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百年视野下我国群众文艺的发展路径及其特点*

■ 周建新

新中国群众文艺是人民群众“自我表现、自发教育、自我服务”的非职业、非商业的文化艺术,活动形式包括“群众文学活动、群众戏剧活动、群众曲艺活动、群众音乐活动、群众舞蹈活动、群众美术活动、群众游艺活动、群众体育活动”①等。从革命战争年代到和平发展年代,群众文艺在战争动员、舆论宣传、丰富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保障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激发人民文化创造活力、维护国家文化安全、提升国民文化素质、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已经充分融入到人民群众日常生活当中,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文艺大家庭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与文学、戏剧、电影、电视等文艺类型相比,群众文艺的艺术独特性、创作专业性、市场化程度还显不足,理论研究起步较晚,相关研究成果相对较少。正因为此,国家将“加强群众文艺理论研究和评论工作,提高群众文艺专业化水平”②,作为新时代加快社会主义群众文艺繁荣发展的重要任务之一。

一、孕育形成期(1921—1949年)的群众文艺及其发展特点

从历史沿革和根本属性上讲,新中国群众文艺的诞生与中国共产党成立同步。其原因在于,一方面,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与人民群众有着天然的血肉联系,其政党属性决定了我国群众文艺的根本属性,自成立之日起就要求文艺工作必须是紧紧围绕工人、农民、军人等群体开展。另一方面,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群众文艺路线、方针、政策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时期大多延续了下来,保持了属性上的一致性和政策上的延续性。从总体情况观察,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主要是配合“抓革命”的时代使命,在思想引领、组织建设、队伍建设、活动开展、创作生产等方面都有所建树,很好地完成了始创期的各项准备工作。

(一)孕育形成期群众文艺发展的基本情况

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工作主要围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事业开展,是中国共产党群众路线在文艺战线的具体实践,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群众革命斗争的重大举措。由于处于初创期,群众文艺工作在指导思想、组织建设、活动开展、作品创作等方面有很多开创性。

其一,早期群众文艺的指导思想应运而生。1942年5月,毛泽东发表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强调“我们的文艺第一是为工农兵”“我们的问题基本上是一个为群众与如何为群众的问题”,明确了中国共产党群众文艺的革命属性和宣传属性。延安文艺座谈会“极力提倡工农兵文艺”,对当时的群众文艺实践产生了革命性影响,其“义素符码”构成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时期群众文艺工作的“基本语汇”,甚至说,这种“红色文化意识形态记忆的记忆母体”的影响力持续影响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成为“中国共产党在文艺管理方面的意义目的和价值旨趣”③。

其二,早期群众文艺的活动形式多样。群众文艺活动作为群众文艺工作最重要的载体和呈现方式,其开展深受广大工人、农民、战士和知识分子阶层欢迎。1934年1月,毛泽东在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报告中,对中央苏区群众文艺活动发展给予了肯定。④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宣传队、剧团、文工团及其他群众文艺组织,开展了丰富的群众文艺活动。如中央苏区的“列宁小学、夜校、识字班、妇女教育、政治学习、读报、以及体育运动等”⑤。但是从“活动”上升到“运动”,即大规模全面铺开还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杜仲平在总结西北革命文艺工作的经验时说,“整个为群众的文艺运动,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才形成”⑥。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影响较大的群众文艺活动有“街头诗运动”“大秧歌运动”“战士诗运动”“西北战地服务团”“战地社”“战歌社”⑦等。

其三,早期群众文艺的创作生产链条日趋完整。群众文艺创作生产是群众文艺主体能动性发挥和客体再现生活、反映生活的主要方式,作为“艺术生产”,必然离不开群众文艺创作队伍、文艺作品等基本要素。群众文艺创作生产与群众文艺活动开展密切相关,一方面,群众文艺活动的开展需要大量群众文艺作品来支撑,为群众文艺创作提供了客观需求；另一方面,随着群众文艺活动开展,文艺知识的迅速普及与提高,也改造、培育了一批群众文艺创作人才,这又为群众文艺创作强化了人才基础。完整的群众文艺创作生产流程闭环链条在这一时期出现,催生了著名的“延安文艺现象”,代表性作品有新秧歌剧《兄妹开荒》、新歌剧《白毛女》《血泪仇》、新历史剧《逼上梁山》、新洋片《养娃娃》、新诗歌《王贵与李香香》、新小说《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小二黑结婚》、新通讯文学《白求恩》等,它们在中国群众文艺发展史甚至中国文艺史上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二)孕育形成期群众文艺发展的主要特点

