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锋 王 岩
2020年初,COVID-19(新型冠状肺炎,以下简称“新冠”)席卷全球。根据世卫组织网站最新数据,截至北京时间2021年6月15日0时45分,新冠肺炎累计感染人数突破17568万,累计死亡病例3580.36万例。面对疫情,无论是时效性还是情绪表达,抑或整体的体量与影响力,我们都无法忽视期间涌现出来的各类疫情类纪录片文本。①这些文本不仅彰显纪录片记录现实的影像力量,更迫使我们去思考以下这些问题:从媒介记忆的视角来看,新冠题材纪录片是如何通过与其他书写介质的互动,共同建构这一特殊时空下的公众史?这些影像文本又是如何凭借历史记忆的书写权力,构建影像“证词”以祛除偏见、破除污名?鉴于此,本文在细致梳理疫情类纪录片文本的基础上,以期对上述问题作出回应,并在最本质层面上去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在疫情治理的脉络中,我们究竟如何理解纪实影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与个体记忆不同,社会共同体没有一个共同的大脑,集体记忆只是一个隐喻,但这个隐喻却具有巨大的“重量”,深刻影响着中国人的家国意识与国际观念②,记忆研究也逐渐成为一门显学。在法国学者莫里斯·哈布瓦赫看来,“存在着一个所谓的集体记忆和记忆的社会框架,我们的个体思想将自身置于这些框架之内,并汇入到能够进行回忆的记忆中去”③。当然,这个记忆框架并非先验存在,而是后天建构起来的,而这与记忆的媒介书写密切相关。
就历史书写的介质而言,文字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牢牢占据着核心位置,不过随着技术进步以及人们对动态化、具象化表达的重视,自影像诞生之日起,视觉符码便参与进来,与文字共享记录历史的荣光。早在1938年,海德格尔便在《世界图像时代》的演讲稿中对世界历史进程作出了一个清晰的判断:一个世界图像已经形成,世界转变为以图像和人为主体正是现代性的本质标志。④可以说,媒介,或者说影像正逐渐改变人类集体记忆留存的方式,历史也正逐渐在影像中延展开来,“文字+影像”的双重记忆书写模式正逐渐成为主流。21世纪以来,我国两次重大公共卫生事件(2003年“非典”与2020年“新冠”)可谓见证了这种书写从探索起步到逐步完善的过程。而就此次新冠疫情的报道深度与情感美学而言,纪实文字与纪实影像在不同的角色期待下,利用差异化叙事共同绘制出一幅完整的家国图鉴,建构着关于这一重大社会事件的历史记忆。
在技术推动下,纪实影像被广泛运用于新闻报道之中,并逐渐与文字一起担负起深度报道的职责,这是新媒体语境下传统媒体开拓新话语空间的重要标志。梳理此次新冠疫情防控期间的媒介报道不难发现,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融合报道已成常态,而新媒体在建构自身话语权的道路上更为积极,纪实影像便是“锚定”之物,即通过对疫情的完整呈现、在场感的营造和纪实风格的建构,影像与文字在媒介系统内部形成了一种既博弈又互补的书写框架。例如,《人民日报》与新世相传媒、快手平台联合出品的纪录片《凌晨四点的武汉》,以及腾讯新闻“谷雨实验室”与《冰点周刊》联合推出的纪录片《一个人的疫情》,都是以纪实影像形式完成的深度报道和特稿。显然,影像进一步扩展了文字的表意空间。
文字向来被公认为是建构现代民族国家“想象的共同体”的重要工具,置于本次新冠疫情语境下来看同样如此。《财经》《三联生活周刊》《中国新闻周刊》等媒体共同搭建了一张文字报道网,在人物挖掘、背景梳理以及社会反思方面展现了文字介入现实的深度与广度。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以腾讯新闻“谷雨实验室”和凤凰网“在人间”为代表的非虚构写作机构于新媒体平台上发表的大量文章,成为了主流媒体叙事的重要补充。⑤
而专注于展呈普通人群像的“战疫”类纪实影像与此恰好形成“互文性”。这些纪录片大多从民间视角出发,以不平常日子里平常人的日常生活为拍摄对象,映照出一个个倔强的生命与坚定的意志。如果说传统纸媒凭借文字与图像搭建了疫情报道的专业场域,那么纪录片则借由镜头建构了一个又一个更接地气、更直逼人心的视觉场景。视觉修辞的纯熟运用在让观众了解疫情扩散及卷入其中的他者生活经验之余,唤起了他们强大的情感效果。在讲述某些处于困境中的具体个体时,甚至形成强烈的“可替换受害者效应”的共情反应。由此可见,尽管文图与影像的表达方式、侧重点和诉求点有着各自指向,但在媒介话语场域内部,两者之间的互文性又表现出强烈的互补关系。
