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袁小真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跑来跑去,所以使用过各种交通工具。
我偏爱夜途,这样会遇到不同于白日的美,照片根本无法还原。
石河子到塔城的双层大巴卧铺上,同行的老师指着黏满胶带的车窗说:“据说这辆车冲进过赛里木湖。”
现在想来,冲进赛里木湖根本是个笑谈,那时竟然信以为真。12个小时的夜班车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行驶,两侧是茫茫的骆驼刺。每隔几个小时会停車短暂休息,司机师傅喊道:“上厕所的同志们,男的左边女的右边。”夜色中,整个画面是蓝紫色的,我站在其中。
还有一次,我和朋友乘7座商务夜班车从拉萨到樟木口岸,13个小时内,我们接连翻过措拉山(海拔4950米)、加措拉山(海拔5220米)、通拉山(海拔5324米)。这样的夜晚,星星就在头顶,画面是蓝灰色的。一路雪山延绵,月光照了一路。严重的高原反应令我头痛欲裂,但我不肯摘下眼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美景。
高速路上的大巴车也不错。它行驶速度快,少有颠簸,旅客稀稀落落瘫在靠座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乘客脸上,除此之外只有远处的车灯是亮着的。车头显示着不准确的时间。这种感觉像是穿越到《海边的卡夫卡》中男主角离家出走时的某个瞬间,好像我也变成了和自己说话的少年,遇见能和猫对话的老人,会拿到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石……夜晚让我们的命运交叠。
当然,夜途也不全是美好。
前年冬日自驾去东北,刚开始还有些“顺着自然的光,一路向前闯”的节奏感,可是到了雾霾广布的地区,却如临战火刚消的战场,我们只能“低空飞行”。
步行更不用说了,16岁那年写生归来,认错了路口,提前下车。我一个人背着画板和背包,大约走了三四公里,看到路边有个小屋亮着灯,赶紧走过去敲门。一问才知道已经走过了好久,也不记得那时候哭了没有,只记得舅舅骑着摩托车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吓坏了。
火车过夜最为美妙。平原的夜,半个月亮爬上来,村庄偶有暖色的灯光打在杨树身上,安逸得像一幅现实主义油画。对面有列火车在我面前,车窗里人们安静地摆着动作,那是一辆装满回忆镜头的列车。
国内的大站台各有不同,小站台则大抵相似,乘客总是匆忙且拥挤地到站台等待列车的到来,这其中夹杂了不同的期待或者放松。小站之间若不是有着不同的广告标语,还真会让人觉得是同一个站。我时常会在这些相似的站台找到过去的记忆或者味道,有时甚至会想是否能穿越到想回去的瞬间……出行带来的新鲜和回忆,打破了我平静的心境,赋予我生命的活力。
车窗哈气重了起来,我向远处望去,整个世界比坐火车时看到的孤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