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馆藏《宇宙风》创刊号看其办刊风格

冯福珍

（辉县市博物馆，河南 辉县 453600）

《宇宙风》，1935年9月在上海创刊，林语堂等主编。初为半月刊，后改为旬刊是继《论语》《人世间》之后出现的资产阶级的文艺刊物。创刊不久，便达到了四万五千份的销量，在当年排在《生活》周刊和商务的《东方杂志》之后，位居全国杂志第三，也是文学刊物的冠军。抗战时期曾在广州、重庆等地出版，1947年停刊，共出152 期。《宇宙风》言论放达、文笔洗练，杂志始终保持着较高的艺术水平和文化品位，从这些杂志身上我们不仅可以管窥当年国内外的政治形势和学术动态，也得以找寻当年林语堂先生的思想轨迹。辉县市博物馆收藏有《宇宙风》创刊号一册，本文结合当时时代背景对该刊物的办刊风格及价值作尝试性评价。

一、林语堂个人经历

林语堂(1895年～1976年)，中国现代著名学者、文学家、语言学家和发明家。1895年出生于福建。1911年，林语堂入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在清华大学任教。1919年秋赴美哈佛大学文学系，1922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同年，转赴德国入莱比锡大学，专攻语言学。1923年获博士学位后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务长和英文系主任。1926年，到厦门大学任文学院长，写杂文，并研究语言。1927年任外交部秘书。1932年主编《论语》半月刊。1934年创办《人间世》，出版《大荒集》。1935年创办《宇宙风》，成为论语派主要人物，同年英文版《吾国与吾民》一书受赛珍珠协助出版，享誉欧美文坛。1936年以后旅居美欧，写《风声鹤唳》《孔子的智慧》《生活的艺术》《京华烟云》等文化著作和长篇小说。1945年，赴新加坡筹建南洋大学，任校长。1947年，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美术与文学主任。1952年，在美国与人创办《天风》杂志。1966年，定居台湾。1967年，受聘为香港中文大学研究教授。1975年，被推举为国际笔会副会长。1976年3 月26 日，病逝于香港，享年八十二岁。林语堂博学多才，一生笔耕不辍，留下著作七八十种，涉及文学、语言学、哲学、历史等诸多领域。在美国华人文学界，林语堂的文学创作，从质量、成就和产生的影响等方面来说，至今是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峰。

二、《宇宙风》的创刊过程

1932 至1936年是林语堂作为出版人成绩最辉煌的时期。上世纪30年代林语堂先后主编和创办了《论语》《人间世》《宇宙风》杂志，三刊被称为“论语”派。《论语》半月刊创刊于1932年9月16日，相当多的文献证明林语堂只是《论语》创办者之一。“论语”二字，与林语堂的大名“林语”两字声音相似，该刊主编章克标建议用孔夫子的《论语》这本书名来作刊物的名字，心想有论有语，论论议议。林语堂做第十期编辑以后，《论语》便一时风行，林语堂就名正言顺地成为“论语”派掌门人。1934年4 月初林语堂自己创办并主编半月刊《人间世》，提倡小品文，力求办成既“不谈政治”，也不“吟弄花草”，但与社会人生有关的小品文刊物。创刊之始就遭到许多激进的左翼作家非议和反对，林语堂就在《人间世》上发表文章向读者和评论家们解释说明小品文，畅谈小品文的有关特性，可概括如下：小品文的题材广泛，“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小品文应着重表现作者的主观感受，并要有舒缓自如的笔调，所谓“以自我为中心，以闲话为格调”；小品文应具有积极的思想内容和健康的情趣，“以期开卷有益，掩卷有味”；提倡小品文笔调，要求有“娓语式笔调”“闲适笔调”，即随意而谈，自然亲切。而对于比较尖锐的批判甚至人身攻击，他表达了对闲适自由的追求和对正统虚伪文学的蔑视。后来因合同问题《人间世》至1935年年底停刊。1935年9 月《宇宙风》创刊明确体现了林语堂以“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为己任的文化志向，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对中国社会产生了深刻影响。

三、创刊前后的背景

（一）从1927年“八一”南昌起义到1936年底中国处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政治上激烈的斗争，延伸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文化届也出现革命文艺与民主主义、自由主义文艺的激烈论争。鲁迅和左联作家批判林语堂在“风沙扑面，虎狼成群的时候”是麻痹民族灵魂的作品；瞿秋白、周扬、张闻天等与胡秋原、苏汶、戴望舒、施蛰存等的“自由人”“第三种人”论争，胡秋原等坚持文艺自由，反对艺术宣传政治。这种论争，或隐或现也体现在《宇宙风》的内容、风格上。

（二）九一八事变之后，民族矛盾开始向主要矛盾地位上升。时代的大背景下，《宇宙风》在民族大节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坚持了爱国的立场。特别是全面抗战开始后，《宇宙风》大大增加了抗日内容的分量。

（三）新生活运动

1934年2 月19 日，蒋介石在南昌发表《新生活运动之要义》，发起“新生活运动”。主张从衣食住行入手，按照清洁、整齐、简单、朴素、迅速的标准，改造国民日常生活。新生活运动对《宇宙风》产生一定的影响，比如创刊号刊登了冯和仪的《科学育儿经验谈》。作者又名冯允庄（1914年～1982年），笔名苏青，浙江省宁波人，是与张爱玲齐名的海派女作家的代表人物，建国后名列《中国越剧大典》名人卷。

