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资本如何影响农户亲环境行为？——基于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

王晓焕，李 桦*，张罡睿

（1.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杨凌 712100；2.利物浦大学，英格兰利物浦 999020）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亲环境行为是提升农产品质量、降低农业污染的关键，是未来农业发展的重点方向。当前我国农资的不合理投入引发耕地污染、农产品质量安全等问题，农业绿色发展与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矛盾日益尖锐［1］。由此，实现农业增长与环境保护的协调发展，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大挑战［2］。国家战略持续关注农业可持续发展，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和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都提出，要持续推进化肥农药减量增效，广泛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为缓解农业产地环境污染，多种亲环境技术被推广和运用，如土壤深耕、深松等保护性耕作技术、有机肥施用等技术，但现实层面农户采纳程度依然处于较低水平［3-4］。在此背景下，深入剖析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内在机理，是破解农业生态环境难题、提升农产品质量与农业可持续发展水平亟需解决的重要命题。

综观现有文献主要从以下三个层面研究农户亲环境行为：第一，农户生计资本等个体特征。自然资本水平越高，单位面积成本越低，规模经济效应越明显，对亲环境技术的需求更大［5］；家庭金融资本、社会资本可显著增强农户生态自觉性，并促进亲环境行为的发生［6］。第二，价值认知、情感等主观因素。农户亲环境行为与其技术了解程度以及技术投入的生态风险认知显著相关，但与经济效益认知的关系不显著［7-8］。第三，外部情境特征。政府与市场通过不同规制手段对农业亲环境行为产生重要影响［9］。值得注意的是，生计资本作为农户选择生计策略、防御生计风险的重要基础［10］，是影响农户亲环境技术选择的关键变量。随着农户收入来源的多样化以及生计方式的转变，农户的生计资本会相应发生变化，从而对其生产决策产生重要影响［11］。当前农业绿色生产处于发展初期，亲环境要素成本高，且存在一定的收益损失风险，生计资本低的农户由于支付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不足而对亲环境技术采纳缺乏积极性［12］。由此可见，生计资本已成为影响农户亲环境技术选择的重要基础条件。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梳理，认为仍存在以下几方面不足：第一，现有文献仅从生计资本的单个维度或几个维度探究其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缺乏对生计资本的系统测度，且已有文献大多探讨生计资本各维度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忽略了生计资本总体水平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第二，现有文献大多仅探讨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直接影响，但忽略了生计资本通过价值认知对亲环境行为的间接作用，由此可能导致生计资本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估计结果有一定偏误。第三，已有文献多以某一种亲环境技术为例，缺乏对不同属性亲环境技术选择的深入探讨。农户作为农业生产经营主体，亲环境技术的最终运行效果取决于农户是否采纳亲环境技术以及采纳何种技术［13］，而生计资本是农户行为决策的基础。基于此，本文采用逐步回归法和Bootstrap 中介效应检验法，从生计资本各维度和总体维度深入探讨农户生计资本对不同属性亲环境选择的影响机理以及在此过程中价值认知的中介机制，以期为规范农户亲环境行为，促进生态保育，全面提升农业可持续发展水平提供对策建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直接影响

生计资本是个人或家庭所拥有的，用于改善生计和生活状况的资源、能力等的集合，包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金融资本以及社会资本［14］。其中，自然资本是指与农户生产生活紧密依托、必不可少的自然资源，常用农业经营规模测度。规模较大农户不仅能够降低技术采纳成本，还可以通过规模效应提高亲环境技术的边际产出。相比于小规模农户，规模户更注重长期利益，往往更倾向于见效慢、对环境友好的亲环境技术［15］。人力资本是指家庭为实现生计目标所具备的各项知识、技能或能力，包括人力资本数量和质量。其中，人力资本数量多用劳动力数量或务农劳动力比例测度，人力资本质量则用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培训情况、务农年限等变量测度［16-17］，本文用务农劳动力比例以及种茶年限进行表征。务农劳动力越多，农忙时可投入农业生产的劳动力越丰富，精耕细作的可能性越大。同时种茶年限越久，对地力情况越了解，越倾向于采用亲环境技术。物质资本是家庭维持生计所必须的生产工具或基础设施，已有研究多用生产工具数量或投资额测度，本文用小农具生产投资额进行表征。物质资本越多，农户亲环境生产的效率越高，采纳亲环境技术的可能性越大。金融资本是指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的、家庭可支配的财富总和，本文用人均年收入、人均茶叶收入测度。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农户拥有经济支付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更强，由此采纳亲环境技术的可能性越大。人均茶叶收入越高，说明茶叶对家庭的经济贡献越大，相应地农户通过亲环境技术进行茶叶精耕细作的概率越高。社会资本是指为达到生计目标用到的各种社会资源，本文用农户的人情支出以及社员身份表征。广泛的关系网络通过信任机制的建立强化农户对新技术的认可，降低家庭的脆弱性，最终促成价值认可对亲环境行为的转化［18］。而合作社作为当前农技推广的主要平台之一，通过宣传培训、信息交流与经验分享促进农户采纳亲环境技术［19］。综上，农户生计资本水平越高，对亲环境要素的支付能力以及抵御自然、市场风险的能力越强，采纳亲环境技术的概率越大。另外相较于土壤深耕技术，有机肥成本高、收益不确定性强，对生计资本依赖度更大。基于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H1a：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有积极影响，但不同维度的生计资本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存在差异；

