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洪泉
提要:红军长征是中国共产党历史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在中国历史以至世界历史上也都具有重要影响。长征既书写下一页震撼世界、彪炳史册的壮丽史诗,又熔铸起一座巍峨屹立、永放光芒的精神丰碑,更升华为一脉厚重深沉、流光溢彩的璀璨文化。长征文化作为文化的一种具体形态,既具备文化的共性,又具有自身的个性。考察作为具体形态的长征文化,必须关注到其特殊规律、丰富蕴涵、内在结构、多元功能和鲜明特征。从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的长征,从红军长征期间的文化工作到80多年来长征文化的传承赓续,从长征文化在时间轴线上的历时演进到系统维度中的共时延展,长征文化向我们展现出沈深、厚重、丰富的历史面相。新时代加强长征文化理论研究、指导长征文化建设发展,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1934年至1936年的红军长征,是中国共产党历史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在中国历史以至世界历史上也都具有重要影响。长征既书写了震撼世界、彪炳史册的壮丽史诗,又熔铸起一座巍峨屹立、永放光芒的精神丰碑,更升华为一脉厚重深沉、流光溢彩的璀璨文化。长征文化是以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历史为基础而生成、发展的文化形态,也是革命文化、红色文化、党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几十年来始终与历史发展合拍前进、与时代脉搏同频跳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没有精神力量的民族难以自立自强,一项没有文化支撑的事业难以持续长久。”(1)习近平:《在同各界优秀青年代表座谈时的讲话》(2013年5月4日),《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280页。“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2)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8日,第1版。缘此,新时代加强长征文化研究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都是不言而喻的。考察作为具体形态的长征文化,必须关注到其特殊规律、丰富蕴涵、内在结构、多元功能和鲜明特征。从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的长征,从红军长征期间的文化工作到80多年来长征文化的传承赓续,从长征文化在时间轴线上的历时演进到系统维度中的共时延展,长征文化向我们展现出沈深、厚重、丰富的历史面相。(3)笔者认为,鉴于长征文化的特性,可以借用语言学上的历时态和共时态概念对其进行分析。历时态和共时态,不仅分别从时间轴线和系统框架上描绘出长征文化的两种基本样态,而且以纵向与横向相交织的维度提供了解析长征文化的一条基本线索。关于历时态长征文化以及长征文化两种样态的辩证关系,可参见笔者的《从文化长征到长征文化——以历时态长征文化为考察重点》(《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9年第6期)一文。新时代加强长征文化理论研究、指导长征文化建设发展,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文化是一个高度开放的概念,一般而言有广义与狭义之分。(4)正如法国学者维克多·埃尔所说:“企图或者声称给文化概念确定范围是徒劳的。”(参见维克多·埃尔著,康新文、晓文译,《文化概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8页。)广义的文化,指人在社会实践过程中所获得的物质和精神的生产能力以及所创造的物质、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文化,特指精神生产能力和精神产品,其中包括一切社会意识形式如自然科学、技术科学和社会意识形态;有时又专指教育、科学、文学、艺术、卫生、体育等方面的知识与设施。(5)《辞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765页。文化又是一个适度内向的概念,具有稳定性、传承性等内在属性。长征文化作为文化的一种具体形态,既具备文化的共性,又具有自身的个性,这些特性都通过其丰富蕴涵中呈现出来。下面分别从主要范畴、基本结构以及相关概念的归属界划等维度,对长征文化的基本内涵加以分析。
文化的概念有广狭之异,长征的内涵亦有广狭之别,因此长征文化的范畴也就有广狭之分。广义的长征文化,是指与长征相关的历史过程和物质成果、精神成果的总和。狭义的长征文化,是指与长征相关的精神成果以及物质成果中的精神要素。这只是从抽象的角度概而言之。若从时空、主体、本质等不同范畴进行考察,则可以更深入全面地理解长征文化的具体蕴涵和本质属性。
时空范畴。长征文化随其历时发展,也经历了一个时间、空间上不断延伸拓展的过程。第一层次,也就是最初的长征文化,应该是限于1934—1936年间,在红军长征沿途经过地区的转战历程、开展的文化工作、创作的文艺作品,以及在此过程中生成的长征精神、遗存的物质遗产等。第二层次,若以红军长征迄今的长时段考察,长征文化经历80多年的延续发展,形成了更加丰厚的积淀;其影响则早就超出了长征沿线地区,在全中国以至世界范围内产生了持续、广泛、深远的影响。第三层次,如果考虑到长征文化的历史基础和世界影响,特别是长征精神的普遍价值和当代意义,还可以在时空上作进一步延展,古今中外的长征(远征)文化,都有深入探讨的必要和比较研究的价值。由此视角考察,长征文化的时空范畴用“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来形容,亦不为过。
