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蔷,吴雅丽,吴 慧
(1.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河北 石家庄 050061;2.河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陌生化理论作为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核心概念,最早由其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提出。20世纪初,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技巧的艺术》中对陌生化做了较为明确的论述:“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1]什克洛夫斯基“使对象陌生”的艺术技巧突出了文学创作者作为审美引导者的重要作用。文学创作者需要帮助审美主体跳出日常生活中已固态化的习惯性思维方式,很自然地引入熟悉世界外的“新”事物使得主体不再看到其身处世界的“旧”环境。在这一过程中,审美主体也能够在原初认知体系之上不断进行新发现,从而延长其关注时间、增加感受难度,最后产生新奇感。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与西方诗学所提出的“新奇”概念同出一辙。亚里士多德与黑格尔两位哲学家都分别就“新奇”概念进行过论述,黑格尔曾经把艺术创作中的新奇感提至很高的地位,认为艺术的发展是不断维持“新奇感”的过程。通过一定艺术技巧的处理给予审美主体更多“新奇”的体验与感受也正是陌生化理论的特征与表现。
除文论研究范畴以外,陌生化理论在文学翻译研究领域也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学者孙会军认为:“翻译文学也具有文学作品的特征,要使其具有艺术性、文学性,翻译作品也应该具有陌生化的特征。‘陌生化’应该成为文学翻译中的重要手段。”[2]文学翻译过程本身也是艺术再创造的过程。为保留翻译文学中的艺术性、文学性,译者们可以在充分理解源语文本内容与情感的前提下,在原作所指向的艺术空间里进行探索与创新,为读者创造独特的“新奇感”。因此,在文学翻译过程中适当采用陌生化翻译策略是有必要的。陈琳等曾在《文学翻译审美的陌生化性》一文中尝试定义翻译中的陌生化概念,她认为,陌生化其实就是将源语言当中的那些陌生化的文学手法进行很好的保留,或者是将文学样式、文学手段、文学主题以及文化信息进行相应的陌生化。陌生化翻译概念是用于描述译者在文学翻译过程中,在翻译选材和翻译修辞上对文学性、特别是对新奇性的追求。[3]可以发现,陌生化翻译实际上对译者们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译者们不仅需要更加熟悉源语文本,充分考虑该文本与译入语文化的关系,还需改变审美主体的定式思维,引导他们使用新的眼光理解文本内容,重新审视作品的文学思想,以此获得更为真切的审美感受。陌生化翻译策略保留语言差异性、源文本文学性及创造新奇感的翻译主张虽然对特定历史时期的翻译规范形成了一定挑战,但对中国典籍翻译、中国文化思想的海外传播来说无疑是有利的。[4]中国的语言文化、典籍文献是中华人民几千年的智慧凝聚,具有丰富的哲学价值和很强的借鉴意义,但在西方读者眼中,它们是“陌生的”。在典籍翻译过程中,使用陌生化翻译策略保留典籍作品的文学性与“新奇感”是可行的。因此,本文将以亚瑟·威利的《道德经》英译本为例,分别从翻译选材、翻译修辞两大层面分析译者在英译过程中使用的陌生化翻译策略,进而为中国传统典籍翻译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
《道德经》又称《道德真经》《五千言》等,是春秋时期思想家老子撰写的道家巨著。全书共有五千字,分上下两篇。在《道德经》中,老子主要阐释了“众妙之门、共生万物”的“道”与“源之于道,处世于道”的“德”,授予了历代中华人民“道法自然”的哲学奥妙。除此之外,《道德经》也是一部具有世界性的中华经典之作,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据统计,现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著作是《圣经》,发行量第二的就是《道德经》。[5]著名哲学家尼采、黑格尔以及作家列夫·托尔斯泰都曾公开表示受益于此书,可见其巨大的海外影响力。
