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明
(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101)
1937年7月,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给中国带来了无尽的灾难。来华基督新教传教士与中国基督徒不顾个人安危,本着人道主义与基督博爱精神,通过各种方式支援前线抗战,积极参与难民与伤员救济,成为抗战救亡运动中的重要力量,其做出的贡献不可忽视。本文特选取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后到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的《申报》(1)本文所涉及的《申报》,除特别标明出版地外,其余均为在上海出版。另,文中基督教,特指基督新教。中,有关基督教参与抗战救亡的报道进行论述,以求对基督教在抗战中的特殊作用有所认识。
全面抗战开始后,在华基督教会发动教徒捐款捐物,支援前方作战及难民救济,《申报》对此给予密切关注。如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上海、北平、云南等地女青年会曾为前线将士捐助衣物及生活用品。上海基督教联合会还于8月1日特捐助千元,请上海慈善团体联合救灾会汇至北平难民中施放。(2)《基督教会汇款救济》,《申报》1937年8月2日,第14版。淞沪会战开始后,上海女青年会鼓励妇女捐助钱物,并将所制丝棉马甲、绒绳背心及御寒旧衣服转赠前方兵士使用(3)《各慈善团体征求难民寒衣》,《申报》1937年9月18日,第8版。,另上海基督教联合会则发动女信徒举行为前线将士捐助万件背心运动。当时国民政府为进行抗战还发行救国公债,上海各教会发动广大基督徒积极认购。如上海青年会组织多个征募队,不到二周即募得10万元;上海基督教联合会则要求全市各教堂分头成立劝募队,仅慕尔堂到10月底止,认购即有4270余元,其他各堂成绩,亦均颇可观。(4)《热心购募公债者,总会准备请奖》,《申报》1937年11月1日,第5版。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救济委员会在1937年秋发起了全国基督徒分文救济运动,以救济受战火波及的难民。该运动号召全国基督徒,无论男女老幼,均应参加本运动,凡在基督教机关服务之非基督徒亦欢迎其参加;每人决定日捐一分钱,作为救济之用;凡愿多捐者,尤所欢迎,捐款人可自认每日捐输之额,按日交付。(5)《全国基督教分文救济运动》,《申报》1937年11月9日,第5版。全国各地教会对此纷纷响应,教外人士也认捐支持。汉口青年会则于1938年4月为慰劳杀敌将士及救济后方避乱同胞,组织募捐队七队,预定在一个月内达到捐款目标五万元。(6)《汉青年会募捐,慰劳将士救济难胞》,《申报》汉口版,1938年4月9日,第2版。香港的惠阳青年会1938年8月还实行为前线将士扩大献金运动,并分五区设献金台及流动献金箱,还由各区派出流动献金队,沿户号召献金。(7)《献金汇志》,《申报》香港版,1938年8月8日,第4版。1939年,粤港两青年会则发起征集战士慰劳袋运动,募集慰劳信及前方战士需用之物品等,用于该团转赠前方将士,予以物质精神之慰助,并激发壮士斗志。(8)《港粤青年会募集慰劳袋,转赠前方将士》,《申报》香港版,1938年9月26日,第4版。港粤基督教团体1939年1月还组建港粤基督教一元还债运动会,向各教友宣传一元还债运动意义,规定1月15日起至2月底止为收款时间,呼吁信徒募集帮助国民政府偿还购买的国债。(9)《基督教团体组还债会》,《申报》香港版,1939年1月12日,第5版。因基督教徒有定期捐献的传统,在全国各地教会内都有类似捐款抗日的活动。
