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条例》的启示

文/王宇航 彭知军

2020 年8 月4 日，黎巴嫩首都贝鲁特港口区发生硝酸铵爆炸事故，造成至少190 人死亡、6 500 余人受伤，30 万人无家可归，经济损失估计约150 亿美元。近年来，我国也发生多起重大危险物质爆炸事故，如2019 年3 月21 日，江苏盐城某化工厂硝化废料爆炸事故。2019 年7 月19 日，河南三门峡某气化厂液氧泄漏引发可燃物爆炸事故，导致重大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和恶劣社会影响。可见，危险物质安全管理是世界各国都面临的难题。

为了工人免受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引发的火灾爆炸或类似能量泄漏事故的危害，英国于2002 年出台了《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条例》（以下简称《条例》），依据英国《工作场所健康安全法案》而制定，同时落实了欧洲《化学制剂指令》和《爆炸性环境指令》的规定。2013 年，英国批准发布了《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条例经批准的行为准则实施指南（第二版）》，对《条例》内容提出很多实用建议，帮助相关单位和人员落实《条例》提出的具体要求。

本文简要介绍英国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的管理要点，探讨危险物质爆炸事故预防的路径，为国内预防危险物质爆炸事故提供参考和借鉴。

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

危险物质包括易燃、易爆和氧化性物质或制剂，在工作场所储存或生产过程中会产生火灾爆炸危害的物质或制剂，以及与空气或爆炸性环境混合形成爆炸性粉尘和纤维的物质或制剂。爆炸性环境指在正常大气条件下，空气与一种或多种危险物质的混合物，以气体、蒸气、烟雾或粉尘形态存在，经点火燃烧立即向混合物整体蔓延的环境。

存在危险物质的工作场所的风险评估

《条例》中有一个重要要求，是雇主[依据《条例》第4 条（2）款的规定，包括自我雇用人员]应当评估其工作场所使用或存在的危险物质对员工和其他人构成的安全风险。开展新作业活动或采用新工艺之前，雇主应当检查安全措施是否到位，之后要定期检查。如果雇主雇用了5 名或更多员工，则应书面记录评估发现的重要问题。

雇主通过风险评估可以表明已落实规定的安全措施；表明工作场所和生产经营过程的设计、操作和维护都充分考虑了安全性；对工作场所进行了合理分区，对设备进行了分级，对整体爆炸安全性进行了验证，实施了规定的协调工作和程序。如果没有完成风险评估、没有落实《条例》规定的措施，则不得开始新的涉及危险物质的生产经营活动。风险评估内容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辨识工作场所的危险物质及其危害

需要评估的危险物质包括工作场所中处理、储存和加工的危险物质，生产过程、活动或由于事故而产生或泄漏的危险物质（如烟雾、蒸气和灰尘等），维护、清洗和修理过程使用或产生的危险物质，作业或过程产生的副产品（如废物、残留物和废料等），以及工作场所自然产生的危险物质（如隧道和采矿作业可能存在甲烷）。在分析评估危险物质的特性时，需要注意2 点：

一是需要辨识危险物质面临的所有不利情况。如过热、阳光直射、暴露在空气或潮湿环境，以及与其他不相容物质接触等。有些物质的危害性质很明显，有些物质的危险性质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显现。如面粉粉尘会形成爆炸性环境、柴油等液体的温度高于闪点时会有火灾或爆炸的危险。

对危险区域进行分级，应包括易燃液体的沸点和闪点等属性，以及是否产生可燃性气体，蒸气比空气轻或重等。对于易形成爆炸性环境的粉尘，需要获得粉尘颗粒大小和在空气中的浓度等信息。成堆的可燃固体物质，由于接触空气的表面有限，燃烧起来会比较缓慢；但是分散在空气中的粉尘颗粒会快速燃烧，发生爆炸并释放大量能量。

二是要充分收集危险物质特性信息，包括闪点、爆炸或化学性质等详细内容。可以向供应商获取有关危险物质特性和危害的信息，如安全说明书。欧盟物质分类、标签和包装条例与全球统一的物质和混合物分类标签体系基本一致。

