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军,曹阳春,张光宇,欧春尧
(1.肇庆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2.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520)
颠覆性创新理论起源于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Christensen于1995年提出的颠覆性技术概念,这种新技术之所以具有颠覆性特征,是因为能够对主流技术范式产生替代性变革[1-2]。1997年,Christensen在拓展颠覆性技术研究范畴基础上正式提出颠覆性创新概念[3]。由于Christensen长期专注于创新实践活动及相关领域研究,颠覆性创新理论一经提出便引起学术界和实务界的极大关注,随后也逐渐被应用到国家战略规划及政策设计层面,并最终发展成为21世纪初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创新管理理论。
由于颠覆性创新理论本源诞生时间不长,众多学者在相关研究中产生了一些观点争议或认知差异,为此Christensen在后期研究中结合个人创新实践、学术界对话以及相关研究,更新或修正了颠覆性创新的相关概念,进一步完善了相关理论思想[4-5]。在学术生涯的最后阶段,Christensen又将前一阶段在研究资本主义困境时分析的三种创新模式 (改进型创新、效率型创新和市场创造型创新)对经济促进作用的差别基础上进一步与新兴经济体的发展表现联系起来,强调相对于面向已消费市场的前两种创新,面向未消费市场的市场创造型创新更能创造新的经济增长机会进而实现持续繁荣发展[6-8]。Christensen生前最后的学术贡献,实际上为颠覆性创新理论的深化发展提供了新方向——颠覆性创新理论不仅可以用来分析创新活动的技术变革框架、解释创新与竞争反应的因果关系并指导实践,更可以作为政策分析工具,应用于国家发展战略规划及创新政策设计上。
结合其他学者相关研究最新进展情况来看,国际上颠覆性创新理论的研究趋势呈现以下特征:一是持续对理论的基本焦点问题展开深入探讨,如颠覆性创新的基本概念、商业模式创新、颠覆性技术等焦点问题[9-11];二是基于时代环境变化结合新经济或新兴技术展开案例分析或实践探索,在具体案例选择上也呈现出从以企业行业层面为主逐渐延伸到宏观经济层面、从以发达国家为主逐渐延伸到新兴经济体国家的特征[12-13];三是与其他理论的多元融合研究趋势不断明显,如颠覆性创新与企业能力、企业竞争、价值网络等[14-15]。
从1995年颠覆性创新相关概念提出到Christensen逝世的短短25年时间,颠覆性创新理论影响日渐深远。在颠覆性创新理论本源发展过程的这25年期间,Christensen如何发展和丰富这一理论,国内外学者又如何发展这一理论,颠覆性创新如何从学术术语转化为政策术语,以上兼具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的问题都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于是就形成了 “颠覆性创新理论25年”这一重要研究主题。随着技术创新和新经济的迅猛发展以及国内外市场环境的复杂多变,创新竞争战略逐渐由增量型的维持性、渐进式创新向颠覆性和突破式创新方向转变。因此, “颠覆性创新理论25年”这一主题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当前国内学者多是从国际视角对颠覆性创新理论进行回顾,鲜有关于国内研究这一相对独立的系统性综述。为此,本文结合颠覆性创新被写入中国政府报告以及上升到国家创新战略层面的重要现实意义,从国内研究视角进行系统回顾,并尝试基于中国新发展阶段和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如何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推进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碳达峰、碳中和能源战略等国家重要部署的视角,构建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和实践发展的展望架构。
