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訸,王璐颖,常运立(海军军医大学基础医学院,上海 200433)
长久以来,美军的性暴力问题都在美国公众的视野之外。直到几大备受关注的标志性事件(如1991年海军尾钩门,1996年陆军伦纳德伍德堡基地和阿伯丁试验场性侵案,以及2003年空军学院性丑闻等)接连发生后,美国社会才真正注意到军方这一重大弊病。2012年,纪录片《隐秘的战争》将这只“房间里的大象”彻底拉到台前的聚光灯下。然而,学界多是运用心理学解读该现象,涉及伦理的分析较少。实际上,具体事件的发生更多是导火索,精神疾患和伴发的躯体障碍才是事件影响所呈现的结果。对于美军性暴力的受害者来讲,痛苦的根源在于道德价值体系的倾覆。比起对应的平民,他们遭受的伤害更加深刻——自己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负伤,而是被朝夕相处的同袍与赖以生存的环境无情背叛,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世界卫生组织(WHO)明确指出,性暴力是“不论由任何人,不管他们与受害者的关系如何,在任何地方……使用强迫手段发生的任何性行为或企图发生的性行为、非意愿的性评论或求爱、或交易行为,或其他形式的针对个体的性的行为”[1]。因此,性暴力的范畴很广,涵盖了跟踪、拐卖、性骚扰、性侵犯、暴露癖、责备受害者等诸多关于性的恶劣行径。性暴力最为典型的子范畴是性侵犯,被定义为“使用身体的或其他强迫形式发生或企图发生的插入性性行为”[1]。性侵犯包含强奸,与肢体暴力紧密相关,是一种有预谋的性接触,属于较为严重的性暴力。根据美国国防部两年一度的流行调查显示,2010年、2012年、2014年、2016年、2018年分别有19 300、26 000、20 300、14 900、20 500名服役人员报告在服役期间遭到性侵,每年男性与女性受害者在总服役人数中的平均占比超过了6%[2]。考虑到许多受害者保持缄默,以及每年的退役与招募情况,该数值远不止于此。如果将其它程度较轻的行为也算在内,那么历年来美军性暴力事件的实际频次很可能已达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遗憾的是,大多数的道德创伤研究都是围绕美国军人在实战中的、基于犯罪的痛苦经历而展开,而主要发生在前线之外的、基于背叛的性暴力伤害却没有得到较多讨论。本文选取道德创伤的理论框架来考察美军的性暴力现象,介绍军队性创伤的基本概念、显著表现,并着重剖析美军性创伤的主要根源。
自临床精神病专家乔纳森·谢伊在21世纪初正式提出“道德创伤”概念以来,许多学者都试图丰富或者重新定义这一名词。谢伊[3]将美国越战退伍老兵的遭遇与荷马史诗中关于战争和返乡的描述进行类比,成为首个将道德创伤纳入专题文献的人。他认为道德创伤的三要素为:对公平正义的背叛,由占据合法性地位的人所致,以及在高危情景下。换言之,当战争或者其它极端情形发生时,服役人员在军队上级的指挥下,参与了违背道德伦理的行动。受谢伊启发,越来越多的专家与机构都开始关注这一新概念,从发生层面[4]、来源类型[5-8]、症状表现[9]、事后影响[10]等不同角度提出自己的理解。其中,布雷特·利兹所推广的定义得到了最多的引用,在道德创伤领域建立了自成体系的学术权威。
