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伟,黄菁菁
(合肥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王熙凤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典型人物。作为贾府总管,她的人际关系遍及贾府上下,甚至贾府内外。她精明强干,深得贾母等长辈的信任,却也令贾府下人们闻风丧胆。近年来,语用身份理论视角下,对于王熙凤的研究,主要以王熙凤本人的话语为研究语料,分析她所建构的关于自己的身份。有研究分析在有意不礼貌的语境下的人物话语中的身份建构[1];也有研究以批评性话语分析的视角,分析王熙凤和刘姥姥的对话中的身份建构[2];还有研究从语用身份论的视角,分析了王熙凤话语中所建构的自己的身份[3]。文献梳理发现,尚未有研究从第三方身份建构的视角来分析《红楼梦》中的人物对话。
陈新仁指出,语用身份专指情境化的、动态的交际者身份,是语言使用者选择的自我或对方身份,以及话语中提及的他者身份[4]。这里的“话语中提及的他者身份”就是第三方身份。袁周敏认为,交际者在会话进程中的某一特定阶段对这种在线身份的动态建构即语用身份建构[5]。基于以上定义,本研究对于第三方身份建构做出如下定义:第三方身份建构是交际者在话语进程中的某一特定阶段对于所提及的在线的他者身份的动态建构。
语用身份不仅包括交际者话语中所建构的自我和对方身份,还包括第三方身份。因而,从第三方身份建构的视角,完善现有的语用身份研究,很有必要。有鉴于此,本文主要从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第三方的身份建构的视角,来分析《红楼梦》人物对话里所建构的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的身份类型、策略及其动因。
《红楼梦》中涉及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的语料,建构了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的五种身份:1.贤妻身份;2.好媳妇身份;3.悍妇身份;4.贾府总管身份;5.虚假的贤良软弱人身份。这些身份的建构策略主要体现在说话人对于话语内容,称呼语以及言语行为的选择层面。
语境:冷子兴向贾雨村介绍贾府人物。
子兴道:“……这位琏爷身上现捐的是个周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所以如今旨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令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第二回)
虽然此时王熙凤并未出场,但是通过冷子兴的话语,我们知道了她貌美如花,口齿伶俐,心机深重,料理家务的能力超越贾琏。冷子兴是周瑞家的女婿,所以此处言据标记语“说”的使用,借冷子兴之口,模糊指明了信息的来源,增强了话语的可信性。通过对比的叙述方式和言据标记语的使用,贬低贾琏“倒退了一射之地”,抬高了王熙凤的能力,冷子兴的话语,凸显了王熙凤是贾府上下一致称颂的贤内助,建构了王熙凤贤妻的身份。
王熙凤能当上贾府的总管,主要是依靠贾母的权势。贾母是贾府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封建宗法制的大家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作为孙媳妇,王熙凤想要坐稳贾府总管的位置,就必须顺应宗法上的权势关系。王熙凤的伶牙俐齿,最擅长的就是奉承贾母。与所有人都称呼贾母为“老太太”所不同的是,她总是称其为“老祖宗”。《红楼梦》中,发生在贾母和王熙凤之间的绝大多数对话,描写的都是凤姐巧舌如簧,只为逗得贾母一乐的场景。例如,第三回,王熙凤出场,第一次见林黛玉时的那句“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就入木三分地体现了她的口才。短短的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夸了贾母、黛玉、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六个人。我们不妨来看看贾母口中的王熙凤的形象。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第三回)
本例中,贾母向林黛玉介绍王熙凤。与前文贾母介绍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所选用的正式语体不同的是,她在此处选用的是非正式的亲昵语体;贾母首次向外孙女介绍孙媳妇,选用的称呼语不是无标记的亲属称谓“你嫂子”,而是有标记的“泼皮破落户儿”“辣子”“凤辣子”这样的俚语,话语中包含戏谑的口吻,体现了贾母对凤姐的嗔怪和疼爱,表明了双方的亲密关系;而在言语行为的选择上,贾母的介绍采用建议的方式,建议黛玉“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除此之外,贾母还多次使用“猴儿”这样的俚语来称呼王熙凤(第22回、29回、35回、38回)。这都隐含建构了贾母心中王熙凤的孝顺、可爱的孙媳妇的身份。