（四）各种思潮激烈碰撞

抗日救国思想是最主要的思潮。此外，国内还存在其它形形色色的思潮，主要有自由主义思潮、三民主义思潮、全盘西化思潮、马克思主义思潮、极权主义思潮以及无政府主义思潮等等。很多知识分子多种思潮兼而奉信，作为一种比较成功的刊物，《宇宙风》具有兼收并蓄的特点。

四、《宇宙风》的办刊风格

（一）坚持抗日立场

1935年9 月《宇宙风》在上海创刊，1938年5 月迁广州，1939年5 月社址迁香港，同时在桂林设分社，1944年编辑部迁桂林，1945年6 月迁重庆，1946年2 月迁广州，出141～152 期（终刊号）。这一条路线也是当年上海许多文人撤退的路线。

《宇宙风》颠簸流离，且停且复，与民族共命运，积极宣传抗日，弘扬民族精神，极大地鼓舞了民众的抗战热情。

（二）对国内国际局势和同胞命运有一定的人文关怀

《宇宙风》创刊号没有正式的“发刊词”，只是在最后“小大由之”栏中《且说本刊》写道：“宇宙风之刊行，以畅谈人生为主旨，以言必近情为戒约；幽默也好，小品也好，不拘定裁；议论则主通俗清新，记述则取夹叙夹议，希望办成一合于现代文化贴切人生的刊物。”刊首“姑妄言之”栏中的几篇短文反映了它的办刊思想，也反映了在当时小品文受到的非议和办刊者的据理反驳。《孤崖一枝花》（语堂）曰：“想宇宙万类，应时生灭，然必尽其性。花树开花，乃花之性，率性之谓道，有人看见与否，皆与花无涉。故置花热闹场中花亦开，使生万山丛里花亦开，甚至使生于孤崖顶上，无人过问花亦开。香为兰之性，有蝴蝶过香亦传，无蝴蝶过香亦传，皆率其本性，有欲罢不能之势。”从这期创刊号内容来看，即使办刊前期也没有一味地宣扬自己的文学主张，对国内国际局势和同胞命运有一定的人文关怀。

（三）《宇宙风》对政治派别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

《宇宙风》作者阵容强大。除了林语堂本人，当时国内知名作家、学者郭沫若、周作人、老舍、郁达夫、谢冰莹、冯和仪、许钦文、徐舒、施蛰存等都是《宇宙风》的主要撰稿人，著名漫画家丰子恺也经常为《宇宙风》作画。创刊号有“知堂”（周作人）的《关于焚书坑儒》、“鼎堂”（郭沫若）的《初出夔门》、老舍的《老牛破车》、何容（老谈）的《记L 团长》、老向（王焕斗）的《长工班儿》，至此当时文学界知名的“三堂”“三老”已经聚齐。鼎堂的文章充满着时政信息，对景物的描写不仅如临其境，而且对自然界力量的消长以及战胜险境的经历有着明确的积极立场，今天看来也给人激情。“三老”的共同特点是“幽默、通俗、有乡土味儿”，他们的文笔通俗严谨，以各自的方式吐露着北方汉子的肝胆相照和愤恶如仇，同时又符合文法和漂亮的白话文，使文字和语言相得益彰。

郁达夫是中国左翼作家的优秀代表，《宇宙风》创刊号刊载的《梅雨日记》为郁达夫写于1935年6 月24 日至7 月27 日，共17 篇，内容涉及写作、翻译、读书、应酬，事事都伴随着潮湿闷热的梅雨天气，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对生活不易的感慨，尽显作者笔端：“先从水旱愁天意，更怕秋来赋再加。”这里我们也能看到他抨击现实中的强权和苛捐杂税，不愿同流合污的一面。正如《且说本刊》所谓“文学不必革命，亦不必不革命，只求教我认识人生而已。”主张“现代人生观是诚实的，怀疑的，自由的，宽容的，自然主义的。”对比当时继承程朱理学道统遗毒的中国人的人生观，这是有进步意义的，由此而产生的思想解放，推动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也推动了无产阶级民主革命，因为在中国这两种革命是同时进行的。

《宇宙风》还推出了海外文学作品，引进西方道德价值观。（美）威廉·戴维斯《流浪者自传》是翻译家黄嘉德的早期译著，创刊号开始逐期发表。

（四）《宇宙风》关注到当时中国妇女刊物的失败，为女性作者留了一席之地

《京话》是中国第一本以政治为背景的幽默作，一直以来不只著者知之甚少，其著作权亦遭人猜疑。作者姚颖的《改变作风》一文在《宇宙风》发刊号的发表澄清了各种不实传闻：“我希望能无背于诗经上风之定义，更希望能使言之者无罪，至于闻之者足戒与否，我还未经考虑，暂不列入希望之中。”文风婉约而犀利，林语堂按语中写道：“本日发稿，如群仙齐集将渡海，独何仙姑未到，不禁怅然，适邮至，稿翩然至。”由于林语堂的赏识和知遇，无意于成为名作家的姚颖以《京话》名噪上世纪三十年代。

综上所述，1935年前后的中国，正处于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民族矛盾开始向主要矛盾地位上升，加上国民政府发起的新生活运动的一定影响，和当时复杂多样的各种思潮的相互碰撞相互影响，以及林语堂的个性特征，这些因素影响了《宇宙风》的办刊风格，使《宇宙风》在艺术上和思想上保持了相当高的水准，对当时和后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