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在社群档案管理中的应用
——以澳大利亚儿童权利保护项目为例

2021-11-28 13:59:05谢雨欣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
浙江档案 2021年11期
关键词:社群权利维度

谢雨欣/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

文件连续体理论是在电子文件大量增长及档案管理工作经验积累的背景下产生的。20世纪90年代,澳大利亚档案学者Frank Upward构建了文件连续体模型,提出了文件连续体管理的思想方法[1],标志着文件连续体理论的正式确立。社群档案与文件连续体理论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关系:一方面,社群档案管理的兴起是推动文件连续体理论产生的实践性因素之一[2];另一方面,文件连续体理论提出后,它与社群档案管理理论和实践的关系成为学界探讨的一个议题。就后者而言,从“证据”和“记忆”的逻辑错配角度来看[3],社群档案主要强调的记忆属性难以通过文件连续体模型直接阐释;而从“参与”思想角度来看,文件连续体理论中的多元主体共建的管理思想是由社群档案参与思想而来,又为社群档案自治等方面所用[4]。关于二者关系,吕文婷指出“文件连续体理论者将社群、家庭、个人档案及其相关元素纳入文件连续体模型中(具体体现在第四维‘聚合维’),使众多组织机构之外的文件获取和利用成为可能”[5]。但是,对于“社群档案主要体现在第四维”的说法,文中并没有进行详细阐述。

文件连续体理论第四维度是聚合维,由档案集合、目的、制度、集体记忆四个坐标组成,常被解读为各个组织机构或行动者的档案聚合在一起形成社会记忆,并且能够反映一定的社会制度情况。为探索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在社群档案管理中是如何应用的,本文以澳大利亚儿童权利保护项目作为案例,将文件连续体模型第四维度进行分解,从四个坐标角度出发,探索第四维度的具体应用效果,以期从成功应用经验中得到对我国社群档案文件管理实践等方面的启示。

1 澳大利亚儿童权利保护项目介绍

澳大利亚儿童权利保护项目是RCRG(The Records Continuum Research Group)组织目前正在开展的项目研究。RCRG是20世纪90年代初,由Frank Upward、Sue McKemmish和Livia Iacovino在莫纳什大学成立的组织,该组织以文件连续体为理论基础,在各项目实践过程中继续发展与加强文件连续体理论,以应对数字和网络信息时代的复杂挑战[6]。儿童权利保护计划是一项以为经历过家庭外照料的儿童建立高质量的档案保存系统为最终目的的项目,该项目面对的对象包括“被偷走的一代”“被遗忘的澳大利亚人”“前儿童移民”等群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些经历过家庭外照料的人们面临了严峻的身份、记忆和责任危机,由于记录保存和档案访问系统的功能失调和分散等问题,他们的合法权利并未得到有效维护,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份、经历也失去了了解资格。在这种社会背景下,RCRG组织将社群倡导者、从业者和来自不同学科的研究人员聚集在一起,设想通过改变相关文件的创建、采集、管理、访问和存档方式,来创建一个参与式的档案管理系统,以支持以儿童为中心的家庭外护理,并期望通过此项目成为历史正义与和解的推动者。

2 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坐标在社群档案管理中的应用

2.1 基于特定社群形成的档案集合

“档案集合”是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中文件保存轴的坐标,是多个组织机构档案的聚合。档案管理平台重新构建的第一步就是相关档案的收集,要构建经历过家庭外照料儿童群体的档案集合,就要从当事人、当事人家庭、儿童寄养机构,以及孤儿院等对象手中收集档案资料。在实际的项目实施过程中,工作人员预计以档案的多个共同创造者为档案征集对象,旨在从不同视角出发,为平台的搭建提供充足的档案信息资源,使失去身份、记忆的当事人能够通过不同角度的档案叙事寻找过去的完整经历。在此过程中,这些多元主体成了该社群的一员,其所提供的档案聚合为档案集合,在相互联系的状态下构成了群体的集体记忆。另外,RCRG组织在设计终身生活档案时,首先召开了共同设计研讨会,以了解当事人以及照顾者、个案工作者、教师、卫生专业人员、社区和家庭对他们的记录的贡献和互动方式,利益相关者的加入更加明晰了社群身份,也为档案集合的构建方式增添了新的内容。