主体范畴。主体是与客体相对应的。马克思主义认为,在实践活动中,主体是指具有一定主体能力、从事现实社会实践活动的人;主体是实践活动中自主性、能动性的因素,具有设定实践目的、操作实践中介、改造实践客体等任务。概而言之,主体是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的承担者,客体是主体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指向的对象。具体到长征文化,其主体是指长征文化的创造者、传播者、研究者等群体,他们是长征文化得以产生和发展的主导力量与主观因素。参加长征的所有中共党员和红军官兵,无疑是最早也是最重要的主体。他们完成了长征壮举,铸造了长征精神,在长征沿途传播了长征文化,创造了早期的经典作品。80多年来,所有为长征文化发展作出贡献的中外文艺工作者、理论研究者、文化传播者、活动参与者等,也都是长征文化得以继承发展的主体力量。若再推而广之,那些以各种方式创造、传播长征和新长征物质成果、精神成果的个人和团体,也都可以视为长征文化的主体。从这个意义上说,长征文化是全民文化、全球文化,其主体范畴十分宽泛。
本质范畴。本质是事物的内部联系,决定着事物的性质和发展趋向。长征文化就现象而言斑斓多彩,但其本质特征对其根本属性和发展趋向具有内在规定性。长征文化的本质范畴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把握:(1)理想信念是政治灵魂。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政治灵魂,也是长征文化的政治灵魂。长征是理想信念的伟大远征,长征文化是以崇高远大理想和坚定革命信念为灵魂的文化。(2)革命精神是价值核心。任何一种文化的价值内核都必然要以其精神要素为依归。在革命文化中,薪火传承的革命精神是价值内核,而在长征文化中,长征精神无疑是最为关键的核心要素,也是长征文化得以赓续发展的根本依据。(3)为民服务是根本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区别于其他一切政党和军队的根本标志,也是党和军队的根本宗旨,同时也是长征文化的根本宗旨。(4)与时俱进是精髓要义。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质。长征文化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的文化,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解放思想,在实践中检验、发展和完善其理论体系,进而更好地指导其实践发展,是其创新发展的内在要求和基本动力。(5)优良传统是集中表现。在长征和新长征的进程中,培育、锻炼和形成了许多优良传统和作风。这些优良传统是长征精神的外现,也是长征文化最直接、最生动的反映。由长征文化衍生出的优良传统,贯穿于全部长征和新长征实践过程中,也蕴涵于所有长征文化作品和传播载体中,对永葆长征文化的性质具有重要意义。
长征文化作为一种自成体系的文化形态,分析其内部结构既要考虑到文化的共性特征,也要兼顾到其个性特点,力求全面科学地把握其内容要素和逻辑关系。
关于文化的结构,主要有如下几种不同分类法。“两分说”,即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三分说”,即物质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四分说”,即物质文化、制度文化、风俗习惯、思想与价值。“六大子系统说”,即物质、社会关系、精神、艺术、语言符号、风俗习惯。基于对长征文化特性的考量,本文以“三分说”为基本依据,同时在各内容要素的界定和分析上,力求兼顾长征文化的具体情况。
制度层面的长征文化。所谓制度文化,“是人类在政治生活和制度安排过程中所结成的各种思想观念的总和,包含着制定制度的原则、价值和理念等”。(6)张西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文化分析》,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60页。制度文化与政治密切相关,是政治制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活的相关制度规制和安排,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现代性价值观念。作为政治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制度和制度文化,不是高度抽象的而是十分具体的,总是与特定阶级的思想意识、特定国家的历史传统、特定时代的文化背景相联系。长征制度文化主要指长征文化的制度凝结或法制化表现,一般包括在长征和新长征历史过程中所形成的相关价值理念、规章制度和体制机制。由于长征在中国革命进程上的特殊历史意义和长征文化的特殊政治意蕴,对长征制度文化的考察也就具有特殊重要的价值。
物质层面的长征文化。所谓物质文化,一般指人类所创造的物质产品,包括生产工具、劳动对象以及创造物质产品的技术等。物质文化常常与非物质文化相对使用,是指为了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所创造的物质产品以及所蕴含的文化价值,举凡饮食、服饰、建筑、交通等等,皆可列入物质文化的范畴。广义的长征物质文化,应该包括三个层面:一是长征和新长征的历史过程以及所取得的全部物质成就;二是长征80多年来所形成和凝聚的物质文化实体,如长征遗址遗迹、长征历史文物、长征纪念设施等;三是记载、表现、传播长征文化的各种精神产品的实物媒介,主要包括纸质媒介和其他媒介等。本文在研究中,以后两个层面的长征物质文化作为主要考察对象。
精神层面的长征文化。所谓精神文化,一般指在物质文化基础上衍生出的人类所特有的意识形态和文化观念的集合,包括文化精神、文化道德价值观念、文化理念、行为准则等。精神文化是物质文化的核心载体,是属于精神、思想、观念范畴的文化,举凡思维方式、价值取向、伦理观念、心理状态、理想人格、审美情趣、文学艺术方面的精神成果,皆可归入精神文化范畴。广义的长征精神文化,是指长征文化中除制度文化、物质文化之外的社会心理和社会意识形态领域的总和。长征精神文化是长征文化的核心部分,尤以长征精神最为重要,也是长征文化研究的重点。