尽管这一时期的历史时间跨度不是特别长,但却经历了曲折而又惊心动魄的革命战争,且不同区域的革命形势又有所不同,所以群众文艺工作开展的复杂难度可想而知。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群众文艺体现出明显的交叉融合特性。

其一,在功能价值上体现革命目的性和工具手段性的交叉融合。群众文艺在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救亡图存大业中诞生成长,因此不管以何种形式开展,其主要特点都是强烈的革命属性和“一致对外”的民族性交叉融合。这种交叉融合对于全体中华民族而言,在这近30年的艰苦卓绝的斗争中是“合目的性”的高度一致。在统一目标的统摄下,国统区也好、解放区也罢,群众文艺的“工具性”和指向性也就显而易见。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群众文艺的普及和提高,都是服务于力挽狂澜式的救万民于水火、寻求民族解放独立的总体目标。

其二,在创作观念上体现文化传统性和现代性的交叉融合。鸦片战争后,西方的现代文化观念、文艺形式也随着他们的武器纷至沓来,“师夷长技以制夷”“西学东渐”“洋为中用”等学习西方、革新社会的文化思潮席卷神州大地。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虽然“偏安一隅”,普遍存在于落后的乡村地区和城市基层,但传统与现代、保守与激进的激烈冲突也深深影响着群众文艺创作,比较明显的是,关于民族劣根性、封建礼教顽固不化反思的内容大量出现,试图在群众文艺的普及与提高中实现“民众启蒙”“民智提高”。从实际过程看,从闭关锁国到门户开放,群众文艺创作难以避免中西观念冲突,但自豪的是,在这种激烈的冲撞中,群众文艺作为中华大地最底层、最普遍、最大众的文化样态,在迎来现代性改造和升级的同时,时至今日依然保持着坚定的文化自信。

其三,在活动开展上体现文艺场域的城乡互动与交叉融合。从民国时期开始,城市少量的公共类文艺设施与场所已经建立,如“俱乐部、青年会、民众乐园、大世界；有些城市和县城还设有民众教育馆”,部分乡镇也“建有戏楼、茶社”。⑧这种活动组织形式对于新中国群众文艺发展而言是有启发性的,例如“通俗教育馆”的建立,其部分文化教育功能设置、组织运行形式对于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化馆、群艺馆建设都有很好的借鉴意义。⑨但是国民党统治下的“通俗教育馆”等实施场所建立的根本目的还是要维持庞大的官僚集团的统治利益。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文艺始终心系广大人民群众,与“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路线保持一致,不断加强对广大农村地区群众文艺事业的领导和建设,还能够与时俱进,齐头并进推进城市和乡村的群众文艺建设发展,使之相互补充,共同支持新民主主义革命事业发展。

总结起来,早期群众文艺伴随着中国共产党的诞生而出现,并在革命烈火中孕育而成,作为马列主义宣传手段和推动革命前进的斗争法宝,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一方面,它具有极强的社会动员能力,吸引、鼓动普通民众参与到新民主主义革命及文艺活动中去,“激发了人民团结抗战的信心”⑩,因此有着巨大的时代意义；另一方面,“它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文化政策及理想”,并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事业、崇高理想、初心使命宣传到广大工农兵学阶层,丰富了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提高了他们的思想觉悟；再者,从群众文艺发展历程观察,这一时期的时代背景、孕育环境注定了其红色文化基因的赓续和革命文化的底蕴积淀,这些自带的“荣耀光环”内化为其文化性格,即便是到了和平时期依然清晰可见。

