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元,禹丽婷,杨春艳
(湖南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湖南 株洲 412007)
中共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深入研究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态势、深刻把握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这个理念,在国内被写入中共十九大报告、党章和宪法,在国际上得到国际社会广泛认同,被载入包括联合国决议在内的多项重要文件。
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已有不少研究,这些研究大多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内涵、哲学基础、时代价值、构建方式、实践路径等方面展开。以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之间关系为研究内容的研究也有一些,其中大多是从《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等文本去追溯其理论渊源。从《德意志意识形态》文本出发去追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理论渊源的有李慧芳[1]等,从《共产党宣言》文本出发去研究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渊源的有李静[2]等。相比之下,把马克思主义整个经典文本视为一个整体并从这个整体出发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进行学理溯源的研究还比较少见。缘于此,本文依据2009 年版的10 卷本《马克思恩格斯文集》,将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视为一个整体,立足于马克思世界历史观,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进行溯源性探析,以考察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与马克思世界历史观之间的内在一致性,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提供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学理支撑。
考察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著,虽然其中并没有现成的“全球化” 和“人类命运共同体” 提法,但在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观中,其实已经蕴含了人类命运相互依存、共处一个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可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 与马克思恩格斯世界历史观在思想本质、价值取向、生态理念、构建路径、实施策略等多方面是一致的。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的中国方案,旨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其着眼全人类安全、社会稳定发展,符合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代表了人类社会发展方向,在实践过程中受到了大多数国家的欢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代表人类社会发展趋势,在理论上丰富了马克思共同体理论,在实践性上、直接可操作性层面上则超越了马克思世界历史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成果。
马克思世界历史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都是以整体性思维方式对于人、自然、社会关系的思考,都是对于人类的终极关怀。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表达了这样的思想——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3]566。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更是明白指出,资本的扩张将打破原有的生产地域局限,“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将成为世界性的”[4]35。世界性既有生产、市场等超出国界走向经济全球化之意,也有在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各国的经济文化政治发展受到他国的影响而导致民族性特征、地域性特征日益弱化、世界各国相互依赖日益突出之意。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中所表达出来的未来社会各国之间相互依赖不断增强、“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将成为世界性的”[4]35的思想观点,就是后人称之为“马克思世界历史观” 的核心内容。
《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都是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马克思世界历史观”,实际上是指“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世界历史观”;文中引用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中的话语,多以马克思代表马克思和恩格斯。
2017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日内瓦万国宫发表题为“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的主旨演讲,深刻阐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主张只有一个地球,世界各国只有和平相处、走绿色发展道路,人类社会才能可持续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国际社会要从经济发展、文明交流、生态建设、伙伴关系、安全格局等方面做出努力。他强调五个坚持: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永久和平的世界;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5]。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观形成之时,资本主义工业生产已超越国界,世界市场正在形成,经济全球化的负面影响还未完全呈现。马克思对于起步阶段的全球化充满期待,但也不乏对全球化可能带来负面影响的忧虑。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提出背景则是全球化发展已出现各种问题,不可逆转的全球化带来的积极和消极影响皆有明显呈现,应对全球化问题已经提上日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观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都是基于对世界经济全球化与人类社会发展前途命运关系问题的理论关照而提出的。