对于西方读者来说,将《道德经》作为翻译选材进行海外文化传播本身就能给他们带来“新奇感”与“陌生感”。与西方文化中的神学思想、人文精神及工具论不同,《道德经》里道家哲学的普世价值、老子对“道与德”的深刻阐释都能够体现中国哲学独特的问题视角与处事方式,为西方读者提供值得借鉴的“陌生”思想与“新奇”观点。从内容上看,《道德经》的新就新在其“先见”的指导思想。在国家关系方面,老子和而不争的“大国之道”赋予了大国的概念。大国之所以大,并不只在于其经济强盛,而更多的是包容与责任。大国居河之下流,能汇天下之小国,体现其“谦下”的优良品质;在生态保护方面,老子提倡万事万物皆有其“道”,循道者则生。保护自然、遵循自然发展规律行事便是遵循其中的“地之道”;在为人处世方面,老子推崇“水”“月”君子的概念,认为做人需要像水一样不争,如月光一般低调。此外,作为中国古典散文代表,《道德经》不但内容丰富,形式上也颇具“新”特色。全书共分为81章,每一章字数不定,多则80余字,少则20余字。其中每三字、四字成一对句,且多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语言上既凝练又深刻,富有哲理。总体来说,《道德经》提倡的是一种清明的价值观,不强调过分追逐名利、宣扬好恶,这对于那些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西方审美者来说是更为开阔的新思想、从未踏足的“陌生”领域。因此,《道德经》的外译不仅承担着文化交流互通的责任,还能够打破文化壁垒,帮助西方读者解除定式思维,从而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国思想与中国智慧。目前,《道德经》有180余部英译本,其中影响较大、被世人广泛接受的是英国汉学家亚瑟·韦利(ArthurWaley)的英译本。[6]1934年,亚瑟·威利出版了《道德经》译本(TheWayandItsPower:AStudyoftheTaoTeChingandItsPlaceinChineseThought)。这个资深的西方汉学家尊重异国文明、博学强知,对中国哲学智慧有着深厚的理解,他的译本也较为全面地阐释了《道德经》的内容,对学界影响很大。
同文学作品一样,文学翻译中的陌生化具有多个不同方面的维度。所谓陌生化并不是指完全的、绝对的陌生,而是相对于已经熟知的文化背景、审美接受者的“前在”视野或某一时代居统治地位的审美原则条件下“动态”的陌生。[7]在文学翻译过程中,为忠实传达原作的异域文化及语言特色,作为审美主体的译者们有时需要运用“陌生化”手法创造相对于目标语读者“陌生”的形式与内容,且不同时期、不同背景的译者使用的陌生化翻译技巧仍存在差异性。[8]学者陈琳认为,根据陌生化翻译策略的定义,陌生化翻译的方法与技巧在于异域化与混杂化。异域性的追求是文学翻译审美陌生化性的要求,而译文的混杂化则是通过运用艺术手法产生新奇的修辞效果以制造文学修辞性,这更偏向一个文学性问题。[9]为保留译文的艺术性与源语文本中的文化差异,亚瑟·威利的《道德经》英译本在翻译修辞方面做足了功夫。他在译文中大量使用了陌生化翻译的方法与技巧,本文将从词汇、句法及语言技巧三个层面对《道德经》译文中翻译修辞的“陌生化”进行详细表述。
(一)《道德经》英译文中词汇层面的陌生化翻译
在文学翻译的过程中,忠实对等一直是译者们需要遵守的重要准则,[10]但翻译中的忠实标准并非刻意追求译文与原文的逐字对应,而是需要译者们充分考虑两种语言的文化背景与文化差异,灵活处理译文。《道德经》作为中国哲学典籍的大成之作,存在着大量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意象与哲学用词。在处理这类特色词汇的翻译时,译者若是一味迎合译入语读者的阅读口味而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难免有些顾此失彼,消减了特色词汇的文化交流作用。因此,在威利的《道德经》[11]英译本中,译者多次使用了“陌生化”翻译策略,这不仅能够保留源语文本中词汇的文学性与异域性,还有利于读者在“新奇”的阅读感受中更好地了解中国文化。
对于《道德经》中具有中国传统哲学特色的文化词汇,译者威利大多选择直译或直译加注解的方式来保留语言的异域性。例如,在《道德经》第四章中,老子向世人描述了“道”虚空无形、存而未存的特点。
原文: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子,象帝之先。(第四章)
