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健康类谣言的叙事模式与构成特征探析

文_王 琼 付诗琦

2020年新冠病毒席卷全球，大量的真假信息交织着推送到人们面前，让人们在科学知识与健康类谣言之间徘徊不定。能否准确识别健康类谣言，对公众健康、社会秩序稳定意义重大。

健康类谣言作为具有说服性的一类信息，其在构成上通常由事实信息、情感信息、行为信息三方面构成。[1]本研究从事实信息、情感信息、行为信息三个角度出发展开讨论，深入分析疫情期间健康类谣言的叙事模式。

一、事实信息：谣言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新冠疫情期间的健康类谣言在陈述事实信息时，通常会利用具有接近性、权威性或专业性的素材来建构文本。

1.接近性素材

“接近性素材”是指健康类谣言从接近公众的视角出发，以生活方式、生活习惯或日常饮食等素材为基础进行发挥的谣言。此类谣言在建构时就会贴近公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涉及饮食的谣言“喝开水可以杀死新冠病毒”，与生活方式息息相关的谣言“家里空调温度调高可以抵御新型冠状病毒”等。

除了选取接近受众的素材做发挥，新冠疫情期间的健康类谣言还会利用故事，拉近与受众之间的距离，具体有“幻想情节补充”和“成功案例佐证”两种表现形式。“幻想情节补充”类谣言通常用民间传说、迷信故事加以包装，带有神秘玄幻的色彩，如“在六枝特区郎岱白坟冲有一只母猪开口讲话，告诉主人要在天亮之前煮九个鸡蛋吃，可以防疫”。此类谣言在表面上看起来就有虚构成分，与其他类型的谣言相比，更容易及时被识别并辟谣，传播范围有限。“成功案例佐证”类谣言是指以成功防治病毒的“真人真事”为范例，强化某种防治手段的有效性，如“转发钟院士的防病毒高招：建议各位去医院或其他公共场合之前用淡盐水漱一下咽喉部位……SARS期间我在学生中推广、督促，结果我们班学生没有一人感冒、咳嗽、发烧。”此类谣言介绍的病毒防治方法通常简单易操作，再辅以身边人成功案例做补充，真假难辨，让广大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态度的受众争相传播扩散。

2.权威性素材

使用“权威性素材”陈述事实信息的谣言文本常假借专家、教授、世卫组织等权威人士或组织的名义，虚构出与疫情相关的健康类信息。疫情期间的健康类谣言中，钟南山院士、李兰娟院士等在公众面前出现频繁的权威专家多次被提及。

为增强信息源的可信度，包含“权威性素材”的谣言还会将权威人士或组织与特定的传播语境相结合，具体有“公共场合发表”与“私密信息外泄”两种建构渠道。“公开场合发表”类的健康类谣言常将权威人士或组织与新闻发布会、媒体、学术期刊等官方而权威的传播语境相联系，以增强信息的公开性与权威性，如“卫生防疫专家在上海近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新冠肺炎传播途径还包括气溶胶传播……”。“私密信息外泄”类建构渠道是指，谣言中权威人士或组织提供的所谓健康信息仅在小圈群内悄悄流传，带有一定的私密性。如，发源于微信朋友圈的健康类谣言“今天协和医院熊院长说，一定要注意，如果朋友或者同事得过这种病的，在今后两年是绝对不能接触的。”此类谣言利用了人们对小道消息、稀缺资源的追捧心理，在社交媒体中传播广泛。

3.专业性素材

健康类谣言在建构时常使用专业的医学名词，表面上看起来与严肃的科普信息相仿。它们有的打着常见药品的旗号，如“阿奇霉素可以预防和治疗新冠肺炎”；有的则借助民众不熟悉的专业名词进行看似科学，实则缺乏医学根据的阐释，如“ACE2（肽基二肽酶A）是新型冠状病毒入侵人体的关键，服用ACEI（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类降压药会增加ACE2浓度，从而增加感染新冠病毒的风险”等。与其他类型的健康类谣言相比，借助“专业性素材”陈述事实信息的健康类谣言对受众的辨别能力要求较高，谣言本身也不易消解。

二、情感诉求：恐惧诉求不再占据主流

恐惧诉求又称“警钟效果”，是“运用‘敲警钟’的方法唤起人们的危机意识和紧张心理，促成态度和行为变化，是一种常见的说服方法。”[2]大量的谣言研究表明，“诉诸恐惧”是谣言生产与传播的重要因素。[3]

随着疫情期间确诊及死亡人数的不断攀升，人类对新冠病毒早已足够恐惧，因此相较于其他类型的谣言，“诉诸恐惧”已不再是新冠疫情期间健康类谣言建构情感诉求时的主要手段。疫情期间的健康类谣言，更多的是披着严肃科普的外壳，无明显感情倾向地向受众传递不准确的健康信息。但是，以下两种诉诸恐惧的健康类谣言，依然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对疫情的理性判断。