长征制度文化、长征物质文化、长征精神文化既相对独立、具有各自产生发展的逻辑,又相互交叉、共同构成长征文化的严密系统。长征制度文化是保证,为长征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发展提供重要前提条件。长征物质文化是载体,长征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藉由物质文化表现出来。长征精神文化是核心,决定着长征制度文化、物质文化的价值取向和发展方向。三者互相渗透、互相依存,统一于长征文化发展的历史进程之中,共同构成了长征文化的基本逻辑体系。
前文通过对长征文化主要范畴和基本结构的界定,大致明确了长征文化的内涵问题。在此基础上对与长征文化有密切关联的2组6种概念进行比较研究,将会进一步明确长征文化的外延问题,从而更准确地把握长征文化的内在规定性与外在逻辑性。
第一组相关概念是与长征文化有重大交集和直接归属关系的党史文化、红色文化、革命文化3个概念。
党史文化与长征文化。党史文化是近20年来学术界比较关注的一个课题。特别是2012年、2014年和2016年,先后召开了第一至三届全国党史文化论坛,围绕党史文化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广泛的探讨。(7)高永中:《坚定文化自信 深化党史文化研究》,《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9期,第18—27页。关于党史文化的内涵,一般也认为有广义和狭义两种定义。广义的党史文化,是指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以及党的自身建设历史进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党史文化,是指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以及党的自身建设历史进程中所创造的精神财富的总和,也应包括研究、运用、宣传党的历史的过程和结果。(8)欧阳淞:《关于大力弘扬党史文化的几个问题》,《中共党史研究》2012年第9期,第5—15页。党史文化博大精深,主要包括制度文化、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三个方面,其中精神文化是其核心。由此可见,党史文化与长征文化就性质而言是相通的,就内涵来说则存在隶属关系,即长征文化是党史文化的子系统。不论是从长征(1934—1936)或新长征(1936年至今,或1978年至今)的历史进程来看,还是从长征文化的结构和内容来看,它们都毫无疑义地是党史(1921年至今)和党史文化的组成部分,而且是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前述三届全国党史文化论坛中,关于长征文化研究的内容均占有相当数量和分量,其中第二届全国党史文化论坛把“党史文化与遵义会议研究”作为三个分论坛之一,第三届全国党史文化论坛把“党史文化与长征文化”作为四个分论坛之一,均汇集了一批高质量研究成果。(9)曲青山、高永中主编:《党史文化与遵义会议精神研究》,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版;曲青山、高永中主编:《党史文化与长征文化》,中共党史出版社2018年版。
红色文化与长征文化。红色文化与党史文化一样,也是21世纪以来逐渐兴起的一个研究方向。关于红色文化的内涵,有研究者认为,红色文化是“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领导中国人民经过长期的革命战争、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大潮洗礼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反映中国共产党和最广大劳动人民的理想、信念、道德、价值,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以多样化的文化方式的传承、记载、歌颂和承载这一历史过程和现实的文化综合体”。(10)周宿峰:《红色文化基本问题研究》,吉林大学2014年博士学位论文,第5页。广义的红色文化,指世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过程中形成的人类进步文明的总和;狭义的红色文化,则指由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践中共同创造出来的各种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和。(11)渠长根主编:《红色文化概论》,红旗出版社2017年版,第7页。综上可见,就内涵而言,长征文化也是红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长征这条“地球的红飘带”在红色文化的谱系中无疑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革命文化与长征文化。与党史文化和红色文化不同,革命文化是一个久已流传和备受关注的话题。革命文化起源于近代中国革命实践,是与革命的时代主题同步产生发展的事物,被毛泽东喻为“革命的有力武器”“革命总战线中的一条必要的和重要的战线”。(12)《新民主主义论》(1940年1月),《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708页。习近平指出,革命文化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一样,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13)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12月1日,第2版。学术界关于革命文化的内涵有不同界定。