因中国教会经济实力有限,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等团体还特别注重呼吁国外的英美教会捐款支持其开展救济工作,也得到其积极响应。如淞沪会战开始后,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则通电英美各国教会为难民呼吁救济。后英国教会当局回电称对于中国之横遭暴虐,表示无限同情,并将随后汇款来华;至于美国教会方面,救济捐款到9月下旬已汇到国币万元,由协进会转交上海的教会救济机关,妥为分配。(10)《基督教协进会救济工作》,《申报》1937年9月25日,第8版。1938年2月3日的《申报》还报道了美国基督教会募集救济金9万余元,已汇交上海的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11)《各国基督教徒同情我国抗战》,《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3日,第2版。在美国的基督教会与天主教会还在1939年夏联合成立教会救济中国委员会,美国总统罗斯福给予大力支持,主要为难民募款并不断汇到中国。到1940年初,美国各教会援助中国难民的捐款已超过500万元。(12)《美总统发起救济中国运动》,《申报》1939年7月15日,第4版;《美教会对华捐款,已逾五百万圆》,《申报》1940年1月10日,第9版。之后,美国教会仍然继续募款在中国进行救济。当时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专门成立了战灾赈济委员会,在美国顾问委员会及英国对华救济基金会的资金支持下从事赈灾工作。如该委员会报告称1940年度中国战灾救济工作共需美金120万元,其中36万美金专供华北救济之用,华西方面的救济款为美金41.6万元,其余之美金42.4万元则将应付中国其他各地之需要,包括沦陷区域在内。(13)《基督教协会赈灾工作》,《申报》1940年4月19日,第3版。
抗战期间,在华基督教会还提倡联合祈祷,以求和平,以其特有的形式为国家举行祈祷,希望中国取得抗战胜利。如据《申报》报道,1937年9月18日与10月31日,上海基督教联合会曾组织上海的基督徒在各教堂或家中开展了为国禁食祈祷。同年10月10日为中华民国的国庆节也是基督教礼拜日,全国各教堂在礼拜时还为中国抗战举行公祷。1938年2月6日上午,武汉三镇基督教各会堂一致举行为国祈祷礼拜,后于是日下午3时在鄱阳街圣保罗教堂举行为国难祈祷典礼,邀请各国驻华使领暨各界领袖参加,追悼抗战阵亡将士及死难民众,祈祷中国为正义人道之奋斗,取得光荣之胜利。(14)《武汉基督徒为国祈祷》,《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3日,第2版。在武汉教会的呼吁下,全国各地基督教会在2月6日同时举行为国祈祷,并在当天呼吁信徒为抗战募捐,所募之现金则由各会存储,作为慰劳伤兵及救济难民之用。(15)《全国基督教徒定本月六日为国难举行祈祷》,《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1日,第2版。1940年11月,国际联合祈祷会等团体还通告各地教会在11月11日举行全国祈祷会,特为时局公祷。上海各教会团体为此于该日上午为时局祈祷,下午举行联合祈祷大会,各教徒参加者颇为踊跃。(16)《基督教团体为时局祈祷》,《申报》1940年11月12日,第7版。
为团结全国基督徒救国抗战,中华基督徒全国联合会1938年3月6日在汉口成立,冯玉祥为主席,从事精神动员、经济合作、训练青年参加战时服务、救济难民、服务伤兵及国际宣传等工作。(17)《基督教全国联合会明日成立》,《申报》汉口版,1938年3月5日,第2版。该联会为唤起基督徒参与抗战,还请全国各地基督教会堂于1938年4月15日举行基督受难与国难礼拜,4月17日又举行基督复活与中华民族复兴礼拜,以求共为国家民族之独立自由及世界之正义和平而努力。(18)《明日复活节,举行复兴礼拜》,《申报》汉口版,1938年4月16日,第2版。同年7月7日,该会在七七事变一周年之际,为悼念死亡将士与同胞,特发起全国基督徒举行为国难祈祷大会,于是日实行基督徒节食献金运动,以作救护负伤将士之用,并函请全国各省市县基督徒同时举行。(19)《基督徒为国祈祷并实行节食献金》,《申报》汉口版,1938年6月26日,第2版。各地基督徒还陆续成立了该会的分会,开展救亡活动。如1938年11月12日,该会云南分会成立,当天特电蒋介石致敬,并慰劳全体抗战将士,还分电全国信徒及其世界同情中国之基督徒,节省圣诞节礼金,捐济伤兵难民。云南分会后还发动1938年圣诞节基督徒献金救国活动,共募集2014.33元,用以救济受难的同胞。(20)《昆明基督徒电蒋慰劳》,《申报》1938年11月14日,第4版。
