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长长的峡谷

2021-11-27 14:05吴菊岚
参花·青春文学 2021年11期
关键词:幽谷窝棚草鞋

那天,约了友人来到美丽的芦茨湾口,去寻找那条长长的峡谷。

峡谷的名字叫“白云源”,儿时打柴时,曾经来过。谷很深,未走到一半,我们几个孩子就直喊腰酸背疼。大人龇牙咧嘴地骂:“小孩子有腰了?你们的腰还长在腿上呢!”于是,我们几个就恶作剧地把刀鞘绑在腿上。这下大人们瞪大了眼睛说:“这些孩子怎么了?”我们就反唇相讥道:“你们不是说我们的腰长在腿上吗?”大人笑了,我们乐了,长长的峡谷的尽头就到了。返回时,肩上的柴担越压越重,总想偷懒歇会儿,大人自有大人的规矩:非得见到几只草鞋方可歇担!(那时山民打柴穿的皆是草鞋,有时肩上挂一大串,走一路,扔一路)因此,我们就分外留心道路。听到前面传来“有草鞋了!”的福音,我们就将柴担一扔,下到溪涧,把那甘洌的山泉喝个够,然后躺在山头上,一面啃干粮,一面看林子外面盘旋的鹰和峡谷上空的天。一声“启程!”打破了我们美丽的遐想,于是,无可奈何地挑起柴担,又期望着下一双草鞋的出现。

往日的草鞋再也找不到了。

我和友人汗涔涔地赶着路,突然毛骨悚然,壮着胆子,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汉,白发白须、黑脸膛、深皱纹,面容却非常慈祥。于是,我们就和他攀谈起来,老汉是个鳏夫,七十三了,守了四十年的山,穿破了不知道多少担草鞋。十年前,乡敬老院劝他去养老,他舍不得他的山林和幽谷。老人笑呵呵地指着山洞说:“那是他的家。”洞口垒着灶,一截粗粗的毛竹筒是他汲水的工具,看来,山鼠对老人并不怎么照顾,只见米袋的四周,撒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毒饵,灶的一旁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大概是旅游者的赠品。这洞很浅,地面铺些干草,一条棉絮,这就是家吗?一条幽静的山谷,一个原始的窝棚,一位精神矍铄的老汉,这是怎么样的一幅大自然的杰作啊!“草鞋!”友人发现了新大陆,果然洞壁上挂满了一串串的草鞋,有如一条条大鱼干。老人见我们对草鞋如此感兴趣,忙取下两双要送我们,友人和我如获至宝。

道别了老人,我们继续往幽谷深处走。峰回路转,林子变得茂密,透过丛林,隐约可见有窝棚的影子。林间的空地上,一大圈赤着膊的汉子正围着一口大锅敲着碗筷。这情景叫人疑心是否误入印第安人的部落,这群“印第安人”见两个脖子上挂着草鞋和相机的不速之客进入了他们的领地,显得兴奋而不安,有几个丢下碗筷向我们走来,一脸的惊疑。友人向他们表示道:“我们并无恶意。”他们似乎听不懂,朝我们的相机看,友人灵机一动,举起脖子上的相机为他们拍了几张照片。这一下,那些围着锅的“印第安人”立刻围过来看我们手中的相机。原来,这是一群来自江西的伐木工人,他们称自己为“烧炭客”,每年的这个季節,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幽静的山谷,照雇主的要求,把各山头的用材林和用炭林按不同的规格砍伐,然后把柴薪叠进窑中,在某个黄道吉日,举行点火封窑仪式后,就等光着身子进窑扒炭的那一刻早日到来。烧炭客过的是原始的群居生活,偌大的一个窝棚,无门无窗,铺着二十多条被子,凌乱而肮脏。每个铺位上,都挂着一个包,五颜六色,风一吹,摇摆不停,像个巨大的风铃。我知道,一个包就是一个烧炭客的家,在这个远离尘嚣的幽谷中,白天只能凭着一身蛮力气,挥着手中的刀斧,踏遍幽谷;晚上,躺在拥挤的窝棚里,听野鹿的哀啼和松涛的响声。等到挂着的那个包,慢慢地鼓起来的时候,他们便候鸟般地走出幽谷,踏上回家之路。我不禁对这群“印第安人”生出了些怜悯,友人说:“你真是杞人忧天啊,这样的幽谷,这样的山野,正叫人乐不思蜀呢。”可我知道,“烧炭客”对这些,是无法感受到的,他们的存在,倒是给这幽谷增添了无限的情趣和生机,叫人流连忘返。啊!幽静的白云源啊!给人多少遐想!

作者简介:吴菊岚,系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发表作品有《在亚琛泡温泉》《寻找平顶之上》《致一棵夹缝求生的树》《外地人和他的包》等。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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