语境:贾琏当着贾母的面给王熙凤赔罪。
贾母啐道:“……凤丫头成日家说嘴,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唬得可怜。”(第四十四回)
贾母让贾琏给王熙凤赔罪的话语,“凤丫头”这一称呼语,“唬得可怜”这样的责备,以及“啐道”这样的副语言特征,全都体现了贾母对王熙凤的疼爱有加;相比孙子贾琏,贾母更心疼的却是孙媳妇王熙凤。由此可见,在贾母心中,王熙凤的身份是个好媳妇。此处贾母明晰建构了王熙凤的好媳妇身份。
作为《红楼梦》中的典型的反派人物,作者对于王熙凤的贤妻良母的身份用笔很是吝啬,然而对其悍妇的形象,却是下了浓墨重彩的。第67到69回,曹雪芹详细叙述了王熙凤口蜜腹剑,哄骗尤二姐住进大观园,一面大闹宁国府,一面又派小厮去官府暗箱操作,最后借剑杀人,逼死尤二姐,自己置身事外的故事。
贾琏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打个稀烂,他才认得我呢!”(第二十一回)
贾琏因为平儿帮其掩盖出轨多姑娘的丑事,对平儿表示感激的话语。言语里对于凤姐的称呼语是蔑称的“醋罐”;言语行为方面,直接地指示平儿不要怕她,言语内容预设了平儿害怕凤姐的事实,构建了王熙凤妒妇及悍妇的身份。
语境:王熙凤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喝到酒酣,中途回家更衣,不料却撞见贾琏和鲍二媳妇在家私会。
那妇人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贾琏道:“如今连平儿他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第四十四回)
贾琏和鲍二媳妇的对话,双方对于王熙凤的称呼语的选择都是负面的,鲍二媳妇称其为“阎王老婆”,贾琏则称自己的妻子为“夜叉星”。在双方的言语行为的选择上,鲍二媳妇用的是诅咒其死亡,而对此贾琏却不置可否,抱怨妻子凶悍。“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这句抱怨,道出了贾琏的不满。贾琏话语内容里还预设了平儿也对妻子不满的事实,双方的对话凸显了王熙凤悍妇的身份。
语境:兴儿向尤二姐介绍王熙凤。
兴儿说:“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皆因他一时看的人都不及他,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第六十五回)
兴儿向尤二姐介绍王熙凤的情况。兴儿是贾琏的心腹小厮,他的话语中,称呼语选择的是“我们奶奶”,表明了双方的主仆关系。兴儿的话语内容建构了两个对立的人际身份,“奶奶的心腹”和“爷的心腹”,并通过人称代词“我们”,表明了自己和贾琏一致的圈内人的身份,以及与王熙凤对立的圈外人的身份。其话语直接给出信息:全家除了老太太和太太之外都恨她又怕她;与贾琏认为凤姐是“醋罐”不同的是,兴儿认为她是“醋缸醋瓮”,这一夸张的修辞方法,道出了兴儿眼中王熙凤阴险嫉妒的形象,成功地建构了凤姐悍妇的身份。
第十三回中,秦可卿托梦王熙凤,称呼其为“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而后作者又使用大段篇幅描写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以致“众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的精干形象。第四十五回中,李纨称其为“水晶心肝玻璃人”。这都凸显了王熙凤的大权独揽,精干的管家能手的形象。
周瑞家的听了道:“如今太太竟不大管事,都是琏二奶奶管家了。……这位凤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样的模样儿,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话的男人也说他不过。回来你见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第六回)
刘姥姥一入荣国府,原本想面见王夫人,周瑞家的却告诉她,王夫人现在不管事了,都是凤姐管家。周瑞家的话语中,使用的称呼语分别是“琏二奶奶”“凤姑娘”,话语内容则使用了夸张的说法,再加上语气词“呢”的使用,鲜活的突出了凤姐年纪虽小、貌美如花,心眼多、能力强又伶牙俐齿的形象。这与她女婿冷子兴的说法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额外传达了一条信息:凤姐对下人严厉。本例成功建构了凤姐的精干的贾府总管的身份。
