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虎三
(1.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院(四川文化艺术学院)羌文化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心,四川 绵阳 621000;2.电子科技大学数字文化与传媒研究中心,四川 成都 610054)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强调:“要挖掘、整理、宣传西藏自古以来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实,引导各族群众看到民族的走向和未来,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是命运共同体,促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1]历史悠久、典籍浩瀚的藏学汉文文献,不仅是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历史铁证,也是客观记录各民族团结交融、文化交流融合的真实史料。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和政府高度重视包括藏族在内的各少数民族的历史文献的挖掘整理与文化保护,硕果累累,成绩显著。
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历史方位,对百年来藏学汉文文献整理与研究工作进行宏观审视,系统梳理文献挖掘整理工作的发展历程,重点介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取得的重大成就,全面总结这一时期整理及研究工作的特点,对于我们深刻体悟与贯彻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议精神,促进新时期藏学汉文文献整理与研究工作健康而有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参考价值。
我国对涉及边疆(边地)文献的系统搜集、全面整理与大规模出版工作,是从清中后期开始。这主要源于清代国家疆域的奠定及其重大影响。有清一代,国家版图在前代王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开拓和巩固,奠定了中国的疆域。疆域的扩展及管理,以《皇清职贡图》编绘为代表的对少数民族地区一系列大规模的官方调查,地方志书的编纂,都使包括涉藏文献在内的民族文献数量激增,体载也多种多样。与此相应,民族文献的整理工作也随之起步。
“清代藏学汉文文献是有清一代汉藏民族交往过程中产生的有关西藏的文献,包括史料、档案、方志、方略、典章制度、笔记、诗歌等。其内容涉及西藏历史、政治、宗教、民俗、语言等各个方面,具有多方面的研究价值。”[2]在清季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方面,有学者将十九世纪中后期西藏史地研究又细分为19世纪40、50年代,60年代初至1888年英国侵略西藏前和1888年至1900年三个阶段。第三阶段是最重要的阶段,有评价认为,“这一时期的成绩全面而丰富,做了集一代大成的工作,推动了西藏史地研究的进一步发展。”[3]在研究中认为“鸦片战争以后至19世纪末期,随着英、俄等列强对西藏侵略的加紧和西藏边疆形势的日益危机,广大爱国知识分子对于西藏史地研究逐渐重视起来,并且逐步将西藏史地研究推向深入。”[3]也有学者认为,在康藏地区,“康熙、雍正年间……为大规模辑录康区资料之始。清代后期,受形势的影响,康区的重要性日渐突出,资料的辑录也更为广泛,其意义也更加重要。”[4]
但总体而言,清代虽可视为我国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的伊始期,这一时期,文献整理工作仍过于散布,即使如文卷浩瀚的《小方壶斋舆地丛书》,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专事的藏学汉文文献搜集与整理的丛书。