目前,国内关于颠覆性创新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侧重于颠覆性创新的理论构建及中国情景应用下的理论完善[16-19],另一方面侧重于从颠覆性创新的动因、特征、影响因素和实现路径等视角来分析其独特性[20-22]。此外,也有少数学者对颠覆性创新相关研究从不同角度展开综述[23-24]。既有研究为把握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现状和特征奠定了一定基础,但由于研究侧重点各异,仍存在以下不足:①由于颠覆性创新涉及的研究内容广泛以及学者研究目标的差异性,缺乏统一的研究框架来总结和凝练核心议题;②已有研究多基于传统的叙述性文献回顾方法,分析结果容易受个人主观性、信息处理能力以及文献选择偏差影响;③现有文献综述对中国情景研究与未来拓展方向的系统性分析不够。因此,本文基于循环管理思想的结构性文献回顾方法,对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的文献 (中文文献)进行系统化梳理和结构化分析,明确学科知识基础、实现知识框架构建以及进一步提出未来研究方向。具体而言,本文以中国知网CSSCI来源期刊关于颠覆性创新研究的181篇论文为研究样本,通过科学性、系统性和可复制性的编码过程构建颠覆性创新领域的 “2W1H”研究框架,对 “什么是颠覆性创新 (What)” “颠覆性创新的前因后果是什么 (Why)”以及 “如何推动颠覆性创新 (How)”三个根本问题进行综述,提出未来研究方向的具体建议,并结合颠覆性创新理论的本源演进、发展趋势以及重要时代背景,从宏观经济发展与微观创新活动交叉融合的视角构建中国情景的理论研究及发展展望架构。
结构性文献回顾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s,SLR)是一种多功能的文献综述方法,其优势主要表现为:①SLR遵循科学性、系统性和可复制的编码流程,能有效降低文献回顾过程中的主观偏差,提升文献回顾结果的有效性[25];②SLR能够在整合目标领域已有文献基础上构建该领域的知识框架[26]。基于本文的研究目标,按照Danese等提出的SLR五个步骤来开展颠覆性创新领域的文献回顾[26]。
步骤1:设定研究目标。通过系统分析颠覆性创新领域研究成果,梳理和明晰研究现状,构建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知识框架,发现现有研究不足之处以及未来可拓展方向。
步骤2:明确概念边界。由于语言翻译的原因,国内部分学者将Disruptive Innovation翻译为破坏性创新[16,18]。虽然国内学者对颠覆性创新与破坏性创新的界定存在一定争论,但从主要研究体系来看二者并没有实质性区别,且相关定义都来自Christensen的理论本源。因此,本文认为二者实质上为等同关系,在文献回顾时统一称为颠覆性创新。
步骤3:研究范围与样本收集。①期刊选择上,由于颠覆性创新主要涉及管理学和经济学领域,选择以经济与管理科学类期刊为文献来源,并且综合考虑样本的覆盖性与质量问题,设定期刊来源为CSSCI类别;②时间范围上,设定文献截止时间为2020年12月;③主体词上,选择颠覆性创新、颠覆性技术、破坏性创新与破坏性技术为检索主体词,获得392篇初始文献。
步骤4:初始样本再筛选。由于初始样本仍会存在与研究目标不符的文献,按照相关性、权威性、学术性和实用性的原则进行人工筛选,最终获得181篇文献作为分析样本。①剔除新闻通讯、会议纪要、特刊征文等非学术类文章;②剔除CSSCI来源类别之外 (扩展版等)贡献性不高的文章;③剔除与颠覆性创新/破坏性创新无直接关系的文章。
步骤5:样本编码。首先,由两位作者按照以下主线对样本文献进行独立编码:①论文基本信息,包括文献作者、作者单位、期刊来源、发表年份、文献类型、理论视角等;②颠覆性创新是什么;③颠覆性创新的前因及后果是什么;④怎样高效推进颠覆性创新。其次,比较编码结果,对存在差异的编码与第三、第四作者讨论,得到共识性的编码结果。最后,根据文献编码结果形成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知识框架。