许多粉尘不属于危险物质，法律没有要求提供安全说明书，但是雇主应咨询供应商，提供物质火灾爆炸风险评估所需的数据。一些中间产品、混合物或新的生产经营活动，如果没有相应的数据，则需要开展进一步研究和测试，确定物质的易燃易爆特性。如果实施评估时没有依据安全说明书或以其他方式研究物质的危险特性，则不能认为评估是适当和充分的。

分析生产经营活动的风险

评估或设计涉及危险物质的生产经营活动时，必须分析物质的性质，包括腐蚀性、反应性、挥发性、闪点和电导率，物质的数量和储存方法，如储罐还是箱装。所在地理位置，包括相邻处所、边界、人员居住、工艺区域、热源、固定火源、其他危险物质和车辆通道，以及货物装卸和交付频率等。

雇主应考虑生产经营过程中产生的易燃气体、蒸气、雾气或粉尘，被引燃的数量及其伤害程度，事故升级的可能性以及可燃粉尘积聚的可能性，积聚粉尘在爆炸过程中分散形成爆炸性环境的可能性。分析危险物质泄漏风险时，包括不可避免的泄漏，如液化气气瓶充装过程；有意泄漏，如喷涂过程或干燥炉中有机溶剂蒸气的蒸发；可预见的泄漏，如设备容器的泄漏及配送过程的泄漏等。

非常规作业活动会增加安全风险。开展非常规活动之前，雇主应开展风险评估，如改造、扩建、重建、维护、修理、拆除或清洗等。雇主应辨识并考虑非常规作业活动过程存在的危险物质的类型，可能生成的危险物质，可能引起的火灾爆炸危险，保障生产经营安全的必要控制和减灾措施，制定工作制度和作业指导书，例如，进入空容器检查之前，需要有书面的作业许可或申明。

安全措施效果评估

《条例》规定优先采用防护效果好的安全措施，遵循预防事故、防止事故升级、限制事故影响的顺序。

在考虑危险物质危害预防控制措施以及开展厂房、设备和工作场所设计时，应考虑的主要因素有：一是安全距离或屏障是否足够。二是安装、检查和维护的设计标准。三是未经授权进入危险区域控制。四是离潜在火源的安全距离。五是预防相连厂房、设备或房屋发生火灾爆炸蔓延的措施。六是火灾热辐射对危险物质的威胁。七是避免和尽可能减小泄漏，防止形成爆炸性环境。八是防止反应意外或失控，火源控制。九是尽量减少爆炸性环境中的人数等。

此外，雇主需评估爆炸性环境形成的可能性以及爆炸性环境持续存在的时间，以及危险区域划分的合理性。

火源及事故后果评估

雇主需辨识危险区域所有火源及其引发事故的可能性。如热能、电能、机械能、化学能等各种形式的火源。根据火源评估结果制定火源预防控制计划，确保火源不会接触到危险物质或爆炸性环境。

还需从火灾爆炸事故大小和潜在后果进行考虑。风险评估工作应与危险物质的数量和性质所构成的风险相适应，要反映出大范围蔓延和破坏的可能性，以及发生爆炸后，爆炸有可能通过孔洞蔓延到相互连接的其他厂房、建筑物和封闭结构等。

消除或降低风险的措施

为了消除或减轻危险物质对人员构成的安全风险，《条例》规定雇主应采取消除或控制风险的措施，以及限制或减轻事故后果的措施。

一般措施

采取降低和控制风险的措施，在合理可行的条件下降低火灾爆炸事故的后果。雇主应首先考虑采用更加安全（无害或低害）的替代物质或生产工艺，但是选择替代物质和工艺时，不能仅仅考虑易燃易爆性质，还需要综合平衡各种风险。如果选用某种不易燃的替代物质，其毒性和环境破坏性比原物质更强，则替代措施可能不合适。

在工艺区、车间、实验室等工作区域，将危险物质的量降低到生产经营活动所需的最低限度。不用的危险物质应及时返还指定的储存场所。对于在零售场所使用密闭容器盛放的危险物质，根据业务需求保持在最低量。

处理、储存或生产危险物质的工厂和设备，应按照适用的国内或国际标准进行设计，避免或最大程度地减少危险物质的意外泄漏。如无适用标准，雇主应该证明采取了合适的收容措施，能够应对工厂和设备预计寿期的正常和紧急泄漏。