民国时期,中国边疆危机日益深重,边疆问题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全国范围内的边疆(边地)调查工作也普遍展开。出于现实的需要,这一时期,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主要集中于档案、文件的整理研究,吴玉年(丰培,字玉年)较早发表了《西藏图笈录》(《禹贡》,1935年第4卷第2期),随后又出版了《清代西藏史料》第一辑(商务印书馆,1937)、《清季筹藏奏牍》(商务印书馆,1938)等著作;王光祈译编有中英对照的《西藏外交文件》(中华书局,1930年)。吴丰培的《清季筹藏奏牍》、张其勤原稿《清代藏事辑要》在这一时期较具代表性。目录提要类成果这一时期主要有邓衍林编《中国边疆图藉录》(1939年成稿),是书被誉为“我国学术界第一部甚至可以说是截今为止仅有的一部较为系统的边疆学目录著作。”[5]其涉藏部分,《西藏类》清代编目150种,《西藏类》民国编目102种,《西藏舆图》编目32种;《西康类》明清编目8种,《西康类》民国编目22种,《西康舆图》编目10种。此外,该书《西南资料》编目68种、《西南舆图》编目16种、《西南各民族》编目152种,都有部分涉藏书目。“特别值得提出的是,……为粉碎日本侵略者的阴谋,救亡图存,政界及学术界呈现认识边疆、研究边疆、开发边疆的热潮,其中包括认识和研究康区。如,各主要边疆民族刊物均出版“康藏专号”,等等,从而激发辑录资料(含论著)工作的开展。”[4]
纵观民国时期的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客观而言,其数量远不及这一时期涉藏文献的新著。西南地区历来是我国少数民族的世居之地,民族种类繁复,人口众多,分布广泛。抗战时期政治势力对西南的倾斜,自然使这一区域的少数民族也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边疆危机的急迫,又助力现代史上“第二次边疆调查、研究高潮期”(1)学界一般将20世纪三四十年代视为中国边疆研究第二次高潮期。参见孙喆、王江:《边疆、民族、国家》,载于《〈禹贡〉半月刊与20世纪30—40年代的中国边疆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的推动,此时,涉藏(藏事)的著述众多,体裁丰富,民族调查类文著层出,对历代藏学汉文文献的系统整理工作,反显滞后。如著名的“新亚细亚学会”,其所属新亚细亚出版科,先后搜集并出版了一批《新亚细亚学会边疆丛书》,其中较著名的有《西康图经》《西康图经境域篇》《西康图经地文篇》《西康图经民俗篇》《赴康日记》《最近之青海》《西藏文文法》等,均为新著;又如1929年至1937年商务印书馆排印了《万有文库》,整理出版了部分藏学汉文文献,但与涉藏新著相比占比极小,在该文库4000余册的体量中,可谓“沧海一粟”。1933年上海进步书局辑有《笔记小说大观》(石刻),共35册,录书220余部,其情形与《万有文库》也大致相同。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各民族一律平等的宪法原则下,包括藏族在内的全国各族人民空前大团结。遵循“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积极发展少数民族教育文化事业”“保障各民族使用发展语言文字、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等富有中国特色的民族政策,在民族团结“三个离不开”方针指导下,包括藏族在内的少数民族文化事业迎来空前繁荣,少数民族社会历史与文化习俗的调查、研究工作在全国范围内多次系统展开。这一切,都使多语种的涉藏文献的整理工作受到党和国家以及学界的高度重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伴随着思想领域的拨乱反正,我国文化事业空前繁荣,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更显百花齐放。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就治国理政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2013年两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的重要战略思想。2015年在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又系统全面地阐述了“治藏方略”。同时,对“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保护与继承”“哲学社会科学工作的发展”“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研究”等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讲话。习近平总书记治边稳藏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关于中华传统优秀文化与少数民族历史文化建设的重要论述,对藏学文献的整理工作指明了方向,鼓舞了士气,使进入新时代的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显现“井喷”之态,迈向全面繁荣之期。现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藏学汉文文献主要成果分类胪列如下:
1.张羽新主编:《中国藏学汉文历史文献集成》