译文:Initallsharpnessisblunted.Alltanglesunited,Allglaretempered,Alldustsmoothed.It’slikeadeeppoolthatneverdries.Wasittoothechildofsomethingelse?Wecannottell.ButasasubstancelessimageitexistedbeforetheAncestor.(Waley, 1997)
道可以削弱锐气,解决纷争,隐藏光芒,接纳“尘垢”。在这句话的翻译中,威利省略了原文主语“道”字,并反客为主将宾语“锐”“纷”“尘”前置,采用三个连续的被动句还原了源语文本的语言形式。对于文本中相对陌生的文化词汇,威利则采用了直译或直译加注解的方式表达其意。《道德经》中,“锐”字是表达抽象概念的文化词汇。它既可指锋利、锐利的兵器,也可指人的“尖锐、锐气”。在《道德经》中,老子认为人最好不要锋芒毕露、急于表现自己,太过锐利会伤害和谐的人际关系,得不偿失,而西方文化则赞同自我价值的完成,鼓励个体勇敢追求、发扬特色。因此,对西方读者来说“挫锐”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威利在处理该文化概念时,选择使用了短句“sharpnessisblunted”进行了直译,简洁又明了。“sharp”作形容词时既可以修饰锋利的物件也可以表达人的品质,在词意上与“锐”字对等,同时译者还活用“sharp”的反义词“blunt”来展现“挫”的动作,如此类似悖论的艺术手法不仅能够给读者带来“出乎意料”的新奇感受,还能够通过这样“形式困难”改变他们的机械反应,进而保留了文本的文学性与异域性。对于那些具有深层文化寓意或典故的词语,威利还采用了增加注解的方式帮助读者理解其中含义,如该句中的“尘”与“象帝”。老子认为道可同其“尘”,这个“尘”不仅有尘土、尘垢的意思,还与尘世及俗世生活的喧嚣相关联,因此威利将“尘”直译为“dust”并在译文后进行了注解:DustistheTaoistsymbolforthenoiseandfussofeverydaylife,凸显了“尘”字作为道家哲学概念的独特性。在接下来的“吾不知谁子,象帝之先”一句中,威利沿用同样的方法详细注解了“象帝”的概念。如同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众神一般,《道德经》中的“象帝”对于西方读者来说,也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根据威利的注解,“象帝”很有可能指的是开天辟地、创造世界的华夏祖先,因此他没有使用具有西方宗教特色的创世者“God”,而是考虑到中国的文化传统,采用大写的“Ancestor”来描述不同文化中开天辟地的文化角色,可见译者深厚的翻译功力。
“道”字是《道德经》英译过程中的一大难点,它是老子论述的核心定义,具有丰富的哲学与文化内涵。[12]在“道”字的翻译上,威利的译文前后并未保持统一。1934年,他出版的《道德经》英译本的标题为:TheWayandItsPower:AStudyoftheTaoTeChingandItsPlaceinChineseThought。从标题可以看出,威利保留了《道德经》著作题目中“道”的中文英译“Tao”,而将书中说讲诉的“道”的概念译为了“Way”。在书最重要的第一章以及后面的第四章,他都采用了归化的翻译手段将之译作了“Way”。
原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第一章)
译文:TheWaythatcanbetoldofisnotanunvaryingWay;Thenamethatcanbenamedarenotunvaryingnames.(Waley, 1997)
原文: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第四章)
译文:TheWayislikeanemptyvesselthatyetmaybedrawnfrom.(Waley, 1997)
事实上,在中国道教中,“道”代表着事物的本源,是万事万物发展的规律,与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西方译者不能只凭经验将《圣经》中的“Way”与《道德经》中的“道”的概念划等号,而是应该使用陌生化的翻译策略以保留该文化概念的独创性与异域性。因此,比起威利在《道德经》文中“Way”的译法,将“道”音译为“Tao”的方式更能被学界接受。令人不解的是,在威利的十六章后的译文里,他又抛弃了“Way”的译法,将“道”的概念改译为与标题一致的“Tao”,如《道德经》第三十二章与四十章的译文。
