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条件、政策支持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
——基于推拉理论的实证分析

2021-11-22 09:43阮海波
农林经济管理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拉力阻力农民工

阮海波

(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湖北武汉 430079)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2021 年4 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2021 年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重点任务》的通知,要求“深入实施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战略,促进农业转移人口有序有效融入城市”,并对城镇化提出两点新要求:第一,以人为核心;第二,走新型城镇化道路。前者要求以人为本,人是第一位的;后者要求走不同于西方的“小政府、大市场”模式,探索中国特色的城镇化模式[1]。中国的城镇化主要面临两个突出问题:一是城镇化过程中产生了农民工这一特殊身份群体;二是这一身份群体相当庞大,2020 年农民工总量达到28 560 万人。同时,农民工在城市融入的过程中面临各种主客观的阻力,如个体经济基础的不足无法承担融入的成本、迁移他乡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城乡制度差异造成的政策壁垒等。因此,在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下,分析各个层次的因素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

1980年,西美尔[2]探讨了“外来人”“陌生人”的社会流动、社会地位、定居与社会冲突等问题。这种分析应用到中国的社会环境中,等同于作为外来人的农民工如何融入到城市。至于何种因素会影响农民工城市融入,学界主要从三个层面进行探讨。一是微观层面个体特征与农民工城市融入。微观层面个体特征主要包括农民的性别、年龄、教育程度、民族、收入、个人技术等以及由此所展示出来的就业能力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如卢海阳等[3]的研究显示,男女在工资收入上存在显著差别,大专以上文化水平的农民工收入显著高于低文化水平的农民工收入,同时其工作稳定性也比较高,由此产生不同的融入城市意愿。同时,个体的心理因素也是原因之一,如张宏如等[4]发现农民工的情绪智力、自我效能、乐观、坚韧等心理因素影响其经济融入、社会融入、心理融入。该视角的分析主要集中在个体层面的人力资本、教育资本、经济资本、心理资本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二是中观层面社会环境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中观层面的社会环境由两个方面构成:一是农民工在社会交往中所形成的社会资本、社会网络等;二是城市社会所形成的社会身份、社会包容度、社会信任等。在社会资本方面,刘红斌等[5]认为个人关系型社会资本、组织参与型社会资本、政策制度型社会资本、社会关注型社会资本可以促进农民工城市融入。在社会身份方面,徐延辉等[6]基于社区公民身份理论研究发现,农民工的社区公民身份与市民相比有差别,遭遇“外来者”“底层者”身份的双重歧视,不利于农民工的城市融入。三是宏观层面公共政策与农民工城市融入。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住房保障与农民工城市融入,陆万军等[7]发现住房属性能够显著促进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二是社会保险政策与农民工城市融入,秦立建等[8]基于国家卫计委2010 年12 月的农民工城市融入状况专项调查数据研究发现,养老保险对农民工城市融入具有门槛效应,医疗保险具有福利效应,农民工越融入越看重医疗保险;三是社会福利与农民工城市融入,姚进忠[9]以福利多元理论为分析框架,探索政府、社区、企业、社会工作机构所形成的服务体系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宏观层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改变城乡二元结构带来的政策不公,为农民工城市融入提供有利的政策条件。

以往研究已经注意到微观、中观、宏观层面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并且对每一个层次进行具体的分析,但是,每一个层次究竟发挥着何种作用,三者结合在一起又是如何发挥作用却没有被深入探讨,也没有重点突出。基于此,本文尝试借鉴西方的推拉理论对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进行分析。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推拉理论的介绍

1938 年,Heberle[10]将影响农村人口转移至城市的各种影响因素称之为“力”。Bogue[11]进一步区分为“拉力”与“推力”,前者是流入地改善生活条件的因素,如就业、收入、教育机会的增加;后者是流出地不利生活条件的因素,如资源的枯竭、失业、种族歧视或个人机会的丧失、人口迁移由前拉后推等因素共同决定。Lee[12]认为,人口迁移不仅存在推力与拉力,还存在第三种力,即“阻力”,为各种介入障碍因素,而且无论是流入地还是流出地都存在推力、拉力与阻力。