持狭义革命文化论者认为,革命文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军队和人民大众,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创造的特有的革命文化形态”。(14)李康平:《中国革命文化基本理论问题研究》,《马克思主义研究》2015年第7期,第122页。持广义革命文化论者则认为:“中国革命文化源于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实践中形成的物质文化、精神文明和制度文化的有机统一体,丰富、发展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程中,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宝贵文化财富。”(15)王晓丽、王俊飞:《改革开放40年来关于革命文化概念、价值、发展的研究》,《湖北社会科学》2018年第7期,第20页。笔者倾向于从狭义的角度界定革命文化的内涵,但从“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基本要求出发,革命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具有现实意义,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应有之义和客观要求。以此角度来考察,长征文化也应是革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在“后长征”“后革命”时代的赓续和发展,无疑具有更多相似之处。
综合上述分析,长征文化与党史文化、红色文化、革命文化具有重要关联,长征文化是后三者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后三者的研究将为长征文化的研究提供重要参考。
第二组相关概念是与长征文化有部分交集和间接归属关系的政治文化、军事文化、政党文化3个概念。
政治文化与长征文化。政治文化是一个政治学概念,属于观念上层建筑中有关政治的部分,是社会政治实践在社会成员的意识和心理层面的反映,是政治生活的精神内容。因此,政治文化“是社会政治领域的精神现象,是由一定阶级、国家、民族或社会群体的人们在长期的社会政治实践中形成的政治心理、政治价值观和政治思想等要素构成的有机整体”(16)本书编写组:《政治学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01页。。社会成员通过学习和实践能动地获取政治文化而成为政治人的过程,以及传播政治文化、塑造政治心理的过程,也就是一个政治社会化的过程。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过程中,也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文化。长征文化先天具有鲜明的政治性特征,与政治文化有着密切关联。长征期间中国共产党政治理念的传播,是政治社会化的生动实践(17)李东方:《长征与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理念传播——基于政治社会化理论的分析》,中共党史出版社2014年版,第53—57页。;从长征到新长征,80多年来长征文化已演化为中国共产党推进政治社会化的重要载体和内容。借鉴政治文化学的理论,有助于更深刻地认识长征文化的本质特征。
军事文化与长征文化。军事文化是从军事学引申出来的概念,是以军事学和文化学视角考察军事理论与实践中的文化因素而形成的一门交叉学科范畴。军事文化“是人们在军事实践中所形成的军事创新能力、军事活动方式以及创造的精神成果(包括武器装备等物质成果中的精神因素)”(18)徐长安、刘宝村、陶军、尚伟:《军事文化学》,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版,第3页。。军事文化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主要有军事观念文化、军事制度文化、军事行为文化等,涵盖与军事活动有关的一切方面及其历史发展的全过程。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事文化既是解放军史的基本元素,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内容。长征的军事性质是不言而喻的,因此长征文化与军事文化的关联也是不言自明的。军事文化是长征文化的首要表征和内在规定,也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长征文化的基本属性和主要范畴。但历史视野中的长征文化又超出了军事文化的范畴,被赋予更为丰富的思想内涵和更为重大的价值意义。军事文化的视阈有助于更切实地把握长征文化的生成背景和发展脉络,长征文化的深入研究则为会新时代强军文化建设提供宝贵经验和历史资源。
政党文化与长征文化。政党文化是一个从政治文化引申发展而来的概念,一般认为意识形态是政党文化的核心要素,在政党文化中居于核心地位。(19)赵理富:《政党的魂灵:中国共产党政党文化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4页。也有学者指出,政党文化的本质应该是一定政权意识的转化过程,因此政党文化应如此定义:“政党文化是政权意识的形态化过程及其所形成的政党心理取向、政党行为模式、政党形象。”(20)李冉:《中国共产党政党文化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1页。该书提出“政党文化要素的中义构成论”,把一般认为的意识形态和政党制度因素排除在外,把政权意识和政党形象作为政党文化的基本要素,其中政权意识为核心要素。中国共产党的政党文化经历了长期、曲折的发展历程,具有许多不同于其他任何政党的重要特征,对新时代加强党的建设具有重大意义。长征文化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一种特殊文化形态,与党的意识形态建设、政权意识强化、政治制度建构、政党形象塑造、价值取向引领、行为模式调整等都有着重要关联和相互作用。借鉴政党文化的学科理论、分析框架、建设经验等,对加强长征文化研究大有助益。