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文艺场域内部生发出来、根植于纪录电影中的“人民美学”,其所蕴涵的政治与美学价值一直内嵌于中国社会历史进程,其核心要义即把真实当作生命,把为人民服务化作动力,把拍摄人民作为主要内容。⑥即使在移动互联时代,纪录片的人民性仍然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人民美学”依然是纪实影像进行创作时力求呈现的美学风格。正如与2020年9月8日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同日推出的纪录片《2020春天纪事》第三集开场白所言:“这个故事关于这座城市,也关于这座城市中的一些人。”此轮“战疫”类群像纪录片的涌现可谓“人民美学”持续绽放的标识。以爱奇艺出品的《中国医生战疫版》为例,该片通过连续45天的深度跟踪拍摄,全方位呈现医护工作者在艰辛时刻下的工作状态与情绪表现,试图以一种真诚关切的态度抚慰灾害中的一线工作者,抚慰苦难中的每一个人。在当下颇为混杂的话语丛林中,正是将人民性的旗帜擎握手中,纪录片才得以顽强地将整个社会积极抗疫、属于“人民”的珍贵记忆以影像的形式进行留存。
海登·怀特在构筑“影像史学”概念时曾明确指出,“应当让历史借助现代传媒重新走向民众”⑦。传播技术的发展逐渐克服文字的内在局限性,为历史记忆的传承提供了具象的书写工具,而以真实为底色的纪实影像,凭借对于历史与现实的客观记录,在历史记忆建构中占据重要位置。如果说传统纸媒以文字为工具,为此次“新冠”疫情报道构筑了专业化坐标,为后人提供了可供查阅的实证资料,那么,疫情类纪录片则从人民的视角,用影像展现了特殊时空下武汉这座“英雄城市”的全貌与中国人民全力抗击疫情的伟大历程,从而为后世留存了一份无比珍贵的视觉档案。
在英国学者霍布斯鲍姆眼里,普通民众“自下而上”的历史书写价值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在“凡人史观”影响下,历史书写正经历由少数史向多数史、精英史向公众史的转变,具体表现为“公众在反思自我历史意识和历史认识生成的情形下进行的历史表现与传播”⑧。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以社交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介技术扮演重要角色,因为“移动互联网极大地激活了个体及其嵌入的关系网络资源,从社会的‘底部’改变了赋权模式与权力格局。关系赋权作用于社会资源、影响力、价值与机会的流转与分配,为少数人群、边缘人群和能力丧失者参与社会公共事务创造了条件”⑨。正是媒介技术激发了人的主体性,使得社会各阶层参与社会公众事务的需求与可能性大大增加。
德布雷在区别“传承”与“传播”时指出,传承意味着在时间中传递信息,属于历史范畴,是以技术为出发点将过去和现在连接起来。⑩也就是说,媒介技术在历史记忆的拼接和传承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媒介赋权则为纪实影像书写公众史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这在此次新冠疫情防控期间表现得尤为突出。凭借对疫情的持续关注与新媒介技术的使用,个体成为影像生产与传播的重要主体,其创作犹如一束光投向视觉“盲区”。此次疫情,散点素材的拍摄堪称一场社会层面的“纪录运动”,纪实影像由此实现与民众的对话,也让普通公众获得了建构历史记忆的可能。
2020年2月3日,央视纪录频道推出微纪录片《武汉:我的“战疫”日记》。这部以融媒体PUGC模式生产的纪录片,充分发挥了融媒体平台的资源优势,将央视的权威性与快手、二更等短视频平台的用户生产力融为一体,从而形成了强大的影像传播力。疫情之初,优酷和大象纪录便联手向所有中国人征集2月9日当天,自己独处或与家人、恋人、朋友、同事在一起的影像片段,最终将征集来的3000多份影像剪辑成一部全民纪录片《一日冬春》,从而为我们留存住了另一份关于新冠疫情中吾国吾民生活场景的影像记忆。
