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居民公共参与行为

2021-11-24 10:27王佃利
关键词:资本居民社区

高 红 王佃利

一、问题的提出

2017年出台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将“增强社区居民参与能力”作为提升社区治理水平六种能力之首,拟将居民维护公共利益和参与社区治理情况纳入社会信用体系。2021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意见》提出要构建“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基层治理共同体,形成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因此,激发居民社区参与积极性、发挥居民社区参与主体性,促进居民参与社区公共事务是实现社区多元共治格局一个十分关键的环节,也是社区治理中最为艰巨的环节(1)陈伟东、吴岚波:《从嵌入到融入:社区三社联动发展趋势研究》,《中州学刊》2019年第1期。。学者根据不同的划分标准将我国居民的社区参与情况划分为不同的类型,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根据“是否参与公共议题和是否参与决策过程”,将社区参与划分为强制性参与、引导性参与、自发性参与和计划性参与四种类型(2)杨敏:《作为国家治理单元的社区——对城市社区建设运动过程中居民社区参与和社区认知的个案研究》,《社会学研究》2007年第4期。;根据“是否需要他人动员和是否与基层政府联系紧密”,划分为自娱自乐型、发挥余热型、依附型和即兴参与型等不同类型(3)颜玉凡、叶南客:《政府主导下的居民离散性参与:类型、策略与特征》,《社会科学》2017年第4期。;根据参与动机,划分为利己型参与和普惠型参与,利己型参与是为了实现个体的利益,而普惠型参与不仅是为了维护与实现自身利益,更是为了解决社区公共问题、维护社区居民的共同利益或公共利益(4)胡康:《文化价值观、社会网络与普惠型公民参与》,《社会学研究》2013年第6期。。本文主要研究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也即这类普惠型参与。因为只有公共参与才能更好地体现参与主体的公共性,是社区参与的核心与本质要义。所谓社区公共参与就是具有平等主体地位的社区居民自愿参与到社区公共事务活动中,试图影响社区公共政策和公共生活的一切活动。关于社区公共参与的价值,有学者将其视为社区形成的核心机制,认为社区形成是一个人们围绕社区公共议题进行动员和参与、并经由参与产生认同的过程(5)杨敏:《作为国家治理单元的社区——对城市社区建设运动过程中居民社区参与和社区认知的个案研究》,《社会学研究》2007年第4期。。既有的研究发现,面对纷繁复杂的社区管理,完善、持续的社区公共参与是有效解决城市社区管理难题的重要方法之一(6)向德平、王志丹:《城市社区管理中的公众参与研究——以武汉市百步亭社区为例》,《学习与探索》2012年第2期。。但是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在我国城市社区治理中,普遍存在参与意愿弱、参与不足、参与层次低、参与效果差的问题,居民社区公共参与是一种“弱参与”状态,并呈现出“弱组织化”特征(7)高红:《城市基层合作治理视域下的社区公共性重构》,《南京社会科学》2014年第6期。(8)闵学勤:《社区协商:让基层治理运转起来》,《南京社会科学》2015年第6期。(9)方亚琴、申会霞:《社区社会组织在社区治理中的作用》,《城市问题》2019年第3期。。

