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舸
写作水平高的记者,一般都擅长讲故事。讲好一个故事、讲吸引人的故事,需要记者具备较高的语言功夫和构造故事情节的能力。在传统媒体时代,能在报刊上通过文字讲出好故事的记者,不仅能收获众多读者的青睐,而且其讲述的故事有时候能影响和激励一代又一代人。例如,穆青写的《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就是这样的好故事。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迅猛发展,新媒体逐渐取代传统媒体的地位,占据了公众视野的眼球。新媒体的崛起和发展使得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受到强烈冲击。传播方式正在不断转型,曾经主要在笔墨书香中感受细节、聆听故事,当前,拥有轻量化、信息量大、表现力强等特点的短视频迅速崛起。融媒体时代,我们应该如何利用短视频讲好中国故事?
我是一位在基层新闻一线摸爬滚打了30多年的传统电视新闻工作者。在国家融媒体改革的浪潮中,身份转换成为了一名基层融媒体从业者,从2019年开始负责区县融媒体视频公众号的运营。
传统媒体时代,论讲故事的能力,电视与纸质媒体相比是个弱项。如今,网络媒体时代以短视频为王,短视频制造爆点、展现片段容易,展示事件的深度、广度以及用故事情节吸引人,难度是几个+。用抖音上的一句话说,你的视频在开头10秒吸引不了眼球,手机一划就走了。
刚接手短视频公众号制作时正赶上抖音全民翻红期,点开抖音,全是自嗨式自导、自拍。唱个歌、吃个饭,起个床、逛个街,什么都可以成为抖音拍摄的题材。作为区县一级融媒体的抖音公众号究竟应该做什么?是为了流量和点击率走全民自嗨路,还是坚持做党的喉舌,传播党和政府的声音、传递正能量?如何将党和政府的声音用网络流行的表达手段以及网民能够接受的表达方式进行表达,符合现代网络媒体的传播规律?没有现成的案例和模式,有的只是一名基层融媒体工作者不断尝试的决心。
习总书记提出的讲好中国故事,树立民族自信,是我们基层融媒体工作者的行动指南。如何用短视频讲好中国故事?这个尝试来源于一次社区经历。
2020年11月,全国开展第七次人口普查,我作为党员下沉到社区。一个寒冬的傍晚,我从门栋出来时看到这样一幕:一位老人穿着单薄在寒风中等待,不时朝小区外张望。上前询问,原来老人的门钥匙关家里了,只能单衣出来等子女从汉口赶过来送钥匙。出于对老年人问题的关注,我拍摄了一条短视频《空巢老人寒风中的等待》,30秒短视频里是一组组细节的抓拍以及老人自述中的无奈。谁知短视频发布后,引起很多跟帖,有讲述身边老人故事的,有征对老人经常忘带钥匙出谋划策的。其中青山区八大家社区的一位党员在跟帖中说,她代管了小区八位空巢老人的家门钥匙,每把钥匙的背后都有一个小故事。得到这个信息,我用一周时间深入到这八户老人家一一采访,用手机记录下很多细节。回到家里整理采访笔记,想到如何用短视频来展示这位党员与8位老人之间的故事时,我犯难了。每个故事用文字表达都有上千字,8个故事加起来有几万字,将上万字的内容拍成视频,那不叫短视频,那叫专题片。而且几十分钟的视频专题,抖音和微信视频号是无法上传的。从流量方面考虑,几十分钟的视频也没有人看,怎么办?
