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香凝 赵淑萍
现代信息、交通和远程通信体系的发展不断塑造着社会的空间形态。早在20世纪90年代,著名网络传播学者曼纽尔·卡斯特便曾预见,中国南部将会崛起“香港—深圳—广东—珠江三角洲—澳门—珠海都会区域体系”,这一体系会成为21世纪最具代表性的都市面貌和空间形态。
卡斯特①认为,在这样的空间中,城市、地域和组织会围绕着某种共同的、同时性的社会实践,建立起各个地点的网络联结,不仅在彼此之间进行着信息、资本和技术的不断流动,也参与到全球的信息体系中。②
我国的实践举措证实了卡斯特的预言,由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和广东省广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东莞、中山、江门、肇庆九个地市组成的粤港澳大湾区,如今是中国开放程度最高、经济活力最强的区域之一。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指出,要将大湾区建设为世界级城市群和参与全球竞争的重要空间载体,有效对接“一带一路”,开创对外开放新格局。
为响应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战略规划,作为支撑城市间信息资源流动的重要连接者,粤港澳的三地媒体需要落实好区域传播的主体责任,在强化区域媒体互通互融的同时,与全国和全球的信息传播体系保持互动,构建高水平的大湾区媒体融合模式,以更好地完成区域发展的时代命题。
当前,关于大湾区媒体融合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少数学者对大湾区的传媒产业转型进行了逻辑阐释,如段莉回顾了大湾区传媒产业的格局演化,并指出大湾区媒体协同发展的要义在于文化认同、市场竞合与政策驱动③;唐铮分析了粤港澳三地的区位优势与条件,认为未来的媒体融合应从打造产业链、引入市场化机制和创新技术应用等方面进行探索④。既有研究探讨了大湾区媒体融合的动力机制,但总体视角停留在对市场环境、产业政策、技术条件等外部要素的呈现,缺少关于传播要素之间互动机制的研究,也忽视了媒体作为行动主体在大湾区媒体融合进程中的多元实践。
社会网络理论为大湾区的媒体融合提供了结构主义的研究视角。这一理论强调,在运转着的社会关系网络中,行动者们(包括社会中的个体、群体和组织)作为关系中的节点进行着能量传递和交互生成。⑤本文认为,可以将粤港澳大湾区的媒体融合视为一个网络系统,将媒体视为该网络中的核心行动者,他们彼此进行着合作、连接、资源交换,并基于共同的目标和利益进行自我迭代,是一种具备互动性、流动性和能动性的社会网络。
为了更好地了解媒体行动者们在大湾区的互动和关联情况,笔者于2021年4月至6月间调研走访了广州、深圳、珠海等地的主流媒体,对媒体高层管理者、中层干部和一线运营人员进行深度访谈。同时,借由2021年粤港澳媒体融合研讨会,笔者进一步与香港、澳门、惠州等大湾区城市媒体的负责人和相关央媒代表开展了集中座谈。在上述资料和数据收集的基础上,本文从社会网络视角出发,对大湾区媒体的融合实践开展分析梳理,总结其行动逻辑和模式特征,以期为区域媒体融合和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提供新的研究思路和行动参考。
在大湾区概念提出之前,珠三角地区和港澳地区的传媒产业便早已开启了交流往来,并随着市场发展、政策引导和文化交往而不断密切。在媒体融合战略和大湾区建设的驱动下,该区域的媒体融合网络也呈现出了新的特点,并担负起了新的功能使命。