语境:贾珍请王夫人同意王熙凤帮忙料理秦可卿的后事。
贾珍笑道:“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第十三回)
贾珍在言语行为的选择上,先恭维王熙凤的能力超群,再诚恳地请求她的帮助,维护了王熙凤的消极面子,加大了请求的可行性。王熙凤的真实身份只是贾珍的弟妹,而贾珍用“大妹妹”这样直系亲属的称谓来称呼凤姐,是将语用身份作为人际资源来使用的一种典型表征。主观上是为了拉近双方的关系,达到语用共情的效果,从而加大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可能性,客观上强化了王熙凤贾府管家奶奶身份的建构。
宁国府中都总管来升,传齐同事人等说道:“如今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管理内事,倘或他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我们须要比往日小心些。……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第十四回)
宁国府总管来升在召集全府的丫鬟、奴才的场合下公开发表的言论。称呼语选择的是“西府里琏二奶奶”,建构了与“我们”(东府)所对立的圈外人的身份;言语行为选择的是宣告,话语方式上直接陈述凤姐是个有名的烈货,因而让大家务必小心行事。来升的话语,建构了凤姐精干又严厉的贾府总管身份。
作为贾府的管家奶奶,王熙凤也会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第十五回就是明证,曹雪芹用了大段的篇幅,描写了凤姐弄权铁槛寺,以贾琏的名义修书一封,自己轻松得到了三千银子,却害得一对鸳鸯命丧黄泉的故事。
此外,小说里还有多处描写王熙凤用贾府的月钱放高利贷的场景。比如第十一回及第十六回里,凤姐和平儿关于利钱银子的两段对话。
在第三十九回里,再次出现了两段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身份,放高利贷的对话。
语境:袭人问平儿为何还不放月钱。
平儿悄悄告诉他道:“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袭人道:“难道他还短钱使,还没个足厌?何苦还操这心。”平儿笑道:“何曾不是呢。这几年拿着这一项银子,翻出有几百来了。他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十两八两零碎攒了放出去,只他这梯己利钱,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第三十九回)
作为王熙凤的心腹丫鬟,平儿在面对好友袭人询问月钱时,用“我们奶奶”来称呼王熙凤,表明了和王熙凤的主仆关系;在话语方式的选择上,用秘密的方式刻意掩盖,还叮嘱袭人不许告诉别人;话语内容给了充足的信息:月钱被凤姐拿去放贷,还未收齐。在袭人质疑凤姐放贷不妥时,平儿对王熙凤的称呼语变成了“他”,话语内容流露出了对于凤姐拿贾府月钱去放高利贷的不满。双方对话建构了王熙凤以权谋私的贾府总管身份。
语境:平儿向告假的小厮交代事情。
平儿道:“……你这一去,带个信儿给旺儿,就说奶奶的话,问着他那剩的利钱,明儿若不交了来,奶奶也不要了,就越性送他使罢。”(第三十九回)
平儿选择用“奶奶”来称呼王熙凤,言语行为采用了威胁的方式,让小厮转告旺儿,要他赶紧把剩的月钱交来。词汇上使用了言据标记语“就说奶奶的话”,指明了信息来源,增强了话语的可信度,建构了王熙凤以权谋私的贾府总管身份。
某些情况下,话语中的第三方的身份建构也会有不能如实反映客观实际的情况,这种虚假的身份属于变异身份(deviational identity)[6]中的策略身份,是说话人基于某种特殊目的而临时建构的刻意采取的策略,不具有稳定性。陈新仁也指出,说话人或写作者给第三方呈现或建构的语用身份也可能是真实的或非真实的[7]。
语境:尤二姐让丫头善姐去王熙凤处拿头油,善姐不服尤二姐使唤。
善姐便道:“二奶奶,你怎么不知好歹没颜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我劝你能着些儿罢。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对你……”(第六十八回)
凤姐哄骗尤二姐住进大观园,并把尤二姐的使唤丫头换成了自己的丫头善姐。善姐的话语里,使用“我们奶奶”作为称呼语来指代王熙凤,表明了双方的主仆关系;话语方式和内容上直接阐明尤二姐不是明媒正娶的妾室身份,言语行为方面劝告她不要为点小事就找凤姐;话语内容里还虚假预设了凤姐是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的信息。这是一种第三方身份的虚构。
语境:王熙凤挑拨秋桐和尤二姐的关系。