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由清华大学清影工作室与快手短视频联合出品的《手机里的武汉新年》颇具代表性。这部由77位快手用户自发上传的112条短视频剪辑而成的18分钟纪录短片,以快剪的方式将重要时间节点下的武汉民众日常进行时空重组,在叙事广度上极大地拓宽了同题材纪实短片的表现空间,在微博上获得近22万次的转发。凭借独特的创作思路和极高的创作效率,在疫情类纪录片矩阵中,《手机里的武汉新年》成为书写历史记忆的“特殊存在”。
长久以来,在包括公共卫生事件在内的灾难性事件报道中,报道对象往往从其所处的时空中被剥离出来,成为面目相似、功能一致的角色符号,受难者形象和故事的高度同质化造成了“可替换受害者效应”。在这样的叙述话语之下,个体故事不是为了呈现“人”的特殊性,而是为了呈现“事”的普遍性。然而,透过以第一人称平民化视角创作的具有鲜明个人风格、构思独特的疫情类纪录片,无论是“独像”还是“群像”,一个个普通“人”的主体性被确立且面目清晰。例如2月26日播出的由广电总局指导,央视新闻、B站、Figure联合出品的纪录片《在武汉》,开篇便将目光投向疫情之下负责物资运输与人员转移的司机身上。相较于水深火热的抗疫前线,这些后方默默奉献的力量同样值得书写,将他们的故事与他们的生活史置于特殊的历史场景之下,成为社会公共史的一部分,是对每个微小个体“主体性”的尊重与确认。
作为最具现实关怀的影视文本形态,纪录片正向本体和这个社会与时代最亟待关切的内容靠近,从盲目的仰视开始转向交流式的平视。这场由媒介赋权带来的纪实影像的叙事革命是当下专业媒体话语权下移与民众创作激情澎湃的共同结果,不仅可以与20世纪90年代DV之于中国纪录片界的解放意义相提并论,更为当代公众史的建构在技术层面奠定了坚实基础。梳理此次疫情类纪录片不难发现,平民化叙事视角、凝聚蓬勃生命力的影像,在各类符号交织的媒介场域中逐渐脱颖而出,并呈现后来居上之态势,这既是受众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面前释放情感的结果,也是“共享解释权”这一公众史学的核心理念在媒介赋权之下的实际运用。
纪实影像的媒介赋权在本质上体现为连接与动员。概言之,即将碎片化的UGC影像连接成一个完整文本,并为这些散落在网络各个角落中的影像文本找到潜在的目标受众,给予纪实影像生产以更广阔的群体参与机会,即使在极具颠覆性的交互式纪录片身上亦体现出这点。换言之,媒介赋权在很大程度上打通了纪录片生产与消费的通道,提高了纪实影像的供给效能,极大地丰富了纪录片的拍摄主体与话语形态,也推动了纪录片个体叙事的发展。不过,这一个体叙事的兴起并未对纪录片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表达构成挑战,它更像是传统主流纪实影像的有益补充。以疫情类纪录片为例,各类社交媒体及短视频平台在其生产与传播中扮演重要角色,但以央视为代表的传统媒体从未缺席,仍是媒介场域中的“底色”,建基其上的融媒体矩阵充分保障普通民众的诉求“被听见”与“被看见”。
媒介赋权降低了纪录片的创作门槛,激发了民众的创作热情,历史事件的公众书写与传统专业媒体的精英书写形成融合与互补之情势。值得注意的是,个体化影像书写渐成趋势之际,其主导模式与20世纪90年代中国新纪录片运动的创作路径却有着本质区别。从短视频风潮当中涌现出来的大量个体叙事风格的影像,作品意识淡薄且呈碎片化态势,一些纪实影像为适应短视频的传播模式以及对流量的追逐,有意放弃对于广度与深度的追求。因此,在高度分众化和圈层化的社交媒体时代,这些缺乏影响力的纪录片在公众之间实在难以建立起影像的“声望”,更无法获得“加冕”的荣耀,其最终走向大多“泯然网络”,更无缘成为一个时代的公共影像。纵观此次疫情类纪录片,虽有大量散落在各个网络空间下的影像素材,但引起广泛关注的大多仍是由央视等专业机构制作的纪录片。从这个意义上讲,疫情类纪录片有效地激起了公众影像史的书写,但在思想史维度上发挥多大作用仍有待观察。
无须讳言,作为国家相册的纪录片承载时代精神、镌刻家国记忆,具有无与伦比的档案价值,故被称作“铁盒里的大使”。透过声音与影像传达出来的鲜明的在场感,纪录片为不同国家、民众之间的沟通提供了一个“类社会接触”的媒介场域,因而长久以来在对外传播和形塑国家形象的进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在特定情形下,纪录片更是以影像“证词”的角色为国家形象“正名”。
在自“二战”结束以来人类经历的最严重的全球公共卫生突发事件面前,任何社会都面临着巨大的结构性压力,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暴发疫情的国家的社会治理和社会动员能力都面临着严峻考验。
