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研究

2021-11-17 08:58
关键词:赋值财政支出比重

姜 扬

(吉林大学 东北亚研究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引 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就业是最大的民生,要坚持就业优先战略和积极的就业政策,实现更高质量和更充分就业。特别是在当前中国经济减速换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化以及中美贸易摩擦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就业的“稳定器”作用显得更加重要。充分就业目标的实现既需要市场机制的推动,也需要政府财政政策的引导和扶持。从过去中国财政支出的政策实践来看,在官员晋升激励和财政分权体制的影响下,政府更加注重对经济绩效的追求,财政支出结构一直呈现明显的“重生产建设、轻民生服务”的偏向性特征[1]。增加生产性财政支出成为政府财政政策的主要手段,民生性财政支出安排的弱化导致其经济效应并未得到有效发挥。近年来,随着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转变,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加强烈,对教育、医疗、社会保障和就业等民生领域也有了更高期盼。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将民生财政置于更加重要的位置,突出体现为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以及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等民生性财政支出的比重不断提高,保障和改善民生已成为政府公共财政的优先方向。

理论上,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对就业具有正反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教育支出和医疗卫生支出可以提高居民的教育水平和健康水平,进而增加居民的职业竞争力;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不仅可以为失业者的再就业提供帮助,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居民的风险承担能力,进而促进社会就业创业活动的开展[2]。另一方面,经济增长放缓形势下,政府面临较大的财政压力,在既定的财政收入约束下,增加民生性财政支出的比重会对生产性支出产生“挤出效应”,直接降低了社会物质资本总量和经济增长速度,短期内可能会通过降低经济增长速度进而减少居民的就业机会。此外,民生性财政支出还可能通过提高家庭总效用、降低劳动的边际效用、提高劳动者的就业预期等传导机制使得家庭主动减少劳动供给,进而不利于社会就业水平的提高[3]。相比较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高则兼具“惠民生”和“保增长”双重作用[4]。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高可以使民生性财政支出在人力资本、医疗保障以及就业补助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得到更好发挥,进而有利于居民整体就业概率的提升。同时,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高让政府可以凭借较少的财力就能实现保障民生的目标,缓解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生产性财政支出的挤出效应,使得政府拥有更多资金通过直接投资方式刺激经济增长并增加社会就业机会。

本文的边际贡献可能在于:第一,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采用DEA模型对政府的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进行了科学测度,并从比重和效率双重角度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第二,本文不仅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的整体影响,还进一步将居民的就业类型细分为正规就业和非正规就业、生存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不同类型就业的异质性影响。第三,相关研究只考察了政府财政支出对就业绝对数量的影响,忽视了对就业质量的考察。就业是人民群众实现美好生活的主要途径,但并非所有类型的就业,只有高质量的就业才能提高居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那些从事不稳定就业的劳动者的民生满意度甚至会低于无业人员[5],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就业质量的影响也需要重点考察。本文从工作收入、工作时间以及工作自主度等维度对居民的就业质量进行衡量,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不同质量就业的影响,相关结论为政府制定有效的财政政策和就业政策提供了更为细化的现实依据。