本文献集成收录了从7世纪中叶至20世纪中期,1300余年间有关藏事史料汉文文献约2000余种。分为《清代治藏法规全编》《民国治藏法规全编》《中国西藏及甘青川滇藏区方志汇编》《唐宋元明清藏事史料汇编》《民国藏事史料汇编》五部共195册[6]。
2.陈家琎、拉巴平措主编:《西藏学汉文文献汇刻》
是书主要选刊西藏学汉文文献中的善本、孤本和手稿,自成体系。先后由天津古籍出版社、中州古籍出版社、中国藏学出版社、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等出版。
3.本丛书编委会编:《中国西南文献丛书》
本丛书共203册,分为胡文和编《西南石窟文献》(10册);林超民等编《西南稀见方志文献》(50册);戴文年等主编《西南稀见丛书文献》(25册);次旺仁钦等编《西南少数民族文字文献》(15册);缪文远等编《西南史地文献》(40册);骆小所主编《西南民俗文献》(20册);徐希平等编《西南文学文献》(30册);罗二虎编《西南考古文献》(10册);另附《中国西南文献丛书目录索引卷》(高国祥主编)一卷。兰州大学出版社2003至2004年间,分批出版了本丛书。
4.马大正主编:《民国边政史料汇编》
本丛书凡三十册。收录了民国时期边政方面的史料,主要为:蒙藏院及蒙藏委员会相关史料,包括《蒙藏委员会公报》以及其职员录、王公名录、会议记录、决议案、行政统计、调查报告;此时期的重要期刊如《边政公论》《西陲宣化使公署月刊》等;学者有关边事、边政、边疆地理人文的相关著述以及调查报告;涉及到边疆各省份,每部按省份分类。2009年由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
5.马大正主编:《民国边政史料续编》
本书为《民国边政史料汇编》的续编,主要内容为:部分《汇编》未及收录的蒙藏委员会史料;此时期的重要期刊如《康导月刊》《边疆通讯》等;重要的政府文件,如《建设委员会开发计划汇编》中的西北、西南专号等;学者的相关著述。另包括边疆垦务、教育、社会调查、经济、游记、风俗方面的史料,涉及到边疆各省份,每部按省份分类。2010年由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
6.江措主编:《中国少数民族古籍集成》(汉文版)
本书是国家民委“十五”重点文化项目,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少数民族古籍(汉文版)整理项目,也是中国第一套系统整理出版的少数民族古籍丛书。全书由国家民委全国少数民族古籍整理研究室协调领导,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年出版。全编共收书2000余种,9000余册,50000余卷,影印分类编辑为16开精装100册。内容涉及中国少数民族的文化、历史、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俗、文学艺术等各个方面,是研究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必不可少的大型资料丛书[7]。
7.吴丰培主编:《中国民族史地资料丛刊》
中央民族学院图书馆为了响应中央关于积极开展民族研究的号召,1978年由吴丰培等主编了《中国民族史地资料丛刊》,丛刊20种,共计46万字,分为17册。选编各书,均属西藏、川边、新疆等地的方志及史料,大部是未经刊行的罕见本,均保存原书面貌,仅将一书中之人名,地名加以统一,显著错误,根据他书校正,并于每书之后,附编了地名索引,重点之地又编了人名索引。在每页下方,注明行数,以借索引。
8.方略馆、吴丰培编:《清代方略全书》
是书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出版。为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参照吴丰培先生的《清代方略考》,将清代24种官修方略,统一按军事活动年代的顺序编排,影印而成,凡200册。
9.中国民族图书馆编:《民国时期西康资料汇编》
本书全54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8年出版。本书收录民国时期西康史料106种,大致可分为概况研究类、政务类、经济建设类、教育类、游记类及其他等6类资料。
10.姚乐野主编:《〈康藏前锋〉〈康藏研究月刊〉〈康导月刊〉校勘影印全本》
该套校勘影印全本14册,首次全面搜集、整理和校勘了民国时期极具学术价值和影响力的《康藏前锋》《康藏研究月刊》《康导月刊》3种藏学类专业学术期刊,对3种期刊的全本进行系统整理和原文照相出版。
11.赵心愚、秦和平、王川等主编:《康区藏族社会历史资料集》