伴随该理论的发展,更多的因素被纳入到分析之中。舒尔茨[13]提出人力资本的概念用于分析人口迁移与就业,人力资本包括个体的教育、健康状况、技术、经济收入等,如具有较高教育水平的个体能够在城市找到较为体面的工作,获得经济收入来源,为其提供经济基础。Robin[14]区分经济因素与政治因素对人口转移的影响,经济发展较好的地区可能作为更多人选择流入的目的地,较为开放与公平的政策环境能吸引更多人流入。Ditte[15]论证了政府所带来的不平等城市空间如何在城市环境中影响流动人口的转移。可见,西方对人口市民化的研究注重社会的经济条件、就业条件等因素,同时关注个体的迁移或转移的能力,最后才是注重政策因素。

(二)基于推拉理论的分析框架

推拉理论基于地理区域视角区分流入地与流出地,从力发出的层面分别从个体、社会、政府3 个层面形成“拉力”,并且强调流入地社会市场的吸引力。根据舒尔茨的研究,个体转移至城市后能否融入城市,受其人力资本的影响,可以视为个体融入能力。吴伟东[16]梳理相关研究发现,学界主要在经济社会层面和政策层面上推进农民工的城市融入,社会层面注重农民工的社会网络、组织、就业条件等,可以视为社会融入条件。刘博[17]发现,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需要借助具体政策的落实来疏通其融入城市的渠道,这些政策包括养老保障、保障性住房、医疗保障、教育政策等,可视为政策融入支持。

结合推拉理论尝试提出“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的分析框架,分别对应个体层面、社会层面、政府层面不同的作用力,政策层面与社会层面的区分并不是完全的。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角度来说,国家和社会都不是固定的实体,其结构、目标、支持者、规则和社会控制能力都在发生变化,处于不断的相互适应过程之中。两者相互构成、相互改变,在互动过程中呈现出一种递归关系[18]。根据研究需要,将其分为社会层面与政策层面,前者与农民工的社会关系条件相关,后者与政府政策相关。

表1 是对以往农民工城市融入研究在三个层面上的一个分类,为全面认识农民工城市融入奠定理论基础,也为本文构建一个新的分析框架提供思路。但是,这些研究往往只关注一个层面的力或分析两个层面的力,而且,分析者没有对个体能力、社会条件、政策支持三者谁在推动农民工城市融入中发挥着的更大“拉力”作出比较。那么,个体、社会、政策三个层面力是如何影响农民工城市融入?哪个层面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拉力更大?因此,本文尝试以“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为分析框架,重点探索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

表1 国内部分关于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研究

(三)研究假说

1.个体融入能力与农民工城市融入 农民工脱离血缘、地缘的熟人关系,进入到一个陌生人的社会,能否取得可观的工作,进而获得可观的经济回报,与其个体就业能力密切相关,而个体融入能力主要表现为个体就业能力。弗里厄[24]认为,就业能力是一种个人拥有和决定职业生涯成败的人力资本,包含两个方面,个人能力与职业期望,其特别强调个人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年龄、性别。国内学者张新岭[25]将就业能力划分为四个维度:职业认同、个人适应性、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可见,人力资本在就业能力中处于突出的地位。按照王毅杰等[26]的说法,这是由两种因素造成:一是市场经济所带来的机遇,个体可以通过自我能力抓住机遇,获取资源;二是市场与社会的不确定性对个体能力提出要求。个体能力与城市融入的要求之间是否匹配将影响个体是否融入城市的决策。个体融入能力主要包括个体的人力资本与经济资本,表现为身体能力、受教育程度与经济能力。根据推拉理论,个体能力越强,所形成的“拉力”越强,越倾向于融入城市,否则就会形成“阻力”。基于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H1a:农民工身体能力与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H1b:农民工受教育程度与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H1c:农民工经济能力与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2.社会融入条件与农民工城市融入 个体融入能力是农民工的内部因素,社会融入条件是其城市融入的外部社会环境因素。外部社会因素可能对农民工形成拉力,也可能形成推力[27],这主要看社会环境所提供的条件。横山宁夫[28]认为社会条件包含三个要素:一是作为行为主体的人,二是人与人的相互关系,三是相互有关的人所具有的意义、价值、规范之类的文化。庞树奇等[29]将其概括为“行为-关系-制度”。人的行为与社会因素开展互动,形成社会运行系统,关系与制度也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对农民工而言,可以在关系与制度上进行划分,即关系上的工作条件与制度性文化上的公平条件。在实证研究上,邓睿等[30]研究表明,农民工公平感的提升会提高其城市融入的预期概率。社会融入条件越好就会形成的一种“吸引力”,进而产生“拉力”,相反,社会融入条件越差,就会形成融入的“阻力”。基于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H2a:社会融入条件中,工作条件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H2b:社会融入条件中,公平条件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3.政策融入支持与农民工城市融入 Zimmerman 等[31]指出,社会政策的作用在于创建并维持一种强制性的利益补偿机制,对在资源和利益争夺中处于劣势的一方形成补偿。公共政策价值导向的不明确制约新生代农民工“在城与否”的选择,公共政策的支撑性不足限制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32]。在具体的政策安排中,尤为重要的是就业支持政策与社会保障政策。在政府提供的就业服务中,存在就业服务产品总量供给不足、结构不优、区域差异显著的问题[33];社会保障政策包括保障性住房、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方面,农民工的流动性及就业的不稳定性导致很大一部分农民工游离在我国社会保障制度之外,享受不到社会保障待遇,不利于其城市融入。依据推拉理论,政策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支持度越高,则形成强有力的“拉力”,相反,就会形成“阻力”。基于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H3a:政策融入支持中,就业支持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H3b:政策融入支持中,社会保障支持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之间有正向显著关系。

