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
(遵义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贵州 遵义 563000)
在我国社会的现代化的进程中,女学生作为一种新生事物,以自由、解放、进步的形象展现在人们面前,突破了男权思想的束缚,成为令人羡慕的知识分子。许多著名的现代作家对女学生这一形象都进行了刻画。在现代作家的笔下,对于女学生形象的塑造和解读中既有褒奖和肯定,又存在一些误解,但是不管如何其中都存在丰富的社会文化意蕴,值得我们深入分析。
与冰心、林徽因齐名并被称为“福州三大才女”的现代女作家庐隐在其作品《灵魂可以出卖吗》一书中刻画出了一个名为女学生,实则仍生存在社会底层,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舍弃自己远大的目标和理想屈从于现实的女学生形象—荷姑。荷姑曾梦想完成学业后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知识分子,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但是由于父亲病重的原因,只能不情愿的成为棉纱厂的一名女工,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换取到微薄的薪酬,从而荒废了学业,最终又回到传统女性的生存空间。与荷姑形象相近的还有冰心作品《秋风秋雨愁煞人》中的英云。英云也是在新思想解放女性的感召下进入学校成为了一名女学生,她一直都希望通过学习新知识、新思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在其父母的一再坚持下,也不得已放弃未竟的学业嫁给了自己的表哥,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只会打牌、梳妆打扮的太太形象,原有的服务社会的远大理想终成泡影。虽然荷姑与英云两人的境遇并不相同,一个是在社会下层饱受劳苦,一个看似进入上流社会尽享富贵,但是她们都不是自身命运的掌控者,虽然进入校园接受了新式的教育,但仍未逃离旧社会女性的生存方式。在这些作品中,影射出当时女学生再刻苦努力、再有崇高的理想也无法摆脱传统封建思想束缚的观点。
在现代文学作品中,也有不少作家对女学生迷失方向的困惑心境做了描写。女学生作为从传统式家庭解脱出来,步入校园寻求知识的求学者,一方面面对新教育和新思想显示出浓厚的兴趣,同时也容易因没有了家庭的约束而迷失自己,甚至是走上不归之路。比如郁达夫作品《她是一个弱女子》中的女学生形象李文卿。李文卿家境富裕,在学校中花钱大手大脚,与各种各样的人结交而不分优劣,既不好好用功学习还沾染了很多不良生活习惯,只追求自身占有欲的满足,从不顾虑他人的感想,甚至在两性关系上都很混乱。虽然表面上看来,她很强势,但仍旧掩盖不住其内心的怯懦,她不敢直面现实,处处逃避,文章中尽显对其脱离正常轨道的哀叹。庐隐在其作品《沦落》中塑造的松文这一女学生形象,也对女学生迷失方向最终走向迷途进行了刻画。女学生松文有着理想的交往对象,但是为了回报赵海能的救命恩情,糊涂的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这个有妇之夫,之后甘愿作他的情妇,成为他的个人私有物品,听从其吩咐不敢同其他的男性交往,一生幸福尽毁。当然李文卿同松文两者迷失自我方向自甘堕落的原因并不相同,前者是因为自身家境状况与个人性格使然,后者更多的是由于不谙世事、性格单纯所造成的,报答恩情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松文却选择了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她牺牲的不仅仅的肉体,而是整个人生的光明前景。在以上两个作品中,女学生之所以迷失方向而沦落为世人所不耻的境地,其女学生的身份都是重要的助推。时至今日,我们也经常从新闻、报端读到女学生所做的荒唐事,不得不说,女学生迷失自我并不是某一时代的社会问题,女性在社会生活以及学校生活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惑,也会面临各种诱惑或是来自外界的压力,如果不能以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为指导来约束自己的行为,其结局将会比传统的、未接受过教育的女性更令人担忧。
上述两种对女学生形象的塑造方式更多的倾向于负面描述,然而在现代文化的熏染,女学生的女性主体意识一直在不断增强是不争的事实,一些现代文学作家也看到了这一点,并在作品中对女学生崇尚自主、不甘于传统文化摆布的斗争精神进行了赞美。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巴金激流三部曲《春》中的淑英。淑英本是深居高公馆大宅里的小姐,平时只会做些在花园里踢踢毽子,偶尔与哥哥拌拌嘴的事情,在封建家庭的约束之下过着仿佛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进入学校,成为一名女学生之后,其思想在新式教育的熏染下发生了质的改变,虽然她前行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但是是她从未妥协,将自己人生中的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在面临父母包办的婚姻时,她并未像冰心笔下的英云一样言听计从选择顺从,而是大胆的向这种封建陋习说不,正是新式教育给了她勇气,照亮了她的人生道路,让她有了同残酷现实相对抗的精神力量。