《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清季民国康区藏族文献辑要》《康区藏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辑要》这三部书籍合称《康区藏族社会历史资料集》。其中《康区藏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辑要》2004年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康区藏族社会珍稀资料辑要》(上下)2006年由巴蜀书社出版;《清季民国康区藏族文献辑要》(上下),2006年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
12.陈湛绮主编:《民国西南边陲史料丛书 康藏卷》
是书2009年由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出版,10卷,全影印出版。
13.任乃强、任新建主编:《清代川边(康藏)史料辑注》
是书2017年由巴蜀书社出版。全书共5册,辑录了清代后期川边(康藏)所发生的对中国影响重大的历史事件,还收录了当时的外交往来书札等原始资料。
档案类成果方面,主要有: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丛编》,该丛书估计编辑出版共约80余册,由中国藏学出版社陆续出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目录》(上下册);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中下)(中华书局,1989年);四川省档案馆、四川民族研究所编《近代康区档案资料选编》(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西藏自治区档案馆、四川省档案馆合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年);甘肃省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甘肃省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史料目录1412—1949》(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年);李鹏年,秦国经主编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目录汉文部分》(中国藏学出版社,2000年);四川省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四川省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史料目录1388—1949》(中国藏学出版社,2000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康藏纠纷档案选编》(中国藏学出版社,2000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迪庆藏族自治州人民政府编《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史料目录1738—1949年》(中国藏学出版社,2002年);青海省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编《青海省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史料目录1724—1949》(中国藏学出版社,2002年);李鹏年等编《清末十三世达赖喇嘛档案史料选编》(中国藏学出版社,2002年);扎西旺都编,王玉平译《西藏历史档案公文选·水晶明鉴》(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年)。
此外,吴丰培先后编辑整理并出版了《联豫驻藏奏稿》(西藏人民出版社,1979年)、《豫师青海奏稿》(青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赵尔丰川边奏牍》(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景纹驻藏奏稿》(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年)等著作。