通过以上3个层次的分析,建立其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分析框架(图1)。

图1 理论分析框架

三、数据来源、变量选取与模型选择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于2019 年寒假开展的“农民工就业创业”专题调查。此次调查采用抽样调查的方法对全国1 293 名农民工进行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1 293 份,有效问卷1 279 份,有效回收率为98.92%。1 279 名受访农民工的样本特征如下:女性受访者329 名,男性受访者950 名;在学历方面,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比例分别为2.0%、25.6%、47.3%、13.8%、11.2%,小学、初中学历居多;在区域分布上,东中西农民工比例分别为22.67%、45.04%、32.29%。总体看来,样本较为真实地反映了农民工的客观情况,符合抽样要求,可以进行统计学分析。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农民工的城市融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心理状态能够更深刻地反映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的体验、需求和行为倾向[34]。而心态的边缘化、缺乏归属感、相对剥夺感、过客心理是融入城市的心理壁垒[35]。基于此,问卷通过询问被调查对象“您觉得融入务工地城市的情况如何?”进行测量,答案设置为“融入很好、融入较好、融入一般、完全未融入”。为便于分析,将“融入很好”与“融入较好”合并为“融入”,并从1~3进行反向计分。

2.解释变量 根据分析框架,本文的解释变量有3 个,即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与政策融入支持。社会融入条件主要考察工作条件与公平条件。工作条件从农民工工作的稳定性、职业类型、劳动强度进行测量。稳定性设置为五分类变量,分别为自由职业者、个体户、劳务派遣用工、非全日制用工、全日制用工。职位类型操作化为五分类变量,即普通员工、基层管理人员、中层管理人员、高层管理人员、包工头。劳动强度通过是否加班来考察。

公平条件是基于制度性文化的分析中包含的社会公平价值而来。其主要是指社会是否给农民工提供公平的待遇,分为3个方面:同工不同酬、就业歧视与户籍限制。同工不同酬、就业歧视均设置为二分类变量,即“是”和“否”。户籍限制操作化为户籍对享受就业服务的影响,答案设置为五分类变量。

基于政策的公共性与农民工融入的需要,本文从就业支持与社会保障支持两个方面进行考察。就业支持是指开展的就业服务,包括职业培训、职业介绍、就业咨询,均为二分类变量。同时,在此基础上考察农民工的就业服务满意度,设置为“不满意、一般、满意”。社会保障支持考察了两个具体的保障政策,保障性住房与社会保险,保障性住房操作化为四分类变量,社会保险办理的便利化为五分类变量。基于此,对社会保障进行总体测量,设置为五分类变量,分别为“很不满意”“不太满意”“一般”“比较满意”和“非常满意”。

此外,本文纳入了个体的融入能力,包括个体的身体能力、受教育程度、经济能力,对人口学因素性别、年龄进行分析。各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选择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农民工城市融入,是一个三分类变量。解释变量主要是分类变量,包括二分类变量、三分类变量、四分类变量与五分类变量。可见,本文不适合使用线性回归、多元Logistic 回归与有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来分析,因此,本文拟使用最优尺度回归模型。该模型的基本思路是,在分析框架之下,分析变量各类别对因变量影响的强弱变化情况,在保证各自变量间的联系为线性的前提下,通过一定的方法进行反复迭代,为原始分类变量找到一个最佳的量化评分,用这个评分代替原始变量进行后续的分析,并拟合出最佳回归方程[36]。最优尺度回归模型的一般形式如下:

式(1)中,Y为标准化后因变量,Xi为自变量,n为自变量的个数,βi为自变量的标准化回归系数,ε为回归的随机误差项。

四、结果与分析

(一)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描述分析

农民工城市融入整体情况与分区域情况如表3 所示。就全国整体情况而言,农民工城市融入比例为60.91%,说明总体融入情况较为良好,未融入的比例为10.63%,有28.46%的农民工处于徘徊之中。在东中西区域方面,农民工城市融入由高到低依次为66.15%(中部)、61.02%(西部)、50.34%(东部)。按照正常的逻辑,东部地区经济条件比中西部更为优越,对农民工的吸引力也较大,则会产生强有力的拉力,但东部的城市融入比例最低,尚未达到60%。可见,东部地区的城市融入对农民工存在阻力。这种阻力可能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东部地区生活成本较高,对农民工的教育能力、就业技能、经济基础等提出较高要求,融入成本高于农民工的融入能力;另一方面是东部地区社会竞争较为激烈,长期的竞争性生存将会降低农民工的生活幸福感。而中西部地区生活成本相对较低,对农民工的个体融入能力要求较低,对农民工产生一定的拉力作用,其阻力相对于东部较小。

表3 农民工城市融入情况

(二)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回归分析

本文利用SPSS24.0分析软件,将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所对应的解释变量纳入最优尺度回归分析模型之中,模型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第一,回归模型的ANOVA 结果,F值为10.557,p值为0.000,符合0.05 的显著性要求,说明该回归模型拟合较好,可以进行分析。第二,各自变量转换前和转换后的容差值均大于0.1,符合统计学要求,说明自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第三,该模型调整后的R2为0.250,说明该模型具有一定的解释力。

根据表4 显示的模型回归结果来看,分析框架“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的各个方面均在不同程度上对农民工城市融入有显著影响。从具有显著意义的重要性来说,个体融入能力的重要性为0.09,社会融入条件的重要性为0.301,政策融入支持的重要性为0.527。可见,政策融入支持所形成的拉力大于社会融入条件,个体融入能力的拉力最低。政府政策的支持是现代化进程中农民工成功融入城市的主要拉力因素。

表4 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最优尺度回归分析结果n=1 204

首先,个体融入能力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第一,性别与受教育程度均不具有显著性。赵建国等[37]研究显示,女性农民工社会资本不足,在就业中受到歧视,性别因素给女农民工带来阻力。但是,社会产业发展与分工的细化为女性的融入提供新的机会,缩小了性别所带来的差异。因此,性别因素对女性农民工来说其阻力相对减小。而受教育程度与农民工城市融入之间的不显著则未验证H1b。从调查数据的角度来看,样本农民工的受教育水平集中在初中与高中,样本数达933 个,可能造成受教育程度之间的区分度不够。第二,身体能力对农民工城市融入具有显著性。农民工身体健康,可以从事的行业较多,也会带来一定的信心融入到城市中,H1a得以验证。相反,农民工身体较差会丧失一定的就业机会,减少收入来源,缺少城市融入的经济基础,形成阻力。第三,经济能力对农民工城市融入具有显著性,这与以往研究得出的结论相同,H1c得以验证。农民工能够在城市获得较为可观的经济收入,为其融入城市提供经济基础,使其能够承担在城市定居的生活成本。可见,身体能力与经济能力起着拉力作用。

其次,社会融入条件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在工作条件与公平条件中,公平条件更具有重要性。农民工对社会的公平感更为敏感,这源于心理的需求,其希望得到他人平等的尊重,这种公平的待遇与体验为其参与城市交往与活动提供情感基础。在工作条件方面,稳定性与职位类型均对农民工城市融入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劳动强度没有显著影响,部分验证H2a。工作的稳定可以带来居住地点的稳定,学习市民的生活方式、交流形式,逐渐被当地市民化。稳定的工作对农民工的城市融入形成拉力,不稳定的工作成为阻力。

职位类型与职业的发展有关,根据“空位竞争模型”,农民工通过垂直的上升职业流动,获得较高的职业地位,可以直接改变生存条件以及带来心理认同,也会更容易加快其市民身份的转变[38]。可见,较高的职位类型形成拉力,较低的职业类型成为阻力。按照一般的逻辑,劳动强度越大,对农民工的城市融入会形成阻力。但是数据显示,劳动强度并没有对城市融入产生显著影响,可能与农民工天生的勤劳相关,也有可能是其对经济收入的追求超过对劳动强度的考虑。