通过对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的发文量统计可以发现 (见图1),年论文发表数量总体呈现逐年上升趋势且近十年增长趋势愈加明显,但从数量规模看年发文量相对不高 (30篇以下),表明学者们在新时期不断提升对颠覆性创新相关议题的重视程度,但研究领域内的高质量论文仍相对匮乏。原因可能如下:①高质量创新作为更新颖的用词,广泛被政策文件、学术研究采用,其不断扩大的实用范围涵盖颠覆性创新部分议题;②国内颠覆性创新仍处于理论完善与应用发展阶段,学者们多采用案例研究等方法开展,基于问卷数据、专利分析等大样本实证研究还未被充分挖掘,高质量研究成果有待突破;③样本文献是经过反复筛选后的高质量期刊文献,未涵盖颠覆性创新的所有研究成果。
图1 国内颠覆性创新领域发文量统计情况
参考Whetten[27]的研究,梳理并提炼样本文献的编码内容,构建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的2W1H知识框架,如图2所示。根据样本文献的编码结果显示:在 “What”层面,现有研究从概念内涵、类型特征和识别方法三个方面阐述颠覆性创新的理论内容;在 “Why”层面,现有研究主要围绕情境动因、影响因素和成果绩效三个部分展开;在 “How”层面,现有研究主要从政府层面、产业层面以及企业层面三个视角为推动颠覆性创新提供政策建议。
图2 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的知识框架
(1)概念内涵。关于颠覆性创新概念内涵的现有研究可分为两种:技术与产品视角、产业与市场视角。技术与产品视角方面,早期研究主要以颠覆性技术为基础,强调颠覆性创新的主要表现形式为技术驱动,通过提供价格更优、操作简单或使用便捷的技术产品,改变原有竞争所遵循的技术发展轨迹[3];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颠覆性创新的内涵得到进一步拓展,创新业务组合的商业模式创新也被视作颠覆性创新的表现形式之一。产业与市场视角方面,颠覆性创新是一种发起于非主流市场并以取代在位企业为目的创新方式,通过破坏价值网络为后发企业创造价值空间,能够导致产业重新洗牌、诞生新市场并重构市场秩序[28]。两种视角对颠覆性创新内涵界定的切入点不同,但存在共性之处:①颠覆性创新是相对于维持性创新而言的,主要区别在于创新程度与影响效应的大小;②颠覆性创新基于全新的技术轨道,能够重构市场规则与竞争态势;③颠覆性创新是一个发展的过程,从边缘侵蚀到实现市场颠覆的过程伴随着技术与产品的不断完善。
(2)类型特征。现有研究对颠覆性创新的分类主要基于以下三个维度:①基于创新价值的传递方式划分为颠覆性技术创新与颠覆性商业模式创新 (前者强调通过技术轨道跃迁来满足不同细分市场用户需求的创新发展路径,后者通过对创新资源的优化配置,运用商业化手段促进新爆发式创新业态形成)[29]。②基于市场侵蚀的入侵方式划分为低端颠覆性创新、高端颠覆性创新与新市场颠覆性创新 (低端颠覆性创新是针对主流产品 “性能过剩”而定价过高的痛点,通过向价格敏感性用户提供低价、简单的产品并逐步改善性能侵蚀主流市场[30];高端颠覆性创新在主流市场所重视的性能以及产品新属性性能上均有所突破,并依托这种优势从高端边缘市场、高端市场逐步向主流市场扩散[31];新市场颠覆性创新挖掘潜在用户价值并在原有市场空间之外通过创造新价值网络来开辟新市场[32])。③基于创新范围的行业界限划分为单一行业颠覆性创新与跨界整合式颠覆性创新 (前者局限于同一行业领域的内部空间,后者通过获取外部知识将界外产品功能整合到行业内主营产品之中形成多功能整合式产品以此实现颠覆性创新)[33]。
现有研究将颠覆性创新的特征归纳为以下五种类型:①异轨性 (偏离现有技术轨道或者对现有技术进行重新组合后应用到新领域开辟 “第二战场”的新技术范式)[34];②非竞争性 (初期主要面向低端市场客户与新市场客户,较少受到主流市场的在位企业压力以及制度规则阻碍)[35];③创造性 (向消费者传递全新的技术产品、价值观念或者提供价格便宜、操作简单或性能更优的消费体验)[36];④迭代性 (表现出更加积极的性能改善速度且不断缩小与主流技术的差距)[36];⑤替代性 (技术性能达到或超过主流市场所要求的水平便会取代主流产品 (在位企业)的市场地位进而实现颠覆)[24]。
(3)识别方法。根据已有文献编码结果显示,颠覆性创新技术识别方法主要包括主观判断、客观测度以及二者结合的三个角度 (见表1):①主观判断类识别方法包括德尔菲法、技术路线图与情景分析法,是国家和科研机构进行颠覆性技术识别与遴选的主流方式[29,37];②客观测度类的识别方法主要包括对专利的数据分析与文献的科学计量,是创新管理领域学者进行技术判断的主要手段[38];③主观判断与客观测度的结合是颠覆性技术识别方法的主流趋势,适用于对某种具体技术的识别与预测,主要包技术轨道预测、模型预测与指标分析[31,39]。