基督教团体还重视抗日宣传,唤醒普通民众支持国家抗战。如上海女青年会在七七事变爆发后,多次为家庭妇女组织国事宣传演讲会,并请求全沪妇女节衣缩食,援助抗敌,而共肩国难。(21)《女青年会分任征募宣传事宜》,《申报》1937年8月5日,第10版。广州基督教青年会战地服务团在1938年10月下旬广州沦陷后,到广东北江各地及广西参与服务工作。“本团队在农村区域之工作,包括战事演讲、报告战事消息、解释抗战之伟大意义,并唤起民众勿作汉奸。本团队同时建议乡村团体,组织红十字队、宣讲现代卫生常识、教导民众歌唱救亡歌曲,并公演救亡戏剧,以唤起民众爱国情绪,鼓励其切实与军队合作。”(22)《外人韩斯莱谈基督教团体战地工作》,《申报》香港版,1938年12月27日,第3版。此外,一些在华活动的外国传教士还在国外报刊发表文章控诉日本的侵华暴行,介绍中国抗战情况,是抗战国际宣传中的重要力量。
日本发动全面侵华后,中外基督教团体还纷纷发表宣言对日本暴行进行谴责,呼吁对其进行国际制裁,对中国抗战给予支持。如卢沟桥事变后,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曾分别致电日本基督教协进会与世界基督教协进会,请其注意公理,明辨是非,使国外基督徒了解日本侵略华北真相并给予中国支持。(23)《本市各界一致积极准备》,《申报》1937年7月25日,第14版。随着日本扩大侵华,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总干事陈文渊、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梁小初、女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蔡葵等还于1937年9月17日联名致电日内瓦的国际联盟,请其履行盟约义务,采取有效措施制止日本侵华行为,以伸张国际正义。(24)《宣布日本对华暴行,基督教团体领袖电国联履行盟约》,《申报》1937年9月18日,第6版;《基督教团电国联制裁日本》,《申报》1937年9月19日,第2版。实际上日本早在1933年就退出了国联,国联已很难约束日本行动。当时,日军对在华教会设施也进行了无差别轰炸,造成严重损失,在中国活动的外国传教士及其国外总会除对中国表示同情外,也呼吁各国制止日军暴行。如1938年3月,英国长老会的伦敦总会致电闽南的英国长老会,对中国民众遭受的日军轰炸表示同情,呼吁各国对日军暴行进行有效制止。(25)《英教会同情闽南被轰炸伦敦长老会,致函吊慰》,《申报》香港版,1938年3月20日,第3版。该函还同时转送了日本驻英大使、英国外交部及该公会的各国外理事。再如1938年12月,世界基督教布道大会在印度举行时,出席会议的七十余国代表,对于中国发动全面抗战及平民之惨遭戮杀,均表深切之同情,当场捐得救济中国难民款数千元,并迅即汇交中国政府。大会并拟派代表向英美等国呼吁其出面寻求和平。(26)《世界基督教布道会讨论道德感动世界,七十余国同情中国抗战》,《申报》1939年1月21日,第10版。1940年间,日军对国民政府陪都重庆进行了持续的轰炸,造成了平民惨重伤亡。故在1940年5月,在重庆的美国传教士梅福林、傅维德、费吴生等特电美国总统罗斯福等,以正义及人道之名义,吁请立即对日禁运煤油及废铁等物品。(27)《日机滥炸平民区,激动美教士义愤联电罗斯福总统》,《申报》1940年5月31日,第6版。但直到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才彻底终止了对日的各种军事物资的交易。