1.渲染严重氛围

此类谣言大力强化新冠病毒的威力，运用各种事实陈述方式表明疫情形势的严峻，加剧民众的恐惧心理。如“钟南山警告，‘这场瘟疫比17年前的非典更严重，用的药副作用更大。一旦染上，就算治愈了，后遗症也会拖累后半生。’”等。

2.夸大行为后果

此类谣言主要陈述某些事物或行为会引发严重的后果，对个人健康可能造成的重大威胁。如“轻症患者反复手粘睡液来触碰眼口鼻会渐渐转化为重症”“惠州医院支援武汉前线的医护人员发回消息，外出请不要穿带衣领或绒线的衣服外套，容易吸附病毒。”等。

三、行为引导：细节丰富的错误行为引导

带有行为引导性质的谣言会为人们的行动提出明确建议或方向，为了增加信息的可信性，此类谣言通常在内容上会铺陈大量细节，主要有三种细节补充方式：

第一，从专业性角度出发，点明药品或医疗手段的具体名称，引导受众求索。如“左氟沙星眼药水可以防止新冠病毒从眼部进入”“口服抗菌药可以预防新冠肺炎”等。

第二，从接近性角度切入，提供细致入微的生活方式指导。如“疫情特殊时期橘子不能边剥边吃必须剥完皮放在盘子里洗完手再吃”“拔头两侧的白发，可以防治新冠肺炎”等。

第三，提供包含具体剂量、制作与服用方法等细节的偏方，提高谣言内容的可操作性。如“用75%的消毒酒精+风油精雾化可杀死体内新冠病毒”“将相关中药材打粉后，和蛋清调匀，分成两份，等量敷于双脚底涌泉穴，然后完全平躺16小时，期间不能坐、不能站，同时口含咬破大蒜一天一夜”等所谓的“科学防控方式”。

细节充盈的健康类谣言披着科学的外衣，却隐含着对受众防疫的错误行为引导，其广泛传播后给人类及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不容小觑的。

四、从叙事模式的构成特点看健康类谣言防治策略

基于对新冠疫情期间健康类谣言文本叙事模式的分析，在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中防治健康类谣言，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1.信息源：权威性信息与专业性解读紧密衔接

疫情期间许多谣言源于对专业知识的断章取义，忽略健康信息中包含的前提、限制、效果等条件细节。1月31日有媒体发布了《上海药物所、武汉病毒所联合发现中成药双黄连口服液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的报道，有民众误以为双黄连口服液可以预防和治疗新冠病毒，引发了各地双黄连口服液被连夜抢购一空的局面。[4]实际上“抑制病毒”与“预防病毒”“治疗病毒”并非是同一个概念，厘清概念间的差异对公众的知识水平、媒介素养都有较高的要求。因此，保证公众在接收权威、准确的信息后，紧接着获得专业、深度、易理解的信息解读，[5]改变目前健康信息传播中知识堆砌和过于理性的状况，这对于健康类谣言的防治具有重要意义。

2.传播渠道：线上线下联动

马克·吐温曾说过：“谎言跨越半个地球的时候，真相还在穿鞋。”想要最小化健康类谣言带来的负面影响，科学的健康信息就需要比谣言跑得更快、跑得更远。具体可以从线上和线下两个方向着手。

在线上，除了专业媒体紧握话语权，协助权威机构发布消息外，还需充分利用社交媒体，将科学的健康知识融入线上社交的各类场景。社交媒体既是孕育谣言的绝佳温床，也是打击谣言的重要场地。在防治健康类谣言时，除了利用社交媒体的各类功能，全方位扩大官方权威机构的信息传播面积外，还可以利用熟人社交链，通过社区社群、朋友圈广告等贴近民众生活的社交领域，传播科学的健康知识、发布辟谣信息。

线下加大知识科普的曝光力度，将科学的健康信息普及融入受众的现实生活，让受众有更多的机会学习、了解健康知识的真相。如，在人流量较大的公共场所张贴科普海报、在社区宣传栏开设疫情健康信息科普专栏及辟谣专栏、定期向居民印发与防治疫情相关的知识宣传页等。

3.广大受众：保持理性、积极学习、提高媒介素养

在面对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时，作为普通民众，首先需要调整心态，保持理性，切莫让焦虑恐慌的心态影响对事实的判断。其次，保持积极学习的态度，由表及里地理解专家学者提出的防疫措施，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不断提高自身的医学常识储备。第三，从信息的获取、分析、评价、传播等多方面提高自身的媒介素养，在面对真假存疑的信息时多方求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病毒引发的瘟疫之战，和信息引发的‘信疫(Infodem ic)之战’，相互联动，相互共振，让整个人类社会腹背受敌。”[6]病毒也许依靠少数科学家与医学专家研发的疫苗就能成功抵御，但各类谣言、虚假信息带来的伤害却要依靠全社会的共同努力才能逐渐疗愈。面对这场新冠病毒引发的“信疫之战”，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