表1 国内颠覆性创新技术识别的主要方法
(1)颠覆性创新的情境动因。颠覆性创新的情境动因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①从企业发展路径来看,追求创新发展和竞争优势,无论是对在位企业还是后发企业都是努力的不竭动力;②从产业市场扩散来看,具有积极未来预期的颠覆性创新在从技术生态向市场生态转化的过程中会遭遇现有社会-技术体制形成的路径依赖和技术锁定威胁,因此如何培育和壮大以颠覆性创新技术为驱动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成为当下市场经济发展的重要研究方向[40];③从国家战略规划来看,目前中国整体科技创新水平仍处于跟跑阶段,技术迭代加快、技术封锁摩擦频发等形势亦日益弱化追赶学习的后发优势,如何通过前瞻性的颠覆性创新战略突破高端人才、精尖技术的瓶颈,是国家抢抓未来国际竞争战略主动权、实现科技发展自主可控、由跟踪追赶向并行乃至领跑转化的重要支撑[41]。
(2)颠覆性创新的影响因素。影响因素是颠覆性创新领域的重要范畴,学者们主要从来自组织内部与外部的动力与阻碍展开探讨:①内部视角的影响因素研究包括个体与组织两个层面,个体层面主要聚焦于管理者的认知模式、管理理念、企业家精神和市场分析能力等[42];组织层面的研究表明企业文化、组织结构、双元能力、动态能力、社会资本和企业惯性等都会对颠覆性创新产生相应的影响[43]。②外部视角的研究主要包括外部环境与外部网两个层面,外部环境是颠覆性创新实施的生态基础 (如技术、市场、政策、经济等环境)[32],而基于知识、信息和资本等要素而形成的、体现企业与外部利益主体之间价值创造与传递的关系网络对颠覆性创新活动进程具有重要影响[35]。
(3)颠覆性创新的成果绩效。学者们对颠覆性创新成果绩效的分析主要包括三种方式:①财务绩效,有学者基于企业财报数据将经济收益作为企业实施颠覆性创新策略效果的评估标准[19];②技术产出,基于专利文本信息挖掘对专利数量、被引数量以及被引频率的分析也是已有研究对颠覆性创新成果绩效的主要研究手段[38];③行业地位,基于颠覆性创新初期在财务绩效与技术产出并不显著而运用行业地位相关指标来衡量绩效亦成为有关学者的研究方向[34]。
(1)国家层面。国家层面如何推动颠覆性创新,主要政策建议包括以下方面:①聚焦战略性需求的颠覆性创新方向,有目标导向地超前部署相关基础研究和核心技术突破工作,改善科技供给与现实需求脱节、原始创新能力不足的现状;②在技术识别遴选过程中从技术自然科学与管理社会科学融合角度探索契合颠覆性创新的项目评审机制;③针对颠覆性创新过程中存在的不确定性强、技术难度大、回报周期长等特点设立独立的项目管理部门和运行制度 (如建立短期聘用制的项目经理制度;加强过程监督以及管理制度完善;按照成果质量进行分阶段资助,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工作);④构建有利于颠覆性创新涌现的综合评价体系,营造既鼓励创新行为也允许创新失败的创新环境文化,完善原始创新与前瞻性创新的科研资助评价方式[20]。
(2)行业层面。行业层面如何推动颠覆性创新,主要包括以下对策:①通过战略联盟等方式促进企业跨界整合实现资源互补,推进界内界外产品的功能整合和创新[33];②充分发挥行业平台的新技术和新知识分析、预测以及传播功能,减少颠覆性创新在市场推广过程所面临的体制机制阻碍,加速颠覆性创新技术与产品的主导设计形成;③基于产业链体系合理构建和利用创新价值网络,强化知识溢出效应以及资源支持体系完备性,进而更好地识别利基市场和潜在机会[44]。
(3)企业层面。在位企业应对或推动颠覆性创新的路径包括:①设置相对独立自治的创新规划部门,缓解颠覆性创新决策与原有业务的直接冲突或路径依赖;②扁平化组织结构,保证整体资源覆盖程度的同时提升创新的灵活性与精准化;③通过并购等手段实现反颠覆,如通过风险投资、战略联盟等方式主动参与到后发企业的颠覆性创新之中。后发企业实施颠覆性创新的路径包括:①结合自身实力在主流市场的边缘地带或空白地带探寻 “生存空间”和创新机会;②在政府支持和引导的领域搜寻行业信息、扶持政策以及潜在的创新机会;③积极与提供创新资源的创新主体合作,有效整合或利用技术、知识、服务等资源。
现有研究呈现 “颠覆性创新”和 “破坏性创新”的两大派系实质上是Christensen理论本源的语言翻译差异,这种差异容易导致颠覆性创新的研究界定相对不够严谨,其他类似于突破性创新、毁灭性创新等概念也易被学者或业界混用。因此,未来国内研究应在颠覆性创新理论系统分析基础上尽可能对概念内涵提供科学的总结凝练和统一标准,这有助于进一步推动颠覆性创新的理论研究,也有助于集中研究力量和理论成果助推颠覆性创新在国家战略、产业体系、创新政策和企业战略上的实践发展。
