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符号学角度解读儿童产品的设计语言

吴冬玲

符号学一般公认为是由19世纪末的美国学者皮尔士（Charles Sanders Peirce，1839-1914年）和瑞士学者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年）所开创。[1]法国学者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年）首先将符号学观点应用于广告媒体研究中。至20世纪后期，随着科技的进步，人们不再满足冰冷的几何形产品，而对“会说话”的产品开始关注和青睐，产品符号学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将符号学原理运用于产品设计，创造出产品设计语言，不仅可以充分表达设计师的设计意图，也有利于使用者轻松愉悦地解读产品。基于这样的视角去研究儿童产品设计语言，可以帮助他们摆脱晦涩难懂的产品语言；站在儿童的视角，研究如何符号化儿童产品设计，以更加趣味、合理的方式引导儿童理解产品、使用产品，则是儿童产品设计待以解决的问题。

一、产品设计语言的传达

产品符号在传播信息的过程中将产品的基本功能、操作方式、审美特征传递给使用者，传达设计师的设计意图和思想；同时产品符号又依赖于人们的感官体验与生活认知去解读产品的外延和内涵意义。（表1）这里将依据产品设计语言的传达方式，结合儿童的认知行为与审美特征，从功能意义和艺术意义的角度，对产品符号系统的功能语意、使用指示语意以及象征性语意展开阐述。

表1 产品语言的传播路径

二、儿童产品设计语言

（一）儿童产品的功能性语意

功能语意，是指产品形态特征在功能角度上所承载的意义，它能很直观地告诉使用者“这是什么”“功能是什么”，也就是说从产品功能角度去理解产品的形态符号。人是感官体验类动物，人们对产品的第一反应停留在最直接的感官体验中；[2]产品造型的尺度、形状、比例及彼此之间的构成关系创设出一定的产品氛围，[3]直接刺激人们的感知系统，激发人们结合自身的生活体验对产品功能与使用方式产生联想，促使人与产品之间构成一种生理、心理上的和谐关系。

儿童对产品功能语意的感知具有片面性。符号需要被感知才携带意义，成人的感官系统较儿童而言稳定而完善，生活体验也相对丰富，面对可观可感的产品时他们会做出迅速的判断，分辨出是什么类型的产品，具备何种功能。比如看到高矮不一的木质家具时，他们可以根据家具的长宽高比例和使用面的大小准确判断出观察物是桌子还是椅子，判断出物源与符号之间的关系，识别其基本功能。而儿童由于生活经验的不足，他们并不能迅速直接地解读产品所携带的意义，他们对产品功能的认知往往从不断尝试的感官体验中逐渐形成。当儿童面对一件具体的产品时，比如童车，他们首先会去观察和揣摩这是什么。产品的横向和纵向比例关系、造型曲线的起伏变化以及色彩的划分，传达了产品基本的功能语意。儿童能够根据这些信息所营造的氛围，初步识别出产品的大致类别，能初步确认它是一件儿童玩具。但儿童对符号的感知较为片面化，他们看到童车底部的车轮时，并不能将物源和符号建立链接，他们会用肢体动作尝试着从空间关系上进行确认。比如在推动小车的过程中确认产品的滑行功能；在乘坐的过程中确认小车的骑行功能，等等。最终，通过整合所有的感知信息，对产品功能作出完整识别。

因此，一件优质的儿童产品应是建立在积极调动儿童各种感官体验的基础之上。制定产品功能语言时，在造型中揉入多感官的体验符号，能够有效刺激儿童的感知系统，激发他们对产品进行探索体验的兴趣；借助良好的符号语言，能够间接鼓励儿童使用姿势、移动身体和其他形式的表征来探索、解读产品功能。

儿童产品的功能语意除了具备体验性外，还应具有阶段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对产品的感知能力也会逐渐提升，早期的产品体验帮助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可以越发轻松地判断出一件产品的功能，区分出产品的不同类别。如2岁能快速分辨积木种类，是木制积木，还是乐高积木；而到3岁他们可以根据空间对比准确区分出玩具汽车和家用代步汽车之间的差异。因此，产品功能语意的动态化设定也是设计师们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二）儿童产品的指示性语意

皮尔士说：“指示符号是在物理上与对象联系，构成有机的一对。”在指示系统中，产品符号表意着各种秩序关系，如因果、邻接、部分与整体等。面对产品中形形形色色的指示符号，解释者通过观察其造型、色彩及材料等因素，分析系统中的各种关系，可以总结出不同按键之间的关联性和差异性，识别操作过程中的先后顺序或主次关系，进而最终确定所有的指示意义。产品指示系统中规约性的指示符号，如突起的圆形部件，一般具有旋转或按嵌的指示意义；深浅整齐的缝隙，可以暗示开合或者抽拉的结构。类似于这样的指示信息成人能够化繁为简地整理出操作关系，但对于儿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他们的思维及认知，决定了他们目前还不具备理解复杂形态或处理复杂操作关系的能力。因此，儿童产品的设计语言应简单易懂，尽可能不言自明。