综合上述分析,长征文化与政治文化、军事文化、政党文化具有重要关联和交集,对后三者的研究同样可为长征文化的研究提供重要参考。
文化的功能,是指文化满足人类生存需求和社会发展需要的价值与作用。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有言:“一切文化要素,若是我们的看法是对的,一定都是在活动着,发生作用,而且是有效的。”(21)[英]马林诺夫斯基著,费孝通等译:《文化论》,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4页。任何一种文化都有直接或间接满足人类及社会需要的价值,长征文化也不例外。长征文化的功能,主要反映于历史记忆、形象塑造、政治动员、社会建设四个方面。
文化是人类自觉意识的产物,也是人类认识、改造客观世界和人类社会的劳动成果之累积沉淀。文化与生俱来具有认知功能,通过知识、观念的发现、创造和传递,推动文化的接续发展和社会的不断进步。长征文化是一种源于历史而又与历史有着紧密联系的文化,历史记忆功能也就成为其认知功能的重要实现形式。历史记忆需要多种方式来建构,长征文化对长征历史记忆建构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还原历史真实面貌。长征是一页波澜壮阔的历史,涉及当时中国的许多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线长面广,头绪纷繁,背景复杂。几十年来与长征相关的历史活动和新长征的历史进程,同样是一页重要而复杂的历史。历史研究是长征文化的重要内容,文化维度的观察和分析则有利于历史复杂面相和细微实相的真实还原。二是提供历史经验教训。长征文化通过对中国共产党、人民军队长征及其后的历史的研究,可以深入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服务当代中国建设,发挥历史的资政功能。三是批驳历史虚无主义。长征是历史虚无主义的重灾区,其中如“长征是转移还是逃跑”“长征是胜利还是失败”“长征里程是二万五千里还是一万八千里甚至更少”等问题,虽多系陈词滥调、不值一驳,但若任其流传,必然贻害无穷。旗帜鲜明地批驳谬论、揭示真相、正本清源,既是长征文化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其历史记忆功能的重要体现。
文化的建设和传播,对于政党、国家、军队以至区域、团体、个人的形象塑造,具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和不可替代的意义。长征文化的特殊性,决定了其形象塑造功能的特殊价值。长征文化有助于塑造中国共产党的形象。长征故事在国内外的早期传播,对于打破国民党政府的信息垄断和肆意诋毁,树立党的正面形象,发挥了积极作用。新中国成立以来,长征和新长征话语体系成为支撑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重要资源。对长征文化的关注和传播,进一步树立了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领导核心的形象。长征文化有助于塑造国家形象。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被视为党领导中国人民继续进行的万里长征,长征也成为世界上认识中国包括毛泽东等领导人的一个窗口。改革开放以来,新长征成为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代名词,成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同义语,对于走出革命语境,塑造和彰显中国爱好和平、共享发展的大国形象具有积极意义。长征文化有助于塑造军队形象。长征是红色铁流,数十万红军将士用热血和生命赢得了艰难的胜利,铸就了伟大的长征精神。在长征过程中,红军充分展示了信仰坚定、品格高尚、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官兵一致、军民团结的革命军队形象。几十年来,人民军队在各个历史时期继续弘扬革命精神和优良作风,为党、国家和人民不断建立新的历史功勋,在强军兴军的新长征路上奋勇前进。长征文化不仅对于解放军建设强军文化、传承红色基因、担当时代重任具有现实价值,而且对于树立人民军队作为长征队伍传人和新长征事业守卫者的威武之师、胜利之师、文明之师的良好形象具有重要意义。
文化内在包含着对社会价值和意识形态的选择。文化通过意识形态建设和价值取向规范,发挥凝聚、激励、组织等作用,从而在全社会范围内昭彰其政治动员功能。长征文化与主流意识形态融为一体,可以在多个领域发挥其政治动员功能。长征文化助推价值凝聚。长征文化与革命文化同向前进,与党史文化同步发展,与红色文化同源汇流,与各个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国家和军队的使命任务相契合,与马克思主义在实践和理论上的中国化进程相一致。长征文化的建设发展,有利于导引、校正全社会的价值观念和思想意识,进而增强全体人民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因此而相应具备价值凝聚的社会功能。长征文化助推精神激励。激励是文化的基本功能,而革命精神是革命文化激励功能的内在动力。长征文化是一种以长征精神为价值核心的文化,长征精神不仅在长征文化系统结构中起到支撑作用,而且能够在社会范围内发挥激励功能。长征精神具有跨越地域、穿越时空的价值,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不同领域都具有普适意义。传承和弘扬长征精神,可以有效激励人们走好各种“新长征”“微长征”之路,翻越前进道路上的“雪山”“草地”,攻克阻碍前行的“娄山关”“腊子口”,克服艰险、困难、障碍,实现突围、转型、发展。长征文化助推力量组织。文化作为社会整合的纽带,不仅内在具有教育、引领、规范的作用,而且外在具有团结、组织、协调的功能。长征是“宣传队”和“播种机”,在征途中燃起革命的烈火、播撒革命的种子,唤醒和教育广大民众投入到解放自己和解放全人类的事业中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长征文化在海内外的传播,吸引了一大批国际志士和爱国青年奔向延安、投身革命。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新长征不仅成为前进道路和事业的一种代指,而且以评选“新长征突击手”“新长征突击队”等各种生动形式,有效组织起建设事业的中坚力量,持续发挥了示范带动作用。