二、文献综述

有关政府财政支出就业效应的研究由来已久,既有文献对于该主题的考察可以分为理论和实证两个方面。理论研究上,新古典主义理论将政府财政支出行为内生化,认为政府为追求更高的财政收入势必要提高宏观税负,而税负增加所产生的财富负效应会倒逼劳动力供给增加[6-7]。凯恩斯主义理论则认为,政府财政支出行为是一个外生化过程,财政支出和投资规模的扩张可以通过乘数效应增加社会总需求,进而带动总体就业水平的提高[8]。奥肯定律揭示了经济增长与失业率之间稳定的反向关系,这进一步为政府实施大规模财政刺激政策以促进经济增长并增加就业提供了理论依据[9]。菲利普斯曲线理论将劳动者的通货膨胀预期纳入研究框架,认为政府财政政策虽然短期内可以起到增加就业的作用,但是长期来看却是失效的[10]。实证研究上,学者们采用不同数据、不同方法考察了政府财政支出对社会就业的影响,并得出了“财政支出促进论”和“财政支出抑制论”两种截然不同观点。一方面,Demetriades和Mamuneas基于OECD国家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政府财政支出的提高可以有效促进就业,并且政府财政支出对就业的影响具有不同的时间动态效应,短期效应要高于长期效应[11]。王文甫将政府财政支出纳入居民效用函数中,在新古典增长模型基础上考察了财政支出对就业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政府的财政支出有助于就业机会的增加[12]。卢晓军和张铭洪认为政府财政支出主要是通过经济增长和经济波动进而影响就业总量的,并且财政支出对就业的影响存在非线性关系。基于面板门槛模型的实证检验表明,相比较于经济高发展阶段,财政支出在经济低发展阶段的就业促进效果更为明显[13]。另一方面,Feldmann分别采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为样本的实证研究表明,政府财政支出的增加会导致更高水平的失业率[14-15]。蔡昉等采用中国分行业数据的研究表明,政府的扩张性财政支出往往重点投向吸纳就业能力较弱、就业密集度较低的领域,这导致财政支出具有逆就业倾向,财政支出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并没有带来显性的就业增长[16]。郭长林采用中国宏观季度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政府财政支出在促进国有企业就业增加的同时却降低了民营企业的就业吸纳能力,从而导致财政政策总体上无益于就业增长[17]。

此外,不同财政支出类型对就业具有不同的影响机制,学者们对于政府财政支出就业效应产生争议的原因在于不同阶段下各地区的政府财政支出结构存在差异。考察财政支出结构对就业影响的前提在于对其进行合理分类,但已有文献对于财政支出结构的分类并没有达成统一标准。在考察财政支出结构的经济效应时,不同学者主要将财政支出结构划分为生产性财政支出和非生产性财政支出两类[18],非生产性财政支出又被具体分为消费性财政支出[19]、服务性财政支出[3]以及民生性财政支出[4]等不同类型。袁芳英和王东海将财政支出结构纳入效用和生产函数中,认为政府财政支出对就业的影响效果取决于消费者的风险态度。根据当前中国消费者的风险规避程度,政府生产性财政支出有助于就业增加,而消费性财政支出会抑制就业[20]。郭新强和胡永刚认为财政支出就业效应是否有效取决于其生产性特征和结构偏向,政府增加生产性财政支出有助于提振就业,增加服务性财政支出则会显著抑制就业[3]。邱兆林和马磊基于中国省级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不同类型的财政支出具有不同的就业效应,生产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并不明显,技术支出对就业仅具有短期的促进作用,教育和社会保障支出对就业的积极作用则更为长期[21]。

随着中国民生实践的不断丰富,以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以及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为主要内容的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也受到了学者们的关注。张铭洪等基于中国省级数据实证考察了科教文卫支出和社会保障支出对就业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科教文卫支出对就业具有显著的短期促进效应,而社会保障支出的短期就业效应并不明显[22]。王志宇基于宏观时间序列数据考察了教育支出对就业的影响机理和效应,研究认为政府教育支出的提高可以有效提高劳动者的职业素质和职业竞争力,并增加更多教育产业相关岗位。同时,教育支出的增加也会导致高等教育招生数量扩张,推迟了毕业生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时间。实证结果表明,当前中国教育支出的严重不足导致劳动力素质低下,制约了就业总量的增加[23]。刘新和刘星实证考察了社会保障支出的就业效应,认为社会保障支出不仅可以为失业者提供基本生活保障,有效缓解失业者的后顾之忧,还可以为失业者提供相应的职业培训和指导,为其实现再就业提供了条件。基于省级数据的实证结果显示,虽然社会保障支出对于就业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但是影响系数较小,说明社会保障支出的就业效应并未得到有效发挥[24]。侯明等采用空间面板模型的实证研究结果同样表明,政府的社会保障支出有助于充分就业目标的实现[25]。