在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中,涉藏方志收录整理工作有一个由传统方志附属逐步走向独立的过程[8]。除了上文提及的大型集成类成果外,其他较重要的还有:《西藏研究》编辑部《西藏研究丛刊》收录近代以来西藏方志等相关文献16种;西藏社会科学院西藏学汉文文献编辑室《西藏地方志资料集成》,丛书共辑有县志、舆地志、纪程、吐蕃传合集、其他方志资料等5大类,60余种,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分批出版;刘赞廷著、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刘赞廷康区36部图志点校》(上下),四川民族出版社2017年出版;“西康省通志馆”编纂《西康通志稿》,由方志出版社于2016年整理出版,本书共四篇15卷,约110余万字,涉及水利、各县关隘渡口桥梁、宗教、职官、物产、农牧、医方、工商、社团、财赋、教育、武卫、交通、司法、选举、议会共16类,涵盖当时整个西康省的方方面面;《中国稀见地方史料集成》由学苑出版社先后出版,本书是一部大型方志类丛书,共收书400余种,其中涉藏书目众多;《中国地方志集成》是一套国内外选收方志最完整、覆盖面广、实用性强的大型方志丛书。从1991年起,已经连续地出版了25个省的《府县志辑》和一个《乡镇志专辑》。其中《四川府县志辑》全书共70册,涉藏5册,《中国地方志集成 青海府县志辑》全5册,《中国地方志集成 西藏府县志辑》(第二版)全8册。
同时,在方志文献整理汇编过程中,也随之产生了一批目录提要类成果,涉藏目录提要主要有《藏族史料书目举要》《稀见地方志提要》《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西藏志书述略》等。
辑选类成果主要有:清代张其勤原稿、吴丰培增辑《清代藏事辑要》,是书为清代西藏地方史料,24卷,今存23卷;西藏社科院、四川社科院合编的《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第一编》(上下)2001年由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出版,西藏社科院、四川社科院合编的《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第二编》(上下)2004年由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出版;卢秀璋主编的《清末明初藏事资料选编1877—1919》,本书所收资料,起于1877年,止于1919年,所选资料为清末民初国内期刊上公开发表的时论、报道及有关的资料,2005年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西藏自治区社会科学院《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选编》,该书分为三编,先后由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出版;郭卿友编著《民国藏事通鉴》,本书是一部民国时期藏族断代史,中国藏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蒋文中编著《茶马古道文献考释》,是书为《云南省茶马古道系列丛书》之一,全书20万字,为滇藏茶马古道史料首部集成,收录古代东晋至清朝文献47种,民国文献十数种,1949年前的云南通志、地方志48种。历史上滇藏茶马古道的文献,今可查阅的史料大多收入其中;焦虎三、仲昭铭编著《扎坝藏族文史调查与研究辑要》,是书2017年由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焦虎三编著《茶马古道“锅庄文化”文史调查与研究辑要》,是书2019年由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本书是国内至今第一部以涉藏地区为中心的茶马古道历史文献辑著,也是首部“锅庄文化”文史资料与研究类编的专著,全书80余万字。
文学、杂记等类成果主要有:吴丰培编著《川藏游踪汇编》,收书20种,1985年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任乃强《民国川边游踪丛书》,该套丛书共3册,是任乃强撰成的3部长篇考察报告,即《泸定考察记》《天芦宝札记》《西康札记》,中国藏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雷梦水、潘超等编著《中华竹枝词》全6册,北京古籍出版社1997年出版,其第五卷为《川黔滇藏甘青新》,西藏部分收录《番行杂咏》《西藏竹枝词》《西藏杂诗六首》《西招杂忆十二首》,青海部分收录《湟中竹枝词》《续湟中竹枝词》,川滇部分也收录了部分涉藏竹枝词;丘良壬、潘超、孙忠铨编著《中华竹枝词全编》全7册,2007年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其第6卷《四川卷》收录清季、民国《迭克杂咏》《炉城竹枝词》《炉城杂咏》等作品;第6卷《西藏卷、甘肃卷、青海卷》中收录了部分涉藏竹枝词,其中《西藏卷》收录清季竹枝词11篇;《青海卷》收录清季竹枝词13篇。赵宗福选注《历代咏藏诗选》,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年出版。本书为首部中国古代咏藏诗选,也是涉及西藏的古代诗歌作品首部汇集;赵宗福选注《历代咏青诗选》,青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作者选录历代106位诗人的230余首歌咏青海省的古诗;高平编《清人咏藏诗词选注》,本书为涉藏的古代文学作品选集,在藏学汉文文献的古代文学作品选集中较具有代表性,2004年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龚伯勋编著《康定古今诗词选》,本书为区域性的涉藏文学作品选集,诗词汇编凡96家,370余首,2004年由中央民大学出版社出版;清代凤全著、杨长虹编《凤全家书笺证》,本书辑录了新近发现的驻藏帮办大臣凤全从成都经打箭炉、理塘、巴塘,直至他在鹦哥嘴罹难之前,寄往家中的全部信件,2012年由民族出版社出版。