H1b：生计资本对不同亲环境技术的影响程度存在差异。

（二）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

生计资本不仅会直接影响农户亲环境行为，还会通过价值认知产生间接影响。首先，不同水平的生计资本会导致农户对亲环境行为的认知差异，从而影响农户的亲环境行为［20］。农户自然资本越高，家庭对茶叶经营的依赖度更高，对亲环境生产的长期效益价值更为认同，因而采用亲环境技术的可能性越大。物质资本水平越高，说明农业资金越丰富，一般来说收入高的农户往往见识更广，对亲环境行为的益处认识更多，从而促进亲环境技术采纳。生计资本的提升会使得农户的价值观发生转变，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力资本高的农户比低生计资本农户拥有更高的环保意识和环境情感，更关心环境质量［21］，因而亲环境行为的概率更大。而社会资本越高，越有利于农户多渠道广泛地获取农业生产信息，从而形成较高的绿色生产素养，并最终促成亲环境行为。依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只有在保障基本需求的前提下，才会有更高层次的追求。金融资本较高的农户，在基本的物质需求得到有效满足后，才会对食品安全、生态环境安全等更高层次的需求有利益诉求［22］。农户金融资本水平越高，破坏环境的动机越弱，生态理性越强，自觉维护食品安全与生态环境的意识也越高［23］。基于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H2a：价值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亲环境行为中发挥中介效应；

H2b：对于不同的亲环境行为，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存在差异。

基于以上分析，构建理论分析框架（图1）。

三、数据来源、变量选取与模型选择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2018 年7—8 月对川陕浙皖四省茶农的实地调查。由于资源禀赋优越，以上地区非常适合茶叶的生长，已经形成紫阳富硒茶、汉中仙豪、七佛贡茶、开化龙井、太平猴魁和祁门红茶等颇具代表性的茶叶区域品牌和地理标志产品，对于当地经济发展和农户增收有着重要贡献。课题组在预调研的基础上修改完善问卷，并采用分层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开展正式调研。课题组首先根据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茶园面积、茶叶产量及产值等情况，先从每个县（区）选择3个样本乡镇，每个乡镇选择2 个村，最后从每个村随机抽取20 个农户作为样本农户。为确保样本的有效性和真实性，选择主要从事茶叶种植或熟悉茶叶生产的家庭成员作为受访者。调查人员与受访者面谈，现场填写调查问卷，对问卷进行认真核对、剔除部分前后矛盾和不完整的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818份，问卷有效率达到98%以上。样本农户的基本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农户基本特征

（二）变量选取

1.因变量 本文的因变量是农户亲环境行为。亲环境技术涉及的范畴比较广，在借鉴相关文献的基础上，结合茶叶生产特性，选择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作为因变量，原因如下：首先，土壤深耕和有机肥均具有改善土层结构、增加土壤有机质和透气性、提高农业可持续生产力等功效［24］，属于比较典型的亲环境行为。作为茶园主要的管理措施之一，土壤深耕不仅可以增加茶叶产量，还具有降低病虫害发生率、提高茶园持续生产力等功用。其次，有机肥作为化肥零增长行动和果菜茶有机肥替代化肥行动中实现化肥减量的有效路径，是新常态下从源头上保障农产品质量和生态安全的关键，由此选择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技术作为被解释变量。具体在指标测度时，借鉴已有研究通过直接式询问来刻画，即“您家茶叶是否施用有机肥（包括农家肥、商品有机肥以及沼渣沼液）？是否对茶园进行土壤深耕？”，若回答“是”，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由表2可知，农户土壤深耕行为的均值为0.628，而有机肥施用行为的均值为0.353，远低于农户土壤深耕行为，初步说明农户对于不同属性亲环境技术采纳程度存在较大差异。