中日战事爆发后,前线出现大量中国伤兵,急需救助,但伤兵医院及救护力量严重不足。在华基督教为此或建立伤兵医院提供医疗救护,或组织人员到政府开办的伤兵医院中服务,或在沿途招待伤兵,而且还为受伤将士提供救护物品及慰问,其中全国基督教青年会军人服务部、基督教负伤将士服务协会贡献颇大,《申报》也进行了大量报道。
当时,《申报》对各地教会进行伤兵服务与救护的活动报道较多。如七七事变爆发后,北平、上海、福建等地女青年会开办救护班,培训妇女各种救护常识以备战时需要。淞沪会战开始后,上海女青年会除对救护队进行培训外,还曾成立服务队到收治伤兵的医院进行慰劳。上海青年会也派员至各伤兵医院工作,计分总务、宣传、人事、慰劳、服务、教育、娱乐等组,共服务医院八处,有服务员70余人,给予伤兵精神慰藉,还曾向社会各界征募慰劳伤兵物品。(28)《上海青年会于非常时期之工作》,《申报》1939年4月10日,第15版。上海基督教联合会则办理多所伤兵医院,对医院中的伤兵给予饮食、医药上的精心护理。1938年,郑州当地基督教会团体鉴于伤兵未能获得迅速之救护,于是组织“伤兵输送会”,为火车上伤兵进行护理及裹扎之更换等服务。(29)《澳籍医生特里美云,详谈前线服务经过》,《申报》香港版,1938年9月19日,第4版。此外,粤港青年会组织了粤港青年随军服务团,于1939年9月下旬抵达南昌前线进行战地服务,并请求后方赶速筹集羊毛内衣、毛袜等以供前方将士御严寒。(30)《港粤青年会募集慰劳袋,转赠前方将士》,《申报》香港版,1938年9月26日,第4版。
抗战全面爆发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专门成立了全国基督教青年会军人服务部开展活动,在当时影响颇大。青年会全国协会1937年7月底在保定首先成立了一处军人服务部。同年8月,以华北各地青年会干事为主体的全国基督教青年会军人服务部在济南正式成立。之后军人服务部不断设立支部,最初在保定设总部及第一支部,二支部设石家庄,三支部设正定,各支部派出护士及服务员若干,专任服务伤兵工作。(31)《军人服务部在保设总部》,《申报》1937年8月10日,第4版。军人服务部在华北前线各支部还设立伤兵俱乐部、军官俱乐部及军人俱乐部,以适合当地军队之需要。该部还为在途伤兵提供多处伤兵招待处,供给茶水及简单救护。当时,该部在京沪线的服务工作颇受受伤将士和作战军官欢迎,到1937年9月底,所办俱乐部已由四处增至十余处。(32)《青年会扩展伤兵服务,续向各界征求物品》,《申报》1937年9月30日,第8版。青年会全国协会还在上海征得大批内衣、被褥、留声机、唱片、棋子、小说、抗战书刊及画报等,以供军人服务部提供给前线的各俱乐部使用。随着战事的扩展,军人服务部1938年3月还在山东的东明、菏泽等地筹办伤兵招待所五处,联合村民,组织担架队两队,救护伤兵。(33)《青年会服务部在东明等处救护伤兵》,《申报》汉口版,1938年3月21日,第2版。1938年10月,香港青年会筹划委托全国基督教青年会军人服务部在长沙组织前方救护队八队,遣送至前方服务,每队十人,赴长沙服务,由军人服务部指挥,其经费与药品则由香港青年会提供。(34)《本港青年会组救护队赴前线服务》,《申报》香港版,1938年10月15日,第4版。随着中日战事的不断扩大,军人服务部在各地战区设立的支部也越来越多,且赢得了各界肯定。
基督教负伤将士服务协会1938年初在汉口成立,后在许昌、信阳、孝感等地设立办事处、分会等,组织教会团体与人士进行前线伤兵服务,为其提供身体上及精神上之安慰。如1938年5月在湖北孝感成立第八办事处以服务平汉南段的负伤将士。该办事处每逢有伤兵过境,必有服务员数十人到站供给稀饭茶水,并为伤兵换药。(35)《基督教服务会在平汉南段服务》,《申报》汉口版,1938年7月22日,第2版。而且该会在1938年还曾资助湖南省政府经办伤兵医院多处。该会陆续设立的分会也各自开展伤兵服务活动。如基督教负伤将士服务协会成都分会成立以来,征集教会中人士组成四川战地服务队,于1938年9月25日出发赴战地服务。(36)《蓉基督教徒,组战地服务团》,《申报》香港版,1938年9月25日,第2版。再如1940年12月的圣诞节,基督教负伤将士服务协会河南分会为集款慰劳负伤将士,特在洛阳举办义卖大会,陈列之各种物品千余种,大部为各方所捐募者,义卖半日,即得现金约1千元。(37)《豫耶教将士服务会,义卖劳军》,《申报》1940年12月27日,第3版。该会作为专门服务伤兵的基督教团体,以其专业性与高效性赢得伤兵欢迎。