那秋桐听了这话,越发恼了,天天大口乱骂说:“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那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奶奶宽宏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第六十九回)
王熙凤挑拨秋桐和尤二姐的关系,自己却坐山观虎斗,秋桐的言语行为方式是訾骂,将自己和王熙凤进行身份对比,话语内容里也虚假预设了王熙凤是个软弱又宽宏大量的贤惠人的信息,这也是第三方身份的虚构。
以上两例中所建构的虚假身份都是凸显的有标记的语用修辞身份,这种身份是临时建构的,不具有稳定性。善姐口中的“贤良人才”以及秋桐口中的“软弱人”,都是关于王熙凤的临时的虚假身份。这种不适切的身份虚构,凸显了尤二姐和王熙凤的敌对关系,是为了顺应王熙凤借剑杀人的行事需求和交际目标[8]。最终,善姐和秋桐的言语逼得尤二姐吞金自杀,而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却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
根据Verschueren语言顺应理论,语言使用的过程就是交际者根据语境不断进行选择的过程[9]。语境包括语言语境和交际语境,交际语境又包含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三个方面。就本研究而言,身份建构的动因主要是对于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的顺应。
物理世界主要包括时间和空间。在贾府这样一个封建宗法制的翰墨诗书之家,王熙凤作为孙媳妇,就必须遵守贾府的家规,实现其默认身份:相夫教子的贤妻,孝敬长辈的好媳妇。另外,在贾母和王夫人授意下,王熙凤作为贾府总管的身份,也是顺应孝敬长辈的需要。因此,人物话语中的第三方的身份建构中,王熙凤的贤妻身份、好媳妇身份、贾府总管身份的建构,就是对于贾府这样的封建大家庭这样的物理世界的顺应。
社交世界是指影响交际者话语选择的社交因素,包括亲疏关系、权势关系以及文化规约。中国几千年的男尊女卑的封建文化,要求妇女必须三从四德。王熙凤膝下无子,只此一条,贾琏就可以休掉她;她又从小被当成男孩养,所以性格泼辣;而贾琏又是贾母口中“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人。她的“悍妇”身份,是为了坐稳贾府琏二奶奶的位子,对于封建礼教之下,既是她对于三从四德的中国传统文化规约的顺应,也是她对于自己作为主子的高权势关系的顺应。
为了坐稳贾府琏二奶奶的位子,王熙凤挑拨秋桐和尤二姐的关系,自己隔岸观火。善姐和秋桐对于王熙凤的贤良软弱女子身份虚构,都是积极顺应和王熙凤的主仆之间的权势关系。然而这种虚假建构的身份,是违反身份准则的不适切身份,是善姐和秋桐对于王熙凤借剑杀人的行事需求和交际目标[8]的恶意顺应,因而是一种负顺应。
心理世界包括情感和认知两大因素。交际双方既要达成信息传递意图,又要达到人际关系管理的目的[8]。不同的人物话语中对于王熙凤的身份评价亦不尽相同:她既是贾母话语中的好媳妇,也是贾琏话语里的悍妇;她是贾府长辈话语里精干的总管,也是贾府下人话语里贪赃的总管;她还是善姐和秋桐话语里所虚构的贤良软弱女子。这些人物话语中所建构(虚构)的王熙凤五种身份,传递了不同的人际态度,建立了不同的人际关系,顺应了不同的人际情感,也顺应了不同人群对于王熙凤身份的认知,达到了或亲近或疏远的人际关系管理的目的,取得了不同的人际修辞效果。
本研究以《红楼梦》中的人物对话为语料来源,以陈新仁身份建构话语实践类型[4]为分析框架。语料中的人物话语,在线建构(虚构)了王熙凤作为话语中的第三方的五种身份,即贤妻身份、好媳妇身份、悍妇身份、贾府总管身份以及虚假的贤良软弱女子身份。语料分析表明,曹雪芹善于借助他人之口,塑造王熙凤这一人物形象。
这五种身份传达了不同的人际信息,建立了不同的人际关系。贤妻身份、好媳妇身份、贾府总管身份是王熙凤的默认身份(default identity)[6],是对物理世界的顺应;而悍妇身份和虚假的贤良软弱女子身份是变异身份,悍妇身份是对社交世界的顺应,虚假的贤良软弱女子身份是对社交世界的负顺应;上述五种身份也体现了说话人对于王熙凤的不同的情感态度,是对心理世界的顺应。曹雪芹善于借他人之口,塑造诸如王熙凤这样的主要人物,使得小说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增强了小说内容结构的张力,也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取得了良好的语用效果。本研究可以丰富语用身份理论的研究范围,亦可为从语用学视角分析文学人物的形象提供一定的借鉴。后续研究可以从人际关系的视角,进一步分析关系管理的维度及所达到的人际效果。
[注 释]
①本文所引《红楼梦》的版本为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