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经济、政治、文化、安全、生态等相互影响、相互依赖的程度不断加深并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的一个总趋势,这一点,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就预见到了。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资本主义的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3]566。基于需要而产生的全球性联系,不仅局限在物质层面,精神层面的全球性联系也开始增多并活跃起来。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指出:“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4]35
国家之间、地区之间、部门之间、行业之间的合作与依赖不断加深,形成了合作则共赢、不合作则双输的局面。或国家、或部门、或行业、或集团,利益最大化是一切利益主体谋求合作的目标和动力。“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创业、到处建立联系。”[4]35经济全球化发轫于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主观上是利己的,利他只是客观上的边际效益。在这种主观上利己、客观上也互利的经济全球化过程中,民族性特征、地区性特征逐渐被弱化:一方面,民族工业品在被选择的过程中烙上其他民族的印迹;另一方面,民族工业产品主动放弃一些民族性特质去迎合世界市场。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总结了资本主义全球化:“资产阶级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4]35
经济全球化过程与资本主义的扩大再生产过程,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是同时展开的。因追逐利润而扩大生产,因追逐利润而跨越国界,各个国家,不管是主动或被动、不管是生产还是消费,都卷入到这个浪潮中来。在这个浪潮中,不同民族间的相互影响加深,民族间的封闭隔离日益被打破,民族产品的世界性烙印越来越深刻。“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4]35
发轫于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的经济全球化过程先在经济领域展开,进而渗透到文化、观念等其他领域。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中的各种问题还没有完全暴露出来。时至今日,环境、生态、气候变化、恐怖主义、疫情防治等问题一一浮现,不管是问题的多样性、复杂性还是严重性,都已经远远超出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不论人们身处何国、信仰如何、是否愿意,都要面对粮食安全、资源短缺、气候变化、环境污染、疾病流行、跨国犯罪等全球性问题。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那样:“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6]在共同体中,相互影响、相互依赖日益加深,一旦出现环境灾难、生态问题、金融危机,其影响必然波及邻国乃至全球,谁也不能做到独善其身。对于各种全球性问题的预防以及问题爆发后的治理,唯有共同合作才能收到效果。
基于对人类共同命运的关注与对人类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与马克思的“历史演变成世界历史” 的理论前提是一样的,都是对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把握,都是基于人类社会应对全球性问题的思想智慧和理论关照,都是人类文明中的思想精华。
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在国内层面,主要是关于如何实现统筹协调均衡发展,让国内人民共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在国际关系层面,主要是如何协调国家间利益,既照顾差异,又凝聚共识。其有利于应对全球问题、和平解决国际争端、化解冲突,实现共享共赢。
马克思在阐述人的现实性关系和人的历史性关系中,阐明了人类命运相互影响、共处一个统一体的思想。马克思通过透视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精神、人与自身、人与历史的现实关系,发现了人是自然进化的产物;人是社会交往的产物;人创造历史又受制于历史;人是自我创造的产物。总之,在马克思那里,人与人、人与社会相互影响,形成一个关系共同体。这与人类命运共同体虽然表述不同,但是二者在价值追求上存在着内在一致性。
人类命运共同体与马克思世界历史观,都是站在全人类命运的高度,以构建理想社会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以各民族平等为出发点,关涉领域包括生存环境、生态保护、公共安全、国际合作、共同应对恐怖活动等。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追求人与自然生态关系和谐发展向度上提出的“绿色发展观” 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其价值旨向都是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在实现全人类社会共同繁荣发展的实践向度上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与马克思主义 “人与社会关系共同体”,其实践路径相互合作、和舟共济;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方式方法向度上提出的“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与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其策略上都是共生共荣;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路径向度上提出的“多边协商”与马克思主义“历史合力论”,是人民群众历史观的不同表述。