既有文献为探究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提供了较好的研究视角和理论框架,但是相关研究基本只涉及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各个分项,未从整体上对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进行考察,更未涉及民生性财政支出的效率问题。此外,相关研究多采用宏观数据考察财政支出对社会就业总量的影响,没有对居民的就业类型和就业质量进行区分。基于此,本文采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将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和效率纳入同一研究框架,从微观角度考察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类型和就业质量的影响,并探讨经济增速和财政收入放缓背景下政府保就业的最优财政策略。

三、模型设定与数据说明

(一)模型设定与指标选取

首先,为检验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状态的影响,本文设定基准Logit模型如下:

Pr(WORKim=1)=Φ(α0+α1FEm+α2MICROim+α3MACROm)

(1)

其中,被解释变量WORK代表居民的就业状态,无工作赋值为0,有工作赋值为1。被解释变量FE代表政府的民生性财政支出。MICRO代表一系列个体特征变量,主要包括受访者的性别、年龄、民族、受教育年限、党员身份、婚姻状况、健康程度、户籍、家庭经济状况、父亲政治身份等。MACRO代表一系列地区特征变量,主要包括地区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

其次,为检验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决策的影响,本文设定多项Logit模型如下:

Pr(WORKim=k)=Φ(β0+β1FEm+β2MICROim+β3MACROm)

(2)

其中,被解释变量WORK代表居民的就业决策,本文将居民的就业决策分为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两种,无工作赋值为0,受雇就业赋值为1,自主创业赋值为2。此外,本文还对居民就业类型进行了具体划分,将受雇就业划分为正规就业和非正规就业,分别赋值为1和2,将自主创业划分为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分别赋值为3和4,同时以无工作者作为参照组。

最后,为检验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质量的影响,本文设定OLS模型如下:

QWORKim=γ0+γ1FEm+γ2MICROim+γ3MACROm+εim

(3)

其中,被解释变量QWORK代表居民的就业质量,借鉴毛宇飞等的做法[26],从就业收入、就业时间以及就业自主度三个维度进行衡量,其他变量含义与基准模型相同,不再赘述。

当被解释变量WORK表示居民就业状态时,本文主要以受访者目前是否从事非农工作为判定依据:是则认为有工作,其他则认为无工作。当被解释变量WORK表示居民就业类型时,本文根据问题“下列各种情形,哪一种更符合工作的状况”进行判断:如果受访者是受雇于他人、劳动派遣人员、零工散工、在自家企业工作并领取工资,则认为是受雇就业;若受访者自己是老板、个体工商户、自由职业者、在自家企业工作且不领取工资,则认为是自主创业。本文还根据是否签订劳动合同进一步将受雇就业者分为正规就业和非正规就业,并借鉴宋冬林和姜扬的做法[2],将雇佣人数超过8人的创业活动定义为机会型创业,雇佣人数低于8人的创业活动定义为生存型创业。

当被解释变量为居民就业质量(QWORK)时,相关指标主要有以下三个,即居民的工作收入用受访者工作平均月收入的对数衡量、居民的工作时间主要用受访者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的对数衡量、居民的工作自主性根据受访者在工作中多大程度能够自主决定工作方式衡量,由完全不能自主到完全自主决定分别赋值1—4的整数。

主要解释变量FE表示民生性财政支出,主要包括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以及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等。本文主要从支出比重和支出效率两方面进行考察: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SFE)用民生性财政支出占政府财政总支出的比重(%)衡量;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借鉴姜扬的做法[27],采用DEA方法对民生性财政支出的相对效率(LFE)进行测算。具体来讲,用人均教育支出、人均医疗卫生支出以及人均社会保障支出作为民生财政的投入指标,用各省小学、中学以及高等院校的教职工人数比重衡量教育支出的产出指标,用每万人拥有的医疗机构数、病床数和卫生技术人员作为医疗卫生支出的产出指标,用养老保险覆盖率、失业保险覆盖率和城镇职工医疗保险覆盖率作为政府社会保障支出的产出指标。

