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与模式研究*
——基于荟萃分析

2021-11-29 02:25杨代福
关键词:联邦政府政策政府

杨代福,李 增

(重庆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重庆 400044)

一、引言

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是指一项社会治理创新从一个地区或部门扩散到另一个地区或部门,被新的政策主导者采纳并推行的过程[1]。研究社会治理创新由个别到一般、由典型到普及、由局部到整体的过程,总结扩散规律,有助于促进优质社会治理创新举措的政策移植,提高社会治理水平。自1969年沃克(Walker)首次发表关于创新扩散的研究以来,美国学者开展了大量关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目前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研究以个案研究为主,关注于具体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这制约了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整体性的认识,也不利于进行相关的比较研究。目前,已有学者归纳总结了我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和模式[2],而有关美国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缺乏。因此,有必要归纳总结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和模式,提升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认识,为后续进行国家间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比较研究提供参考和依据。荟萃分析是一种对具有相同研究目的的多个独立研究结果进行系统分析、定量综合的文献分析方法。基于此,本文采用荟萃分析,对关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多项研究进行系统的、综合的统计分析。

二、荟萃分析与结果

荟萃分析是将多个具有相同研究主题的研究进行定量综合分析的一个过程,一般包括提出问题、检索相关研究文献、制定纳入和排除标准、描述基本信息、定量统计分析[3]。因此,本文基本的研究设计是:首先,严格按照荟萃分析的要求选取研究的文献样本,并界定出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相关的影响因素;其次,对影响因素的统计结果进行效应值的转化与合并、异质性检验,做一般性的荟萃分析处理;再次,具体分析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进而构建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一般模式;最后,得出结论,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影响因素和模式进行总结。

(一)数据来源与处理

1.检索和选取文献。首先,本文以“Social governance innovation diffusion”或“Policy diffusion”或“Social governance diffusion”为检索词在Web of Science、SpringerLink、Wiley Online Library、EBSCO、Emerald、SAGE Journals、ScienceDirect数据库中搜索到71篇研究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文献。而后根据荟萃分析的要求确定选取文献的标准,本文最终确定的文献纳入标准为:(1)研究问题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2)定量的实证研究;(3)研究的数据是对社会治理创新的结果进行二分类编码;(4)研究的对象是美国州一级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5)典型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最后,在阅读原文后,筛选得到了包括32项研究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23篇文献[4,26]作为荟萃分析的文献来源,各文献的作者、年份、具体的社会治理创新、样本大小及采纳情况见表1。

表1 文献纳入情况

2.提取信息和数据,界定出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第一步,提取各研究的主要信息,包括文献名、作者、刊物、年份、社会治理创新名称以及影响因素、样本规模采纳数或采纳率、统计分析结果(显著性、方向、系数)。第二步,提取各研究涉及的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进行频次排列,选择排名前15位的影响因素,即公众需求、利益集团、宗教、公民意识形态、邻近效应、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选举、单一政党控制、政策企业家、财政资源、立法专业化、区域扩散、联邦政府理念性措施、人均收入、地理位置,这15个影响因素也是后续进行整合分析的影响因素。第三步,按照选择出的15个影响因素对前两步提取到的数据进行整理,形成各影响因素的描述性统计表。

(二)荟萃分析

1.效应值转换与合并、异质性检验。由于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为社会治理创新,因变量为社会治理创新采纳与否,因此,本研究选用适合于无对照二分变量的单臂研究设计相应荟萃分析,以“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数占样本量的比例”作为效应值(即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率(1)本文的采纳率用r( ratio) 表示,计算公式为:r=采纳数/样本量。)。参照Bartlett 等建议,当r=1时,对其进行校正(r=1-1/4n,n为样本量);当0

表2 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影响因素的荟萃分析结果

2.根据异质性检验结果进行分析。由表2可知,只有财政资源、选举、政策企业家和地理位置通过了异质性检验(I2<75%),其余的影响因素都没有通过异质性检验(I2均大于75%),说明各项研究间存在高度的异质性。结合研究的实际情况,可以认为有几个原因造成了研究间的异质性:一是就研究特质而言,各研究所对应的社会治理创新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分别对应不同的社会群体,拥有的社会认可度和进行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所需的资源和资金等外部环境支持也存在较大差异。二是方法的多样性,主要是各研究间的研究设计存在较大差异,尤其是各项研究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结果即采纳与否的标准不一致,有的以立法为准,如生前遗嘱法;有的则以是否采取实际行动为准,如成立自闭症专责小组。三是统计学上的差异,由于统计误差和其他各种偏倚的存在,各研究呈现的结果本身就只是真实情况的近似呈现,荟萃分析过程对各研究结果的综合分析,可能会放大原本结果与真实情况的差异,表现为各研究间存在较高的异质性。综上,各研究间的异质性是客观存在的。因此,本文遵循荟萃分析的一般规律,对于异质性较高的研究结果,其解决方式是转向研究结果的相关系数的描述性分析,进行系统评价,即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做描述性的统计分析。