二、探索成长期(1949—1977年)的群众文艺及其发展特点

新中国成立后,国内外环境形势十分复杂,新生政权受到的挑战来自方方面面,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百废待兴,群众文艺作为国家凝聚人心的重要方式和广大人民群众抒怀释怀的重要途径,活动开展十分活跃。然而,受“大跃进”“左倾”思潮的影响,尤其是“文化大革命”的巨大冲击,群众文艺发展受困,甚至出现了停滞状态。从总体情况观察,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工作与“促生产”的时代使命紧密结合,但同时也没有忘记“抓革命”的任务要求,不仅很好地实现了功能角色的成功转型、催生场域的有效转换,还建立起体系化的组织架构、搭建起了多样化的活动载体、培育出了一批新的群众文艺力量,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初期的文艺普及与提高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探索成长期群众文艺发展的基本情况

1949年7月,新中国第一次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召开,大会全面总结了革命战争时期群众文艺工作的经验,并研究新中国成立后的建设发展思路。郭沫若在本次大会的致辞中明确要求,“我们要注意开展工厂、农村、部队中的群众文艺活动,培养群众中新的文艺力量”。然而,和平年代与战争年代群众文艺工作开展有着极大的不同,无论是制度建设、组织运行、人才培育还是功能定位等都需要进行全方位重构,因此,这一时期群众文艺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人民新政权的建立开展相关活动。

其一,群众文艺工作的管理运行体系逐步完善。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将群众文艺事业作为党和政府相关部门的一项重要职责来予以推进,最终形成了中央到地方、党政部门到社会组织的纵横交叉的组织运行管理体系。从横向职能协调看,形成了包括文化管理部门、工会组织部门、共青团和教育部门、军队管理部门协同管理的群众文艺制度体系。从纵向职能分配看,以文化部群众文化事业管理局的成立为重要标志,“一个以文化馆、站为中心的群众文化辅导网,以俱乐部为中心的群众文化宣传活动网已经基本组成”。此外,国家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群众文艺工作也高度重视,将其纳入政府管理职能当中。至此,群众文艺工作从战时动员机制下面对重点辖区、重点区域、重点人群开展文艺活动,发展成为行政力量主导下的覆盖全国全民族全社会的、日常稳定的、体系化的制度和工作体系。遗憾的是,“文革”爆发以后,整个国家陷入了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的运动当中,群众文艺管理体系名存实亡,难以正常运转。

其二,群众文艺人才队伍建设与创作生产卓有成效。“文革”前,我国群众文艺工作开展十分活跃,群众文艺的组织架构不断健全、任务明确化,“在组织当地文艺工作者进行创作和各种配合中心任务的文艺宣传以及辅导群众业务艺术活动上做了不少工作”。一方面,文艺战线服务工农兵的意识很强烈,“特别是自1958年以来,广大文艺工作者上山下乡,深入工农群众,和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过程中,或深或浅地自觉地改造了世界观和阶级情感”,创作出一批新的文学、新的戏剧、新的电影、新的连环画、新的年画、新的歌曲、新的舞蹈等文艺作品。另一方面,“群众又通过多样的业余活动的方式积极地参加了艺术创造的事业”,例如“许多作品被群众改编为通俗的戏曲和戏剧,群众也编写许多的曲艺,快板和歌曲”。此外,“我们的文学艺术和人民发生了广泛的联系,推动了群众中间的新文艺活动,在群众中形成了文学艺术的后备军”。但是,“文革”导致群众文艺组织几乎瘫痪,一些群众文艺工作者遭到迫害,群众文艺活动无法正常开展。

(二)探索成长期群众文艺发展的主要特点

由于这一时期处于革命战争时期向和平建设时期过渡、抓革命向促生产过渡,群众文艺行政部门、群众文艺组织、广大人民群众之间也在不断调试、适应和磨合过程中,体现出“探索性”的转型特征。

其一,在运行管理上由政府统一管理向群众自发自愿组织过渡。这一时期群众文艺工作作为国家政府部门的职责被明确强调,但其管理涉及部门众多,如文化部门、党团部门、部队机关、工会部门以及民族管理部门等。这一方面说明群众文艺涉及的面多领域广需要多部门协调联动,但另一方面,多头管理为今后的群众文艺工作管理带来极大困难。和平建设时期,群众文艺更多地回归和强调群众主体的自愿自觉,人民群众在生产生活之余自行组织的机会明显增多,但是“文革”时期,群众文艺完全被集中统一管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遍布城市、工矿、企业、学校、农村,千篇一律推广“样板戏”,唱“语录歌”,跳“忠字舞”。