2009年,利兹团队[10]发文称,道德创伤指的是“在犯下、未能阻止、见证或者了解那些违反根植于内心的道德信仰与道德期望的行为之后,于心理、生理、精神、行为以及社会等层面所产生的持续性影响”。2016年,利兹在澳大利亚创伤性压力会议(ACOTS)上发表演讲,通过结合自身与谢伊的观点,将道德创伤分为两大类:基于犯罪(perpetrationbased)的道德创伤与基于背叛(betrayal-based)的道德创伤[11]。前者指的是某人直接参与或间接促成的某种严重行为悖逆了广受认同的道德体系,而后者意味着某些权威人士或备受信任一方犯下的某种严重行为背叛了自身长期依循的道德观念与道德规范。将道德创伤概念化最初是为了解释作战退伍军人在遭遇犯罪(如杀戮)或者疏漏(如没能阻止暴行)等事件之后所产生的机能退化问题。这些问题与他们在战场上的不堪回忆有关,指的就是基于犯罪的道德创伤。随着相关研究的深入,道德创伤的概念被进一步扩展,开始包含非战斗的经历。这些经历导致的道德崩塌以背叛为基础,比如伴侣出轨、父母反目、上级渎职、同事构陷等摧毁信任的破坏性行为。
本文涉及的军队性创伤(military sexual trauma)是典型的基于背叛的道德创伤。军队性暴力是此类创伤的诱发因素,系统内外的背叛才是其内在原因。当其他个人与机构的道德表现严重偏离了受害者自身的道德信仰与期待,所产生的剧烈的道德冲突让后者难以应付和处理,进而导致其个人生活受到长期负面影响。这里的背叛包括服役同事或领导层通过等级内暴力在某些情境下做出的显著背叛,以及社会大环境对这类创伤相对较低的关注度所反映出的间接背叛。一项主体为美国陆军国民警卫队士兵的道德创伤研究(样本数量=935)表明,与施害者的越轨行为相比,非自愿的性活动与背叛呈现出更为显著的相关性[12]。也就是说,比起遭受性暴力这一事件本身,施害者明知故犯、组织对此选择纵容、社会支持中断,等等背叛行径会让受害者更加难以释怀。
近年来,已有大量研究围绕军队性创伤展开。证据表明,不管受害者的性别是什么,他们都承受着剧烈、持久、全方位的负面影响,包括心理上(如创伤后压力、抑郁、焦虑、性认知障碍)、身体上(如慢性病、疼痛、肥胖)以及行为方面(如药物成瘾、性功能受损、饮食失调、人际交往困难、自残)的严重后果[13-14]。相当多的幸存者在遭受性暴力之后仍被要求与施暴者继续互动,不堪忍受的人只能选择离开。脱下军装看似简单,但回归、适应、重新融入平民世界又谈何容易。美军性创伤患者不仅忍受着肢体暴力留下的后遗症,还要与内心的煎熬作斗争,不间断地服下各种药物,持续地造访门诊中心。与身心创伤共存成为了他们今后生活的主线,对其家人来讲也是不小的挑战。
需要强调的是,许多研究都注意到一个巨大的差异,即与平民相比,性暴力对服役人员的不利影响要深刻得多[15-17]。例如,某位美国退伍军人事务部资深专家开展过的一项比较研究显示,就罹患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机率而言,遭受军队性创伤的退伍女性比遭受平民性创伤的退伍女性整整多出了四倍[18]。这是由于军人受害者暴露于更为深重的背叛之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队内外堪称平行世界。在地方上,大众对于性暴力的容忍度相对较低,预防措施与响应机制也相对完善。但是军队奉行着一套截然不同的规则体系。对军队性创伤的受害者来讲,绝大部分的苦难并非源于不端行为本身,而是来自信任的瓦解。