粤港澳地区的媒体交流始于广播电视领域,早在20世纪70年代,香港的广播和电视便开始在广东沿海地区落地,到了90年代,广东有线广播电视台成立后,开始在省内传输香港无线和香港亚视的节目。⑥2001年起,国家广电总局陆续批准了香港翡翠台、香港明珠台、凤凰卫视中文台、澳门澳亚卫视等港澳电视频道在广东播出,让广东成为全国唯一一个有港澳电视频道落地的省份。在报刊领域,珠三角地区的纸媒也较早开始探索省内传播资源的互通,自2002年起,广东各媒体集团开始创办直接针对省内二、三线地市的专版或周刊,带动了省内媒体的跨区域竞合。此外,《广州日报》还先后与香港《星岛日报》等报刊合作创设海外版,布局海外传播。
到了2014年,媒体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广东作为媒体大省、网络大省,在内容、技术、管理等方面积极开展融合探索。《2020年中国媒体融合传播指数报告》显示,广东在地方融合媒体建设中持续领跑,综合传播实力居于各省前列⑦,这样的产业环境也为大湾区的媒体融合提供了良好基础。
尽管大湾区有着良好的媒体交流和产业发展基础,但内部发展差距依然较大,由于地缘关系,各城市媒体间的互动模式和紧密程度并非均衡等效,而是包含了复杂多元的融合实践。
大湾区城市群有着“一个国家、两种制度、三个关税区、四个核心城市”的区位特点,这造成大湾区的媒体格局具备多层次结构,各城市媒体的定位、功能、覆盖人群和产品特色不尽相同。与此同时,在市场合作和政府合作的影响下,该区域还出现了广深双龙头、深港创新圈、珠澳一体化、珠江口西岸都市圈、广佛肇经济圈等多个细分城市圈群,媒体作为支撑城市间信息和资源流动的重要平台,其融合进程也与城市间的协作发展相同步,因此,大湾区城市媒体间的联动互通疏密不一,尚处于动态的演进过程中。
在大湾区建设的国家战略推动下,粤港澳三地媒体的融合实践,不仅服务于大湾区的产业创新、人员往来、沟通互鉴,也在不断与外界进行着资源、信息和能量的交换,承担着多重功能使命。
从全国范围来看,大湾区是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与其他经济区、城市群一起推进着我国多中心网络化的区域布局⑧,因此,大湾区媒体也需要与中央和各省市媒体保持协作互动、对接多元要素,尤其要协调和建立中央与大湾区的府际关系,参与到全国系统性的媒体融合生态中。从全球范围来看,大湾区承担着参与全球竞争、对接“一带一路”倡议、创新对外开放的任务,大湾区的建设是个持续性的过程,需要向世界进行解读,大湾区媒体也必须及时捕捉大湾区建设要义和近况,用更广阔的国际视野呈现发展成果,进入到全球的传播格局。
综上可知,大湾区的媒体融合是一个跨媒介、跨制度、跨地区的动态复杂的网络系统,并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承担着“立足湾区,面向全国,延伸世界”的使命。为了形成新的有序结构,大湾区媒体需要内外联动、彼此协调,突破传统资源配置,寻求全新的发展动能。通过走访调研,我们发现,大湾区媒体已经在央地互嵌与区域联动方面开展了积极实践。
社会网络学者格兰诺维特最早提出了嵌入概念,他指出,行动者是嵌入在真实的、正在运作的社会关系之中的。⑨嵌入概念引入中国后,延伸出了本土性内涵,我国学者提出了互嵌性观点,指出嵌入不仅是单向的,也是双向交互的,行动者与其所嵌入的社会关系是相互依赖、交互生成、彼此强化的。⑩互嵌观点尤其常被用于分析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结构,有学者用“央地互嵌”来形容央地关系从科层等级走向沟通合作的状态,认为这有助于达成互利互惠的正和博弈。
在大湾区的媒体融合网络中,中央媒体与大湾区媒体也进行了央地互嵌的有益探索,这样的互嵌模式不仅为大湾区的媒体融合注入外部动能,对于央媒和地方媒体来说也是共赢共融的选择。