作为新冠肺炎最早受害国,自2020年1月12日起,中方便向世卫组织提交新冠病毒基因组序列信息,并在全球流感共享数据库发布。正是中国社会各界作出的艰苦努力,为世界各国防控疫情争取了宝贵时间。然而,以美国为例,虽然2020年1月15日美国疾控中心便已发布关于新冠肺炎的警告,但美国政府迟至3月13日才因疫情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最终致使疫情急速蔓延。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副总裁兼全球卫生政策中心主任斯蒂芬·莫里森诘问道:“中国实施的严厉隔离措施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我们是否利用这段时间做了有益的准备?”事实是,根据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发布的疫情统计数据显示,截至美国东部时间2021年6月15日12时22分,美国累计新冠肺炎感染确诊病例33477016例,累计死亡病例600012例,这两项数据均高于其他国家或地区。究其根源,美国政府将资本利益置于价值序列首位,政客则将疫情视为攫取权力和党派利益的契机,最终不惜牺牲普通民众的生命。更为严重的是,疫情使得美国长期存在的社会撕裂、贫富分化、种族歧视、弱势群体权益保障不力等问题充分暴露和持续恶化,从而陷入深重的人权灾难。
新冠疫情暴发后,中美关系在疫情冲击所引发的舆情冲击下屡屡遭受惊涛拍岸,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来自中美力量对比的权力转移,而是来自美国国内复杂的政治斗争。正如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所言,美国政党政治的高度极化使得政治制衡制度成为决策不可逾越的障碍,在选票政治驱使下,为掩盖内部应对机制不力造成的疫情扩散,一部分西方反华政客为谋求政治资本、增加竞选筹码,不惜以阴谋论腔调散布各种极端言论和虚假信息。例如,以蓬佩奥、卢西奥为代表的美国政客在福克斯新闻台、CNBC以及社交媒体上,将美国疫情扩散原因归结为“有瑕疵的中国数据”,故意使用“武汉病毒”“中国病毒”等字眼,并动用整个舆论机器来操控民众情绪,甚至于疫情暴发一年有余的2021年5月底,拜登政府在要求美国情报部门进行新冠溯源调查的声明中将矛头直指中国。由此可见,对疫情防控的傲慢和固有的意识形态偏见是西方将病毒政治化和疫情污名化的基本构因。
因此,在这一众声喧哗的国际舆论场中,纪实影像不仅仅是纯粹的历史书写工具,发出中国声音、有效回应西方各种极端言论、展现中国政府在这场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所作出的巨大努力,自然是时代在这个历史节点赋予纪实影像的又一重使命。于是,真实记录中国政府与中国人民抗疫过程的“战疫”系列纪录片便成为中国为自身正名的有效渠道之一。冷静、克制的影像不仅具备安抚人心的力量,而且在既有事实不明确、社会心理复杂的环境下,传达出一个国家和人民最真实的声音。
CGTN(中国国际电视台)于2020年2月28日推出的中国首部以新冠为背景的英文纪录片《武汉战疫纪》,真实记录了疫情暴发后一个月里,武汉普通民众与一线人群的日常生活,引起国际舆论的高度关注。该片不仅真实展现了疫情之下中国人付出的艰辛努力,也向国际社会传递了中国的抗疫经验。此外,《中国抗疫志》系列纪录片同样采用英文旁白,镜头则对准了这场战疫背后的医生、科学家与政治家,试图从一个更加专业的视角阐释新冠的发展机制,呈现中国为全世界疫情防控付出的努力,并展望“后疫情时代”国际社会未来的可能走向,从而展现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形象。
不仅在大型公共事件爆发前期,需要纪录片以留存“历史证词”,在事件的后期同样需要纪录片作为工具为历史“存档”。当中国逐渐从疫情的阴影中走出,CGTN于2020年9月13日推出英文纪录片《中国战疫纪》,以90分钟的篇幅仔细梳理了半年以来中国人民的战疫轨迹。大量的一手素材与一线采访,借由镜头语言搭建出的真实抗疫图景,将在复杂的国际话语背景下,作为可随时调阅的视觉档案而凸显其巨大的影像价值。