其二,在功能价值上由革命宣传教育向休闲娱乐过渡。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内外复杂的政治环境给予新生政权极大压力,需要群众文艺配合做出强有力的宣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更是需要群众文艺再次激发和点燃全民的革命意志和斗争精神。然而,群众文艺不能超越、更不能替代社会生产建设,其功能定位理应回归到精神生产层面。于是,在新中国百废待兴、亟需恢复生产的需求驱动下,群众文艺把精神文化建设、文化娱乐的自主权交还给广大人民群众,从高压紧张到团结活泼,从宣传教育到娱乐放松。但遗憾的是,“文革”爆发后整个国家陷入了停滞状态,出现了群众文艺运动越俎代庖,代替生产建设的极端情形。

其三,在队伍建设上由专业型向业余型过渡。群众文艺不是“另起炉灶”独创一种文艺类型,而在于兼容并蓄、吸收百家之长,其目的是向广大群众普及文艺常识并提高全民文艺素养。因此,与传统艺术类型相比,群众文艺的革新不在于艺术形式创新而是艺术创作与传播价值理念的根本变化,即在面向群众、服务群众、群众自主的原则下进行艺术创作或艺术再创造。之所以说是价值理念创新是因为这里的“群众”是一种群体意义的象征符号而非每一个人民个体。群众文艺创作与传播主体自身的实际就是介入专业与业余之间的中间状态。然而,“大跃进”时期的文艺也跟着“放卫星”,出现“人人能读书、人人能写诗、人人看电影、人人能唱歌、人人能画画、人人能跳舞、人人能表演、人人能创作”的口号,这种要求不仅不符合现实实际,也不符合艺术规律。

总结起来,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工作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初期探索前进,一方面因为有了较为完整的管理体系再加上政策支持,群众文艺活动开展十分活跃。另一方面,群众文艺工作开展与新中国整体生态环境休戚与共,受国家大政方针影响较大。过渡期的这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是正常的,积累的经验产生的教训也都是自然的。毫无疑问,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在“促生产”方面起到了动员鼓劲、凝神聚力的作用,但也出现了一些摇摆不定甚至是激进受挫的情况。

三、成熟进步期(1977—2012年)的群众文艺及其发展特点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标志中国社会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大幕。这一时期群众文艺发展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文革”巨大破坏之后开始全面复苏。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文化体制改革也在探索中前行,群众文艺在管理方式、组织运行、队伍建设、活动开展等方面迈出改革探索步伐。从总体情况观察,这一时期群众文艺全面总结以往的经验教训,经过一系列的改革探索,基于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下的群众文艺发展模式最终确立。

(一)成熟进步期群众文艺发展的基本情况

这一时期群众文艺发展遵循的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总体路线,改革任务是在尊重经济社会发展实际、服从自身发展规律、激发群众主体参与积极性等方面,破除不利于发展的各种政策制度。一方面,按照“自主、自愿、自乐、自发”的原则,探索“以文养文”“以文补文”或“以工补文”的建设思路；另一方面,防止矫枉过正,弥补市场运作机制的不足、消除文化产业对于群众文艺发展的不利影响,将群众文艺事业纳入政府公共服务职能予以支持保障。

其一,群众文艺的公益属性得到强化。党的十五大报告确立了整个文化分类发展的总要求,将其分为公益性文化事业和经营性文化产业两大部分,由此明确了群众文艺作为公益性文化事业的定位。党的十六大报告继续明确,要支持和保障公益文化事业,并鼓励其增强自身发展活力。党的十七大报告进一步要求,“坚持以政府为主导,加大财政投入力度,加强社区和乡村文化设施建设,鼓励社会力量积极参与公益性文化建设,拓宽服务渠道,健全服务网络,不断提高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能力”。由此可见,国家对于群众文艺发展的总体思路是清晰的,在政策制定、文化引导等方面,不断强化群众文艺工作的公共文化服务职能,这为市场经济环境下群众文艺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坚强保障。