全球化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催生了全球治理,在全球范围展开治理也就成为全球化问题域的一部分。应全球治理需要而诞生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中国贡献给世界人们应对全球性问题的中国智慧。追溯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概念就会发现,马克思称之为“自由人联合体”的,正是马克思所探讨的理想的人类社会形式。这种理想社会,是马克思在分析劳动异化根源、揭示资本主义根本矛盾基础上探索出来的人类社会实现自身解放的出路所在。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将“自由人联合体” 详细阐述为:“代替那存在着的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53-54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所阐发的消除私有制社会的阶级对抗基础、建立“自由人联合体” 并把建立“自由人联合体” 作为实现一切人的自由发展条件的思想,为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源泉。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及追求,与《共产党宣言》中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形成的全球治理体系,是西方凭借其强大的军事力量、资本力量建立起来的覆盖经济、政治、文化、安全、生态、气候等各个领域的全球治理体系。这种全球治理体系很大程度上体现的是少数发达国家的目标体系,其缺乏代表性、包容性,未能反映大多数国家的共同利益及正义诉求,因而制度失灵和国际秩序失范频现,创新全球性治理的新课题已经摆在我们面前。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正是基于全球治理这个目标,是对马克思全球治理观的继承。
人与自然界形成一个共同体。保护生态环境、走绿色发展道路,是绿色发展观的精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生态文明关乎人类未来。国际社会应该携手同行,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之路,牢固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意识,坚持走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之路。”[7]习近平总书记以通俗易懂的语言阐述了生态文明的重要性,指出了建设生态文明的具体路径,为我们如何处理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的关系、处理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提供了根本遵循。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和“保护生态就是发展生产力”,既形象地表达了人与自然相互影响、共生共存的关系,也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的思想。
马克思从人的生命起源阐述人与自然界同为一个生命共同体的关系:“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3]209而受人的活动影响的自然界,不是纯生物学意义上的自然界,人的实践与自然界发生联系,自然界就不再是自在自然界,而是变为人化自然界。
人与人的关系体现在人与对象世界的实践关系中。马克思认为,人不断地改造自然界以展现人类自身的主观能动性,而人的主观能动性活动必须以尊重客观规律为前提。“人的思维的最本质的和最切近的基础,正是人所引起的自然界的变化,而不仅仅是自然界本身;人在怎样的程度上学会改变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样的程度上发展起来。”[8]483人类改造自然界的能力,取决于人类掌握自然规律的水平和应用规律的能力。人类在多大的程度上发现客观规律并尊重客观规律,人类就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使人与自然界共生共荣。通过对比可以看出习近平总书记的“绿色发展观”与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观”都以关照生命为目的、以尊重规律为准绳,是对以往发展观的保留和推进。如果说马克思的“生态观” 是关于生态学意义上的世界观,那么,“绿色发展观” 不仅是生态学世界观,更是社会发展的方法论。
人与人、国与国相互依存,形成一个关系共同体。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说道:“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善其身,协同合作是必然选择。我们要在世界经济共振中实现联动发展。”[9]习近平总书记深刻研究人与人、国与国的关系,指出人与人、国与国之间存在相互依存关系,必须通过合作的方式来处理这种关系。社会发展实践证明,国与国之间离开合作,就会回到闭关自守的封闭状态;个人与个人之间离开合作,就会回到离群索居状态,不仅割断了自身发展的外部条件,也熄灭了自身发展的内在动力。
关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马克思是这样阐述的:“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个体是社会存在物。”[3]188马克思认为,正确理解“现实的个人” 是理解社会的前提。马克思明确指出,社会的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3]525个人是如此,国家更是如此。
从社会整体角度看待个人,是马克思教给我们认识个人的一个视角。作为社会存在物的“个人”是现实的从事实际活动的人而非抽象的人,不是孤立存在的个人,而是蕴含着丰富社会关系的“个人”。“社会存在物” 也是一个历史观念,即社会既是一个历时态维度的综合体,又是一个共时态维度的综合体。
马克思认为人、自然、社会相互关系,形成一个关系共同体。个人是社会的产物,社会是由众多个人组成的。人与人的关系影响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又演变成人与人的关系,而生产方式既是人与自然关系的产物,也是人与人关系的产物,不同的生产方式构成不同的社会关系。人、自然界、人类社会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形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关系共同体。在这个关系共同体中,“个人” 是“社会” 的个人,“社会” 是“个人” 组成的社会。无数个“个人” 在生产中发生各种关系,生产力的结合方式,生产资料占有关系,分配关系,等等,构成了社会。“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10]220这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关系共同体” 的经典表述。在这个关系共同体中,人是最具能动作用的决定性因素。