我一次次回看采访时随手拍的视频细节。失独老人刘阿姨腿部、腰部都有伤,每天她一个人在桌子上放把凳子为自己做理疗、贴膏药,社区党员每天抽空去帮她一把。刘阿姨说,要是社区党员不来,一个月都没有人跟她说话。过去,党员同志没帮她保管钥匙时,如果钥匙锁家里了,就只能走好远到同事家里去拿备用钥匙,碰上别人不在,要在那里等上一天。
还有那位家里被保健品包围的爷爷,我记录下老父亲与儿子间的对话。儿子:我不想管你,一回来就吵架,退休金都被你拿去买保健品了。父亲:现在有人管我了,疫情期间你一天都没来,我也没饿死,都是社区党员给我送吃的。出门也不用带钥匙了,回来找党员同志帮我开门。手机拍下的父子间矛盾交锋细节比任何文字描写都更精彩、更打动人。有了讲故事所需要的细节和矛盾冲突,接下来是讲述的故事如何适应短视频“短”的这种表现形式,我想到了电影和电视。同样一个题材,一部电影用1个小时展现完整的故事,而电视剧可以分出10—20集。我可以借用电影的表现手段,在短视频短的框架内,用展现故事情节的画面、推进故事发展的语言,尽可能完整、真实地用同期声来讲述故事。然后借鉴电视连续剧的连续性,在每段视频末尾制造一个悬念,吸引网民一集一集往下看。
故事能打动人的原因在于设置悬念、层层推进和细节的展示描写,而这些要素要在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短视频里一一展现难度很高。
第一,从画面拍摄来说,拍摄者在现场要围绕主题多拍展现细节的特写、中景、近景画面。推、拉、摇、移等速度慢画面语言表现不充分的大景和空镜尽量不拍,即使需要也只用在交代环境的转场上。
第二,画面剪辑上应开门见山,把最能打动人、最能展现主题的画面用在开场,用画面语言勾住人。剪辑中多使用符合短视频呈现的剪辑手法,比如抖音中常用的快闪视频制作技巧,15秒钟内呈现很多内容,不要小看这个快闪视频,他们制作简单,内容充足,在15秒时间里可以很好地达到画面语言讲述的传播效果。
第三,短视频讲述故事,实际是通过每集制造一个爆点和看点,将一个长故事分成若干的小故事来讲,从理论上类似于电视剧的分集制。那么如何吸引粉丝关注,除了每集的故事要精彩,在每集的结尾一定要制造悬念留下伏笔,勾起人们对下一集的期盼和关注。
例如,我在制作《猜猜这是啥——生活中消失的一些东西你认识吗?》短视频时,第一期拿出一张蜂窝煤图片,到大街上去问各种年龄段的人这是什么东西?80后说不知道,90后、00后有的说是黑色料理,有的说是蛋糕,还有的说是创意料理。第一集就在众说纷纭的猜测中结束,第二集我们针对人们猜测的东西去一一证实,在第二集最后,出来几位50后、60后说这是他们那代人熟悉的蜂窝煤。到底是不是,第二集我们也没有给出答案,吸引大家继续往下看。第三集我们来到一个偏远的蜂窝煤生产场所,让生产者给我们展现蜂窝煤的生产过程,并通过他们送煤的路径告知蜂窝煤的用途。就这样每集制造一个悬念,勾着大家把这个故事看完。
受时长和视频表现形式的限制,短视频讲故事,不可能让人们在大段大段文字描述中展开故事的想象。但是视频可以带来文字达不到的现场感。同时,利用好字幕语言可有效地交代故事发生发展的背景,节省篇幅时长。故事中主人翁和当事人在特定语言环境下的特定语言展现,也可以起到文字阅读时体会不到的故事氛围。
例如,在《八串钥匙串起邻里情》的保健品爷爷这一集,我没有过多用画外语言交代,画面展示爷爷家从客厅到房间堆积如山的各类保健品,不需要任何的旁白,父子俩的对话已经给大家留出更多的想象空间。每个观者由此会想到自己家的老人,他们的日常生活会不会出现这对父子这样的问题?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每个人面临的问题不一样,思考不一样,答案也不一样。这就使得我们的创作不仅有意思、有意味,更有意义。
作为一名传统媒体转型人,在网络融媒体时代如何做好融媒体新闻,我们一直在路上探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