其二,群众文艺的发展活力得到激发。庞大的组织架构、大量的人员编制和日益高昂的运行成本对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国家文化管理而言确实是沉重负担。如何鼓励文化事业单位根据自身特点和优势开展经营性活动,缓解群众文艺活动经费不足成为一个难题。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国家层面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从改革创新中寻求发展动力和新机。于是,《关于当前农村文化站问题的请示的通知》《文化事业单位开展有偿服务和经营活动的暂行办法》《群众艺术馆、文化馆管理办法》等制度文件陆续出台,对于规范群众文艺发展、激发发展活力提供政策保障。

其三,群众文艺活动开展如火如荼。江泽民在中国文联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指出:“作为农村文化、企业文化、军营文化组成部分的群众性文艺活动,其广度也是前所未有的”。群众文艺活动在各地区、各民族之间广泛有力开展,城市群众文艺活动设施建设进一步加强、活动样式丰富多样；“传统民俗以其顽强的生命力重新在广大乡村地区蓬勃兴起,并在规范乡村社会的生产、生活秩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军队、学校以及工会、妇女等团体组织的群众文艺活动在各自领域有序开展,极大地丰富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进入21世纪以后,伴随着经济社会建设的快速发展,“民间文艺、群众文艺等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其四,群众文艺基础建设全面加强。随着公共文化服务体系逐步建立,群众文艺的公共服务能力不断提升,专业的文艺演出、电影放映、书刊的出版和发行,迅速普及到农村、工矿和连队,农村广播网、电影放映网建设得到扩展,电影放映设备和戏剧演出的服装、道具得到改进,能轻装上路,便于跋山涉水,乌兰牧骑式的流动文化组织有计划地开展。此外,在群众文艺研究和学术期刊平台建设上也迈出坚实步伐,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一批群众文艺专著、专业教材、辅导教材相继问世；一批研究期刊相继出版,成为群众文艺理论研究和传播的主要阵地。这为我国群众文艺研究奠定了基础,但遗憾的是,这种“兴旺”的研究现象只是昙花一现,后续乏力。

(二)成熟进步期群众文艺发展的主要特点

我国群众文艺发展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国情是,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和城乡发展极不平衡。而群众文艺又依赖于彼时彼地的经济社会建设水平。这一时期群众文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在改革深化中寻求一种动态平衡,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和科学发展。

其一,在管理运行上协调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再平衡。群众文艺开展的“以文补文、多业助文”“以工养文”“多种经营、多业助文”等有偿服务,意味着除了强调政府的主体责任之外,对于市场的力量、社会的力量表示了积极欢迎。客观上,这可以刺激群众文艺组织平台和人才队伍进一步改进服务,提高群众文艺组织能力,提供更多的优质内容；也可以进一步激发人民群众的自主性、创造性和文化动能。然而,群众文艺市场化或者半市场化带来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一些地区曲解国家政策,贱卖群众文艺公共平台的国有资产,丢弃本职工作或将其作为副业,严重弱化群众宣传教育、指导群众文艺创作的职能。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化,国家对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进行明确功能定位,从而实现群众文艺公益性和市场机制建设之间的再平衡。

其二,在结构布局上协调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再平衡。社会主义改革建设带来城乡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传统的乡村社会由于城镇化、农民工进城等因素影响,已经出现了“空心化”“老龄化”和“空巢化”,因此群众文艺开展失去了基本的人才依托。为此,1998年,文化部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文化建设的意见的通知》。此外,城市、厂矿则因为“职工下岗”、城市生活压力过大等因素,也导致了群众文艺开展的动力不足。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城乡群众文艺发展不平衡的矛盾更加凸显。所以,建立健全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推动群众文艺在城乡的均衡发展,尤其是利用现代传媒手段,实现城乡群众文艺资源的迅速对接和传播,成为各界的共识。