原文: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第三十二章)
译文:Taoiseternal,buthasnofame(name);TheUncarvedBlock,thoughseeminglyofsmallaccount.(Waley, 1997)
原文: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第四十章)
译文:InTaotheonlymotionisreturning;Theonlyusefulquality,weakness.(Waley, 1997)
可以看出在译文的第三十二章与四十章中,译者明显改变了翻译策略,使用音译的“Tao”字来诠释文中“道”的概念,这就与译本前半部分的译文产生了冲突。笔者认为,“道”是《道德经》哲学思想的核心理念,在翻译此类概念时应该保证译文的统一性,否则将会给目的语读者带来迷惑,造成关键信息的混淆。对于那些不能找到对应词,过于另类的文化概念词汇可适当采用音译或音译加注的方式进行翻译处理。例如在译文的第二十章,面对陌生的异国词语“唯”与“阿”,译者则采用音译加注的方式还原了词汇的本意。
原文: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第二十章)
译文:Betweenweiando,whatafterallisthedifference?Canitbecomparedtothedifferencebetweengoodandbad?Thesaying‘whatothersavoid.Itoomustavoid’.(Waley, 1997)
“唯”字与“阿”字是中国文字中独有的拟声字。在此句的译文中,威利采用了音译的翻译手法,将“唯”“阿”字分别译作“wei”和“o”,保留了词汇原有的声音效果。与此同时,译者还通过添加注解的方式向目的语读者介绍了词汇的相关背景知识。“唯”与“阿”不仅是两个简单的拟声词,也是中国古代表示“肯定”意义的两种表达方式。“唯”用于正式的确定场合,“阿”用于不太正式的日常场合。由于这两个词的“肯定”意义早已被取缔,对于不了解古代文化的中国人来说,理解起来都有一定的困难。威利通过文下作注解的方式帮助海外读者熟悉、了解了新的文化概念,保持了目的语文本与审美主体之间的审美距离,具有陌生化的诗学效果。
(二)《道德经》英译中句法及语言修辞层面的陌生化翻译
作为中国古典散文的代表之作,《道德经》不仅内容丰富,句型也十分独特。从形式上看,《道德经》共81章,每章字数不一、或多或少,皆围绕一个中心论点独立成文。[13]在论述每章的中心论点时,老子使用了大量无主句与排比结构,句与句之间的逻辑十分紧密。那么,如何完整的保证原文风格、保留原文中的特殊句式都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所面临的重难点。
无主句指的是主语缺失的非主谓句,《道德经》原文中存在着大量的无主句,这多是因为汉语主题突出而省略了相关“主语”。对于英语读者来说,“无主句”无疑是一个新鲜陌生的句式。除部分祈使句外,英语中极少出现无主句的情况,而是多用代词、被动句以及形式主语的方式以丰富文章句式结构。在《道德经》英译中,译者威利选择通过直译保留了原文中的无主句结构,在两种语言语法交流混杂的情况下选择了保留差异,也就是陌生化理论所支持的通过创造形式困难的方式保持了目的语文本与审美主体之间的审美距离。例如《道德经》第十六章的英译:
原文: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第十六章)
译文:PushfarenoughtowardstheVoid,HoldfarenoughtoQuietness,andofthetenthousandthingsnonebutcanbeworkedonbyyou.Ihavebeheldthem,whithertheygoback.(Waley, 1997)
在这一句中,老子提出追求“虚”,要达到极点;守住“静”,要笃实坚定,但全句并没有主语,指出是谁需要追求“虚”与“静”的状态,追求的主体具有不确定性。因此,考虑到英语的语法习惯,大多译者会采用增补译文主语的方式处理汉语无主的翻译,但译者威利仍旧选择使用了与原文相同的无主句,延续了这种不确定性,在句式层面上保留了原文的语言特色与陌生性。
除了大量颇具汉语特色的无主句,《道德经》中排比句的数量也相当可观。排比句是把三个或以上意义相关或相近、结构相同或相似、语气相同的词组或句子并排在一起组成的句子,具有很强的说理性。对于这一类句式,威利选择通过直译方式保留原文的句子结构,尽量使原文与译文的句子成分一一对应,原汁原味地还原了文本初始的意义与情感。例如《道德经》第三十章的英译:
原文: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第三十章)
译文:Fulfilshispurposeanddosenotgloryinwhathehasdone;
Fulfilshispurposeanddoesnotboastofwhathehasdone;
Fulfilshispurpose,buttakesnoprideinwhathehasdone; (Waley, 1997)
在这一句翻译中,译者仍然保留了原文无主句的行文特点,并且最大程度上还原了源文本中的排比结构。他巧妙地使用“and”“but”两个承接关系词将原文的前后部分分开,将两个独立的无主句进行串联并尽量使译文与原句对应,从而保留住原句的艺术特色。从形式上看,威利译文的结构十分整齐,除了排比结构中变化的动词、“矜”(glory)、“伐”(boast)、“骄”(pride)以外,其他的句子成分都基本与源文本所对应。由于英语动词短语后还需接宾语构成句子,译者在最后还特意向读者解释了动词“矜”“伐”“骄”的对象“果”,但他并没有沿用前文“Fulfilshispurpose”的译法,而是使用了三个相同的宾语“whathehasdone”来代指该对象,这样做不仅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内容,还保留了原文特有的形式之美,令人印象深刻。
作为中国道家哲学典籍的代表之作,《道德经》不仅思想深刻,其论证说理的方式也十分巧妙。不同于其他文本的长篇大论,《道德经》擅用一个个新奇的比喻说理,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以便于帮助世人更好地思考与理解。对于西方读者来说,这些比喻大多陌生而新奇充满着东方哲学的神秘感,是理解源文本的重难点。例如,在《道德经》第五章中:
原文: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第五章)
译文:YetHeavenandEarthandallthatliesbetweenislikeabellows,Inthatitisempty,butgivesasupplythatneverfails.workit,andmorecomesout.(Waley, 1997)
在这一句中,老子把天地比作一个巨大的“橐龠”,也就是用来吹火以使炉火旺盛的风箱。因为风箱中间虽然是空虚的,但力量却不会穷尽,越是用力鼓动它,产生的力量也会越大,这也是老子“虚”“空”思想的体现。对于这样颇具哲学意味的修辞比喻,译者威利通过直译的方式保留原文修辞的陌生意趣。他寻找到“橐龠”的对应词“bellows”,使用介词“like”重现了原文精巧的明喻,将《道德经》中陌生的比喻直接展现给西方的读者,引导他们跳出所熟悉的思维惯式从而产生新一轮的思考,这也正体现了陌生化翻译策略的优势特点。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亚瑟·威利在他的《道德经》英译本中使用了大量的“陌生化”翻译策略。这些策略能够在保留原文词汇、句法、修辞“原汁原味”的同时,带给读者新的认知体验。但是,“陌生化”的技巧在翻译实践中的运用必须适度。[14]译者如若过分追求源语文本的“新奇感觉”,忽略翻译中最基本的忠实原则,则可能使译文变得晦涩难懂,读者也更难理解源文本所传递的思想与文化了。
《道德经》是中华文明宝库里一颗闪亮的“明珠”,在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亚瑟·威利的英译文中,译者熟练地运用了陌生化的翻译技巧与手段,为读者呈现了一个较为完整且充满异域文化特性的优质译本。从翻译选材上看,《道德经》作为中国道家哲学典籍,其蕴含的中国智慧与中国思想对于西方读者来说是遥远而又陌生的。因此,《道德经》的海外传播能够给西方读者带来新观点、新思想,拓宽中国文化的输出之路。从翻译修辞来看,威利通过使用直译、直译加注及音译等方法将所述对象变得“陌生”,保留了源文本中具有“异质”特色的语言、句式以及修辞手法,让西方读者更为深刻、全面地接触了“陌生”的东方哲学。此外,从文化层面讲,威利在把握好“度”的前提下,使用陌生化翻译策略还能够保留典籍作品的文学性与“新奇感”,帮助西方读者解除定式思维从而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国思想与智慧,这对中国文化思想的海外传播无疑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