行动者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不同,会为他们带来实际的或潜在的不同资源。通常而言,央媒出于其国家级媒体的平台属性,会具备较为明显的资源优势,而地方媒体则拥有独特的本土资本,可以向央媒输出和补充。在大湾区的媒体融合网络中,央地媒体便在资源嵌入方面呈现出了较强的双向互动性。
在内容资源方面,大湾区媒体一方面得以利用央媒的选题策划和报道站位优势,另一方面也发挥了自身接近新闻线索的地利性特点,双方联合进行内容生产。例如,在庆祝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宣传报道中,深圳特区报“读特”客户端与人民日报、新华社、经济日报等央媒客户端合作,在深圳选取素材,生产了一系列短视频和新媒体报道。
在渠道资源方面,央地媒体共同生产的融媒体作品,既可以通过湾区媒体“报网端微屏”的全媒体渠道在大湾区内部传播,又可以通过央媒平台进入主阵地、主战场。对于重大新闻,央媒还会进行相应的头版、头条和首页推荐,以触达和吸引更多受众,重构了一次采集、多次生成和多元发布的新闻传播链条。
在智力资源方面,大湾区媒体得以对接央媒平台的高端智库,央媒也通过大湾区媒体联线对话当地专家,双方共同推出权威解读、主题访谈等产品。例如,珠海传媒集团与《人民日报》合作策划了多档视频访谈节目,邀请国务院智库专家和珠海企业家进行对谈,共同探讨湾区的制造业发展。
布迪厄认为,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本可以通过沟通互动实现转换升级,因此,相比于央地媒体在各自场域内封闭运作,资源互嵌则可以形成叠加效应,发挥双方的生产能动性。
社会身份实际上表征着一种社会角色,是由所在组织或结构所赋予的。通常而言,中央媒体从业者的身份与地方媒体从业者的身份存在一定张力,然而在大湾区的媒体融合实践中,央地媒体通过联动合作,使媒体成员的身份具备了二重性。
粤港澳大湾区融媒体工作室是全国首个央地联动、常态化运营的融媒体工作室,它将珠海传媒集团和《人民日报》的文字记者、主持人、编导、新媒体编辑等成员进行“混编”,形成全媒体报道团队,联合开展了多次大型主题采访活动,所有深度报道、系列报道、短视频、脱口秀、H5等作品,均以大湾区工作室的名义发布,消弭了媒体成员的身份界限。此外,为了延伸新闻触角,工作室还向其他湾区城市的媒体记者发放了特约证书,初步建立起横跨各城市的创作团队,形成了央媒记者与地方记者的常态化联络、供稿机制。
值得一提的是,在传统媒体时代,中央媒体与地方媒体以同类合作为主,即中央电视台与地方电视台合作或中央报刊与地方报刊合作,合作生产的内容类型也较为单一。而大湾区的央地媒体合作则打破了媒介形式的壁垒,媒体成员不仅跨越层级限制进行协作生产,不同类型工种的媒体从业者也在跨界组合,丰富了大湾区议题的全媒体报道图景,也放大了传播效能。
任何传播活动的目的归根结底都是在传播渠道畅通、信息流通有序的基础上逐渐扩展共同意义空间。对于中央媒体而言,要想提升在大湾区的引导力,便要下沉到大湾区的核心舆论场,将国家的政策、立场、态度有效辐射到该区域的传播腹地中;对于大湾区媒体而言,要想让区域外的受众了解大湾区,也要掌握本地话语权,成为大湾区信息的主要供给方和权威出口。
2019年9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粤港澳大湾区之声正式开播,这是我国首个专门面向大湾区播出的国家级电台频率,承担着树立主流媒体在港澳地区影响力的使命任务。如布迪厄所言,场域中包含着各种隐而未发和正在活动的力量,是一个争夺的空间。港澳地区的传媒环境错综复杂,不同利益群体为了争夺舆论话语权,有时会出现对抗性的话语表达,针对这样的情况,大湾区之声及时发声,用粤语在广播、电视、新媒体平台上推发新闻评论,努力弥合场域分化产生的意见鸿沟。