一件成人的游戏手柄其操作界面上可能汇集了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按钮。设计师们将这些按钮做群落化处理，以方便人们使用，如上下左右键为一个群落，声音键又为另一个群落。但是将同样的处理方式用作于儿童的操纵手柄，儿童可能会变得无从下手。他们不能适应过于复杂的界面，即使是化繁为简的群落化界面对他们而言也是较为困难的，简单的对称关系更加适合他们。一方面对称式关系可以使造型趋于整体化，简化产品的操作界面；另一方面左右按键强调了构成关系上的同等性，使儿童的注意力得到均衡性分配。仅仅对界面的空间布局做简洁化处理还是不够的，界面中的各种指示造型也是需要着重考虑的因素，比如指示按键、操作杆等等，设计师们习惯用几何化的方式对其进行处理。这里所说的几何化不是狭义的几何形，是指对具像图形进行符号化提炼，用整齐的构造、明快的线条、简洁的外形表达丰富的内涵与审美情趣。在界面中运用几何化造型能够简化界面的视觉效果。当然值得注意的是，构型中应避免尖锐的形态，可以适当运用拓扑化方式进行处理，以保证儿童在使用过程中的安全性。色彩关系也是指示界面简洁化表述的一个重要因素，界面中色彩关系会直接影响儿童对指示意义的解读，一般情况下产品色彩不宜超过三色，否则会对儿童造成视觉干扰。运用反差性的色彩关系，如对比色，不仅可以起到简化界面的效果，还可以帮助儿童快速识别产品的指示分区，引导他们解读不同意义的操作指令。

（三）儿童产品的象征性语意

亨利·弗西翁在《形式的生命》一书中曾指出：“符号是有所意指的，而形式则意指自己。”[4](P266)换句话说，产品语言中符号关注的是产品“表现什么”，比如它是什么，有什么用，如何使用，是意指其他事物。而产品的形式特征所要传达的信息则是自己要“如何表现”，是意指自己所要营造的氛围、情趣、风格。不同类型的产品由于使用人群存在审美差异以及产品使用环境的不同，最终表现的产品氛围也不一样，比如年轻人的产品动感时尚，富含朝气；商务人士的产品造型简洁、俊冷，给人的感觉严谨、高效；而儿童产品造型圆润，渲染的产品氛围活泼可爱，较具亲和力。

为了营造出上述产品氛围，设计师会采用修辞的艺术手法给予产品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化的产品一经解读，易唤起人们似曾相识的记忆，使人们体验到产品背后蕴含的意义和情感，进而实现精神上的满足。最常用的修辞手法有隐喻、提喻、夸张、拟人、对比等。

1.符号表意隐喻式展现

儿童受发展水平的限制，对于抽象性的审美形态并不能充分理解，将产品隐喻成动植物形象或动漫形象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因此隐喻修辞成了儿童产品设计中运用最多的一种艺术手法。“隐喻”一词源于希腊语metaphora，是一种以类比或相似性为基础的比喻修辞手法。[5]它是建立在联想及想象的基础上，用借此喻彼的方式，将熟悉的事物代替陌生的事物，以易喻难，用已知的体验去解决未知的问题[6]；是由设计的本体、喻体和比喻词组成。本体指的是被比喻的事物，也就是产品本身；喻体是指用作比喻的事物，一般指传达某种含义的其他事物形象；比喻词则是用来关联本体和喻体的连接词。如图1所示儿童骑行玩具，这个产品的意象源是牛和狗。之所以选择动物作为产品的意向源，是因为儿童对动植物有天生的亲近感，动物作喻体完全符合儿童的审美情趣。有趣的是在这个设计中，喻体可以根据儿童的意愿随意切换，通过转动黑色的扶手即可做出相应的改变——扶手向上喻体转换成“牛”，扶手向下转换成“狗”；不但具有趣味性，还能抓住事物的特征符号化，进行操作指示。可见，产品造型中的功能性符号和审美符号并不是孤立存在，往往叠加在一起的，完成符号的诠释与解读。

图1 “美国队长”儿童自行车

2.符号表意提喻式展现

除隐喻修辞手法之外，提喻的艺术手法在儿童产品中也较为常见。提喻一词源于希腊语，意为Sunekdokhe（解释），指的是在同一性质、同一种类、同一体的事物中，用包罗性广的词语代替包罗性较窄的词语，或反过来用后者代替前者[7](P192)，前者和后者之间一般存在包含关系。提喻修辞能够使图像简洁优美，幽默隽永，言简意赅。[8](P190)如图1所示的儿童自行车中，车架的造型就是运用了提喻的手法。除了喜欢动植物之外，儿童对动画电视或电影中的动漫形象也是非常热衷，因而儿童产品中动漫元素的运用已是司空见惯。这款自行车将造型的重点放在一体式的车架上，其造型主要从漫威公司的美国队长形象中进行提取，但鉴于美国队长的造型较为复杂，并不适合直接指称，而美国队长随身携带的圆形盾牌恰好与车架中脚踏板造型一致，故设计师巧妙借用进行喻指，运用见盾如见人的片面化造型手法激发儿童情感上的认同。

三、结语

符号学在产品造型中的应用是人类工业设计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符号学从人性关怀角度给产品设计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和设计方法；运用符号学原理可以站在“以人为本”的角度去思考儿童群体的各种需求，有章可循地发现、分析各种问题，并得以解决；能够使儿童产品在完成功能传递的同时变得更具童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