在华服务的外国传教士也投入到伤兵服务中。如在河北保定的美籍教士及教员等五人,1937年8月25日联袂赴保定的伤兵医院慰劳,并携乐器亲奉雅曲,调剂伤兵精神,同时并告中国抗敌受伤健儿,称“中美两国为东西两和平国家,望努力抗战,实现世界和平,实行中美两大民族之携手”,受伤官兵异常感动。(38)《美籍教士慰劳伤兵》,《申报》1937年8月28日,第7版。1937年9月12的《申报》还报道称:江苏徐海的美籍传教士彭水恩等表示多不愿返国,正办理战地救护事宜。另据《申报》的报道,在杭州的广济医院、郑州的美国浸信会医院的医学传教士也在战事发生时,曾救治中国的伤兵,但医院却遭到日军的报复或轰炸。鉴于教会医院在战时救济的重要性,1938年6月,全国基督教联合会为使中国各地教会医院在战时救济工作方面发挥最佳效果,还设法计划向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地,招聘12位医师来华,加入教会医院的救济工作。(39)《基督教联合会聘请外籍医师,来华加入教会医院,从事战时救护工作》,《申报》香港版,1938年6月16日,第2版。美国传教士福斯特1938年10月曾运送医药品提供给山西太原附近的八路军使用,后还持续与八路军合作。(40)《美国教士福斯特与八路军合作》,《申报》1939年2月3日,第3版。但纵观《申报》的战时报道,其对基督教与中共伤兵服务的合作报道较少。
日本全面侵华开始后,导致各地出现了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政府无力全部救济,在华基督教也配合政府投入到难民救济中。正如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所称:“基督徒素以博爱为怀,扶助为志,值此危难时期,对于救济工作,更属义不容辞。”(41)《全国基督教分文救济运动,每人定日捐一分,按日交付》,《申报》1937年11月9日,第5版。《申报》对上海基督教男女青年会、上海基督教联合会、救世军等教会团体的救济给予了重点报道。
上海青年会与女青年会自淞沪会战爆发后,竭力从事社会服务,积极救济难民。如上海青年会与上海国际救济会等机构合作,先后开办难民收容所6处,难民人数最多时达2万7千余人。且该会特别注重难民生活的训练、人格教育的熏陶及生产事业的智识技能。(42)《上海青年会于非常时期之工作》,《申报》1939年4月10日,第15版。随着难民日渐增多,该会在对难民加强技能培训的同时,积极安排遣送难民到内地从事生产谋生。此外,该会因贫民妇孺亟需御寒衣被,还在1941年冬发起捐款目标3万元,以制备冬衣,分送上海市贫民进行救济。(43)《上海青年会吁请冬衣捐款》,《申报》1941年11月19日,第7版。上海女青年会也设立多处收容所,收容妇孺难民,同时注重对她们进行技能培训以帮助其在社会上寻找就业机会。该会还专门设有失业妇女训练所,对因战事失业的妇女除了进行登记救济外,还对她们授以各种技术、战事常识,然后介绍到工厂做工,或家庭佣工,或到伤兵医院、难民收容所服务。(44)《女青年会决定登记失业妇女》,《申报》1937年10月26日,第5版。上海女青年会还在1937年秋,鉴于家破人亡之难民面临严寒,故将所收棉衣服,分送各难民收容所,并向各界妇女,征集棉被、棉衣,以便源源转送,使难民不致为寒冷所困。(45)《各慈善团体征求难民寒衣,请速捐助以惠灾黎》,《申报》1937年9月18日,第8版。之后,该会仍经常举行征集寒衣活动分赠难民。上海基督教联合会则在日军进攻上海后,组成非常时期服务委员会从事救济事业,成绩显著。当时难民遍地,联合会立即开始募捐筹建收容所,在1937年9月初已收容四千余难民,共计在上海的各教堂、教会中学内设立收容所10处。(46)《基督教联合会非常服务设收容所十处,收难民四千人》,《申报》1937年9月5日,第6版。之后该会又陆续成立收容所,先后成立18处,收容难民数目约15万人,办理难民之衣食住事宜,同时教授难民谋生的职业技能以帮助其寻找生计(47)邓淑媛:《上海各教会于非常期间之工作》,《申报》1939年4月10日,第15版。,且借机向难民传播基督福音。上海难民众多,掌握技能且寻得工作的难民会离开收容所,这样可保证收容所最大化救济其他难民,后视难民收留情况陆续停办。
