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作为不断实践着的生存状态

文/傅强强（重庆财经职业学院）

一、作为词义指称的休闲

休闲自古有之，在早期休闲实践来看，休闲和劳作与自然存在切不可分，而对于上层阶级来说更大程度追溯为一种可被思维所把握的理想生存意义构建，而“思维本身的要素，思想的生命表现的要素即语言” ，因此以语言和文字符号为代表的文化传承载体，具有现实性和内在价值性的统一，既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其本身又成为人类文明演进史的见证者，文字符号记录和传播着丰富的关于世界国家各自社会与民族的历史。而休闲在中国古文字中早已有载，其甲骨文书写与现代汉字之“休”并无太大差别，《说文解字》释“休”为息止也，从人依木。在此，木发于林而秀于林，木亦指代自然，人以自然为依，人依自然而生，人顺自然而为，自在自然的必然性对人的客观制约要求人应顺自然之势而为，表现了古人在早期现实的生存实践探索中对自然之力的敬畏所产生的朴素自然观。而“息止”蕴含了人出于对自身生存诉求的一种理想性完满状态的期许，其源于为获得自身生存资料以合乎自我目的需要，存于发现和认识自在自然之规律而顺应和利用自然之势进行否定和改造现存自然世界的人化自然过程中，体现了人的能动性和本质力量的再现，止于这一阶段性的对象化活动完结以达成目的实现。“闲”字亦有“木”且门中藏木，木置于门内，这里与“休”之“木”本是同根同源所指，皆为木之根本即自然所在，自然既在门外也在门内。在此“闲”还暗含了在空间属性上的范围与界限之意，内在自然源于外在自然却直达本心，“闲”在古文中也与“娴”同意，表达了娴静雅适的自在人生境界追寻，强调了人内在心境修养得更为高级存在之维。古人常将休与闲二字并称并用，在早期现实的自然生产条件中构造其生存状态的理想之维。英文中“休闲”译为“Leisure”，身体在长时劳作后的必要歇息与机能恢复可视为其基本含义，在此基础上又超越于身体范围更多地指向一种合乎人性本身且能够被允许发展自我的生活方式，而非是简单庸俗的娱乐消遣代之。其词源的考究在学术界探讨广泛且深入，总的来说，在社会更替与时代变迁中不断演变被赋予新的意义而被视为人类精神文明创造的必要前提，在此过程中进行了诸多的理论廓清与意义规范。需要澄清，不同历史阶段和不同社会形态的有闲阶层、有闲意识与有闲活动并非完全一成不变的，而是与时俱进合乎社会存在之变。

休闲作为人类物质生产力发展的结晶又成为生产力前进的助推力，人类对于休闲的追寻体现着作为有意识的类存在物的人能够“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而且能够“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进行生产”。 因此，休闲的主要成分可看作基于生产实践之上的思维实践而又相对独立于生产实践，其在相当历史时期可被视为有闲阶层的特权和社会产品中的“奢侈品”。今天，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深度推进，仅从原则上来说，大规模机器替代人力导致人类体力劳动的减少甚至完全消失，让我们即将进入新的更高级生产形态，这也意味着比少数群体享受的福利社会更具优越性的普遍有闲社会来临，休闲作为往日的“奢侈品”也有了大众市场。休闲社会快速到来也使得社会不同阶层对于休闲产品、休闲服务、休闲消费行为等认知有了结构性改变，或者说我们是否拥有能规范休闲的能力，因此社会总体休闲观念的引导和规范还得从休闲实践中来。

二、作为现实实践形态的休闲

在较长历史时期内，休闲主体、休闲资料、休闲方式之间的关系处于动态。人类物质生产力经过两次工业革命与现代技术革命的不断更新，造就了今日社会产品整体性富足的盛况，智能信息技术在各行业的普遍嵌入与深度融合仿佛预示着人类社会的新跳跃，如今，生存资料生产所占据的主要部门已经被集中且降低到历史最低点，但凭借资本与技术在全球的流动与增值，尽管这样的方式带有明显的剥削性质，我们仍然生产数量庞大且种类如此繁多的产品，自由时间盈余也达到了历史新高度，在马克思对于物质生产与交换的语境中，自由时间的获得与增加本身就是财富的本质，而且其不仅表现在时间的尺度也表现在发展空间的可能性。休闲权利伴随着社会管理技术进步有一定下沉与扩大，在原则性上上述进步的图景在纯粹设计中会走向更合理状态，但受历史局限性与实践工具影响，进步与发展始终是在面对问题中前进的，如果一旦某些问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或根本上就没有解决，就会引发新的更为复杂的问题和矛盾，也会要求为解决新问题的工具生产，如此往复。在此，我们可以明确看到休闲社会的到来正是在不断解决新问题追求更高社会生产力的根基上所建立，休闲实践活动的结构在相对历史时期中有稳定的状态，在不同历史时期受休闲资料的制约也显现出明显的差异和变动。