控制变量包括:(1)性别(gender),男性赋值为1,女性赋值为0。(2)受访者年龄(age),受访者被访问时的实际年龄。(3)民族(nation),汉族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4)受教育年限(edu),未接受教育赋值为0,小学赋值为6,中学赋值为9,高中赋值为12,大学赋值为16,研究生赋值为18。(5)党员身份(party),中共党员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6)婚姻状况(marry),有配偶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7)健康程度(health),根据受访者对自身健康程度的判断,由很不健康到很健康分别赋值1—5的整数。(8)户籍(census),非农户口赋值为1,农业户籍赋值为0。(9)家庭经济状况(situa),根据受访者自身判断,将受访者家庭经济状况由远低于平均水平到远高于平均水平分别赋值为1—5的整数。(10)父亲的政治身份(father),父亲为党员赋值为1,其他赋值为0。(11)地区经济状况(gdp),用受访者所在地区的人均GDP对数衡量。(12)地区产业结构(third),用受访者所在地区第三产业比重(%)衡量。

(二)数据说明

本文的个体特征数据主要来源于2015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地区特征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首先,考虑到劳动适龄人口的界定,本文主要选取18—60岁的受访者样本。其次,本文删除了“目前没有工作,而且只务过农”、“目前务农,而且没有从事过非农工作”以及“没有工作”的农村样本。最后,本文还剔除了数据缺失严重以及逻辑错误的样本。最终有效样本数为5 496份。考虑到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影响存在滞后性,本文选用地区宏观变量2010—2014年的均值与2015年微观变量进行匹配。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状态和就业决策的影响

本文首先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状态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1第(1)列所示。如结果所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居民是否就业的回归系数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会降低居民的就业概率。相比较于民生性财政支出,短期内生产性财政支出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更大,提供的就业岗位也更多,在政府财政支出总量约束下,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必然对生产性财政支出产生“挤出效应”,进而会降低居民的就业概率。与之相反,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是否就业的回归系数则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会增加居民的就业概率。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不仅可以缓解民生性财政支出对生产性财政支出的挤出效应,还可以使民生性财政支出在人力资本、医疗保障以及就业补助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得到更好发挥,进而有利于居民整体就业概率的提升。

表1 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决策影响的回归结果

此外,考虑到财政支出同时具有“就业效应”和“创业效应”,本文以无工作者作为参照组,采用多项Logit模型具体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的影响效应。表1第(2)—(3)列汇报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具体就业决策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居民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的影响均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不利于居民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活动的开展。与之相反,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的影响均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有利于居民从事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

(二)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类别的异质性影响

为进一步细化考察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本文以无工作者作为参考组,将受雇就业细分为非正规就业和正规就业,将自主创业细分为生存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并实证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具体就业类别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由表2第(1)—(2)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居民非正规就业和正规就业的影响均显著为负,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对居民不同类型的受雇就业均具有抑制作用。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非正规就业和正规就业的影响均显著为正,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对居民从事不同类型的受雇就业具有促进作用。

表2 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具体就业类别影响的估计结果

居民的创业活动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劳动力市场本身具有就业优势的居民,为更好利用市场机遇并实现自身价值而选择的机会型创业;另一种是由于在人力资本等方面存在弱势而在劳动力市场难以获得较好就业机会,为获得基本生活保障而进行的生存型创业。民生性财政支出对这两种不同类型创业活动的影响可能存在异质性。由表2第(3)—(4)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居民生存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的影响均显著为负,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生存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的影响则显著为正,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高对居民不同类型的创业活动均具有抑制作用,而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对居民从事不同类型的创业活动具有促进作用,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三)内生性处理