巴金塑造出这一敢于反叛封建思想的女学生形象,与其自身的经历与新思潮的影响是分不开的,他希望通过淑英这一文学形象来揭示出新式教育对于传统女性精神方面的改造。巴金在与读者探讨自己的作品时,曾提到过自己的一位堂姐,这位堂姐也是一位女学生,原本也可以成为新女性,走出传统家庭的牢笼,但是最终还是一直被“囚禁”在家中,无法接触到外面的男性,天长日久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临死也没有再跨出家的门槛”。也许正是由于巴金的这种见闻,让他在作品中赋予了女学生更多的自由,让淑英能够成功脱变成为一名理想的现代女性形象,在作者看来,女学生只要敢于向封建礼教宣战,就肯定能够获得自由,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不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可以说这是巴金通过女学生形象的塑造向读者表达的自身的一种理想主义精神。
现代著名女作家冯沅君在其作品《旅行》中,也大力倡导这种反抗封建礼教的做法,文中的女主人公作为一名在校女学生敢于旷课,私自离家同心爱的人共处一个多礼拜。作品中生动的刻画了“私奔”期间男女主人公两人世界的生活,将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完完整整的表露到读者面前,如这段描写:我很想拉他的手,但是我不敢,我只敢在间或车上的电灯被震动而失去光的时候;因为我害怕那些搭客们的注意。可是我们又自己觉得很骄傲,我们不客气的以全车中最尊贵的人自命。他们那些人不尽是举止粗野,毫不文雅,其中也有很阔气的,而他们所以风尘的目的,是要完成的名利的使命,我们的目的却是要完成爱的使命。虽然在结束旅行之后,两人被卷入私奔的丑闻中,但他们赢得了自身的自我掌控权,尝试着大胆的将传统封建思想的约束丢到一旁,从而领略到了自由所带来的人生骄傲,将自己视为“全车中最尊贵的人”。
在一些现代作家的文学作品中,对女学生推动新思想的传播也有所涉及,她们接受到了新式教育,思想上有所觉醒,在具有了自身的女性主体意识,又转而想要把新思想传播给那些为接受过学校教育的女性,其间无形的扮演了启蒙者的角色。庐隐在其作品《一封信》中,刻画了一个同情弱小的女学生形象清漪,清漪认为梅生有过人的天赋,在将来会成为一个知识女性,于是将这个佣工的女儿接到家中同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学习,然而由于梅生的外婆欠下了地主陈大郎的钱被其强行掠去做了妾,最终也没有逃脱被虐待而死的命运。冰心在其作品《最后的安息》中也塑造了一个类似的女学生形象惠姑。惠姑是一位住在城里,背书包上学堂的小姐,而她的心地却纯洁而善良,她把从小被人收养为童养媳的翠儿当成最好的姐妹,帮助她做活,交给她写字,向她讲述学校中的见闻,帮翠儿由失魂落寞、对生活毫无希望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巴金《家》中的琴也是这样一位女学生,她敢于到戏院看戏、敢于和同学一起到公园中游玩,不畏惧他人异样的眼光。而且琴还经常的教育表姐们多走出大院去见识外面的事物,并带领她们到公园玩耍,到外面逛街,当有姐妹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时还善于开导她们,让她们敢于冲破世俗。淑英就是在琴的启蒙下才坚定了去学校求学的决心,最终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蜕变成具有新式思想的现代女性,从此有勇气摆脱封建家庭的枷锁,向往自由,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在《春》中淑英之所以能够大胆的违背父母之命作出抗婚的“壮举”,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表姐琴的思想启蒙,是琴促生了其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从而敢于成为一名女学生,敢于挑战封建家庭伦理,敢于追求真正的爱情,敢于通过自己的斗争找到真正的自我。
女学生既然是中国社会发展到现代才出现的产物,自然而言需要一个被人们所认知的过程,在此过程对她们的评价不免会有偏颇之处。在沈从文的《萧萧》一书中,通过萧萧丈夫祖父之口道出了届时人们对女学生的看法。在乡下人的眼中,女学生“正经事全不会做,只会唱唱歌、打打球,一年读书用的钱够乡下人买上十头大水牛”、“她们生活在学校,男女都在一块上课,人熟了,就随意同那男子睡觉”,诸如此类的评价由作为“当地人物”,在乡下人眼中带有一定权威性的老者口中讲出,表达出作者对这种批虚浮化了的妇女解放所持有的批判观点,折射着乡下人对城市生活的想象、城市对乡下人思想的的影响,以及来自乡村、身居都市的作家回望自我与民族来处,对社会现代化进程的批判以及反思。
我国文学作品历来都不乏对女性的描写,当现代社会出现了“女学生”这一类新兴女性形象之后也同样受到作家们的关注,在现代文学作品中,女学生以作品主人公或配角的形式出现其中,作家们从不同角度对她们作了细致的描写与刻画,可谓毁誉参半褒贬不一。在部分现代作家的笔下,能够看出人们对于“女学生”的认识存在误解,但同时也能看出女学生自身仍旧有一些不成熟之处。从总体来看,现代文学作品中的女学生已经对女性解放有了一定的认识,并为争取自由与民主作出了斗争,但是这种斗争尚不彻底,主体意识还没有完全的觉醒,但是这些文学作品对此后的女性文学发展起到了一定的启迪作用,其中的观点与思想仍旧值得我们去谈论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