2.2 基于维护人权与保存记忆目的的文件保存

“目的”是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中互动轴的坐标,即档案集合的产生是基于一定社会意志与目的的。儿童权利保护项目是在经历过家庭外照料的当事人出现权利纠纷等社会问题的背景下开展的,2017年5月在墨尔本举行的儿童权利峰会上,大家了解到当前当事人在利用档案方面的问题,如不同司法管辖区和管辖范围内的不同机构保存记录的做法不一致,使查档人产生困惑;记录保存不完整使得相关机构无法准确全面地回答当事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把我从家里带走”等问题;机构由于害怕当事人权利维护中的赔偿要求,关闭了查档通道等。可以看到,社群成员希望通过档案保存系统来支持其终身身份、记忆的追寻并满足其问责需求,但是档案机构和其他涉事机构在实际工作中与社群成员之间并没有建立良好合作关系,没有为社群成员及时提供优质的档案信息服务,并且在档案权利归属的问题上与利用者产生了纠纷。针对这些问题,RCRG组织决定重建档案保存系统,支持社群档案自治,并通过政策制定赋予社群成员更广泛的记录权利,包括披露权、澄清记录的权利和分享关于个人记录的决策权利,使社群自己来掌控问题,决定如何进行变革。

2.3 基于澳大利亚国家制度背景产生的档案集合

“制度”是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中身份轴的坐标,档案集合是在国家的社会、文化或政治环境的影响下形成的。“被偷走的一代”“被遗忘的澳大利亚人”“前儿童移民”等社群的产生是澳大利亚等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综合作用的结果。“被偷走的一代”是20世纪初澳政府推行的“白澳政策”的牺牲品,澳大利亚政府为了对土著实施同化政策,以改善土著儿童生活为由,规定当局可以随意从土著家庭中带走混血土著儿童,把他们集中在保育所等处,接受白人文化教育[7]。“被遗忘的澳大利亚人”是澳政府快速增加人口政策的直接产物,在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先后共有近50万儿童从英国和英国的殖民地“被带到”澳洲,并被送进慈善机构、孤儿院或者寄养家庭[8]。可以看出,这些无辜的儿童与家庭是殖民地扩张的牺牲品,所有相关人员与机构所产生的档案都是在战争环境与错误的政策制度下形成的,共同构成了该社群的档案集合,并且由于社会、文化和政治环境一直处于不断发展变化之中,所以这些社群档案也永远在不同视角的理解和讨论中重塑[9],体现了不同的国家制度与背景。

2.4 基于身份与情感认同的集体记忆

“集体记忆”是文件连续体第四维度中证据轴的坐标,是由不同个人、组织机构形成的档案共同构成的,它承载着某一群体的集体记忆。以“被偷走的一代”为例,他们所形成的档案集合在一定程度上记载了澳大利亚土著文化的衰落过程,社群成员所追寻的“我是谁”“我属于哪里”等身份问题,档案记录可以给予其答案。但是,在重建档案保存系统项目开始之前,社群成员查阅档案的情况并不乐观,利用者经常被机构告知没有记录,或被拒绝查阅与他们有关的记录,信息的匮乏、缺失、隐瞒和错误记录都是造成社群成员无法明确身份,甚至无法与家人团聚的原因。而重建的档案保存系统与设想的法律法规试图打破区域之间档案保存框架的差异性,将系统的关注重点从机构的需求转向社群成员以及见证者身上,使更广范围内的档案都能被利用者获取,支持他们搭建更全面的集体记忆。另外,重建的档案系统以参与为核心,鼓励不同身份的社会公众和组织机构分享手中的信息,在来源丰富的档案资源体系的支撑下,利用者可以通过查阅档案,将文字符号意象化,构建出童年的画面,与自身有关记忆相关联,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与身份认同感。