除这些为自身正名、具有明确对外传播意识的纪录片外,一些在国内已经收获知名度与良好口碑的纪录片也纷纷推出“战疫”专题,并借助YouTube与Twitter等社交媒体进行跨文化传播。2020年5月21日,《人间世》推出的抗疫特别节目上线东方卫视的YouTube频道,凭借《人间世》的品牌效应与东方卫视的平台影响力,该片在海外引起广泛关注。
在疫情震中向欧美国家转移、欧美社会对所在政府抵抗情绪持续激增的情况下,这些“战疫”类纪录片,跨越时空全景呈现了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在这场战疫中的付出、坚持与经验。凭借以客观性为基石的纪实影像,中国的声音突破话语藩篱从而被国际社会“看见”。这份从喧闹语境中生长出的影像“证词”,不仅展现了中国在全球性灾难面前的责任与担当,更是对西方社会将病毒政治化与疫情污名化的有力回应。从这个意义上讲,“战疫”类纪录片的跨文化传播不啻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的一次成功践行。
倘若从国家治理视角切入,我们会发现,国家治理不仅指涉政策协调与社会动员,同时还涵括对整个社会的情绪管理,而无论是媒体报道,还是纪实影像,都将对公众情绪走向和社会动员效果产生即刻却又深远的影响。治理现代化的核心是治理主体之间关系的重构和优化,这种重构和优化需要强有力的介质进行沟通,而可以调动公众情感和道德资源的纪实影像,无疑为国家治理输入强大的精神动力。从这个意义上讲,疫情类纪录片不仅建构国家与社会的历史记忆,也嵌入到社会肌理当中成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表征之一。
注释:
① 此次涌现出来的疫情类纪录片主要通过两类平台呈现出来:(1)传统媒体平台。疫情暴发初主要以CCTV-9《武汉:我的战“疫”日记》、CGTN《武汉24小时》《武汉战疫纪》、凤凰卫视《冷暖人生·人在武汉系列》《武汉来信》为代表;疫情中后期,有CCTV-9的《2020春天纪事》《同心战“疫”》、CGTN的《中国战疫纪》等质量上乘之作,地方卫视如上海电视台《我是党员》、湖南电视台《战疫》、安徽电视台《春天的战疫》、湖北卫视《金银潭实拍80天》等自制纪录片纷纷涌现,表现颇为抢眼。此外,新华社和中新社分别制作的《英雄之城》《中国战疫录》,同样借助社交平台传播产生强大的影响力。(2)视频网站。其中B站的表现尤为引人瞩目。无论是早期的《在武汉》,还是中后期的《中国抗疫志》,都产生广泛的传播力和影响力。腾讯、爱奇艺和优酷三大视频网站,也推出包括《人间世·抗疫特别节目》《中国医生·战疫篇》《余生一日》等在内的优质影像。以快手为代表的新兴短视频平台也推出《一个人的疫“情”》《凌晨四点的武汉》等短纪录片,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此外,由导演吴皓与两位记者合拍的纪录片《76天》成功入围第93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参选名单。
② 李红涛、黄顺铭:《记忆的纹理:媒介、创伤与南京大屠杀》,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7页。
③ [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69页。
④ [德]海德格尔:《林中路》,孙周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81页。
⑤ 王建华、宋亭芳:《新媒体抗击疫情报道非虚构新闻话语的叙事模式》,《现代传播》,2021年第1期,第65页。
⑥ 黎煜:《新闻纪录电影的人民美学》,《当代电影》,2009年第12期,第42页。
⑦ Hayden White.HistoriographyandHistoriophoty.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93,no.5,1988,p.1193.
⑧ 陈新:《“公众史学”的理论基础与学科框架》,《学术月刊》,2012年第3期,第117页。
⑨ 喻国明、马慧:《关系赋权:社会资本配置的新范式——网络重构社会连接之下的社会治理逻辑变革》,《编辑之友》,2016年第9期,第5页。
⑩ [法]雷吉斯·德布雷:《媒介学引论》,刘文玲译,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