换句话说,剧烈的背叛加重了美军性暴力受害者的创伤强度。创伤性事件发生前后,恶劣的工作氛围、僵化的组织结构与薄弱的外部支持都在一步步地蚕食他们所付出的信任,使其难以摆脱心理阴影。这样的背叛使得受害者很难将创伤事件进行积极归因,即认为该事件仅仅是局部的、由外在因素决定的和暂时的。在创伤事件转为道德事件后,事件本身及其二次体验将作用于道德情感[19]。当文化、体制、社会的背叛成为不断发生的日常情况,受害者的惨痛回忆极易被触发和唤醒。这无异于让创伤事件得到反复呈现,加剧他们的身心折磨。在个人或者小团体为寻求正义对抗宏观屏障的过程中,二次伤害会一再削弱性暴力幸存者的自我价值认同。纵使他们意志品格坚强,属于道德韧性相对高的群体,也难以承受这般强度的痛苦。其中很多人会面临道德情感崩塌的后果,陷入愤怒、沮丧、偏执、羞愧等负面情绪,并进一步发展为封闭自我、疏远他人,错失及时调整的良机。因此,强力的背叛易使道德个体沉浸在消极道德情感中,妨碍其促进道德修复并最终走向宽恕。
自2011年4月到2014年2月,民主党议员杰基·斯佩尔在美国众议院围绕军队性暴力发表了数十场演讲。她分享了许多幸存者的真实故事——“凯尼恩列兵的小组指挥官就是厌女份子,公然宣称‘这个小组直到女人进来才开始出现问题’。”“哈夫里拉中士听到她的长官们反复将女性化等同于软弱无能,还会把预防性骚扰、性侵课程作为笑料。”“艾伯森下士受强暴的消息在营地不胫而走,其他人在指挥官的支持下明目张胆地排挤她。”“贝茨基斯水兵的指挥官要求她闭嘴,并以罪名威胁,就连她的辩护律师也劝她不要当‘刺头’。”“在威尔克森中校被军事陪审团判定有罪的三个月后,富兰克林少将擅自撤销了所有处罚。”对此,斯佩尔议员不禁发出诘问:“倘若相同的恶性事件发生在地方,我们会发出愤慨、呼吁惩戒。怎么一谈到军队,犯罪者的行为就被合理化、而让受害者遭受谴责呢?[20]”
可见,相关背叛具备压倒性的作用力,不仅颠覆了军队性暴力受害者的道德认知,而且击溃了他们的道德情感。随着背叛不间断、经常性地发生,其毁伤力得以逐步递增、不断累加。于是,受害者逐步迈进文化、体制、社会所带来的巨大阴影之中,个人生活也受到方方面面的消极影响。下面,笔者将对这三个方面的背叛做出进一步的阐述。
性暴力从表面来看是行为问题,但从根本上讲是文化问题。毕竟行为是其所属文化的代表和体现。2003年美国空军学院性丑闻爆发后,前空军中将约翰·罗萨率领特别工作组前往调查,发现背后的首要原因出自文化——学院领导层缺乏充当楷模的女性,导致女性价值未能在军队中充分体现与传递[21]。推崇阳刚的男子气概,在以战斗力为纲的美军之中尤为凸显。古时,打仗拼的是体力,体力的悬殊决定了作战双方的生死荣辱。故男性的天然优势导致女性参军的进程长期搁浅。虽然早在独立战争时期就有女性为美军提供服务,但她们扮演的多是辅助、临时的角色。直到1948年杜鲁门总统签订《女性现役军人服役法》(Women’s Armed Services Integration Act),女权的光芒才照射进美军内部。如今,美国女军人可以自由选择任一职业类别。然而,男性文化仍居于支配地位,性别平等的理念并未得到普及。长久以来,军队将积极服务的传统品格(如英勇、果敢、坚韧、强壮等)都归功于男性,而将弱势群体与不太理想的特质(如怯懦、脆弱、感性、无力等)联系到一起。美国国防部自己也承认,虽然以男性为主导的文化准则正在向更具包容性的态度靠拢,但是这样的改变如同蜗行牛步[22]。女性在军队中的角色仍存在许多争议点。大部分的男同僚要么将男性支配的文化现状视为理所当然,要么存在不同程度的厌女情结。他们中的不少人认为服役的女性通过性别优势获取升职、逃避苦差事。不算友好的职场氛围让女兵和女军官感到无所适从。即便在下班时间,她们也不能完全卸下防备;而在平时的工作中,她们需要付出更多去证明自己,才能撼动职场“玻璃天花板”的一角。
在军营中,为服从男权文化而倍感压力的不止女性。许多性罪犯在选定目标猎物时,并不在意对方的性别,他们更看重的是自身在滥用权力和宣泄暴力时获得的刺激体验。因此,部分男性在降低防范时也会受到非自愿的伤害。如前所述,性别歧视如同一道无法推开的屏障,将人类的性格特质贴上“强”与“弱”的标签,一分为二地割裂开来。浸染于男权文化中的男性在不知不觉中为自己设限,将示弱等表现看成是不可接受的行为。从体格健全的男人变成脆弱无助的受害者,这样的巨大落差无疑粉碎了他们的自尊和骄傲[23]。男性受害者也往往在事后对于自己的性别认同、性取向等问题产生困惑而难以自拔。