三、美国社会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分析

本文研究的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分析的是各影响因素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采纳与否的作用,这些作用在各项研究中表现为相关系数,表3列出了研究中各影响因素与社会治理创新采纳与否的相关关系。

表3 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描述性统计

由表3可知,联邦政府的强制性措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的影响是显著的,显著率为100%;公民意识形态、公众需求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的影响路径显著率仅次于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均为75%;邻近效应、政策企业家的影响显著率均超过60%;单一政党控制、选举、宗教、利益集团的影响显著率都在50%以上。另外,财政资源、人均收入、立法专业化、地理位置、区域扩散和联邦政府理念性措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的影响路径显著率均小于50%,说明这些因素只对特定的某些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影响,不具备普遍性,在本文的研究中,认为这些因素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没有显著性影响。就具体的作用方向而言,公众需求、邻近效应、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政策企业家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显著正相关;此外,虽然公民意识形态、单一政党控制、选举、宗教和利益集团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有重要影响,但具体方向与具体的社会治理创新属性有关。

具体而言,本次纳入分析的15个影响因素,可以大致分为四类:内在动力、外部压力、学习渠道、外部环境,不同类型的影响因素在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过程中的作用解释如下。

(一)内在动力

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内在动力指的是驱使地方政府(政策主导者)采纳社会治理创新的根本原因,受政治环境的影响,美国的地方政府作出的决策都是出于获取更多的选票,因此,本文认为选举和单一政党控制(2)单一政党控制是指政府机构(州长职位、参议院和众议院)是否为同一政党控制。可以看作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内在动力因素。优势证据表明,选举和单一政党控制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显著的相关关系,但方向与具体的社会治理创新的性质相关。具体分析如下:

1.选举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9项分析了选举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关系。其中,5项(55.56%)表明双方显著相关,4项(44.44%)表明不显著相关。进一步分析“显著相关”的5项研究,一是研究选举对彩票采纳的影响,根据原文作者的观点,对于彩票这种普遍受到民众欢迎的政策,在选举年加以采纳,会增加政治家连任或当选的机会,2项相关研究得出选举与彩票采纳呈显著正相关关系的结论。二是选举对学校选择的立法考虑的影响,根据原文作者的观点,对于学校选择这种政策创新,往往在非选举年更易被采纳,因为一方面在选举年立法者会花更多精力在竞选上;另一方面,学校选择议题能引起明显的政治争议,规避风险的政治家更倾向避免在选举年进行立法考虑,3项相关研究得出选举与学校选择立法考虑呈显著负相关关系。总的来看,优势证据表明选举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明显影响。

2.单一政党控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7项分析了单一政党控制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关系。其中,4项(57%)表明二者显著相关,3项(43%)表明,较多的研究说明单一政党控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是有显著影响的。具体分析有显著影响的4项研究,其中2项研究单一政党控制和彩票采纳的关系,研究的结果都是单一政党控制和彩票采纳显著负相关。按照原文作者的解释,其原因在于为了实现增加税收的目的,分治的政府缺少增加不受欢迎的强制性税收的政治资源,而必须通过较少争议的彩票政策来解决,这种情况下,即分治的政府比统一的政府更有可能采纳彩票。研究19、21分别分析了单一政党控制和各州自闭症专责研究小组成立、性犯罪者登记与告知(SORN)法采纳的关系,结果都是单一政党控制和两项政策创新显著负相关。其原因在于这两项政策都属于争议性不大的政策,由于没有冲突元素,单一政党控制的州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政治动机尽早采取行动。当然,尽管这4项研究都表明单一政党控制和相关政策采纳显著负相关,但并不说明单一政党控制就一定阻碍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这或许与政策创新的属性有关,当新政策争议较大或具有较大的强制性时,单一政党控制的政府采纳社会治理创新的可能性更大。总之,优势证据表明,单一政党控制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重要影响因素。

(二)外部压力

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外部压力包括公众压力和上级政府的压力,由于美国“公民社会”发达,公众有着多样化的参与社会治理的渠道和途径,包括公众需求的表达、公民意识形态、利益集团和宗教,而地方政府(政策主导者)面临的上级政府的压力主要是指联邦政府的强制性措施和激励。优势证据表明,公众需求能够促进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公民意识形态、宗教和利益集团都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显著的相关关系,但方向与具体的社会治理创新的性质相关;公众需求能够促进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具体分析如下:

1.公众需求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16项分析了公众需求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12项(75%)表明显著相关,另4项(25%)表明显著不相关。在显著相关的12项研究中,8项研究表明公众需求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显著正相关,另4项得出相反结论。因此,优势证据表明,公众需求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显著正相关。也就是说,公众的需求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采纳的驱动力,或者说美国社会治理创新采纳回应了公众的需求。

2.公民意识形态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4项分析了公民自由意识形态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3项(75%)表明显著相关,1项(25%)表明显著不相关。在研究结果为“显著相关”的3项研究中,2项研究表明自由的公民意识形态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显著正相关,另1项得出相反结论。综上,公民的意识形态越自由,美国的社会治理创新被采纳的可能性越高。

3.宗教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9项分析了宗教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关系。其中,5项(55.56%)表明显著相关,4项(44.44%)表明不显著相关。具体分析研究结果为“显著相关”的5项研究,均发现宗教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之间存在显著的反比关系。优势证据表明,宗教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呈负相关关系,也就是说宗教人口的比例越大,政府在采纳新政策的时候就越谨慎。

4.利益集团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17项分析了利益集团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9项(53%)表明有显著的相关关系,8项(47%)表明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具体分析研究结果为“显著相关”的9项研究,可以发现,有5项研究表明反对利益集团与相关政策创新的采纳显著负相关,4项研究表明支持利益集团与相关政策创新的采纳显著正相关。总之,优势证据表明,利益集团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产生了显著影响。

5.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4项分析了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和财政激励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这4项研究均表明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和财政激励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显著影响。其中,有3项研究发现强制性措施和财政激励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之间存在正比关系。综上,优势证据表明,强制性措施和财政激励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表明联邦政府采取的强制性措施和财政激励可以促进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

(三)学习渠道

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学习渠道多样化,主要包括邻近政府、区域内政府、联邦政府、政策企业家,所对应的影响因素为邻近政府、区域内政府、联邦政府理念性措施、政策企业家。优势证据表明,邻近政府和政策企业家都能有效推动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具体分析如下。

1.邻近政府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26项分析了邻近政府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18项(69.23%)显著相关,8项(30.77%)不显著相关。在结果为“显著相关”的18项研究中,有16项表明邻近政府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还有2项研究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优势证据表明,邻近政府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也就是说,邻近政府的采纳量越高,社会治理创新越容易被采纳。

2.区域内政府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3项分析了区域内政府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这3项研究有2项表明区域内政府与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没有统计学意义上的相关关系,有1项结果为具有显著相关关系。优势证据表明,区域内政府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没有显著的影响。

3.联邦政府理念性措施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4项分析了联邦政府的政策理念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2项(50%)表明联邦政府的政策理念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显著负相关关系,另外2项(50%)表明联邦政府的政策理念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优势证据表明,联邦政府的政策理念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影响或者是负向影响。

4.政策企业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3项分析了政策企业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2项(66.67%)显著相关,1项(33.33%)表明不显著相关。具体分析研究结果为“显著相关”的2项研究,2项均显示政策企业家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显著正相关。优势证据表明,政策企业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也就是说,政策企业家为促进社会治理创新采纳所进行的活动越多,社会治理创新越有可能被采纳。

(四)其他因素

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其他因素是指采纳社会治理创新的地方政府所拥有的财政资源、所属地区的立法专业化程度、所属地区的人均收入情况、所处的地理位置,优势证据表明,财政资源、立法专业化、人均收入、地理位置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明显的推动或阻碍作用,表明这些因素不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一般性影响因素,具体分析如下:

1.财政资源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6项分析了财政资源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5项(83.33%)研究表明财政资源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只有1项(16.67%)表明研究表明财政资源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显著正相关。优势证据表明,州政府所拥有的财政资源状况对美国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影响。

2.立法专业化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10项分析了立法专业化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4项(40%)研究表明立法专业化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显著相关,6项(60%)表明研究表明立法专业化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优势证据表明,立法专业化水平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影响不大。

3.人均收入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6项分析了人均收入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其中,2项(33.33%)研究表明人均收入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显著相关,4项(66.67%)研究表明人均收入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优势证据表明,人均收入对美国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影响。

4.地理位置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

在纳入分析的研究中,有4项分析了地理位置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关系。其中,3项(75%)研究表明地理位置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没有显著性的相关关系,另外1项(25%)研究表明地理位置与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显著相关。优势证据表明,地理位置对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没有显著影响。