从清中后期至21世纪,中国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走过了数百年的历史,时间横跨数个世纪。沧桑起伏,起转承合。大致经历了清中后期的伊始期、民国时期的发展期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繁荣期三大阶段。伊始期与发展期的特点概要上文已有所述纪,以繁荣期为主的特点,我们认为有以下几点:
从上文可以看出,中国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是一个从无到有、由有渐大的发展过程。清季以《小方壶斋舆地丛书》为代表,其虽广集清季涉藏汉文文献,但并未专门分类。其他如孙士毅的《百一山房诗集》卷九大半为其康藏诗歌;《徐玉崖集》收录徐长发的“康藏诗咏”;方积《敬恕堂诗存》收集《康藏杂诗》,均为个人作品汇集。清人周蔼联《西藏纪游》虽收录了孙士毅、杨揆、李若虚、和琳等人的咏藏诗作,但却录于周的纪游作品中,也谈不上专门的藏学汉文文献的搜集与整理工作。
民国时期以藏事档案、文件的整理研究为其亮点,《清代西藏史料》第一辑、《清季筹藏奏牍》与《清代藏事辑要》拉开了清季藏事档案、文件整理的序幕。《中国边疆图藉录》“开一代先河”。吴玉年编有《西藏图笈录》,郑允明编《西藏图籍录再补》,北京图书馆舆图部编有《康藏论文索引》。但总体而言,民国时期涉藏著述繁多,专业历史文献的搜集与整理数量仍然偏少,也存在涉及面过窄的问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才逐步进入正轨,走向系统化、科学化、专业化的繁荣期。尤其在党的十八大以后,逐步发展壮大。这一阶段特点鲜明,与前两阶段不可同日而语。
1.鸿篇巨制,书集大成
繁荣期成果丰硕,容量巨大,收录广泛的大型集成类图书纷纷编制出版;各类集成卷帙浩繁,不少丛书堪称鸿篇巨制。以上文提及的部分集成类图书为例,《中国藏学汉文历史文献集成》其编纂历时10年,收录了从7世纪中叶至20世纪中期,1300余年间有关藏事史料汉文文献约2000余种;《中国西南文献丛书》全书203册,共分为8个学术专辑,共收录历代稀有文献800余种。其中首次公布的稿本、清稿本为200余种,约占全书选题量的25%;明清珍善刻本为400余种,约占全书先题量的60%;其他稀见珍贵文献约占全书选题量的15%。其他如马大正主编《民国边政史料汇编》《民国边政史料续编》、江措主编《中国少数民族古籍集成》等都是涉及少数民族历史文献的集成巨著。以上集成工程浩大,编纂中力尽“大而全”,成果泽惠学林。
2.专业突出,专题鲜明
专业化与专题化的涉藏文献整理工作多点并发,齐头并进。在追求“大而全”的同时,部分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另辟蹊径,追求文献整理工作的主题化特色。加上这些整理工作,编制者大多为该研究方向的专家、学者,在专题化的涉藏文献整理工作,专业化色彩浓郁。
康藏作为中国藏族集中聚集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藏学研究中历来占据重要地位。典型代表如西南民族大学博士生导师赵心愚教授一直从事川藏清代方志、康区文献整理的研究工作,四川师范大学王川教授从事川康地区关系史研究工作,他们将涉藏文献整理工作重心放入康藏,编纂了《康区藏族社会历史资料集》(赵心愚、秦和平、王川等主编),为国内至今为止最为系统的康藏历史文献集成。
又如姚乐野任主编、石硕教授担任副主编编撰的《〈康藏前锋〉〈康藏研究月刊〉〈康导月刊〉校勘影印全本》。《康藏前锋》《康导月刊》《康藏研究月刊》是民国时期专门介绍与研究康藏地区的主要学术期刊,集中刊载了大量介绍与研究康区及藏族社会情况的调查报告、西康建省资料、当时国人对康藏及藏事问题的看法、以及许多极具水准与深度的藏学研究论文。其史料珍稀,学术价值珍贵。但目前,这三种期刊十分稀见,国内外各大图书馆(包括中国国家图书馆)都无全本收藏,仅有国内很少的图书馆有部分收藏,且残缺、破损十分严重。本书以四川大学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的一套相对完整的三种期刊为基础(据调查统计其收藏完整率达到80%以上),收集、汇聚国内其他文献收藏机构有关三种期刊的馆藏形成全本,并进行了整理、校勘与研究等相关工作。是书“对目前极为珍稀的民国时期康藏研究期刊的抢救、整理和出版,为藏学研究领域提供丰富的基础性学术资源,对藏学特别是康藏研究具有重要的开拓性学术贡献和价值”[9]。