表2 变量说明及描述性统计

2.核心自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农户生计资本。借鉴DFID农户可持续生计框架，从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以及社会资本5个层面测度农户的生计资本，另外考虑到各生计资本要素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往往是共同发挥作用的，因而通过因子分析法测算农户生计资本的综合值。在借鉴段伟等［25］、罗锋等［17］、李坦等［20］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选用人均年收入、人均茶叶收入测度金融资本；选用务农劳动力比例、种茶年限测度人力资本；选用人情支出及社员身份测度社会资本，并用人均茶园面积、海拔测度自然资本，用小农具投资额测度物质资本。

依据前文对生计资本的界定，对生计资本的9个指标进行因子分析，结果显示9个指标的KMO值为0.680，Bartklett球形度检验近似卡方值为2 455.331（sig=0.000），表明生计资本适合做因子分析。在此之后，从中提取5个公因子，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80.643%，说明提取的公因子能较好地反映生计资本，并依据公因子和方差贡献率测算生计资本如下：

3.中介变量 价值认知是本文的中介变量。农户亲环境行为具有较强的正外部性，不仅具有增加农户收益、提高区域品牌的经济效益，还具有降低农业面源污染的生态效益和提高农产品质量的社会收益。故本文借鉴朱庆莹等［26］、杨彩艳等［27］的研究成果，从经济效益认知、社会效益认知以及生态效益认知3个层面测度价值认知，三者均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测度。

4.控制变量及工具变量 为进一步控制因个人特征、经营特征、外部情境以及地区差异对结果的干扰，提高模型估计结果的准确性，借鉴曲朦等［28］、余威震等［29］的成果，依次引入个人特征、经营特征、外部情境特征、村庄特征和地区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其中个人特征包括户主年龄、受教育程度；经营特征包括家庭类型、从事养殖业及借贷能力；外部情境特征包括引导型规制、约束型规制，并引入3个地区变量和1 个村庄特征（离县城距离）控制地区差异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另外，考虑到亲环境技术采纳以后也可能提高生计资本，即模型存在内生性问题。因生计资本是个综合概念，故选用绿色补贴作为工具变量，因为绿色补贴与自然资本、金融资本、物质资本、社会资本相关，且只能通过上述资本影响农户亲环境行为。由此可见，所选变量同时符合相关性和外生性条件，是比较合适的。各变量含义及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三）模型选择

1.基准回归模型 亲环境行为属于二元虚拟变量，选用二元Probit 模型分析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具体表达形式为：

式（2）～式（3）中，Y*表示无法观测的变量或潜变量，Y是实际观测到的因变量；ε为扰动项，服从标准正态分布。影响农户亲环境行为的Probit模型可表示为：

式（4）为标准正态累积分布函数，X1表示生计资本，Zi表示控制变量，包括个人特征、经营特征、外部情境特征、村庄特征以及地区变量；i为影响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因素个数。

2.中介效应模型 通过检验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有助于阐释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机理。中介效应是指自变量X不仅直接影响因变量Y，还通过对变量M的影响间接作用于Y，此时M被称为中介变量［30］。对此，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式（5）～式（7）中，GTi表示农户亲环境行为，EEi表示价值认知，Xi表示生计资本；Zi为控制变量；α、β、γ分别为代估参数，ε1、ε2、ε3为残差项。式（5）表示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总效应，式（6）表示生计资本对价值认知的影响，式（7）表示价值认知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

四、结果与分析

（一）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

1.土壤深耕行为 本文首先通过Stata14.0，运用二元Probit模型分析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表3中模型（1）和模型（2）分别是生计资本的因子分析值和各具体指标及控制变量对亲环境行为的影响，模型（3）是基于前一个模型的边际效应分析。