文化的功能主要体现在观念或曰精神层面,但同时也承担着直接指导和参与社会建设的任务,即承担着实践或曰物质层面的具体功能。长征文化的社会建设功能首先体现在文化建设本身。文化建设是社会建设的重要内容,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位一体”建设布局中的重要环节。长征文化建设包含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各个领域,兼具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是加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不可或缺的内容。长征文化的社会建设功能也体现在经济建设方面。人们常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既道出了当下中国文化建设的现状,也折射出文化之于经济建设的意义。长征文化对于经济建设的带动作用非常明显,涉及诸多领域,尤其以长征旅游资源的开发利用最有代表性。由于当年长征途经和停留的区域主要是经济文化长期落后的革命老区,因此长征文化的建设对于长征沿线尤其是老区的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和建设发展,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长征文化的社会建设功能还体现在思想建设方面。长征文化既是宝贵的文化资源,也是宝贵的教育资源。近年来,关于长征精神的现实意义和教育价值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备受重视,特别是在青年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中收受到良好效果。加强长征文化的研究和建设,不仅能够在理论上为思想政治建设提供教学资源和学术支撑,而且能够在实践上为加强大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创造良好条件和优越环境。
在论及“文化”的概念时,中西方学者都会将其与“文明”进行比较。许多学者认为,文明更多地表现为共同性,文化则主要表现为差异性;文明与未来有关,展示出现在至于未来的趋势和方向,文化则与传统有关,表现着过去之于现在的规范和影响;文明主要是作为“教养和知识”,文化则主要是作为“传统和习惯”。(22)葛兆光:《古代中国文化讲义》,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13页。另参见[德]诺贝特·埃利亚斯著,王佩莉、袁志英译:《文明的进程:文明的社会发生和心理发生的研究》,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5—7页。这是把文化与文明置于一个宏阔视野和比较研究的范畴中而进行的定性分析。文化与文明相比时诚然更会显示出其民族性、保守性、传统性的一面,但文化同样具有普遍性、开放性、创新性的一面。这两面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文化。每一种文化都有其鲜明的个性特征,如同印刻在文化上的标签,昭示着它“是此一个而非彼一个”的独特性格和生动面貌。长征文化的鲜明特征,主要体现为5个方面的辩证统一关系。
长征文化从诞生之日起,就被打上了深刻的军事烙印。长征文化的源头和背景,是党领导红军进行一次空前规模的军事上的战略转移行动。长征文化最初的和最重要的主体与客体,都是参加了这次军事行动的人员(主要是军人)。在几十年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军事文化始终是长征文化的鲜明底色,长征文化始终是军事文化的重要构件。长征文化发源于军事活动,镌刻着军事底纹,反映着军事属性。马克思主义认为,政治是一切军事活动的出发点和归宿,任何军事活动都不能独立于政治之外,而是必然和一定的政治发生联系。“战争本身就是政治性质的行动”(23)《论持久战》(1938年5月),《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79—480页。,“军事只是完成政治任务的工具之一”(24)《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1929年12月),《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86—87页。。因此长征文化必然表现出高度政治性特征。长征的历史进程也好,长征文化的发展演变也罢,都与当时的政治背景、政治活动息息相关。长征文化的政治性,表现为它的产生、发展、传播的全部过程,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治的影响,甚至要服从和服务于政治上的需要和安排。即使是一些文艺作品的创作、修改、发表、禁毁等,也莫不带有深刻的政治影响的痕迹,印证着“重要的不是话语讲述的时代,而是讲述话语的时代”(25)[法]米歇尔·福柯著,谢强、马月译:《知识考古学》,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25页。的名言。长征文化的政治性,还突出表现为长征文化对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重要象征意义和作用。长征文化和长征精神为中共的政治领导、政治动员和政治治理等,提供了重要依据和丰富资源,“对长征文化遗产的继承就意味着对政权合法性的继承”(26)张巨成:《论长征文化的历史启示及其意义》,《学术探索》2001年第1期,第92页。。