值得一提的是,这类专业化与专题化的涉藏文献整理工作,大多整理并带深入的研究,有学术思想参入其中,对相应研究极具指导意义。如《〈康藏前锋〉〈康藏研究月刊〉〈康导月刊〉校勘影印全本》,有学者便认为“编者对期刊乃至部分文章的史料及学术价值的分析与评定尤为中肯,尤见其功力。”[10]
3.种类多样,题材丰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显现百花齐放的局面。
一方面,随着学界对抢救、挖掘古代文献史籍的努力,研究的深入与视界的扩展,藏学汉文文献整理方向扩大为涉藏文献的整理,范围得以扩展。如以竹枝词集成本为例,其作为一种文体首见于唐,至明代,竹枝词的创作从内地向边地拓展,“可以这么认为,对少数民族生活及风俗的关注和书写,大概始于明代。到清代,则蔚为壮观”[11]。至清季,边地竹枝词几近覆盖我们今天所见境内少数民族生息的主要区域,举凡少数民族地区山川风貌、人物风流、百业民情、风俗信仰都有涉及,对所涉少数民族的风土习俗进行了较为真实的历史纪录。“据不完全统计,清代在题材内容上属于少数民族范畴的《竹枝词》,大约有600首。”[12]雷梦水、潘超等编录的《中华竹枝词》全6册,这两部丛书,还在《四川卷》收录徐元禧所作《名山竹枝词》、朱黼的《芦风竹枝词》、冯镇峦的《清溪竹枝词》、杨甲秀的《徙阳竹枝词》等作品,这些竹枝词中有部分描述茶马古道汉藏贸易及其习为的作品,又可视为广义上的涉藏文献。
另一方面,在继续深入整理传统史地文献的同时,以咏藏诗词为主题的文学类文献,以游(杂)记、日记(家书)为主的散文类文献整理工作开始出现。整理工作种类多样,整理题材更加丰富。文学类的典例如上文所列《历代咏藏诗选》《历代咏青诗选》与《清人咏藏诗词选注》等;散文类的典例如上文所列《川藏游踪汇编》《民国川边游踪丛书》《凤全家书笺证》等。
4.编研相长,理论精专
在搜集整理与出版过程中,重视挖掘与研究,研究中多学科融合,众多重要的研究成果纷纷问世。编纂中追求“大而全”,研究中追求“专而精”成为这一时期涉藏文献整理工作追求的主流。搜集整理兼研究出版,是1949年后藏学汉文文献整理的主流趋势,文献整理成果与相应研究成果都硕果累累。
吴丰培编辑整理涉藏奏稿的同时,与曾国庆合著有《清朝驻藏大臣制度的建立与沿革》(中国藏学出版社,1989年)。张羽新主编《中国藏学汉文历史文献集成》的同时著有《清代治藏要论》(中国藏学出版社,2004年),收录论文28篇,主要内容分为有关清代前期治藏政策的研究与评说、清朝藏传佛教政策的考察与评论、有关史料的考证与序跋。赵心愚著有《清代西藏方志研究》(商务印书馆,2016年),本书为一部系统研究清代西藏方志的著作,共5章以及4篇附录。有学者认为该专著为“西藏方志研究的开山之作”“研究成果具有填补学术空白的意义。将清代西藏方志文献作为一种特殊的文献类型进行系统全面的研究,本身就具有开拓意义。”[13]王川著有《西康地区近代社会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年),本书是作者在多次对中国藏族地区社会调查的基础上,结合四川省甘孜州及西藏昌都地区等档案馆的馆藏档案、口碑史料等的调研后完成的[14]。
以上代表性的著作,均是作者在藏学汉文文献整理工作中相应的研究成果。还有部分学者使用藏学汉文文献整理成果,针对藏学汉文文献研究本身推出了相应专著。如刘凤强著《清代藏学历史文献研究》(人民出版社,2015年),书稿专门分为藏、汉文两部分,同时从文献学角度系统性比较了汉藏文献编纂的异同,总结汉藏文献发展的共性,并从中透视汉藏文化交流及其时代意义。
此外,相关的藏学汉文文献整理与研究配套的论文更多不胜数,在此不再赘述。如《近十余年来青藏高原历史地理研究综述》一文便认为“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后,青藏高原区域历史地理学研究有了较大进展,成绩是应当肯定的。”[15]
5.与时俱进,技术创新
数字化与多媒体的进入,使涉藏文献的整理工作面临新的挑战,也迎来前所未有的新变化、新机遇。针对藏学文献的数字化工作,有学者论述了西藏高校图书馆藏学文献资源建设现状,并对之进行了评价,分析了建设中存在的问题[16];藏族地方文化资源与馆藏数字化建设方面,有学者分析了地方文化资源现状与文化传承的主要方式,认为数字化是实现地方文化资源保护与利用的途径[17];数据库建设实践中,有学者建议“将藏学文献实行数字化管理,使得读者使用方式多元化,是藏学研究和发展的必然方向”[18]。虽然国内至今尚无专门的藏学汉文文献数据库,但西藏大力推进数字文化建设,在藏学文献数据库建设与实践方面取得了不少成就。如2014年,文化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在西藏图书馆设立“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藏语资源建设中心”,统领全国藏族地区资源建设[19]。西藏数字文化网由西藏图书馆(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西藏自治区分中心、西藏自治区古籍保护中心)主办,其下设有古籍名录子库,专门收集藏文古籍文献。西藏自治区不少高校还利用自身的优势,建有或大或小的局域网内的藏学特色文献与专题数据库。如西藏大学图书馆建成了国内第一个藏文文献资源中心——“中国藏文文献资源网”[20]。西藏民族大学图书馆建有藏学期刊库,等等。