由表3 可知，生计资本总体水平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农户土壤深耕行为，说明生计资本作为农户生计策略选择的基础，是显著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的关键因素。从具体指标看，生计资本中海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负向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且边际效应表明，海拔每增加一单位，土壤深耕概率降低0.095。这是因为海拔越高，农户土壤深耕的难度越大，同样的茶园面积花费的时间成本和体力成本越高，因而海拔负向影响土壤深耕行为。种茶年限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土壤深耕行为，且边际效应表明，种茶年限每增加一单位，土壤深耕概率将提高0.04。这是因为种茶年限越长，农户对土壤深耕的益处越了解，从而增强土壤深耕的价值认同及其行为发生的可能性。

表3 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回归结果n=818

控制变量中，户主年龄和家庭类型负向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这可能是因为当前纯务农农户更多是年龄大、不具非农就业优势的劳动力被迫选择的结果，由于这部分农户身体素质及技能不足，从而不利于土壤深耕行为。借贷能力负向影响土壤深耕，这可能是因为农户借贷能力较高，可促使其通过对其他亲环境要素的投入替代土壤深耕。引导型规制显著促进农户土壤深耕行为，这说明政府的政策引领是促进农户土壤深耕行为的重要因素。

2.有机肥施用行为 由回归结果可知，生计资本总体水平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有机肥施用行为，这说明生计资本越高，农户施用有机肥的概率越大。这是因为，首先有机肥价格高、见效慢，同样的面积需要的投入量大，而生计资本高的农户拥有更强的有机肥购买能力。其次，随着种养分离政策的实施，有机肥获取愈加困难（尤其是山区等偏远地区），而生计资本高的农户拥有更多信息来源，从而有效解决有机肥的获取问题。最后，有机肥见效慢，具有当期投入不能即期收益的特点。生计资本高的农户由于经济收益得到满足，对食品安全有更高要求，拥有更高的环境情感，更加注重环境保护，因而施用有机肥的概率更高。从分指标来看，人均茶叶收入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有机肥施用，且边际效应表明，人均茶叶收入每增加一单位，有机肥施用概率将提升0.050，这说明茶叶收入是激发农户有机肥施用的内生动力。礼金支出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有机肥施用，且礼金支出每增加一单位，有机肥施用概率提升0.020，这是因为礼金支出越大，说明农户与他人间的资金往来越频繁，在此情形下有助于提高有机肥购买力。此外，农户通过加强与其他农户的交流促进绿色生产信息的传播，降低信息获取成本，提高其风险承担和应对能力。合作社参与在5%的显著水平上促进有机肥施用，且边际效应表明，合作社参与程度每增加一单位，有机肥施用概率将提高0.091。这是因为合作社的引导有助于强化农户对有机肥的认知，进而促使农户施用有机肥。

控制变量从事养殖业对有机肥施用有显著的正向作用，这是因为家中从事养殖业有利于变废为宝，降低有机肥获取成本。另外，引导型规制和约束型规制也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政府引导和约束也是促进有机肥施用的重要因素。总体来看，生计资本对有机肥施用的直接影响大于土壤深耕技术。

（二）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

由表4 可知，在土壤深耕行为中，价值认知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同时也与置信区间不包含0 的假设一致，说明价值认知在生计资本与农户土壤深耕行为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但不同维度的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存在差异。具体来看，经济效益认知的中介效应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中介效应比例为20.08%，这表明生计资本水平的提高有助于强化农户的经济价值感知，进而会提高农户土壤深耕的可能性。生态效益认知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存在“生计资本-生态效益认知-土壤深耕”这一路径，且中介效应比例达到18.14%。此外，社会效益认知也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农户社会效益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中发挥着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这是因为对于茶区而言，土壤深耕除了小型农具购买、雇工投入等，几乎不需花费太多的资金投入，且调研发现农户对于土壤深耕技术的价值认知基本比较一致，从而使得价值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中存在显著的中介效应。从中介效应大小来看，中介效应由高到低依次为：社会效益认知、经济效益认知和生态效益认知。