基于前述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知识框架的梳理与研究分析,进一步围绕研究内容、理论视角与研究方法三个方面总结颠覆性创新研究的不足之处,并据此对未来研究方向提出建议 (见表2)。
表2 国内颠覆性创新领域研究现状、不足及展望
Christensen提出颠覆性创新理论后,针对业界的理论争议或实践差异,进一步从以下方面拓展和丰富相关理论[5-9]:①强调颠覆性创新理论本身是动态演进的,如理论本源从描述性的、范围相对有限的技术变革框架到更广泛地解释创新和竞争反应的因果理论的演变过程再到 “市场创造型创新”思想之下关联国家经济增长及创新战略分析架构的发展方向;②补充原有研究未能探讨而又值得深入的主题,如竞争响应策略、创新性能轨迹和创新度量等;③市场创造型创新思想的提出拓展了颠覆性创新从低端颠覆和新兴市场颠覆到市场创造的路径 (方式),丰富了路径的多样性和动态性;④市场创造型创新思想与经济增长及新兴经济体的深化研究为颠覆性创新的理论发展和应用拓展提供了方向——在理论上可以用来分析创新活动的技术变革框架和解释创新与竞争反应的因果关系,在实践上亦可应用到微观层面的创新活动指导以及宏观层面的国家发展战略规划及创新政策设计。
国外学者在Christensen相关研究基础上补充了与低端市场颠覆相对应的高端市场颠覆概念以及相应的技术演进和市场扩散特征[45-46],间接丰富了颠覆性创新的路径研究。同时,综合国外有关颠覆性创新研究的最新进展情况来看,部分学者基于时代环境变化,结合新经济或新兴技术展开的颠覆性创新案例研究或实践探索,且逐渐从以企业行业层面为主向宏观经济层面延伸、从以发达国家为主向新兴经济体国家延伸[12-13],部分学者结合企业能力、企业竞争、价值网络等理论,基于多元融合的视角对颠覆性创新展开研究[14-15],这些研究思路及成果都有助于推动颠覆性创新的理论发展和实践探索,亦为后文基于中国情景的理论研究架构及发展展望提供了借鉴。
上述颠覆性创新理论本源的演进以及其他学者的发展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当前国内外有关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范式中相对独立或对立的局面,并呈现交叉和融合趋势。相对独立或对立的情况包括:①技术演进范式强调通过技术转轨来满足不同细分市场需求,市场扩散范式强调从非主流市场向主流市场侵蚀或开辟新市场 (创造新需求)[31];②突破性创新是相对于渐进性创新而言且强调技术性能的大幅度跃迁,而颠覆性创新则相对于维持性创新而言且强调对市场价值的改变[23]。鉴于上述研究范式的交叉融合趋势,结合国内研究回顾基础及国外最新研究进展情况,本文尝试运用相关理论构建中国情景的理论研究及实践发展展望架构,将颠覆性创新理论有关观点争议或研究范式对立的进一步对话机制融于此架构之中。
Christensen颠覆性创新理论的动态演进与发展反映了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辩证发展逻辑,亦使得基于技术视角和市场视角形成的两大相对独立的主流研究范式呈现一定程度的交叉和融合趋势。事实上,颠覆性创新的作用机理中技术驱动和市场驱动存在紧密联系,显现出探索新技术和资源以及满足市场需求 (细分市场)和利用新技术和资源开拓新市场创造新价值的双元创新驱动结构:前者以技术驱动为主导实现自上而下的高端颠覆,后者以市场驱动为主导实现自下而上的低端颠覆,两种方式驱动的创新活动均可发生在细分市场与主流市场、新市场与传统市场以及产品价值链高低端的纵横向结构维度[47-49]。这种多元协同、融合发展的趋势,对于全球创新版图和经济格局重构背景下如何深入实施创新驱动战略,进一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以及如何在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加剧的国际环境形势中提升风险应变和挑战应对能力具有重要的启示。与此同时,颠覆性创新理论相关思想上升到国家战略和政策层面,如2016年颠覆性技术被写入 《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和 《 “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2017年中共十九大报告提出要突出颠覆性技术创新。