除了自上而下的舆论嵌入,大湾区媒体也在进行自下而上的舆论供给。深圳广电的《直播港澳台》节目是全国第一档涵盖港澳台、外交、防务等涉外领域的日播新闻节目,与多家主流央媒保持信息通联。节目多次就大湾区热点议题独家专访梁振英、林郑月娥等知名人士,以及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世界经济论坛总裁等权威专家,相关内容和观点得到了境内外媒体的广泛报道,为主流舆论场提供了有益补充。
可见,在大湾区的媒体融合网络中,央地媒体通过舆论互嵌,拓展了主流声音传播的物理空间,也推动着中央与大湾区构筑舆论同心圆。
在一个社会网络中,行动者之间的联系并非等位均衡,一些行动者之间不存在直接联系或有着关系缺失,这就造成“结构洞”的出现。社会网络学者认为,结构洞构成了信息和资源流动的“阀门”,行动者掌控的结构洞越多,他们在整个网络中占据的优势就越大,便能获得更多信息收益和控制权力。
如前文所述,由于城市圈群复杂,大湾区媒体的交流程度并不一致,与区域用户的交叉连接也疏密不一,因此在大湾区媒体融合的网络内部存在着结构洞。大湾区媒体需要尽量占据这些结构洞,以填补媒体与媒体之间、媒体与用户之间的关系缝隙,从而在信息传递、服务连接和社会动员等方面获得优势。
大湾区城市的一体化进程,让用户对于不同城市的信息动态有着越来越高的关注度。从结构洞的原理来看,大湾区媒体亟待提升生产可供性,让用户能够利用媒体平台满足自身的信息需求。对此,大湾区媒体已经探索出了内容互通和机构延伸两种路径。
内容互通模式,是指打造高效便捷的内容互换网络,降低不同城市间的信息壁垒。以往,大湾区媒体间虽然存在新闻交换合作,但尚未常态化落实,多数情况下,媒体只能人工筛选其他城市的新闻,来满足用户互通有无的信息需求。2020年5月起,大湾区城市的党媒新闻客户端开启了一场频道互通行动,深圳分别与广州、珠海、佛山等地的党媒客户端达成合作,互相在对方的客户端开设城市频道,合作媒体会每天固定向新闻池输送稿件,并根据新闻的重要性和相关性进行大致排序,以便于其他客户端的挑选和呈现,提升了资讯的及时性和准确性。在各城市客户端中互开频道的做法,有利于大湾区主流信息的相互观照,也是推动大湾区信息一体化的重要实践。
机构延伸模式,是指成立针对性更强、资源配置权更大的实体传播机构,为用户提供信息增量和话语空间。在粤港澳三地,核心城市之间往往互派跑线记者或设立记者站,以采集报道当地新闻,但随着一些地区发展量级的提升,需要配备更高规格的媒体力量进行新闻实践。横琴新区位于珠海市南部,由珠海和澳门合作开发,承载着粤澳深度合作区的战略功能。2020年10月18日,珠海传媒集团成立了横琴融媒总部,独立负责横琴地区新闻的一体策划、多元发布,并作为当地社会治理的一员,为生活在横琴的澳门居民提供政策反馈和参与公共事务的渠道。可见,通过延伸机构职能,湾区媒体可以真正进入到区域合作的结构网络中,通过建设性的新闻实践活动,生产可供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案,促进大湾区的民生融合、民心相通。
面对社会网络中的结构洞,核心行动者需要具备更强的中间中心度才能拥有更多权力,即尽可能连接网络中的其他主体,成为他们之间交往的“中介”。对于大湾区媒体而言,这意味着要整合自身在地性的资源优势,通过拓展服务功能去帮助用户匹配和连接各类在地资源,形成更多价值链的对接。
多数大湾区媒体已经开发出了垂直于本地的公共服务系统,但对于不同城市用户的交叉服务功能,还尚在探索之中,目前主要在政务资源对接方面做出了尝试。如广东广播电视台的触电新闻客户端,为大湾区企业提供了专门的服务模块,用户可以查看各城市的产业政策,并根据城市定位选择办理相应的政府业务。广州市区融媒体中心的新花城客户端则上线了穗港澳粤语频道,频道通过内嵌页面,整合了办公场地申请、工作机会发布、商业投资项目、技能培训活动等多个板块,精准服务在广州就业创业的港澳青年。