四、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模式构建

西方学者普遍认同罗杰斯(Rogers)关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定义,即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就是指一项社会治理创新通过某种渠道随着时间流逝在一个社会系统的成员之间被沟通的过程[28]。由此,可以看出,创新扩散包括创新(客体)、政策主导者(主体)、沟通(学习渠道)这三个要素。从这三个要素出发,结合前文对创新扩散影响因素的分析,可以将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概括为:政策主导者(主体)在外部压力的推动下,与社会系统中的公民、团体、组织进行沟通(学习渠道),了解、学习和采纳社会治理创新(客体)的过程。

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政策主导者采纳社会治理创新的根本动机是在竞选中获胜得以连任或当选,政策主导者做出采纳与否的决定都是以获得更多选票为目的,简言之,取得竞选胜利是地方政府推动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内在动力。从外部环境来看,政策主导者在采纳社会治理创新时,受到社会压力和上级压力的双重作用。其中上级压力的影响较为薄弱,只有在联邦政府采取强制措施时才能影响社会治理创新扩散;而社会压力的影响较为强势,利益团体、宗教、公众通过不同的渠道向地方政府传达政策偏好,向政府施加压力,影响社会治理创新的采纳。总体而言,呈现出“社会压力主导”的特点。美国州政府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学习渠道是多样化的,除了政府内部的学习,还包括政策企业家、大众媒体,甚至还包括各种专业协会,外部学习渠道与政府学习网络充分互动,表现出“社会学习”的特点。由此,美国社会创新扩散可以概括为以获得连任或当选为驱动、社会压力为主导的社会学习模式,可以简称为“社会压力主导的社会学习模式”,如图1所示,这一模式表明美国的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是在内在动机、外在压力的共同作用,通过社会学习完成的,较为完整地表达了各影响因素对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发生作用的整个过程。

图1 社会压力主导的社会学习模式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运用荟萃分析方法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和模式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从影响因素来看,选举、单一政党控制、公众需求、公民意识形态、宗教、利益集团、联邦政府强制性措施、邻近政府、政策企业家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有重要影响。从扩散模式上来看,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呈现出一种“以获得连任和当选为内在动力,以社会压力为主导的社会学习”模式。

本文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影响因素的综合以及在此基础上对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模式的概括,有利于揭示出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一些规律,这对于我们认识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

同时,本研究也为中美的比较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和依据。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对中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模式进行比较。与相关研究对照,可以发现,中美两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存在一定的异同。在共同性方面,邻近政府和区域内政府是中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共同的影响因素。但是,中美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模式存在较大的差异。首先,在内在动力方面,中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内在动力是职级晋升。中国的官员晋升是通过自上而下的干部任命体制实现的,而拥有人事任免权的上级则是根据政绩指标对下级官员进行考核,以此来决定下级官员的晋升。在社会政策领域,谋求优良的社会绩效(社会治理水平)是官员的根本动因。因此,我国的政策主导者会尽可能地采纳新的社会政策和社会治理方式以达到晋升的要求。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内在动力则是赢得选举的胜利以获得连任或当选。因此,美国的政策主导者会采纳新的社会政策或社会政策工具以赢得更多的选民支持。其次,在外部压力方面,中美政策主导者在社会治理创新扩散中面临的压力与挑战是不同的。中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压力呈现出上级压力大、社会压力小的特点,即中央政府和上级政府对地方政府或下级政府的社会治理创新采纳有重要的影响,而社会力量(公众、利益集团)对地方政府的政策采纳影响弱小。[29]与之不同的是,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压力呈现出社会压力大、上级压力小的特点,即公众的需求、公众的意识形态、利益集团、宗教派别、政党等都会对地方政府的创新采纳产生重要影响,而联邦政府对地方政府仅能通过法案等强制性措施施加有限的影响。再次,在学习渠道方面,中美政策主导者学习和采纳社会治理创新的渠道存在一些不同。中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学习渠道以政府内部学习为主,即中央政府、省级政府(向上学习)、邻近政府(学习邻居)、政策试点(试点学习)、向高级别政府学习,当然或许包括下级政府(向下学习)。这些学习主要是在政府之中进行,是一种政府内部的互动。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学习渠道表现为网络化学习。美国地方政府的学习渠道多样化,包括邻近政府、联邦政府、地方政府,也包括政策企业家、大众媒体,甚至各种专业协会和府际网络,呈现出一种“网络学习”的样态。由此可以发现,社会治理创新扩散规律存在一定的普遍性。[30]但由于不同的国家间政治行政体制的差异,不同国家间社会治理创新的扩散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

本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一方面,最终纳入分析的研究仅有32项,样本量较少。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进一步扩大文献搜索范围,增加样本量,使研究更具说服力。另一方面,本研究运用荟萃分析归纳和概括了美国社会治理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和模式,是荟萃分析用于社会科学领域的一次尝试。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该进一步加强对荟萃分析的理解和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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