其三,在整体保障上协调不同经济区域间之间的再平衡。我国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差距,内地与沿海经济发展差距,内陆和边疆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等客观上制约了群众文艺开展,因为群众文艺的硬件平台,如群众文艺馆建设、文化馆建设、文化广场建设、广播电视“村村通”工程实施、农家书屋建设等本质上都属于基础设施建设范畴,国家财政和地方财政都需要加大投入才能完成,这对于落后地区而言是很大的压力。此外,少数民族地区的群众文艺发展情况复杂多样,影响了当地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因此,国家对现代公共服务体系建设的标准要求充分尊重了当地的发展实际和发展实力,当然也通过资源的统筹调配和倾斜,实现区域群众文艺发展的再平衡。

总结起来,“实践证明,以文补文是群众文化工作解放思想,穷则思变,在工作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促进群众文化事业发展、增强自身获利的一项关键性的措施”。与此同时,实施“业余、自愿、小型、多样、节约”的原则,有利于释放群众文艺发展的活力,因此,国家在效率与公平的选择中愈发明确,将公益性作为社会主义群众文艺的根本属性,公共文化服务作为其首要功能,从而回归群众、立足群众、服务群众、尊重群众,保障人民群众基本的文化权益,体现其鲜明的意识形态导向和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

四、全面发展期(2012年至今)的群众文艺及其发展特点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主持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以赤诚为民的情怀亲自谋划、关心新时代群众文艺事业发展。从总体情况观察,因为这一时期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重大变化,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加迫切,为此,国家对群众文艺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过发展规划、法制建设、政策出台等多种方式,对其阵地建设、活动开展、人才建设、设施建设、产品供给等做了系统性谋划,也促进其迈入全面发展的快车道。

(一)全面发展期群众文艺发展的基本情况

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与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群众文艺发展提出高质量要求,对各地区各民族群众文艺充分平衡发展提出更高要求。群众文艺发展离不开国家建设成绩的支撑,这一时期群众文艺的平台阵地建设、品牌活动开展、优秀作品创作传播、工作机制创新、人才队伍建设等方面取得佳绩,从实践层面看,新时代群众文艺需要创造性、创新性地开展活动,“既体现了继承性和民族性,也体现了原创性和时代性”,根本上是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为人民幸福、国家富强、民族振兴提供“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

其一,群众文艺的阵地网络建设更健全。各级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站)、美术馆、科技馆、纪念馆、体育场馆、工人文化宫、青少年宫、妇女儿童活动中心、老年人活动中心、文化广场、文化大院、乡镇(街道)和村(社区)基层综合性文化服务中心、农家(职工)书屋、公共阅报栏(屏)、广播电视播出传输覆盖设施、公共数字文化服务点等群众文艺阵地建设快速推进,覆盖全国的群众文艺阵地网络建设有力,场地、设备等硬件投入得到全面保障。

其二,群众文艺品牌工程(活动)建设更加有效。广播电视公共服务从“村村通”到“户户通”持续推进,农村电影公益放映工程的放映场次和质量不断提升,农家书屋建设为农村学习提供有力平台,中国艺术节群星奖评选、“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评选、中国老年合唱节、中国少年儿童合唱节、中国农民歌会、送欢乐下基层等示范性活动影响力日益扩大,“戏曲进乡村”“戏曲进校园”等高雅艺术普及活动广受欢迎,优秀广场舞作品的创作、培训、交流、推广得到大力支持。

其三,群众文艺共建共享共繁荣的协作机制得到创新。文化与旅游主管部门、新闻出版、广播电视与网络视听、电影等文化主管部门负责公共文化服务工作,其他有关部门在各自职责范围内负责相关公共文化服务工作。文联、作协、工会、共青团、妇联等团体和组织的协作协调,促进资源的联通共享和融合发展。专业文艺院团、艺术院校、文联、作协对基层公共文化机构和群众文艺团队结对帮扶机制常态化。

(二)全面发展期群众文艺发展的主要特点

这一时期的群众文艺发展迎来了“两个一百年”的战略机遇期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群众文艺工作已经融入到每个家庭的日常生活,成为新时代人民群众美好生活获得感、满足感、幸福感的重要内容之一,因此发展特点体现在新时代的“新”变化上。