在公平条件方面,同工不同酬与户籍限制对农民工城市融入有显著正向影响,就业歧视没有影响,部分验证H2b。同工不同酬的现象对农民工来说可能是常态,这种不平等的劳动与回报分配制度也在逐渐地被制度改革与社会公平建设所打破。城乡二元划分的户籍制度以及依附其上的资源分配、福利分配、教育分配等给农民工带来不公平际遇,成为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制度阻力。不公平感的产生会形成其与市民之间的隔阂,“外来人”与“本地人”的冲突,明显阻碍农民工的城市融入。所以,当这种不公平的条件渐进地被改善后,农民工融入的意愿也会上升,特别是随着统一居民户口改革的到来,将原来的制度阻力改变成制度拉力,更会显著提高农民工的融入意愿。

一般来说,就业歧视迫使农民工获得较少的工作机会,选择较为不利的工作岗位,会形成阻力[39]。可是数据显示,就业歧视对农民工城市融入没有显著影响,可能的解释是,政府对农民工工作与生活条件的关注不断上升,通过制定政策进行关系调节。政府逐渐增多的政策支持效应覆盖了就业歧视的心理效应,或者就业歧视的阻力被政策支持的拉力所掩盖。

最后,政策融入支持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一方面,在就业支持中,职业培训、职业介绍、就业服务满意度对农民工城市融入有显著影响,就业咨询没有显著影响,部分验证H3a。职业培训与职业介绍等基本公共服务的开展,为农民工的就业与再就业提供了可能,在总体上有助于农民工群体的城市融合,其中就业帮扶显著提高了农民工城市融合的意愿[40]。就业培训可以帮助农民工提高就业的能力,实现再就业的可能,为其继续留在城市提供了可能。从统计显著性来看,就业咨询并没有显著影响。这可能与农民工就业咨询的渠道与对象不一致有关,农民工更多的是依靠血缘关系、地缘关系、熟人关系、朋友相关等进行就业咨询。因此,职业培训、职业介绍、就业服务满意度均对农民工城市融入产生拉力作用。另一方面,在社会保障支持中,保障性住房、社会保险便利度、社会保障满意度均与农民工城市融入显著正相关,完全验证H3b。长期以来,农民工被排除在社会保障之外,失业风险、晚年养老等只能通过回乡规避来安排,不利的社会保障政策产生农民工城市融入的阻力。当社会保障服务覆盖农民工后,为其解决了医疗、养老、子女上学等后顾之忧,也就形成了强大的制度性拉力,为其融入城市与完成市民化的转化提供了支持。

从农民工城市融入的阻力来看:其一,性别因素产生的阻力被降低,女性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环境得到一定改善;其二,伴随社会公平建设的推进,就业歧视的阻力被弱化,就业环境向公平方向发展;其三,城乡二元制度的改革以及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将原来所形成的制度阻力转变为制度拉力,直接有利于农民工的城市融入。

五、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根据推拉理论分析“个体融入能力、社会融入条件、政策融入支持”对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第一,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整体情况较为良好,但还有相当部分农民工未完全融入到城市之中,东部地区较高的生活成本对农民工城市融入形成阻力;第二,在个体融入能力中,身体能力、经济能力产生拉力作用,而受教育程度的作用被削弱;第三,社会融入条件中的工作条件与公平条件均对农民工城市融入产生拉力作用,劳动强度没有对农民工城市融入产生阻力;第四,在分析框架的三个维度中,政策融入支持的拉力作用最为明显,政府所开展的就业服务与社会保障服务将会在农民工城市融入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基于以上的研究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精准就业服务政策,优化公共产品。对于输出地政府来说,通过村委会、村民小组等调查其就业需求,提供针对性的技能培训。对于输入地政府来说,可以收集企业、公司等对农民工技能需求的信息,从而有针对性地对农民工开展技能提升培训。第二,完善社会保障政策,扩大覆盖范围。将农民工扩大到社会保障覆盖范围之内,建立起公平的社会保障体系,体现社会公平性。同时将养老、就业、医疗、教育等都纳入社会保障制度覆盖范围,体现社会保障的全面性。第三,加快社会制度改革,优化社会环境。政府需要改革与消除制度性的壁垒,为农民工提供平等的就业环境。同时,改善农民工的工作环境、用工形式,尊重农民工的劳动尊严,进而提高农民工的工作积极性。通过制度改革,将制度阻力转变为制度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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