从生成过程和反映内容的意义上来说,长征文化即是一种历史文化。长征是发生于20世纪30年代中国的一个重大事件,在世界历史上也具有重要影响;长征时期在中国近代史、中华民国史、中共党史、解放军史上都占有特殊地位;长征的胜利对近代中国历史发展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长征精神在中国和世界史上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和源远流长的历史脉络。长征文化由一个历史大事件而产生,循其后历史的脉络而发展,以几十年来尤其是长征两年间的历史及其周边问题为对象。对长征文化的考察,必须关注到其历史性特征,坚持一切从历史出发,总结历史经验,挖掘历史资源,呈现历史真相,讲好历史故事。长征文化的历史性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其现实性联系在一起。长征文化既是关于历史的文化,又是真正能够与时俱进的文化。几十年来,长征文化始终与历史发展合拍前进,与时代脉搏同频跳动,与现实任务深相契合,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发展历程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从长征到新长征,从两万五千里的漫漫征途到努力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国梦,长征文化始终立足于脚下的土地,聚焦于现实问题,着眼于时代发展,随着历史主题和使命任务的变化而不断创新其内容与形式。在继承赓续其本质内涵和价值内核的前提下,长征文化在与时俱进的发展中一次次实现超越和升华,融入时代洪流,不断创新发展。
普遍性与特殊性是标识事物共性与个性的哲学范畴。任何文化都是共性与个性的有机统一,并集中地反映为民族性与普世性的统一。特殊性或曰民族性是文化最基本的属性。不同民族的文化所表现出的差异性,构成其特殊性的基础。普遍性或曰普世性是文化存在的空间表征。一种文化一经形成,也就同时具有了超越其族群和地域的局限而能为全人类所共享的价值。这既是由创造各种文化的人类在诸多层面的共性所决定的,也是由文化本身价值和功能的相似性所决定的。长征文化体现了特殊性与普遍性的统一。它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长征文化直接发源于中国历史,始终植根于中国土壤,深刻影响着中国社会,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它又辐射延伸到世界范围,在海内外长期传播发展,持续产生高度共鸣。它既是宏大的,也是具体的。长征文化既是一种具有很高定位和很强政治性、与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文化高度融合的文化形态,又随时间的发展和影响的延伸而在各个层级和领域产生具体影响。具体到个体层面,也有所谓“微长征”“小目标”,同样可视为长征文化在微观上和底层中的一种展开。它既是全局的,也是区域的。长征文化兼具整体性和个别性,在空间范畴内是整体文化和区域文化的对立统一。反映在长征精神上,在长征精神的总体框架之下,又有与红军长征途经各地的重大事件相联系的若干“子精神”,即是长征区域文化的一种典型表现。(27)这些“长征子精神”中较有代表性的如湘江战役精神、黎平会议精神、遵义会议精神、强渡大渡河精神、雪山草地精神、六盘山精神、半条被子精神等。详见拙文《长征精神谱系述论》(《苏区研究》2019年第4期,第22—32页)。红军长征转战途经于各地,长征文化播撒生长于各地,各地区长征文化的内容、形式、特征均有相当差异性,在建设发展上也表现出不均衡性和不平衡性。这些是在统筹长征文化建设时应该特别注意到的。
理论与实践是相对应而存在的哲学范畴。实践决定认识,不仅是认识的来源、认识发展的动力、认识的最终目的,而且是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认识对实践具有能动的反作用,正确的认识和错误的认识对实践的反作用是不同的。长征文化是一种实践性的文化,红军长征实践是其最初来源,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新长征实践和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实践是其发展的动力,实现长征、新长征胜利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是其最终目的,能否经得起这些实践的检验则是验证其正确性的唯一标准。长征文化又是一种理论性很强的文化。它不是一种简体的文化实践活动,而是一种重要的文化形态。它在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系列理论观点,初步建构了理论体系,有力指导了实践发展。长征文化是实践建设与理论建构的辩证统一。实践是理论的前提,理论是实践的先导。长征文化不仅发源于伟大实践,是一种建设发展的文化事业,而且先天具有可体验、可操作、可践行的实践属性,因此应该也必须不断创新其实践形式、拓展其实践内容、推动其实践发展。长征文化同样应该也必须不断形成科学、系统、深刻的理论创造,以更好地指引和促进长征文化实践。长征文化理论创造与实践创新的良性互动,对实现长征文化繁荣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
科学和艺术是相对应而存在的,就其本质而言都属于社会意识形态,是客观见之于主观的事物。科学更多反映的是人类的理性思考,艺术更多反映的是人类的感性智慧。任何文化都是科学性与艺术性的自觉统一。长征文化的科学性主要体现在:尊重真理性,以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为指导,准确把握客观事物内在本质规律,科学建构文化理论体系,正确指导文化实践活动;尊重历史性,从历史实际出发还原真相、总结经验、资政育人,适应不同历史发展阶段的时代主题,推动长征文化与时俱进;尊重规律性,尊重历史发展规律、文化建设规律、艺术创作规律、市场经济规律等,促进长征文化在正确方向上繁荣发展。长征文化的艺术性主要体现在:彰显审美价值,注重真理性与价值性、政治性与群众性的统一,满足受众多元审美需求,在深入浅出、喜闻乐见、赏心悦目的文化审美过程中入耳入脑入心;创造多元形式,通过各种文学体裁、艺术门类、纪念形式、教育方法、研究视野等,全面深入挖掘长征文化现实价值,营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生动局面;允许夸张虚构,尊重文学艺术作品创作规律,允许适度的夸张和虚构,同时注重在重大历史题材上严格把关,尊重历史真实,禁止解构恶搞,杜绝打着艺术旗号的形形色色的历史虚无主义。长征文化应该把尊重科学性与尊重艺术性结合起来,以科学性指导和引领艺术性,以艺术性彰显和光大科学性,推动长征文化长期发展、持续繁荣。