其一,明确新时代群众文艺发展的新理念。2014年10月,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民间文艺、群众文艺等各领域都要跟上时代发展、把握人民需求。”2017年11月,习近平在《给内蒙古自治区苏尼特右旗乌兰牧骑队员们的回信》中指出,“乌兰牧骑是全国文艺战线的一面旗帜,……以天为幕布,以地为舞台,为广大农牧民送去了欢乐和文明,传递了党的声音和关怀”。这是对我国群众文艺活动的充分肯定,也为推动新时代文艺繁荣发展提供了“金钥匙”。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是新时代群众文艺发展的基本方略。“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群众文艺完美诠释了社会主义文艺的本质并在实践发展中一以贯之、坚持到底,其本质就是“群众的文艺”,人民群众是其创造主体,既是群众文艺的“剧作者”,又是群众文艺的“剧中人”,还是群众文艺的“剧评人”。

其二,新时代人民群众对群众文艺发展的新需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新时代,群众文艺发展的根本任务是适应社会主要矛盾变化,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待。“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是与社会主要矛盾的演化历程相承接的,表明了中国人民生活样式的变迁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高层次的阶段。”生活样式、生活质量都对群众文艺的发展水平提出要求,如对群众文艺主体性的尊重、创造性的发挥、服务意识的提高、内容供给的有效富足等。

其三,推动新时代群众文艺制度建设新成就。这一时期,党和国家出台的一系列政策法规，支持、规范、谋划新时代群众文艺发展,如《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十三五”时期繁荣群众文艺发展规划》等,为繁荣群众文艺提供了政策保障,为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供了有力支撑。

总结起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为群众文艺发展带来了硬件、软件等各方面的全面升级,为小康社会背景下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提供了丰富的内容。然而,着眼未来,无论是城市化建设、乡村振兴还是共同富裕发展,要“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群众文艺“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这就要求“完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深入实施文化惠民工程,丰富群众性文化活动”。最令人欣喜的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初心使命的再回归、再认识和再强调,必然为当前及今后的群众文艺全面发展和繁荣兴盛提供坚强保障。

从新中国群众文艺发展历程看,群众文艺不是无源之水,它“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强调:“我们要继续弘扬光荣传统、赓续红色血脉,永远把伟大建党精神继承下去、发扬光大！”十九届五中全会对“十四五”时期文化建设提出明确要求,即“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和文化产业体系更加健全,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日益丰富,中华文化影响力进一步提升,中华民族凝聚力进一步增强。”那么,新中国群众文艺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根脉,以革命文化为源头,以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主体”的文化艺术样态。站在新的时代航向,正确认识和深刻理解我国群众文艺发展历程,对于总结中国共产党百年的发展史、赓续红色血脉、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具有重要意义,需要我们学界、业界以及其他社会各界给予高度重视,进行深入研究。

注释:

① 杜染:《群众文化》,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版,第89-91页。

② 文化部:《“十三五”时期繁荣群众文艺发展规划》,中国文明网,http://www.wenming.cn/ziliao/wenjian/jigou/qita/201705/t20170512_4239071.shtml,2017年5月12日。

③ 张清民:《两个文艺“讲话”的话语意义分析》,《文学评论》,2020年第1期,第7页。

④ 胡守勇:《“下里巴人”的重建——利川市群众文化建设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第43页。

⑤ 孙渊:《群众文化概论》,新华出版社1988年版,第6页。

⑥ 柯仲平:《把我们的文艺工作提高一步——西北代表团陕甘宁部分文艺工作总结发言》,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2012/2012-07-04/133138.html,2012年7月4日。

⑦ 艾克恩:《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前前后后(1992年)》,央视网,http://news.cntv.cn/china/20120518/113505.shtml,2012年5月18日。

⑨ 彭泽明:《文化馆的雏形:民国初期的通俗教育观》,《中国文化报》,2012年11月5日,第7版。

⑩ 陆青:《群众文艺运动的新方向——浅析〈穷人乐〉的创作特点》,《党史博采》(理论版),2015年第4期,第4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