本文基于Q市12个城市社区的实证调研数据,使用SPSS24.0测量分析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总体状况,运用OLS回归模型对影响居民公共参与的关键因素进行相关性检验和分析,在此基础上探索促进居民公共参与的有效路径。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在社区公共参与的影响因素方面,我国学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方面:(1)从人口学维度研究影响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的主要因素。有学者以老年人为研究对象,发现性别、受教育程度、朋辈群体的大小、社会经济地位、预期社会支持、是否需要照料家人以及是否参与了养老保险项目等,都对城市老年人社区公共参与产生了重要影响(10)李宗华、高功敬、李伟峰:《基于logistic模型的城市老年人社区参与影响因素分析——以济南市老年人社区参与为例》,《学习与实践》2010年第11期。(11)林文亿:《老年人社区参与影响因素研究——基于2011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的分析》,《老龄科学研究》2016年第9期。;也有学者分析了城市中产阶层的社区公共参与行为,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在社区政治参与中,相对户籍等因素,年龄是更为重要的分野(12)熊易寒:《从业主福利到公民权利——一个中产阶层移民社区的政治参与》,《社会学研究》2012年第6期。;收入较低的中产阶层和“体制内”中产阶层参与志愿服务的意愿高于其他社会阶层,但“体制外”和较高收入的中产阶层社区公共参与并不积极(13)王新松、张秀兰:《中国中产阶层的公民参与——基于城市社区调查的实证研究》,《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6年第1期。。(2)从社区维度研究影响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的主要因素。有研究发现居民社区公共参与主要受社区意识、社区社会资本(14)涂晓芳、汪双凤:《社会资本视域下的社区居民参与》,《政治学研究》2008年第3期。以及社区环境、基本需求、教育服务等因素的影响(15)王永桂、李之琳、郭宏斌:《居民社区参与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4期。;有学者就社会资本对其影响进行了实证分析,发现垂直型社区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没有明显相关性,水平型社区社会资本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具有促进作用(16)黄荣贵、桂勇:《集体性社会资本对社区参与的影响——基于多层次数据的分析》,《社会》2011年第6期。,参加志愿组织有助于提高居民政治参与和社区公共参与意识(17)孟天广、马全军:《社会资本与公民参与意识的关系研究——基于全国代表性样本的实证分析》,《中国行政管理》2011年第3期。。有学者进一步指出,社会资本可以作为解决社区合作困境的一种有效机制(18)方亚琴、夏建中:《社区治理中的社会资本培育》,《中国社会科学》2019年第7期。。另外,在公民参与影响因素方面,西方学者主要形成了理性选择理论、资源理论、社会心理理论、社会资本理论、动员理论等,认为个体的参与行为受社会经济条件、自身拥有的条件与资源、个体社会心理条件以及所在组织的社会资本与外界动员力量等因素影响,这些理论对于我们研究分析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提供了理论指导。

应该说,上述文献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论据支持。本研究认为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既受到个体特征特别是自身人力资本因素影响,也受到其所在的社区环境特别是蕴藏于其中的集体社会资本因素的影响。本文试图在以下两个方面对既有的研究进行有益补充:首先,通过实地调研获得第一手资料,以深入了解目前Q市城市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现状,重点研究居民个体人力资本与社区社会资本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并进行比较分析;其次,通过对社区社会资本进行因子分析和回归分析,探析其不同维度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差异,并基于上述研究提出促进和改善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的有效路径。

(二)研究假设

1.人力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人力资本通常是指通过投资形成的个人自身所拥有的知识、经验与技能等,这一经典概念的最早提出者是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Howard Schultz)和贝克尔(Gary S. Becker)。综合国内学者研究,最常用的人力资本存量测算方法主要有成本法(19)焦斌龙、焦志明:《中国人力资本存量估算:1978-2007》,《经济学家》2010年第9期。、收入法(20)王德劲、向蓉美:《我国人力资本存量估算》,《统计与决策》2006年第5期。、教育指标法(21)蔡昉、王德文:《中国经济增长可持续性与劳动贡献》,《经济研究》1999年第10期。(22)胡鞍钢:《从人口大国到人力资本大国:1980-2000年》,《中国人口科学》2002年第5期。,但每种方法各有利弊(23)袁帅:《人力资本存量测算方法探讨研究》,《现代管理科学》2019年第4期。。一般来说,人力资本水平越高的居民,其参与能力就越强。有关公民参与的资源理论认为,参与公民活动需要一定的条件和资源,例如时间、金钱、健康和公民技能等,具有这些资源的人更有可能参与公共活动(24)王新松、张秀兰:《中国中产阶层的公民参与——基于城市社区调查的实证研究》,《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6年第1期。。据此理论,具有更高收入与学历的群体即人力资本水平更高的人,更有可能参与社区公共活动。同时,根据政治社会化理论,具有更高收入与学历的群体,其经济社会地位越高,从而其社会责任感、政治认知能力与政治系统输出能力就越强,即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越积极。有研究结果表明,居民公共参与的偏好受到激励、人力资本、参与成本和居民面临的等级需求组合的影响,在社会和经济上更安全的居民可能比那些低收入居民更关注社区事务,而低收入家庭可能更关注日常生存和家庭维持问题(25)Hyman James B., “Exploring Social Capital and Civic Engagement to Create a Framework for Community Building”, Applied Developmental Science, 2002,6 (4), pp.196-202.。据此,得出假设1:

H1:人力资本水平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居民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

2.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在社会资本的理论研究中,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科尔曼(James S.Coleman)、帕特南(Robert D. Putnam)被公认为是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特别是帕特南,为我们思考社区层面的社会资本提供了一个清晰的理论模型(26)Rohe William M., “Building Social Capital through Community Development”,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 2004,70(2), pp.158-164.。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通过居民的参与网络、社会规范与信任等要素,能够培养居民的公共精神和公民意识,进而促进居民的民主参与。帕特南所谓的社会资本属于集体社会资本范畴,反映的是社会组织或共同体共有的社会性资源。这种蕴藏于社区中的集体性社会资本制约着人们的行动选择,促使人们采取一些公共性的社区参与行动,更多地与社区联系起来(27)黄荣贵、桂勇:《集体性社会资本对社区参与的影响——基于多层次数据的分析》,《社会》2011年第6期。。根据社会资本理论,本研究将考察社区参与网络、信任与互惠规范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

(1)社区参与网络。在帕特南看来,参与网络包括正式参与网络和非正式参与网络。居民邻里之间的交往属于非正式参与网络,邻里关系是居民的主要社会关系之一,通常具有地缘性、非正式性的特点。这种非正式的联系对于保持和维护居民关系网络十分重要,通过频繁的互动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联系(28)Putnam Robert D., “The Prosperous Community Social Capital and Public Life”, The American Prospect, 1993,4 (13), pp.1-11.。社团参与属于正式参与网络,社团组织作为一种合作的社会结构,其内部效应是培养了社团成员合作与团结的习惯,培养了公共精神,其外部效应是增进了居民的“利益表达”和“利益集结”(29)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赖海榕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03页。;与非社团成员相比,社团成员可能会认为自己更了解和关心政治,更有资格参与政治活动(30)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罗·维巴:《公民文化——五个国家的政治态度和民主制》,徐湘林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8年,第214页。。可以说,在社会资本的三个要素中,参与网络具有基础性地位,是普遍信任与互惠规范产生的基础。参与网络增加了博弈的重复性,培育了强大的互惠规范,促进了交往及有关个人品行的信息流通(31)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赖海榕译,第204页。,从而作为一种具有文化内涵的模板,抑制了个人的投机主义动机。因此,在一个社区中,居民参与网络越密集,社区居民就越有可能为了共同利益而合作参与。据此,得出假设2与假设3:

H2:邻里交往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居民邻里交往互动越频繁,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

H3:社团参与和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居民社团参与度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