综前所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事业中,长征文化占有一席之地,具有重要价值。80多年来,长征文化在理论积淀和实践发展中与时俱进,具有优越的先天条件和厚重的历史基础。近几年来,长征文化备受重视,蔚成风尚,呈现良好的发展势头。2019年底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会议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印发了《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对加强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作出明确部署。(28)《中办国办印发长城、大运河、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方案》,《人民日报》2019年12月6日,第1版。2020年10月中共十九届五中会提出的“十四五”规划建议中,把黄河国家文化公园也列入其中。四大国家文化公园均为线性文化。2020年以来,以长征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为牵引,长征文化建设全面展开、快速推进,长征文化研究也逐渐掀起热潮,成为一个新的学术生长点。但客观来说,迄今为止长征文化仍是一项未能深入、尚需努力、亟待突破的事业,在政治站位、统筹协调、理论研究、实践创新、社会效益等方面都有很大提升空间。究其原因,既有客观条件的局限,比如从国家层面统筹长征文化整体建设的时间还比较短,长征文化就其建设内容而言结构层次多、领域跨度大,以及物质形态的长征文化点多线长、分布零散,在建设中长期存在发展不平衡不均衡的问题等;也有主观努力的欠缺,比如着眼全局组织谋划的力度还有待加强,各地在主动作为、积极协调方面还存在差距,相关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还不够扎实和深入,人才队伍和建设力量还缺乏整合等。
新时代传承弘扬长征文化,必须在守正创新上下真功夫、实功夫,以守正为基础,以创新为引领,不断推动长征文化的转型发展。守正是创新的前提和底线,内生于自信,体现于坚守。长征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蕴涵着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的要素,蕴涵着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信仰、价值观念、精神境界、优良传统,蕴涵着新时代建设长征文化的基本依据、基本经验、基本路径、基本方法,只有坚守住这些带有根本属性和决定意义的东西,才能使长征文化建设始终保持正确的发展方向。创新是守正的推进和发展,植根于继承,表现为突破,实现继承基础上的突破是新时代长征文化建设发展的必由之路。一是要以更高的站位和更大的格局搞好统筹。长征文化建设是国家重大战略工程,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其特有属性又决定了长征文化建设不是某一地区、某一部门所能单独承担的,而必须上升到国家层面,统揽全局、统筹谋划、统合力量,制订科学的长远规划,成立专门的协调机构,明确各自的建设任务,落实严格的责任机制,举全国之力、集全国之智、成全国之事,积极推动,稳妥展开,久久为功,方有所成。二是要以更广的视野、更实的态度开展研究。以内涵结构而论,包括长征制度文化、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等;以生成方式而论,包括历史积淀的长征文化、发掘保护的长征文化、艺术创造的长征文化等;以地理分布而论,包括长征沿线地区(主要是红军长征途经的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以及长征文化辐射影响地区(全国各地以至世界上相关国家和地区)等;以建设领域而论,包括长征纪念活动组织、长征精神传承弘扬、长征文学艺术创作、长征学术理论研究、长征革命文物保护、长征红色旅游开发、长征教育资源利用、长征文化产业发展、长征文化网络建设、长征文化国际传播等。(29)关于新时代长征文化建设的基本问题,笔者在《困境与突破:新时代长征文化建设论析》一文中从十个方面进行了论述,这里不再赘述(《井冈山大学学报》2020年第4期)。长征文化必须循此开阔的视野加以考量和展开研究,要切实整合研究力量、建立研究机构、制定研究计划、提高研究水平,不断拓展长征文化研究的广度、启掘长征文化研究的深度、彰显长征文化研究的高度,从理论研究和实证研究两个层面,持续为长征文化建设提供有力支持。三是要以更新的理念、更活的方法创新工作。长征文化是高度开放和与时创新的文化,株守旧规只能自设藩篱,隔绝于时代发展,逐渐丧失生机和活力。新时代的长征文化建设,必须在理念、路径、方法、手段上紧跟时代、大胆创新,充分吸收社会、技术、媒体发展的最新成果,紧贴受众、对象的特点需求,着力推进长征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对内努力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同频共振,对外努力讲好中国长征故事、传播中国好声音,不断增强长征文化的时代生命力、价值引领力和国际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