采用密闭系统或适当工艺和方法消除或减少危险物质的泄漏，防止形成爆炸性环境或限制其范围，应按照优先顺序采取控制措施，使泄漏的危险物质浓度降至安全水平。可将装置安装在露天环境，充分自然通风，或直接在设备内部安装局部通风排气装置，以及采用全面机械通风措施稀释危险物质等。

此外，还应采取措施防止厂房、设备或管道系统形成局部爆炸性环境，使用耐火材料作为烘干机、烤箱、储柜、管道及其相关通风设施外壳，将泄漏物质扩散到远离人群的安全地点等。

收容泄漏物

为避免危险物质泄漏后扩散，应采取相应的收容措施。收容泄漏的危险物质，需注意防止易燃蒸气或气体扩散到建筑物其他部位或者其他建筑物。可将收集的泄漏物质转移到安全地点或者采取安全的方式处置，设置泄漏监测系统，在泄漏形成险情之前发现并处置泄漏事件。将固体或粉末储存在密闭容器中，采取有效的粉尘控制措施。

消除或控制火源

《条例》中，消除工作场所一切不必要的火源是一项基本原则。需要控制或避免的火源包括明火、静电放电和没有防火措施的动力设备等。如果工作场所的易燃气体无法消除，雇主则必须有效控制火源。

控制措施主要包括：一是危险区域电气和非电气设备符合安全设计标准。二是制定并实施关于设备检查、测试、清洗和维护的制度，避免设备过热或故障而产生火源。三是所有进入危险区域的便携或移动设备应有适当保护，或者是在现场达到安全的条件下，经过许可后使用。四是禁止使用明火。五是采取控制措施和实施管理程序，防止静电放电危害。六是确保在危险物质储存或使用区域的加热设备不会成为引发火灾爆炸的火源。七是防止自燃或易燃废物沉积或积累。八是避免不相容物质在碰撞、机械加工、研磨或抛光过程中产生热量、火焰或火花等。

隔离不相容物质

如果危险物质之间不相容，则应将其分开或隔离，最大程度地降低风险。如果场所空间有限，无法通过安全距离隔离，应采用耐火材料做成的物理屏障将危险物质分开。

防止灾害蔓延

作业场所的合理布局和设备的妥善安装可以有效减轻火灾或爆炸的后果。采取的减灾措施有：一是确保生产工艺区域与其他低风险区域充分隔离。二是采取措施防止火灾爆炸蔓延到其他设备设施。三是工艺区域与其他部位之间设置防火物理屏障。四是为储罐、容器、管道和其他设备设置物理屏障，防止受到损坏。五是将工艺和工作区域的空储罐和容器转移到安全地点。六是仓库需有足够的防火间隔，以便人员逃生并防止或延缓火势蔓延。七是储存危险液体或气体的房间用耐火材料建造，并进行清晰地标识。八是不在建筑物内放置散装压缩气体和易燃液化气体储罐等。

使用、产生或以其他方式存在的危险物质，如有发生爆炸的可能，则必须设置充分的保护系统，立即终止初次爆炸或限制爆炸的范围，尽可能降低爆炸的风险。保护系统包括：厂房结构能够承受爆炸冲击力，不会因为爆炸而失效；限制爆炸的范围，阻止爆炸波及工作场所的其他部位；更重要的是，防止相互连接的厂房发生连环爆炸。

对我国的启示

针对我国危险物质火灾爆炸事故的严峻形势，我们可以借鉴英国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管理的思路和方法。一是强化以法治安，出台针对危险物质和爆炸性环境安全的专项法规，要求雇主辨识、消除和控制危险物质火灾爆炸事故危害。二是进一步明确危险物质的范围，建议将危险废物也纳入危险物质，统一管理，增强安全监管的一致性和完整性，避免出现监管主体漏洞。三是通过立法推进安全措施的优先顺序，即优先选择消除或减轻火灾爆炸风险的措施，其次是控制火灾爆炸风险的措施，最后是限制与减轻火灾爆炸事故后果的措施。四是出台具有约束力的实施细则或指南，指导生产经营单位和相关人员遵守法律法规，增强法律法规的适用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