清季至民国,中国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大多由学者独立完成,他们或心怀理想与使命;或秉持兴趣与喜好,埋头故纸,寒窗秉烛,以一己之力敌万千文海。1949年后中国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工作,虽仍由众多心怀抱负的学者担纲挑梁,但教育的普及、学术的进步,使大批专业人士参与其中,许多重大成果,都是专业团体精诚团结、合力而为。
以《中国西南文献丛书》为例,就是由中国文献丛书工作指导委员会和甘肃五凉古籍整理研究中心共同组织国内各大院校、研究机构的专家、学者经过两年多的努力而完成的一项重大学术成果。该丛书编辑出版工程规模浩大,仅日常编辑人员就有160余人,最多时达900多人。为保证学术质量,编委会设立了学术顾问委员会,学术顾问委员会由誉满中外的海内外老一辈学者组成,并根据学术分类相应设立了8个编辑部。
又如《西康通志稿》由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组织专家学者历时四年整理编校,由于该书稿内容的专业性,在整理编校中,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特别邀请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西南民族大学政治教育学院、八一骨科医院的专家对宗教篇、交通志、医方志等进行编校。
清季文献的出版,多自行刊刻。民国时期,虽出版业空前繁荣,但私刻盛行,旧式书肆与民营出版机构大多以利为重,藏学汉文文献的出版工作极为势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经得起人民评价、专家评价、市场检验的作品,应该是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许多文化产品要通过市场实现价值,当然不能完全不考虑经济效益。然而,同社会效益相比,经济效益是第二位的,当两个效益、两种价值发生矛盾时,经济效益要服从社会效益,市场价值要服从社会价值。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21]为我国出版界的健康发展指明了方向。出版工作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使藏学汉文文献图书这类政治意义重大、社会效益突出,但出版费用高、出版周期长、经济效益弱的出版物进一步受到社会高度重视,得到了国家更多的政策扶助与财力支持。
以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为例,该资助项目能够代表当前我国出版业最高水平,历年来,藏学汉文文献与藏学藏文文献的整理、研究一直受到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的重点关注与立项支持。再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为例,该基金1986年经国务院批准设立,代表社会科学研究的国家级项目,代表当前我国社会科学研究的最高水平。藏学汉文文献与藏学藏文文献的整理、研究也一直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的重点关注与立项支持。前文提及的诸多藏学汉文文献的整理与出版成果,不少成果或为新时代的出版基金支持项目,或有相关研究项目配套支持。如赵心愚的《西藏地方志资料的整理与研究》为2017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少数民族古籍集成》(汉文版)为国家民委“十五”重点文化项目;《中国西南文献丛书》是中国文献丛书工作指导委员会统一规划下的中国古文献整理工程;《民国时期西康资料汇编》为国家图书馆“民国时期文献保护计划”2015年项目;《〈康藏前锋〉〈康藏研究月刊〉〈康导月刊〉校勘影印全本》获2011年国家出版基金立项资助,等等。
总之,我国藏学汉文文献整理与研究工作由小及大、由弱至强的过程,就是西藏与祖国大家庭、藏族同胞与包括汉族在内各兄弟民族共同团结、共同奋斗的沧桑历史的缩影。这部历史告诉我们一个颠不可破的真理:没有国家的强盛与统一,就没有民族文化的生存与发展;没有民族的团结与和谐,就没有民族文化的保护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