(2)社区信任。信任是一个包含对他人的正确认知以及接纳的复合性概念范畴,卢曼(Niklas Luhmann)认为它是复杂性、不确定性世界中的简化机制。在卢曼看来,信任通过复杂性简化,排除了某种行动的可能性。而不至于使一个人在面临众多选择机会时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32)尼古拉斯·卢曼:《信任:一个社会复杂性的简化机制》,瞿铁鹏、李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30页。。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则认为信任是施信者对受信者在时空脱域条件下的认可与信赖,信任对社会团结、社会秩序的扩展起着本源性、基础性的作用(33)董才生:《论吉登斯的信任理论》,《学习与探索》2010年第5期。。对于社区信任的衡量,弗格森(Adam Ferguson)和斯托特兰(Stoutland, W.)提出了四个维度:信任他人的动机、信任他们的能力、信任他们的可靠性以及信任他们的共同性和公平性(34)Rohe William M., “Building Social Capital through Community Development”,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 2004,70(2), pp.158-164.。在社会资本领域,信任是社会资本不可缺少的组成成分,它包含合作、信心和可预测性;信任超越了预见性,减少不确定性,它促使人们在相互关系中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合作行为的产生(35)Mayer Roger C., James H. Davis, David Schoorman F., “An Integrative Model of Organizational Trust”,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995,20 (3), pp.709-734.,从而有助于促成集体行动。据此,得出假设4:

H4:社区信任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居民社区信任度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

(3)社区互惠规范。共享的社会规范与价值是激励公众参与集体行动的政治文化与心理基础。互惠是规范最为重要的一种,尤其是普遍的互惠,作为短期利己与长期利己的结合,把自我利益和团结互助结合起来,是一种具有高度生产性的社会资本(36)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赖海榕译,第202页。。同时,社区互惠规范在社区生活中起着联结社区居民关系、维持社区生活秩序的重要作用(37)方亚琴:《社区互惠规范:形成机制、类型与特征》,《学习与实践》2016年第1期。。它内含着契约意识、合作观念、诚实守信等价值理念,可以有效地约束和规范人们的行为,降低社区合作时的监督成本,提升社区成员间的合作水平(38)吴晓燕、关庆华:《“村改居”社区治理中社会资本的流失与重构》,《求实》2015年第8期。。据此,得出假设5:

H5:社区互惠规范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居民社区互惠规范程度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收集与样本描述

本文对城市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状况分析所使用的数据,来自笔者指导的硕士研究生于2017年5-7月在Q市进行的“城市社区社会资本”问卷调查。为了保证样本的代表性和调查的科学性,本研究采用了多阶段分层抽样方法。首先,选取Q市三个社会经济状况和人口结构差异较大的行政区(市南区、市北区、李沧区),在每个行政区随机抽取4个社区;其次,按照立意抽样法,针对不同的小区类型(商品房小区、单位小区、混合小区、老旧楼院和村改居小区)选取12个目标小区,每个小区随机抽取120户居民;最后,由社区工作人员引介调查员进入小区,后因入户调研拒访率高,在小区进行了便利抽样调查,通过访谈共获得问卷1345份,有效样本1280份,有效率95.16%。

研究使用SPSS24.0对数据进行处理和分析。在调查样本中女性占54.6%,占比略高于男性;年龄分布较为均衡,18-30岁的青年人占28.6%,31-59岁的中年人占47.4%,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占24%;婚姻状况方面,已婚居民占75.8%,未婚占24.2%;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小学占8.2%,初中占17.7%,高中与中专占21.4%,大专、本科及以上占52.8%;在户籍方面,城市户口居民占82.7%,农村户口居民占17.3%;在家庭收入方面,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低收入群体占18.4%,月收入在2000-5000元的中等收入群体占51.4%,5000元以上占30.2%。

(二)变量界定与测量

1.被解释变量: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本研究的被解释变量是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在问卷调查中,主要设计了5个题项测量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向受访者询问:“是否参与过居委会选举”“是否参与过居委会举办的公共活动”“是否参与过社区志愿服务”“是否参与过社区公益捐赠”“是否参与过社区公共事务协商”此类问题,并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进行赋值,将居民对5个问题的回答得分相加,得到每个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得分,取值范围在5-25之间(每个题项的取值为1-5,共5个题项),数值越大,居民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经检验,该量表所含题项具有内部一致性,呈现出了较好的内在信度,Alpha值为0.859。