随着大湾区货物、资金、人员、技术等要素的加速流动,大湾区媒体需要进一步激活并整合自身的社会资源,维护与多元人群的在地关系,让大湾区用户与该区域的媒体环境建立深度连接关系,在增强用户黏性的同时,也有助于构建媒体在整个区域社会系统中的影响力。
在社会网络中,行动者之间联结密度和强度的增强,不仅可以填补结构洞,更可以让他们基于共同的目标、利益和认同,形成有机共同体。作为核心行动者,大湾区媒体需要强化对大湾区用户的认同召唤,为他们提供有力量的认同资源,并调动他们为之付诸行动的意愿。目前,大湾区媒体主要通过两种机制凝聚着区域共识。
文化参与机制,即媒体为用户提供文化内容和互动平台,同时吸引并调动用户创作媒介文本、传播媒介内容。大湾区在人文精神、风俗习惯、方言运用上彼此相通,并拥有着岭南文化这一共同的文化底色,面对这样的文化环境,大湾区媒体在内容经营和表现方式上更加贴近当地受众的习惯,也在尝试进行当地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例如,南方报业传媒集团上线了N视频App,主打华南范式的视频表达,App除了发布官方视频内容外,还邀请粤港澳地区的内容创作者入驻,基于大湾区社会生活制作粤语内容。此外,N视频还发起了“说唱大湾区”真人秀,组织青年群体沉浸到大湾区城市进行说唱短视频创作,引导他们在共同价值取向的基础上,基于趣缘圈层创造文化内容。
情感卷入机制,即调动用户的共情,并引导用户参与情感劳动,以产生共同的情绪价值。在新闻流通和消费的过程中,用户对于能够引发共情的内容往往会投入更多的情绪、调动更多的记忆并采取更为有效的实际行动。大湾区媒体便通过积极的故事讲述,为社会成员编织情感连带和意义网络,例如,读特客户端推出了视频《一滴水的故事》,邀请东江—深圳供水工程的首批建设者讲述当年开山劈林、凿洞架桥的经历,视频通过互文式文本的植入,将工程建设的历史影像和深圳、香港的现代化面貌穿插在一起,重构了粤港澳历史记忆的时空逻辑,也建构着饮水思源、爱国爱港的情感认同。
当今的媒体,已经不仅仅是信息流通和交换的渠道中介,而是变为了连接社会关系、重组资源要素的结构性力量。大湾区的媒体融合是一项系统性工程,不仅服务于大湾区的一体化建设,也共生于全国的媒体融合生态。乘着大湾区建设的“东风”,大湾区媒体亟待进一步变革运营模式,优化动力机制,探索内外协同的融合进路。
从微观的平台建设看来,媒体在运营过程中,要想真正提升影响力,必须对用户的关系网络进行整体强化,增强他们的互动频率、亲密关系与互惠交换。对于大湾区媒体而言,这意味着要经营并维护横跨湾区城市的用户社群,重塑大湾区的人—媒关系和人—人关系。
首先,大湾区媒体需要进一步拓展服务功能。当前,各个大湾区城市已经推出了一系列互联互通的政策举措,大湾区媒体需要强化与政府资源的有效对接,为政务业务的跨城通办提供平台支持。同时,大湾区媒体还应以大湾区生活圈为核心场景,连接各地的民生资源和产业资源,在教育、医疗、金融、交通等垂直领域为区域用户提供服务。
其次,大湾区媒体需要不断创新内容形态。在大湾区的建设过程中,存在着无数新闻富矿,等待媒体去挖掘和呈现。大湾区媒体需要更加注重从单向度的“独白”,转向与受众的“对话”和“交互”,积极策划新媒体互动产品,让用户在参与式传播中深化对大湾区的理解和认同。尤其在全球社交媒体市场的“视频转向”趋势下,视听语言可以最大程度发挥传播过程中的情感卷入机制,大湾区媒体可以尝试探索有效的新媒体视听传播形式,挖掘有共鸣的个体故事和情感故事,建构大湾区发展的价值正当性和文化感召力。
最后,大湾区媒体需要引导用户聚合。在服务资源对接和关系资源积累的基础上,大湾区媒体需要为用户提供社交空间,让用户彼此之间进行信息互动与分享。大湾区媒体可以从趣缘和业缘关系入手,找到粤港澳三地用户的共同连接点,引导他们依托媒体平台建立高频互动的社群,从而让大湾区用户打破区域限制,营造新的部落化、群属化的社会生活网络。这不仅有助于带动用户内容生产、凝聚用户关系价值,也为大湾区媒体探索新的商业模式提供了可能性。