3 应用效果评价

儿童权利保护项目虽然还未形成最终的新型档案保存系统,但是在呼吁政府改变记录处置权利、鼓励社群成员实现档案自治等方面已经取得了成效,是文件连续体理论实践性得以体现的重要案例。本文对案例进行分析,从文件连续体理论的连续性、多主体参与、多元化三个方面总结出文件连续体理论在儿童权利保护项目中的具体应用效果。

3.1 文件连续体理论的连续性支持统一档案保存系统的搭建

“连续性”是文件连续体理论的一个核心主张,它不仅仅指将文件的整个运动过程视为一个连续统一体,更是指文件在不同维度中不同存在形态的连续性,也就是说,文件从形成之时到作为档案保存,直到最终形成档案集合,都具有强大的关联性,因此,文件(包括档案)管理是一个统一的相类似的系统。澳大利亚的传统档案保存系统存在区域差异化的问题,这给社群成员利用档案带来了很大不便,并且产生机构之间推卸责任的问题。儿童权利保护项目针对存档基础设施的系统性问题,提出重建档案保存系统的设想,通过建立独立的监督和宣传机制,发展出全国性的、参与性的档案保存框架,以及独立的存档制度,以超越个别组织、部门和管辖范围的界限,保障文件存储、利用的连续性。Sue McKemmish指出“文件连续体理论的终极诉求是建立一个自下而上的、可靠的文件保存体系,以完整保存集体记忆,促进社会民主发展”[10]。因此,这一全国性参与式档案保存系统的建立正是对整个文件管理程序的创新,它使社群档案的创建、获取、管理、归档和访问方式都发生了变化,是文件保管范式转变的一个大胆尝试。

3.2 多主体参与思想支持社群档案的自治

文件连续体理论中的“文件保存”强调现行文件管理者、档案工作者及其他主体作为一个整体一起合作。首先,现行文件管理者与档案工作者合称为“文件保存专家”,共同承担文件(包括档案)管理和文件管理系统设计的责任,项目中重建的档案保存系统要求记录持有者——护理人员,孤儿院、儿童之家等机构以及档案保存部门将文件(档案)上传到系统中,并建立关联,方便利用者的利用。其次,文件保存专家还要与其他主体进行协作,Sue McKemmish梳理了文件保存专业人员在各个维度中应合作的主体,如,在第四维度,他们需要与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其他信息专业人士如图书管理员、IT人员、立法人员及管理部门、监督团体、公众合作[11],儿童权利保护项目进行过程中,每个阶段都涉及照顾者、教师、卫生专业人员、社区和家庭等主体的协作。最后,新型档案保存系统的核心就是以社群成员为主导的社会公众的参与,政府通过政策规定,赋予监督部门监管职责的方式,给予社群成员记忆权、责任权、参与权、访问权等自主权利,由其决定档案的保存或销毁。

3.3 文件连续体模型的多元化支持虚拟文件网络的构建

文件连续体模型具有多元化的特点,这种多元化与每个维度中同时存在两个及两个以上的文件状态、形成主体等这种多元性不同,前者指的是将文件从原来的环境中剥离出来,以便传播[12]。文件连续体模型如果从内向外看,就是文件从最初它形成的那个时空逐渐脱离和延伸的过程,所以在文件连续体理论中文件形成与保管的背景信息十分重要,包括文件来源、机构职能与社会环境等[13],它们几乎决定了文件具备的价值与其所处维度。因此,文件在连续体理论第四维中是在更广泛的时间或节奏中与其他记忆库相连的结果[14],经过形成、捕获、组织之后,不同文件之间构成了一个网络,相同背景下的文件间的联系愈加明晰,不同背景下的同一份文件与其他档案集合相连也构成了不同的集体记忆。儿童权利保护项目的最终目标之一就是建立国家社群档案馆网络,项目计划在档案保存系统中纳入多个文件持有者的链接,创建一个复杂的虚拟网络记录集,构成个人整体记录,并在此基础上将不同人的记录之间形成复杂的联系,构成某一社群内的文件网络,最终在国家范围内建设不同社群之间的大型网络,以满足社群档案存档保管的需求。