内生性问题的存在会导致回归结果存在偏非一致。本文主要通过考虑遗漏变量、测度误差和逆向因果三个方面对内生性问题进行处理。首先,不同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就业机会并不相同,居民的就业概率也会存在差异,文本进一步在模型中加入了直辖市和省会城市虚拟变量,以减少可能遗漏的重要区域变量。表3第(1)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加入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变量以后,主要变量的回归系数方向和显著性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其次,本文将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变量替换为民生性财政支出总量,同时也将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测算的投入指标替换为民生性财政支出总量,进而重新进行回归估计。表3第(2)列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对主要变量进行重新测度以后,文本的回归结果依然稳健。最后,本文还采用省级官员竞争指数(IVA)和省级经济增长目标(IVB)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处理。如前文所述,以GDP为主要考核内容的官员晋升机制会导致政府财政结构呈现“重生产性支出、轻民生性支出”特征,因此各省之间的官员竞争程度会对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和效率产生较大影响,同时本省的就业情况不会影响其他省官员的晋升,因而官员竞争指数可能是一个较好的工具变量。本文借鉴赵新宇等的方法构造省级官员竞争指数[28]。此外,在政治锦标赛的模式下,经济增长目标的制定实际上发挥了以增长为竞争指标激励官员的作用,并造成政府财政支出结构的扭曲[29]。因此,年初制定的经济增长目标会对政府当年的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和效率产生影响,而当年各省的就业状况并不会对年初制定的经济增长目标产生反向影响,政府经济增长目标同样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工具变量。回归结果如表3第(3)—(5)列所示,在采用工具变量法进行回归检验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对居民就业的影响仍显著为负,而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就业的影响仍显著为正,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表3 内生性处理结果

(四)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的群体异质性影响

考虑到民生性财政支出对于具有不同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的居民的就业状况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本文根据居民的受教育年限和家庭经济状况将样本分为“低学历”居民和“高学历”居民、“家庭经济状况差”居民和“家庭经济状况好”居民,以考察民生性财政支出对不同居民就业影响的异质性。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状况的异质性影响的估计结果

由表4第(1)—(2)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低学历居民和高学历居民就业的影响均显著为负,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提升会对政府投资性或生产性财政支出产生挤出效应,政府投资的减少可能引起就业和创业机会的减少,进而对不同学历居民的就业均有不利影响。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低学历居民就业的影响显著为正,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可以有效提高低学历居民的就业概率。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高学历居民就业的影响并不显著,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并不是影响高学历居民就业的重要因素。可能的解释是,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创造的多为“兜底性”就业岗位,并主要对“生存型”创业活动进行补贴。对于在劳动力市场具有较强就业优势的高学历居民,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提高所带来的就业岗位和补贴并不能对其产生有效激励。

由表4第(3)—(4)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家庭经济状况较差居民的就业影响显著为负,对家庭经济状况较好居民的影响则并不显著,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提高主要对家庭经济状况较差的居民具有就业抑制效应。与之相反,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家庭经济状况较差居民的就业影响显著为正,对家庭经济状况较好居民的影响则并不显著,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可以有效提高家庭经济状况较差居民的就业概率,但并不是影响家庭经济状况较好居民就业的重要因素。对经济状况较差的居民,民生性财政支出具有兜底保障作用,尤其对于创业活动来说,民生性财政支出可以提高经济状况较差居民创业失败后果的风险承担能力,降低创业活动的预算约束,有利于其自主创业活动的开展。对于经济状况较好的居民,民生性财政支出所带来的“收入效应”对其就业决策的影响较小。

(五)民生性财政支出结构对居民就业状况的异质性影响

民生性财政支出各个分项支出,即教育支出(ELFE)、医疗卫生支出(HLFE)以及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SLFE)对居民受教育程度、健康程度以及收入保障等方面具有不同的影响,对居民就业状态的影响效应也会存在异质性。因此,本文还具体考察了民生性财政支出结构对居民就业影响的异质性,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由表5第(1)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教育支出比重和效率的提升对居民就业的影响均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教育支出比重和效率的提高能够显著提升居民的就业概率。教育支出能够提高居民的人力资本水平,增加居民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就业优势,进而促进了就业概率的提高。由表5第(2)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医疗卫生支出比重和效率对居民就业的影响并不显著,说明无论医疗卫生支出比重的增加还是效率的提升均不能有效提高居民的就业概率。从样本描述来看,虽然医疗卫生支出的效率值最高,但是医疗卫生支出的比重却远低于其他民生性支出的比重,综合效应导致医疗卫生支出对居民就业并未产生显著影响。由表5第(3)列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比重对居民就业的影响在10%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比重的增加会降低居民的就业概率。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效率对居民就业的影响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效率的提升有利于提高提高居民的就业概率。社会保障支出效率的提高可以为居民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和稳定的收入预期,就业支出效率的提高可以为居民提供更好就业保障和机会,进而提高了居民的就业概率。