美国军事系统是一个强大的官僚组织,有着自成一体的法律和权力制度。但这种封闭性很可能导致亵渎人类基本尊严的事故发生。参照美国民间发生过的类似事件,例如国家体操队队医性侵案、波士顿神职人员娈童案等,不难发现其中蕴含着的共性。正如美国某空军中校在专题研究报告中指出,若一官僚组织无休止地强化人身管制,渗透诸如部署、规则遵循、纪律、义务、服从等理念,那么该组织与性控制的关联度也不会低[24]。在这些军内外的性暴力案件中,许多罪犯都是连续犯罪,并且长时间逍遥法外。背后的原因也颇具讽刺意味——封闭的体系为加害者而非受害者提供了避风港。值得一提的是,整体而言,美军的制度性背叛程度更甚,其特殊性为加害者提供了更多庇护。一项探究制度性背叛与军队性创伤及其后遗症的相关性调查表明,多数受访的退伍军人认为,军队机构不仅创造了容忍性暴力的畸形环境,让举报行为变得异常艰难,而且也没有采取积极主动的应对措施,种种反应让他们感到自己不再是机构重视和珍惜的一分子[25]。
军队性创伤的幸存者当初选择入伍,基本上都是出于对组织的高度认同。征兵广告反复渲染的同袍情谊与爱国使命让他们坚信,参军服役是明智之选。但事发之后,昔日敬重的上级、友好的同事,乃至熟悉不过的整个体制,都有可能站到他们的对立面上。具体来讲,主要存在以下因素破坏了受害者原本的期待。一是熟人作案。军旅生活积淀下来的战友情弥足珍贵。单位上下都不断强调精诚合作、齐心协力,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大家庭。然而,曾经的战友却对自己做出兽行,无疑击溃了受害者的道德信仰。前美国陆军准将、精神病学家洛里·萨顿在纪录片《隐秘的战争》中直言,“这有点类似乱伦”。二是组织内部勾连。性暴力行为本身难以被组织承认,这为相关指控从初步提交走到最终受理设置了不小的障碍。单位包庇的理由多样,譬如嫌疑人的表现优异或者军衔较高,他/她与调查人员的关系密切,受害者有罪论等。另外,单位首长不愿影响仕途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当案件呈交给指挥官,有很大机率会被瞒报。事实上,直到2012年4月,美国国防部才决定取消单位指挥官在严重诉讼中的否决权。因此,许多受害者发现,自己竟然要比犯下过失的一方做出更多说明,甚至会在事件曝光后遭到蓄意报复和集体性排斥。三是诉讼渠道不畅。即便过了单位这一关,案件能否进入军事司法程序也是未知数。以性侵案件为例,在2019财政年度,美国国防部共收到7 825例报告。经过层层条件筛选,坐实指控的约占20.82%(1 629例),最终递给军事法庭的仅超过1/10(795例)[26]。从最初举报到诉讼完结,受害者平均需要等待277 d的时间[27]。这9个多月涉及到的取证事务之繁重、诉讼手续之琐碎、法庭规则之复杂等各种难处,都非常人所能想象。
目前,除了少部分超出自身法定权力的事故,美国国防部对绝大部分的军队性暴力案件享有排他性的处置权。美国国会的监督权主要体现在收取军队提交的年度报告,以及获知案件处置的结果。近些年,不断有国会议员提议将相关案件交由独立部门进行调查和审理,但都收效甚微。前文提过的斯佩尔议员曾向纽约时报透露,“军方一直在游说国会拒绝通过我们的提案,以免损害指挥官们的权威。[28]”可想而知,五角大楼的意志非常坚决,外部力量想要撬开它的隐秘一角绝非易事。从政客的角度出发,这样做的政治风险高,能带来的实际收益也很有限。