4 对我国实践的启示

4.1 加强顶层设计,制定合理规范的文件管理规范

澳大利亚儿童权利保护项目致力通过建立全新参与式档案管理系统,维护社群成员的权利,使其权利得到承认、尊重和实施。基于这一目的,档案工作者与其他主体在项目进行过程中共同形成了一份重要成果,即《记录权利宪章》草案,对个人的身份、记忆和责任权利进行阐释,并将它们映射到参与、访问、隐私和主动披露等方面的具体权利中。为推动文件连续体理论在我国的本土化应用以及社群档案的管理工作,我国应建立与完善相关文件管理制度,作为文件保存部门工作的指导依据,明确文件管理人员与档案工作人员的责任,增强文件管理活动的规范性、标准性。在统一的文件管理系统方面,国家要在原有档案信息系统规定、元数据标准基础上,制定新的标准规范,适应文件与档案的一体化管理,并制定文件与档案管理人员共同责任机制,承认多元主体的地位;在社会公众参与资源建设方面,要对档案机构、社群成员以及社会公众的权利进行详细阐释与维护,明晰多主体参与范围,建立激励机制,通过制度建设推动文件管理实践工作的发展。

4.2 更新传统观念,建立统一的文件管理系统

文件连续体理论认为要在文件形成以前就设计与建立文件保管系统,支持整个文件生命周期的活动,这样才能保证聚合维度档案集合的强关联性,支持文件连续体理论的连续性。在儿童权利保护项目中,社群档案存档问题的出现正是由于文件管理人员与档案工作者在前端控制方面的缺位而导致的。因此,在实际档案工作中要改变传统档案管理观念,清楚认识到文档一体化的重要性:一方面,社群成员不仅仅需要具备对档案的访问权利,更需要具备在第一维度确定哪些记录应该被创建,以及为其持久价值而保存的权利,保障社群成员对社群档案的自主权利;另一方面,档案机构要重视统一文件管理系统的建立,打通交接平台,并且要求文件管理人员与档案工作者共同承担责任,将文件管理和档案管理工作均纳入整个机构的事务管理过程,保证文件整个生命过程的准确、真实、可靠和完整。另外,档案工作者需要改变被动接收、保护档案的传统方式,参与文件和档案的一体化管理,积极与业务人员、文件管理人员合作,通过交流协作建设符合文件(档案)管理需求的系统平台。

4.3 转变角色定位,鼓励公众参与记忆构建

RCRG组织认为参与式记录和档案框架及系统可以帮助解决当事人自主权利等问题,借助系统互操作性促进分散档案的管理,而参与式正是以档案利用者意志为中心进行档案管理活动的重要体现。无论是权利受到侵害的当事人,还是普通的社会公众,无论是档案管理工作过程中,还是提供档案利用服务时,档案机构都要以用户为中心,满足档案利用者的独特需求。第一,让社会公众积极参与记忆工作,确保档案工作不是从无到有,而是从社群内部或社会公众之间开展的[15],档案形成者可以行使自身对于档案的处置权利,决定文件是否被创建与存档,社会公众也可以通过共享手中的档案信息资源参与集体记忆的构建过程。第二,将档案保存概念框架由以前的托管制转变为共同管理,即档案机构与社群成员共同对档案负责,在档案利用方面将社群成员的需求优先于国家利用以及学术研究人员和其他利益相关者,体现对社群成员与公众的持续承诺和责任追究。第三,档案机构与社会公众的共治情况要有专门的机构进行监督管理,国家、档案部门与其他相关主体需要共同建立评价指标体系,档案机构的自我审视与反思有利于社群成员权利的维护以及档案信息服务质量的提高,同时还可对合作伙伴的工作质量进行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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