2.解释变量: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本研究侧重于考察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首先,通过学历来衡量人的受教育水平,通过人均月收入来衡量居民个人收入水平。学历方面,小学及以下=1,初中=2,高中、中专=3,大专、本科=4,研究生及以上=5;月收入方面,将个人月收入分为8个收入段:第一段是“2000元及以下”,之后每段以1000元为间隔递增,到第八段是“8000元及以上”,并依次赋值为1-8。其次,本研究设计了14个题项来测量社会资本,“是否参加公益慈善类组织”“是否参加生活服务类组织”“是否参加文体活动类组织”“是否参加权益维护类组织”“是否参加教育培训类组织”,“参加”赋值为1,“未参加”赋值为0;“与邻居见面是否经常彼此打招呼”“与邻居是否经常相互交换意见”“与邻居是否经常相互登门拜访”“邻居是否经常互帮互助”“小区中大多数人都是好人而且是友善的”“小区中大多数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各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点量表进行赋值;“您带宠物出门时,通常会如何处理宠物大便”“当看到小区乱贴小广告有损小区形象时,您会怎么做”“小区楼道里如有乱堆现象存在安全隐患,您通常会如何处理”,根据居民利他性程度分别赋值为1、3、5,得分越高,居民利他性越强。通过对上述测量指标进行主成分因子分析(Alpha值为0.731,KMO值为0.806),旋转后提取出四个公因子,分别为邻里交往因子、社团参与因子、社区信任因子和社区互惠规范因子。将各因子所包含问题的回答得分相加,得到每个居民社会资本各维度的得分,数值越大,则社会资本存量越高。

3.控制变量。为尽量避免由于变量遗漏而造成的研究偏差,本研究对其他解释变量进行了控制,主要分为两类:一是描述受访者个人除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之外的属性,主要包括性别、年龄、户籍和婚姻状况等方面的信息;二是描述受访者居住环境的属性,主要包括小区类型方面的信息,将小区类型划分为商品房小区和非商品房传统小区。为了能够更精确地了解这些变量的影响程度,除年龄外对每个变量均作了虚拟处理,分别以女性、农村、未婚和商品房小区作为参照组(详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和描述

(三)实证模型

本研究主要运用最小二乘线性回归模型(OLS)来进行估计。将人力资本变量、社会资本变量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影响的回归方程设定为:

Yi=β0+β1Hi+β2Pi+β3Ci+β4Ti+β5Mi+β6Xi+ε

其中,Yi表示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Hi表示人力资本,Pi表示社团参与,Ci表示邻里交往,Ti表示社区信任,Mi表示社区互惠规范,βi表示回归系数,Xi为控制变量,ε表示随机误差项。数据分析由两部分组成:首先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总体状况进行统计分析;其次,使用OLS回归模型估计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的关系。

四、数据分析结果

(一)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总体状况描述性分析

“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各题项的回答情况如表2所示,从频数分布来看,表示“经常”或“比较经常”参与社区公共事务和公共活动的居民仅占两成左右;从其均值来看,各题项均值均低于理论中位数3,说明当前Q市城市社区居民的公共参与水平总体较低。在社区公共活动参与类型中,参与最多的是社区公益捐赠(2.71),其次是居委会举办的公共活动(2.35)与居委会选举(2.26),再次是社区志愿服务活动(2.19),参与最少的是社区公共事务协商讨论(2.02)。综上,数据统计结果显示,Q市城市社区居民的公共参与总体上较弱,与大多数学者对我国居民社区公共参与的现状分析相吻合。可以说,总体上目前我国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仍呈现出“低度参与”或“弱参与”特点。为了进一步研究影响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主要因素,下文选取个体人力资本和社区社会资本作为因变量进行重点分析。

