实践性、目的性、效能性的认识。根据马克思交往理论内涵,建立于数字技术实践上的全媒体传播体系应具有两种特质:一是全媒体传播体系应以新型主流媒体、政务新平台等为主流交往主体,并重视个体化交往;二是全媒体传播体系在重视内容主导性基础上,应兼顾不同平台间协同进行舆论引导的阵地主导性,从而在物质和精神双重层面发挥全媒体传播体系在意识形态传输中的主导性作用,全面维护网络意识形态安全。
全媒体传播体系建设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数字交往体系建设的必经之路。它符合科学、立足实践、适应我国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新阶段,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媒体融合思想的最新体现。全媒体传播体系所内涵的通过建设“四全媒体”,提高新闻舆论对党的意识形态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对全媒体传播的现实观照。运用马克思主义这一根本指导原则建构的现实逻辑和价值导向,不仅可以让我们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层面认识“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的科学性、社会性和价值性,也与时俱进地创新和深化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这一时代命题。
注释:
① 新华社:《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0-09/26/c_1126542716.htm,2020年9月26日。
② 新华社:《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0-11/03/c_1126693293.htm,2020年11月3日。
③⑧ 陈力丹:《马克思主义新闻思想概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6、28页。
⑥ 刘刚:《论交往在社会实践系统中的地位和作用》,《哲学研究》,1991年第11期,第61页。
⑦ 赵月枝:《〈马克思归来〉:网络时代的马克思主义与传播研究》,《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期,第2页。
⑨ [瑞典]克里斯提安·福克斯、[加]文森特·莫斯可主编:《马克思归来(下卷)》,传播驿站工作坊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