在上海活动多年的救世军在抗战难民救济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在上海收容流浪难民与儿童,同时派出施饭车,携带馒头等食品赴各街头散发,施行临时救济,《申报》进行了多篇专门报道,将其称为“贫民的救星”。救世军得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经济上之帮助及不断向社会各界募款,在战时先后设立多处难民收容所,为难民提供食宿与医疗救护。自从沪战发生到1939年9月为止,救世军办理的第一、第二、第四、第五共四个收容所,曾收容65972个无家可归的难民。(48)《救世军是贫民的救星》,《申报》1940年3月4日, 第8版。救世军不只单纯提供难民温饱救济,也同样注重教授难民、孤儿各种手工技能,用以帮助其维持之后的生活。在日常的救济上,救世军还在上海办理流浪儿童训练所,成立人力车夫委员会,为流离失所之男子提供宿舍;该军的施饭车则每晚出现于重要市衢,饥民不费分文,即获一饱。(49)《救世军讯》,《申报》1940年2月13日,第9版。此外,救世军还办有专门的乞丐收容所,教授乞丐制作毛巾、皮鞋、织布、缝纫等技能。
《申报》还对战时新成立的专门教会救济组织给予了详细报道。如基督教普益社鉴于战后难民众多,于 1938年3月成立普益工艺社。该社注重积极救济,培养难民的自助自给精神,为难民提供的服务有:难民工场,招难胞入内工作,给以膳食及工资;义务学校,解决难工子弟教育问题,并拯救街头流浪儿童,使有入学机会;难民商店,出售平价日用物品;难民农场,利用教会空田,种植蔬菜,供给难工食堂,并制造豆浆补充难民营养;免费诊所为难工及附近贫民免费给药治病,由西籍医士担任义务工作。(50)《从事难民生产建设,普益工艺社呼吁各界捐输》,《申报》1941年10月12日,第10版。该社的难民工场主要进行废物加工利用,废物则系向外界征募,无论破衣旧物,皆其需要。该社为此备有普益袋一种,希望市民以日常无用陈旧废弃衣物,放置袋中,由该社派员来取。上海国际红十字会等机构也收集旧衣破袜,送往该社进行加工并制成各种实用品出售。工艺社在1939年时每日工作者有200余人,求助之人则盈千累万。(51)邓淑媛:《上海各教会于非常期间之工作》,《申报》1939年4月10日,第15版。此外,1940年春,董绍儒联合基督徒及牧师十数位还发起成立了中华基督教慈善救济会。该会在上海南市租屋四间,以作无家可归之难胞宿舍,尽量收容老幼残废,供给膳宿,后还继续扩充收容房间。到1941年10月,该会在上海收容不事生产之老幼者约百余名,早出暮入者约40余名。(52)《中华基督教慈善救济会更正声明》,《申报》1941年10月4日,第10版。该会经费最初由董绍儒设法维持,后因救济开支过大,也被迫向外界募捐。
1938年初,因日军扩大侵华战事,很多难民前往武汉避难,基督教也给予救济。如1938年2月,武汉基督教难民救济会收容难民1千2百余名,并备汽车运送百余名难民送往皂市收容。(53)《难民百余名送皂市垦殖》,《申报》汉口版,1938年2月17日,第2版。因武汉难民增多,中华基督徒全国联合会在1938年3月还组织了武汉基督徒难民服务团,前往各难民收容所,就实际上需要,分别访问难民情况,考察难民生活,慰藉难民身心,实施救亡教育事项。(54)《基督徒联合会组难民服务团,武昌将办义户寄养》,《申报》汉口版,1938年3月27日,第2版。1938年10月底,武汉沦陷后,仍然聚集了大量难民,教会仍进行了积极救助。如1938年12月,武昌教会内住有难民五千人,惟教会附近日军,竟不许难民出入,且拒绝允许外人由汉运输粮食至教会内。(55)《武昌难民六千,已濒饥饿在线》,《申报》香港版,1938年12月12日,第8版。再如中日广州战事导致难民四处流浪,广州各教会于1938年10月在征得军政当局同意后,划定区域发起设立难民安全区,收容妇孺。广州基督教联合会救护队还在同年10月下旬广州沦陷后,除救护被炸伤之民众,疗治患病难民外,同时为难民赠茶施粥。(56)《外人韩斯莱谈基督教团体战地工作》,《申报》1938年12月27日,第3版。