本文基于上述颠覆性创新的战略地位以及当前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创新型国家建设的时代背景和重要部署,借鉴国内外学者有关双元能力理论、资源拼凑理论、动态能力理论、组织合法性理论等在创新领域的研究思路,立足于创新驱动发展 “双轮驱动+双体系支撑”的 “中国模式”及其深化发展现实需求,基于颠覆性创新活动的正向触发机制和反向触发机制相结合的静态结构视角及动态演化视角,构建宏 (中)观层面经济增长、创新政策、产业政策与微观层面创新实践交叉融合的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及实践发展的展望架构,如图3所示。该架构的初步设想或命题假设包括:①颠覆性创新的宏 (中)观驱动机制,主要包括创新驱动 (技术战略、科技规划及创新政策等)、远景驱动 (新发展理念及经济高质量发展等)、范式驱动 (技术经济范式、社会技术范式、新经济范式等)及价值链驱动 (双循环格局、产业政策及碳达峰、碳中和战略等);②颠覆性创新微观实践活动的触发机制,主要包括正向触发机制 (技术驱动与市场驱动)和反向触发机制 (制度与资源双元约束),正反向触发机制存在交互促进或相互影响的作用关系;③正向触发机制呈现相对稳定的静态结构特征,但在反向触发机制的影响下 (摆脱制度约束或资源约束能力的强弱)导致呈现动态演进特征,最终形成不同市场 (高端市场/低端市场或主流市场/细分市场)的颠覆状态及特征 (技术驱动为主的价值链前端形成以新技术、新产品为主要载体的高端颠覆,这种颠覆既可在主流市场形成也可在细分市场形成;市场驱动为主的价值链中后端形成以新模式、新市场为载体的低端颠覆,这种颠覆主要形成于低端市场或新兴市场;上述价值链中不同环节的不同驱动路径在反向触发机制的影响下可能发生技术越轨或市场跃迁现象,如细分市场演化成主流市场、低端颠覆演化成高端颠覆等)。
图3 基于中国情景的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及实践发展展望架构
基于以上理论架构及初步设想,中国情景下的未来研究方向或思路包括宏 (中)观及微观两个层面。宏观层面主要包括:①从经济增长、高质量发展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驱动新经济发展 (平台经济、共享经济、数字经济等)的路径机理、影响因素等;②从双循环发展格局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与价值链升位、产业链升级的内在机理及作用关系;③从技术经济范式和社会技术范式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相关的创新治理体系改革及协同问题;④基于价值链视角研究创新链与产业链双螺旋跨越的颠覆性创新相关科技政策及产业政策问题。微观层面主要包括:①基于双元能力、资源拼凑等不同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在价值链高低端的触发机制;②基于动态竞争力、组织合法性等不同视角研究颠覆性创新从细分市场到主流市场的扩散路径及机制;③新时代背景下中国特色创新驱动发展模式的深化,基于上述不同视角研究颠覆性模式 (技术变革、商业模式变革)的演进轨迹、跃迁机理及特征。
本文基于结构性文献回顾方法,围绕 “颠覆性创新理论25年”这一主题从国内研究视角展开分析,主要结论如下:①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的知识框架主要涵盖颠覆性创新的概念内涵、类型特征、识别方法、情境动因、影响因素、成果绩效及对策建议七大模块,并基于此构建国内颠覆性创新研究领域的2W1H知识框架;②围绕研究内容、理论视角、研究方法三个维度提出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的未来拓展方向或研究切入点;③新时代中国创新驱动发展模式的优化以及创新治理体系的改革,需要进一步深入探究颠覆性创新活动的正反向触发机制及演进机理,丰富宏微观多层次交叉融合的颠覆性创新理论研究及实践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