表4 土壤深耕行为中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

由表5可知，在有机肥施用模型中，经济效益认知和社会效益认知分别通过10%和5%的显著性检验，且满足置信区间不包含零的假设，这说明经济效益认知和社会效益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有机肥施用行为中发挥显著的中介效应，这是因为生计资本水平越高，一方面农户对于食品安全等较高层次有更高需求；另一方面，生计资本水平越高，农户对于有机肥施用的经济效益认知程度更高，从而显著提高其有机肥施用水平。生态效益认知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能的原因是：有机肥属于典型的跨期农业技术，对改善土壤有机质等生态效益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使得注重短期效益的农户对此具有较低的认知水平。调研发现，农户对于土壤深耕技术的价值认知差异有限，而对有机肥施用的价值存在较大认知差异，而这种认知差异是阻碍有机肥施用技术采纳的重要原因之一［29］。据此可以判断，不同价值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和有机肥施用行为的过程中存在较大差异。

表5 有机肥施用行为中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

（三）内生性及稳健性检验

考虑到家庭生计资本与农户亲环境行为可能互为因果，采用工具变量法进行内生性检验。表6 是IV-Probit 模型检验结果。在第一阶段，绿色补贴对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且F值为14.14（2SLS），满足大于10 的临界值，说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在第二阶段，生计资本对有机肥施用的影响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对土壤深耕不显著，说明生计资本的提高会增加有机肥施用的可能性。

表6 内生性检验

另外，还通过更换模型、替换变量以及剔除样本3种路径检验模型的稳健性。首先采用logit模型分别对农户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行为进行回归，其次用“单位面积有机肥施用量”替换“是否施用有机肥”，最后，考虑到老龄化劳动力可能因年龄大、受教育年限少，加上容易受传统经验的影响可能对亲环境行为价值认知偏低，借鉴符建华［31］的研究，以65岁以上劳动力占家庭劳动力比例为界，通过剔除比例在50%及以上的样本（158 份）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表明生计资本对农户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行为影响与前文结果基本一致，可见本文的研究结果较为稳健。为节省篇幅，相关模型估计结果省略。

五、结论与启示

基于818 份茶叶主产区农户调研数据，以土壤深耕和有机肥施用两种亲环境技术为例，运用Soble和Bootstrap 法深入探讨生计资本对农户亲环境行为的影响机理以及价值认知的中介机制，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农户对不同亲环境技术采纳存在差异，对于土壤深耕技术的采纳程度远高于有机肥施用技术；第二，农户生计资本是显著影响其土壤深耕技术和有机肥施用技术的重要基础条件。具体来看，土壤深耕技术与人力资本显著正相关，与自然资本显著负相关，而有机肥施用技术与社会资本、金融资本显著正相关。第三，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和有机肥施用行为的过程中，价值认知的中介作用存在明显差异。具体来看，经济效益认知、社会效益认知以及生态价值认知在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土壤深耕行为中存在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且中介效应由高到低依次为社会效益认知、经济效益认知和生态效益认知；在有机肥施用模型中，经济效益认知和社会效益认知的中介效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但由于绿色生产的外部性以及有机肥施用生态效益的隐蔽性，使得生态效益认知的中介效应不显著。此外，从事养殖业、引导型规制、约束型规制显著促进农户有机肥施用行为，而户主年龄、家庭类型、借贷能力不利于土壤深耕行为。

基于以上结论，得到如下启示：第一，生计资本是农户进行生计策略选择和行为决策的重要基础，因此应多渠道提高农户的生计资本积累，如：一方面政府积极开展农业与非农培训，并通过扶持当地微小型企业发展，吸纳农村更多剩余劳动力，扩宽农户收入来源，另一方面应注重完善绿色生产的优质优价机制，提高农户绿色生产的内生动力，提高农户的人力资本与金融资本。村委会应广泛动员农户参与村集体活动，加强农户间的信息交流与沟通，增加农户彼此间的信任；此外，政府应加大对地方农业合作社的培育与建设，引导更多农户加入合作社，以此提高农户的社会资本。加大对农机具等农用机械的补贴范围和力度，提高农户的物质资本。第二，进一步加强政府、社区对农户茶叶亲环境技术的宣传与普及，通过相关技术培训提高农户对绿色生产的价值认知水平，增强农户对亲环境技术的价值认同，以此提高农户亲环境技术采纳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使农户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第三，政府应进一步加强对绿色生产的引导与规制，提高有机肥供应范围，尤其应通过与合作社、企业等的对接在山区村社设立有机肥供应点，加大对普通农户的有机肥补贴，增强农户有机肥购买力和获益力，以提高其绿色生产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