表2 “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各题项的频数分布与均值分析

(二)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回归分析

为了更详细地探究影响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因素及程度,本研究建立了4个回归模型,各解释变量系数和模型拟合情况见表3。在模型解释分析前,首先对模型进行了统计检验,结果显示:各模型中F值的显著性检验均为0.000,这表明各模型的显著性水平都较好;在解释变量的统计检验方面,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值最大也仅为5.79,远远小于临界值10,说明即使按照严格的检验标准,回归模型各解释变量之间也不存在共线性问题;DW值为1.977,在适当的取值范围内(1.8

1.控制变量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模型1以性别、年龄、户籍、婚姻状况和小区类型作为解释变量,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年龄、婚姻状况和小区类型具有统计显著性,其他变量影响不显著。年龄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呈显著正面效应(β=0.342,p<0.01),说明年龄越大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婚姻状况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显著相关(β=0.853,p<0.05),与未婚居民相比,已婚居民社区公共参与度更高;小区类型与居民公共参与行为显著相关(β=1.069,p<0.001),与商品房小区相比,老旧楼院、单位小区、村改居小区等具有熟人社会特征的传统小区,其居民之间交往及信任程度更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也更高。

2.人力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人力资本变量。模型2的拟合优度(调整R2)提升了1%,说明引入人力资本变量可以提升模型的解释力,同时也反映了人力资本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一定的影响,假设1得到了部分验证。从模型2可以看出,在学历方面,与小学文化水平的居民相比,高中、中专和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更积极;在收入方面,与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居民相比,收入在2001-3000元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更为积极。

3.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模型3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社会资本变量。模型3的拟合优度(调整R2)大幅度提升,达到40.8%;同时,年龄、婚姻状况、小区类型回归系数和影响显著性均明显降低。由此表明,相对社会资本,控制变量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非常有限。从模型3可以看出,在社会资本变量中,邻里交往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2.090,p<0.001),表明居民的邻里交往度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假设2得到检验。社团参与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2.292,p<0.001),说明居民的社团参与度越高,居民关系网络越密集,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假设3得到证实。社区信任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746,p<0.001),说明居民的社区信任度越高,其社区公共参与度越高,假设4得到检验。社区社会信任度越高,就越不会担心社区其他居民在社区公共参与上的搭便车与投机行为,在社区公共问题上合作的可能性就越大。社区互惠规范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630,p<0.001),表明社区居民的互惠意识越强,越会珍惜自己的声誉,违约的风险就越低,居民就越能够较好地处理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公共利益的关系,并愿意积极寻求问题的解决。因此,社区居民越是具有较强的互惠意识、能够更好地遵循互惠的规范,其社区公共参与度就越高,假设5得到验证。

4.控制变量、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对比分析。模型4将控制变量、人力资本变量和社会资本变量综合进行回归分析,可以发现,在影响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因素中,社会资本变量最为显著,其次是人力资本变量,最后是居民年龄。

根据表2的实证分析结果,笔者绘制了图1,以更直观地展示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对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影响。个体人力资本和社区社会资本均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影响,但影响程度具有较大的差异性。人力资本变量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影响较小;社会资本变量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影响较大,其中社团参与对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影响最大(标准化β=0.432),邻里交往次之(标准化β=0.413),再次是社区信任(标准化β=0.140)和社区互惠规范(标准化β=0.128)。