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的关于人与人、国与国是关系共同体的思想,从普遍联系的观点出发,把整个社会当作一个整体来对待,当作一个过程来看待,其也是对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继承与运用。
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体系里,每个人的发展都与其他人的发展相关,每个国家的发展都与其他国家的发展相关联。在全球化过程中,国与国之间利益错综复杂,更需要协调与合作。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强调:“中国倡导的新机制新倡议,不是为了另起炉灶,更不是为了针对谁,而是对现有国际机制的有益补充和完善,目标是实现合作共赢、共同发展。中国对外开放,不是要一家唱独角戏,而是要欢迎各方共同参与;不是要谋求势力范围,而是要支持各国共同发展。”[9]
关于“自由人联合体”,“马克思《资本论》中还根据对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的特点及其矛盾的分析,科学地预言了未来社会即共产主义社会的一些基本特征:未来的新社会是‘一个自由人联合体’;生产资料为社会所有;社会生产由计划来调节和控制;阶级差别、城乡差别、脑体劳动差别将消失;个人将获得全面自由的发展,等等。”[11]891结合马克思关于自由人联合体阐述的文本背景,其所说的“自由人联合体” 具有丰富的内涵,具体包括六个方面的内容:其一,在人与自然界关系层面,人类不再是自然界的奴役对象,而是学会掌握自然规律、学会与自然界和谐共处的精神实体。其二,在人与人的关系层面,异化劳动的条件已经消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剥削被剥削、压迫被压迫、奴役被奴役的关系,而是演变为平等友爱互助合作关系。其三,在人与国家关系层面,人不再是国家机器的对象而是成为国家的主人,国家像青铜器一样被放进历史陈列馆。其四,在生产资料占有与劳动成果分配层面,不是一部分人占有私有财产支配劳动成果,而是所有人都占有私有财产和享有劳动成果;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是马克思所追求的未来理想社会区别于之前任何社会阶段的最本质特征。其五,人与人的自由联合,对人的精神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其六,马克思所讲的人,是现实的人;人与人的联合,不再局限于某个地域的人际联合,而是超越地域限制的全人类的自由联合。因此,马克思设想的“自由人联合体”,不是一般意义上出于利益占有动机的临时合作,也不是强者支配弱者的强制性的合作,更不是无意间的耦合,而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最终实现的以私有财产扬弃为本质特征的人的全面自由发展阶段。
习近平总书记追求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都紧紧联系在一起,应该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努力把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星球建成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把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变成现实”[12]。
习近平总书记倡导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合作共赢、共同发展” 为宗旨应对全球发展困局和处理国际关系,其与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 思想都强调平等、合作、共赢而非强制干涉、零和博弈,在对待国家发展权的态度与处理国际关系问题上是一致的。相对于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习近平总书记在在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所体现出来的思想,不仅表明了应对全球发展困局的构想,还指出了应对全球化发展困局的具体路径,在这一点上,它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 思想。
任何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复杂社会关系的产物。任何国家的发展,也都离不开世界大环境。针对当前国际社会环境的特点(单边主义、保护主义、霸权主义上升,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加剧了世界经济中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 年1 月25 日的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论坛” 对话中指出:“人类面临的所有全球性问题,任何一国想单打独斗都无法解决,必须开展全球行动、全球应对、全球合作。”[13]
回顾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国际合作重要性的有关论述,可以追溯到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中的相关论述。恩格斯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这个关系综合体来把握国家:“在今天的生产方式中,面对自然界以及社会,人们注意的主要只是最初的最明显的成果,可是后来人们又感到惊讶的是:人们为取得上述成果而作出的行为所产生的较远的影响,竟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是完全相反的;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和谐,竟变成二者的两极对立。”[8]563每个国家,都是按照自己国家的意志和计划从事合目的性活动。但每个国家的目的具有特殊性,每个国家实现自己目的的方式也具有自己的特殊性,其导致每个国家的行动的结果,既不完全是合乎自己国家的目的,也不合乎他国的目的,而是一种被恩格斯称之为“历史合力” 的结果。
恩格斯的“历史合力论”主旨是指明,在国内,国家内部各地区发展不平衡,不同地区人们的历史、风俗、习惯、期盼也各有差异;在国际上,不同国家发展水平不尽相同,利益追求不尽相同,国际社会存在错综复杂的利益矛盾。不平衡的发展态势和差异性力量,最终形成一个历史合力;历史合力不是由单个国家决定的,而是所有力量共同参与的结果。
唯有通过多边协商形成国际共识,共同努力形成一股绳,才能抑制单边主义破坏全球化的良序运行。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 年1 月25 日的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论坛”对话中倡导的“全球行动、全球应对、全球合作”,是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合力”论的灵活运用。
马克思世界历史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其理论背景不完全相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理论背景要复杂得多。