在战时青年与学生救济方面,《申报》对基督教男、女青年会开展的工作给予了报道。如上海青年会鉴于1937年沪战发生后,当地失业青年颇多,故为他们推出了生产教育计划,分教导、工艺、推销、职业介绍四组来帮助其就业。该会除了鼓励青年返乡生产外,还在1938年初发起成立生产教育贩卖团,招收男女失业青年共50人,日常贩卖国货日用品以谋生计。(57)新梦:《生产教育贩卖团》,《申报》1939年2月27日,第15版。在对战时学生的救济上,中华基督教全国男女青年会在1937年秋联合组织了全国学生救济委员会,对失学以及流亡的困难学生开展各种救助,并在重庆、成都、贵阳、昆明、香港等地成立分会。《申报》尤其对上海的学生救济关注较多。如上海的男、女青年会在1937年秋合组上海学生救济委员会,设法筹款补助因受战事直接影响清寒无力上进之学生,其方法为:贷给学费作为前往内地求学的费用,并设立工读学生名额,奖学金等,到1939年4月共计受惠学生六百数十人,付出救济银数为1万7千元;设立多处学生廉价宿舍,提供给学生居住(58)《上海青年会于非常时期之工作》,《申报》1939年4月10日,第15版。。另,还对学生升学给予指导。
外国在华传教士及教会医院对战时的难民也给予了积极救助。如淞沪会战开始后,在上海的传教士利用其外国人的特殊身份,通过各种方式护送难民逃出战区,脱离险境。再如广东韶关1938年5月遭受日军轰炸,英国在韶关教会医院的医学传教士也极力援助难民,计受伤入该医院者,共有80人之多。其后被炸伤之人士,经常到该院求医。(59)《韶关英医师来港谈,敌机炸韶之惨况》,《申报》香港版,1938年5月28日,第4版。1938年时,华中地区的37所英国教会医院在半年之内募集5.59万元的款项与物品,大多用于救济中国难民。(60)《英国在华救济基金两年来工作报告(二)》,《申报》1939年10月19日,第9版。1940年5月,日军轰炸重庆,美国美以美教会医院之医生及其他助理员等,看护治疗受伤民众异常忙碌,重伤的中国民众均就近送入重庆市外美以美教会所主持之救护所,进行紧急治疗。(61)《日机一百六十余架,昨又轰炸渝市外围》,《申报》1940年5月28日,第3版。同年9月,英美德籍教士共30人携带大量医院设备及医药用品等物,得日当局之特许后,经由浙江温州进入内地进行医疗服务,为内地平民所急需。(62)《外籍教士三十人,携医药赴内地》,《申报》1940年9月12日,第9版。在战时医疗资源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外国教会医院与传教士的救护行动可谓雪中送炭。
抗战全面爆发后,在华基督教作为重要的民间救济力量,本着慈善和博爱的精神积极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为全民族抗战做出了应有的贡献。由于《申报》在上海、汉口及香港出版,故对这三地基督教的抗日救亡活动报道尤多,其他地方的活动则相对简略,体现出了较强的地域性。广大中国基督徒与外国传教士利用国内外教会的各种资源,为中国抗战捐款捐物,进行慰问祈祷,在国际上宣传谴责日本的侵略,展示了基督教在抗战中的独特作用。特别是基督教在抗战救济中表现突出,专门成立了多个教会救济团体,救助了大量的中国伤兵与难民,弥补了政府救济的不足,也赢得了社会各界的肯定,《申报》对此也给予了充分客观的报道与宣传。而且基督教在抗战救济中充分借鉴了现代西方社会救济模式,注重与政府机构、其他社会团体的合作及向国内外募捐经费,本着教养兼施的原则,对伤兵提供医疗救护与精神抚慰,对难民则提供食宿及教授谋生的技能,这样充分保证了救济的实际效果。当然基督教在伤兵、难民救济中也同时开展传教工作,这也是其教会属性所决定的,但《申报》对其宗教工作却报道较少。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对英美等国开战,基督教在华传教士被日军逮捕或驱离,教会的救济事业也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