图1 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的关系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2017年Q市社区社会资本的调查数据,分析了城市社区居民的公共参与现状及其影响因素。通过上文的数据分析发现:(1)在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中,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总体仍处于“弱参与”或“低度参与”状态;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具有显著的个体和社区差异:与中青年群体相比,老年群体的参与率更高,是社区公共参与的主要力量;相较于未婚居民,已婚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度更高;与商品房小区相比,老旧楼院、单位小区、村改居小区等传统小区居民的社区公共参与度更高。(2)在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上,人力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之间具有一定的相关性,与受教育程度在小学以下的居民相比,高中、中专和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的居民社区公共参与更为积极;与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居民相比,月收入在2001-3000元的居民社区公共参与更为积极。社区社会资本与居民社区公共参与行为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其中社团参与对居民公共参与的影响最大,其次是邻里交往,再次是社区信任和社区互惠规范。结上,为更好地促进和改善居民的公共参与,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一是加强社区社会资本投资建设,鼓励更多的居民加入社团组织。参加社团组织有助于居民在社区内形成纵横交织的关系网络,并从中获得参与所需的知识和资源,增强居民在互动中合作与协商议事的能力。为此,基层政府要加强社区社会组织尤其是草根社区社会组织的培育:一方面要鼓励社区居民根据各自的兴趣,发展成立舞蹈队、合唱团等各种类型的文娱体育组织,并动员更多的居民参与其中;另一方面挖掘并培养其中的骨干力量与积极分子,进一步培育公益慈善类、邻里互助类社区社会组织,推动草根社区组织向功能性社会组织转型,提升其公共性水平。

二是加强居民社区社会关系的连结,提高中青年群体和中等收入群体的参与意愿。在社区中,中青年群体和中等收入群体一般具有较高的文化程度,对社区公共问题有比较成熟理性的认知,公共参与能力也较强,但现实中参与率较低,究其原因主要是没有找到真正契合其参与需求的支点。亲子、环保、公益、养老是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的四个最有效支点(39)刘建军:《社区中国过社区巩固国家治理之基》,《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6期。,这也是大部分社区居民特别是中青年群体和中等收入群体的主要需求点。在此方面,“青岛你我创益服务中心”在天泰城小区开展的“芝麻团,加油”全职妈妈赋能项目的做法值得借鉴,该社工机构为回应社区全职妈妈的成长需求,动员小区300多位全职妈妈参与。这些全职妈妈在自我教育的同时也带动了周围中青年群体居民在亲子、环保等方面的积极参与,并逐步发展成为社区自组织,成为社区公共参与的中坚力量。

三是进一步为低收入群体和老年群体赋权增能,提升其参与能力和参与效果。调研发现,老年群体和低收入群体的社区公共参与率较高。实际上,低收入群体之所以成为社区公共参与的主要力量,主要是其与基层政府部门存在着权力性、情感性或物质性的依附关系,需要义务参与作为获取低保金的必要条件,属于“福利型参与”或“依附型参与”(40)颜玉凡、叶南客:《政府主导下的居民离散性参与:类型、策略与特征》,《社会科学》2017年第4 期。。可见,低收入群体的参与更多是一种缺乏实质性内容的“假参与”,其参与往往带有较强的被动性,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公共政策过程中去。其实,参与本身并不会自动产生信任,应更加注重参与的性质和内容(41)Rohe William M., “Building Social Capital through Community Development”,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 2004,70 (2), pp. 158-164.。为此,一方面要继续鼓励与支持老年群体和低收入群体参与社区公共事务,重构其积极的个人认同,激发其参与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也要为他们赋予一定的权利与资源,提升其在社区公共事务与公共决策中参与社区治理的能力。

四是加强社区文化建设,提高居民对社会共融文化价值观的认可,使其“更愿意”参与社区治理。人的行为受自身价值观的影响,特别是主动自觉的行为。研究表明,倡导社会共融的文化价值观能够加强社会网络对普惠型参与的促进作用(42)胡康:《文化价值观、社会网络与普惠型公民参与》,《社会学研究》2013年第6期。,可以说,文化资本是居民公共参与意愿向公共参与行为转化的社会条件。为此,政府要积极营造良好的社区文化氛围,倡导兼顾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文化价值观,培养居民的公共精神和公共意识,推动社会共融和社区共同体建设。目前我国社区普遍设立了“道德讲堂”,在此方面可借鉴日本社区“公民馆”的做法,为社区居民尤其是少年儿童提供多种形式的教育方式以实现其在社区的再教育,进一步提升居民的公共参与意识和公共议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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