如今，休闲主体、休闲资料、休闲方式之间的关系依旧处于动态，就中国当代休闲实践的发展情况而言，得益于改革开放带来的全方位进步与社会总体财富增加，社会总体休闲实践已经在一定程度并且在更广阔的领域符合上述预见。尽管不同阶层受分工和各自发展条件差异的影响，但在现阶段都不同程度摆脱了以往物质匮乏的局面，紧随着的却是精神产品的不足和质量上的参差不齐，这也就导致了在如何获取与分配自由时间问题上不同的群体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方式。仅从现代社会生活所规定的固定节假日数量来看是有所增多的且被赋予明显的文化内涵与价值取向，随着更为智能的机器助手渗透于必要劳动带来自由时间巨量增加，也拥有更多的工具和方法运用到休闲资料的获得与提取中去，有了更多的群体可以实现自我发展，达到理想中的人生修为境界。休闲由此被生产也成为大众消费产品，一系列休闲产业以及所催生的休闲经济成为拉动当前社会经济发展的“马车”。马克思指出：“人们用以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方式……不应当只从它是个人肉体存在的再生产这方面考察。” 但是，休闲又不仅仅在于物质财富扩展和成就新兴休闲产业，在现实休闲实践中也显现出病态。正是资本的理性逻辑在全球的扩张，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发展经济，为了获取自由时间而投入大量时间，为了休闲而“自愿”进行“强制劳动”，有了自由时间却还在和时间赛跑，给普通人施加的压力使得其生活被截然分成劳动与休闲，休闲走入劳动的极端化倾向。而大部分人的休闲形式在现代传媒技术所精心营造的消费景观中不知不觉成为物的奴隶，消费时间充斥休闲时间，休闲消费已经彻底沦为消费休闲。花费大量时间和劳动力仅为了获得更多货币，而目的是为了在休闲中使用货币，货币反而成了连接劳动与休闲的桥梁，人却始终没能跨过这座桥。而由于更为广泛的传统机器与智能机器参与生产环节所带来的大量劳动者失去劳动和工作的机会，失业者和不劳动者却是在毫无质量与意义可言的时间中虚无度过，尽管有社会救济的暂时关照，但实质上已无任何休闲可言，只剩下消遣度日，社会整体休闲资料与休闲权利的分布与分配处于极不平衡，在此，对于现实休闲实践病态的思考与规范是必要的。

三、休闲在实践进程中的规定性

休闲景观的图景展现在现代社会并已普遍存在于各阶层之中，本质上来说是基于必要劳动之上主体自由选择以便成其所是的现实实践，也作为兼具了人在物质与精神、自然与社会、自我与他者之间独立游走的理想性交往方式。由于休闲所需自由时间的富余源自必要劳动时间的减少，休闲活动源于必要劳动而且其目的之一又在于如何更多地减少必要劳动，所以休闲可看作是与必要劳动处于相互转换之中并且超越于此的高级劳动之维。同时我们也要明确，现代休闲是超越了以往休闲理论并将其归结为为单独的内在思维行为而赋予其更为普遍意义的受制于必要劳动的社会性行为。

在此，休闲的条件首先是自主开展休闲活动的时间，即主体所拥有的富余自由时间，这也是马克思经济思想中的重要概念，现代休闲实践有必要在此基础上进行构建，其基础是社会必要劳动所提供的多余生活资料，不再因为基本生活需求的满足而徒增烦恼，但如果主体由于客观因素影响而失去了生活资料的获得途径是无法进入休闲活动的，因此，休闲实践需要自由时间作为前提，而自由时间又需要主体在必要劳动后获得稳定且持续性物质生活资料作为先决前提。其次，休闲实践中休闲资料兼备物质与精神休闲，现代物质资料的生产与消费在得到市场这一资源配置好手的助攻后也不断膨胀，一方面人们所拥有的物质基础逐渐充实起来满足了大部分生活需求进而为投入新的物质生产准备了条件，另一方面人们的精神需求这一真正意义上使人成其为人的类本质展现在社会生产链条之中并被当作新的消费极点又反过来催生了生产的变革。但在以“快消”为时尚的现代消费社会中，本身是“慢”的休闲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因为即使自由时间在增加但却是以碎片化形式展现，人们的自由便从劳动的疲惫中遁入到极度的无意识消遣状态中，系统性的知识架构也被消解为片段，以消息接收代替知识的获取。因此，系统且科学的社会休闲资料生产与提供对于主体休闲活动的科学化合理化具有重要意义，将休闲方式的被动化和单一化向主动化和多元化转变，构建科学化休闲资料来开展广泛性的休闲教育，以引导休闲意识回归到正轨。也对现代性休闲产业与休闲事业进行规范。最后，休闲实践的终极旨归是实现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最终发展成为马克思所设想自由人的联合体。在此，作为社会化的个人在自然制约的必然王国有了通向自由王国的桥梁，必要劳动作为维持谋生的基本手段仍然将继续存在，而自由时间和自由劳动将成为人生命活动的主要维度，即在把握必然性之上得益于新的生产方式而不为其所制约以此自由开展物质与精神的生产。现代信息技术的深刻变革造就的万物互联万物互通让以往的城乡沟壑填满，阶层固化得到流淌，教育资源趋于平衡，这一系列算得上进步意义的变革带来的结果便是人在劳动中的异化，即人在劳动中“感到不幸”与“自身的丧失”状态有了从减轻到消失的可能性与现实性，劳动者自由时间的获得以及在其中实现主体自我发展的休闲实践不再是少数有闲阶层的特权，而使得社会整体共享休闲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