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全球化的后果只是从宏观层面、哲学意义上进行了一般意义的探讨,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既有宏观谋划,在理论内涵方面比马克思世界历史观更丰富;同时,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也提出了具体可操作的方式,其是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超越。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提出后,没有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是成为中国治国理政的根本遵循,在国际上也为全球治理发挥了重要作用。
马克思世界历史观产生于资本主义大工业时代,产生于资本主义经济全球化初级阶段,当时的经济全球化给世界经济带来的发展障碍才初步显现。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产生于资本主义后工业化时代,产生于经济全球化已经渗透到世界经济的各个角落、经济全球化引起了文化全球化、政治全球化且单边主义盛行、世界秩序受到严峻挑战之际。从本质上来说,二者产生的前提,都是基于经济全球化的后果,或者说,世界历史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理论前提是一致的,它们的问题指向都是应对全球化问题,价值指向都是人类的长期可持续发展。
不同的是,马克思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还是经济全球化的初步阶段,全球化不像现在这样范围广、程度深。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全球化的后果只是从宏观层面、哲学意义上进行了一般意义的探讨。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当前世界生产关系与交往方式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社会矛盾更加复杂,经济全球化的广度和深度均远远超越马克思所处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正是基于全球化不断加深、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这个现实而提出来的。因而,与世界历史观形成的时代背景相比,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所处的环境更加复杂、面对的形势更加紧迫。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蕴含了世界历史观所没有关涉的内涵,内容涉及生态、经济、政治、文化等多方面,同时其在具体实践方式上也有明晰阐述,如生态上通过全球治理、政治上采取互商互谅、处理国际关系上通过对话而非对抗、经济上通过互惠互赢、文化上采取开放包容态度或方式解决矛盾。比起马克思恩格斯只是从宏观上对于全球化及其后果作一般意义的哲学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既有宏观谋划,也有具体可操作的方式,其在理论内涵与实践操作性层面丰富了马克思世界历史观。
马克思世界历史观对全球化出现的问题,有预见、有警醒,已经显示出了马克思作为一代哲学大家超出常人的大智慧。但其没有就如何具体应对全球化问题提出具体方案。当然,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时代,全球化刚刚起步,全球化问题才开始显现,要求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具体应对方案是不科学的。
对于当下全球化带来的各种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应对之策。它包括一系列方案:在政治上提出打造平等互利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在处理国与国的关系上提出通过对话而不对抗、结伴而不结盟的国与国交往思路,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更具包容性和建设性的全球伙伴关系;在经济上提出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合作关系;在文化交流上以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态度促进文化交流;在生态治理上把生态环境提升到生产力的高度。
中国在推进实施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时,提出“中非命运共同体”“中巴命运共同体”“亚洲命运共同体”“中国- 东盟命运共同体”“中乌命运共同体”“中越命运共同体”“中国-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命运共同体”“中拉命运共同体”等一系列行动计划,通过建设“一带一路” 和“亚投行” 等方式,帮助“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和中国周边地区进行基础设施建设,主动带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这些计划获得了世界各国的好评,在实践上取得了世界公认的成效。实践已经证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宏伟蓝图和实践比马克思的自由人联合体更具直接现实性。
《德意志意识形态》是一部闪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新世界观的著作,《共产党宣言》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建立起来的对科学社会主义思想的集中阐述。马克思恩格斯的这两部著作,都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著作。马克思恩格斯在这两部著作中阐述的世界历史观,是这两部著作中重要内容之一,也是组成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内容之一,因而是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观。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集中体现了对人类社会发展命运的积极关照,是对当下全球化发展困境提出的现实可行的中国方案,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就人类社会发展问题在新时代提出的新的理论主张。因此,我们可以说,各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对于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观的继承、丰富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