美军服役和退役人员占美国总人口的比例较低,难以转化为一个政党在选举中的基本盘。比起种族歧视、大国竞争、气候变化、全民医保等社会热点,军队性暴力仍是一个相对小众和边缘的议题。所以为此奔走呼号的政客屈指可数。他们的主要意图也都是将该现象归入性别议题,与女权运动联系到一起,为自己和所属党派积累政治声望。在其中,只有极个别是像玛莎·麦克萨莉这样具备亲身经历并成功跻身政坛的幸存者。2019年5月,这位前战斗机飞行员、现亚利桑那州共和党员正式向国会提出议案,旨在推动军方改变针对性暴力行为的处理方式。根据美国国会官网提供的信息,以军队性创伤为主题的提案(包括H.R.713号、H.R.6125号、H.R.3015号等)均停留在最初的提出(introduced)阶段,仍有四道立法程序须待通过。由此可见,美军性暴力案件得到秉公办理的前景依旧黯淡。
此外,美国针对军队性暴力的司法解释依然存在灰色区域。在立法改革领域,性暴力行为属于相对新兴的讨论对象。鉴于妇女地位的上升速度迟缓,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性暴力行为才开始引起美国公众的注意。其后,与此相关联的平民与军事法律都愈发注重保护受害者的权益。然而,美国司法系统对于军队性暴力这一非主流议题一向持保守态度。费尔斯法则便是这种态度的集中体现。1950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在费尔斯诉美国政府一案中裁定,政府对于军人在服役过程中受到的损伤不负法律责任[29]。这就意味着遭受性暴力的军人只能在军队系统里提交案件,即便对于军方在案情调查、案件处置、审判结果、赔偿金额等方面的处理有异议,也无法起诉军队机构。所以,军队性创伤患者中的大部分压根没有举报,少数发起举报的勇士也往往铩羽而归。
性暴力问题是美军的一大痼疾,但五角大楼对施暴者的惩罚更多是象征性而非实质性。其“讳疾忌医”的态度背后,的确存在苦衷,即军队的特殊性。在过去的几十年来,曾有多位退役和现役人员控告国防部侵犯了他们的宪法权利,但都被平民法院以此为理由驳回。以乔卡诉拉姆斯菲尔德一案为例,案件在上诉后仍被裁决维持原判。联邦第四巡回上诉法院的法官认为,多个最高法院判例都授予平民司法部门不干预军队决策的权利,认为应由国会进行质询并改进相应的法定条款;同时,上下级关系是军队特有编制结构的核心,若将上级的个人责任认定置于下级的影响之下,势必侵蚀令行禁止的军事生态[30]。然而,正如斯佩尔议员在国会演讲中所反复提及,纵容性暴力是在损害军队的团结、士气和战斗力。性暴力现象的泛滥同样会削弱美军印以为傲的纪律与秩序。当愈来愈多的军队性创伤患者得不到基本的信任与支持,军队又如何要求他们若无其事地继续奉献呢?
简言之,根本的解决之道在于恶人得到应有惩罚。美国须释放出这样一个信号:军队特性并不能成为庇护加害者的借口和理由,身着军装也无法逃脱牢狱之灾。白宫、国防部、国会的领导层都应主动担起责任,将报告、调查、监管、起诉、受害者保护等一系列工作置于军方指挥链之外。只有如此,美军才能让性暴力零容忍从口号落实为行动,让作恶者得到与罪行相匹配的处罚,让受害者重拾恢复正常生活的信心。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没有哪一方决意革除积弊。依据美国宪法的规定,联邦法院的确不能提供有效介入。而国会召开听证会、国防部提交报告逐渐成为了例行公事。如此循环往复,却仍未发生具有重大意义的改变。可以预见,如果美国掌权者继续回避症结所在,那么美军性创伤的悲剧将不断上演,最终导致军队整体实力的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