从宏观的区域融合来看,大湾区已经开创了合纵连横的区域媒体融合结构网络:一方面,打破基于媒体级别的层级观念,让中央与地方媒体有机联系、良性互动;另一方面,突破大湾区媒体的形式边界,强化彼此之间的资源交换与合作。在未来,大湾区需要继续深化合纵连横,保障和推进大湾区战略的全面实施,并为中国特色的媒体融合发展模式交出湾区答案。
在合纵层面,大湾区媒体需要深化和中央媒体的纵向联动。当前,大湾区媒体与中央媒体尽管进行了多个层面的互嵌合作,但大多是围绕重大事件开展话题传播。在未来,其合作模式应超越项目制、活动式的短期合作,演化为常态化、机制化的长期协同。同时,大湾区媒体的合作对象也可以不局限在几大主流央媒,而着眼于各部委、机关主管的专业类、行业类央媒,转换利用其专业资源,在细分垂直领域深耕合作。
在连横层面,大湾区媒体也需要进一步再造信息生产流程、重构资源配置方式,不仅要打破城市间的空间限制,更要突破体制和行政区域限制,推进优质信息要素在大湾区的顺畅流动,并为大湾区一体化的社会服务提供平台保障。一方面,大湾区媒体需要在区域政策的支持下,进一步打通资源壁垒,实现湾区信息的一次采集、多种生成、多元发布、跨域传播,让身处大湾区不同城市的用户,可以随时通过多种渠道掌握大湾区各地动态。另一方面,大湾区媒体也要积极利用该区域的新兴科技产业优势,深化与科技企业的合作,开发智能化的信息服务模式,实现公共信息的精准传播和精确反馈,在提升大湾区信息影响力和到达率的同时,构建智能化的社会服务空间。
注释:
① [美]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等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499页。
② [美]曼纽尔·卡斯特、[英]马汀·殷斯:《对话卡斯特》,徐培喜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84页。
③ 段莉:《从竞争合作到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传媒发展进路探析》,《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9期,第129页。
④ 唐铮:《粤港澳大湾区媒体融合的逻辑与进路》,《学术研究》,2019年第10期,第74页。
⑤ [英]约翰·斯科特、[英]彼得·J.卡林顿主编:《社会网络分析手册(上卷)》,刘军、刘辉译,重庆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15页。
⑥ 申启武:《粤港广播电视传媒竞争与合作的历史考察与现状分析》,《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08年第6期,第107页。
⑦ 人民网研究院:《2020年媒体融合传播指数总报告》,http://yjy.people.com.cn/n1/2021/0426/c244560-32088214.html,2021年4月27日。
⑧ 蔡赤萌:《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建设的战略意义和现实挑战》,《广东社会科学》,2017年第4期,第6页。
⑨ [美]马克·格兰诺维特:《镶嵌:社会网与经济行动》,罗家德等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7页。
⑩ 吴义爽、汪玲:《论经济行为和社会结构的互嵌性——兼评格兰诺维特的嵌入性理论》,《社会科学战线》,2010年第12期,第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