表5 民生性财政支出分项对居民就业状况影响的估计结果

(六)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质量的影响

民生性财政支出不仅会影响居民的就业选择,还有可能对居民的就业质量产生影响。就业质量是一个多维度概念,其中收入是就业质量的核心指标。获得劳动报酬是居民就业最主要出发点,但是中国劳动力市场长期存在较为严重的价格扭曲现象,较低的工资收入不利于居民幸福感的提高。此外,工作时间和工作自主性也是衡量就业质量的重要指标[30]。长期的超时劳动不仅会挤占劳动者学习、社交等发展性活动时间,还会造成劳动者的身体损伤;较差的工作自主性会提升劳动者的心理压力并降低其职业认同感和创造力,同时也会降低其工作满意度。基于此,本文从工作收入、工作时间、工作自主度等维度对居民的就业质量进行了实证考察(1)在就业质量的分析中,本文剔除了没有工作的受访者样本。,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

在工作收入方面,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居民工作收入的影响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而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对居民工作收入的影响则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对生产性支出的“挤出效应”会抑制经济的短期增长,进而导致居民的就业收入降低,但是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可以有效提高居民的工作收入。在工作时间方面,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和效率的提升对居民工作时间的影响均不显著。在工作自主度方面,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和效率的提升对居民工作自主度的影响同样不显著。综合而言,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就业质量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收入效应方面。

表6 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质量影响的估计结果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将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和效率纳入同一研究框架,利用2015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从就业决策和就业质量角度实证考察了政府民生性财政支出的就业效应。得到的基本结论如下:(1)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会降低居民的就业概率,而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则有助于增加居民的就业概率。(2)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对居民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均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而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则可以显著增加居民从事受雇就业和自主创业的概率。(3)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的影响还存在群体异质性,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对“低学历”居民的就业抑制作用要大于“高学历”居民,对“家庭经济状况差”居民的就业抑制作用比“家庭经济状况好”居民更为显著。与之相反,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提升则可以提高“低学历”居民和“家庭经济状况差”居民的就业概率,但是对于“高学历”居民和“家庭经济状况好”居民,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的就业效应并不显著,说明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提升对居民就业更多起到的是兜底保障作用。(4)民生性财政支出各分项对于居民就业的影响同样存在异质性,教育支出比重的增加和效率的提升可以显著提高居民的就业概率;社会保障与就业支出比重的增加虽然降低了居民的就业概率,但其效率的提升却能有效增加居民的就业概率;医疗卫生支出的就业效应并不显著。(5)民生性财政支出还会对居民的就业质量产生影响。具体来讲,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不利于居民工作收入的提高,但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则具有显著的收入效应。同时,对于居民的工作时间和工作自主度,民生性财政支出的作用效果并不显著。

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并结合中国政府财政收支和居民就业现状,提出建议如下:一方面,在财政收入和经济放缓背景下,过分追求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的增加可能不利于经济的增长和居民就业的增加,应建立民生性财政支出长效合理增长机制[31],结合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实际制定合理的财政支出计划,保障民生性财政支出比重在合理范围。同时,要加强民生性财政支出的预算编制管理,加大民生性财政支出绩效的考核力度,提高民生性财政支出效率,有效发挥民生性财政支出对居民就业创业活动的兜底保障作用。另一方面,应注重民生性财政支出内部结构的优化。相比较于医疗卫生支出和社会保障支出,教育支出在促进居民就业方面具有更高效的作用。教育不仅可以有效提高劳动者的人力资本水平,还可以打破就业市场中的代际传承,促进就业机会的平等。应健全政府教育支出的投入机制,推进教育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发展,建立针对重点人群的教育与就业帮扶机制,加大对低收入家庭劳动者的职业技能培训,提高其在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力,使其拥有更充分、更高质量的就业机会。

猜你喜欢
赋值财政支出比重
我国体育事业财政支出:规模、结构与空间效应
一种简易实用的液体比重计对陶瓷砖喷釉工序的改善
算法框图问题中的易错点
完善我国财政支出监督的法律建议
抽象函数难度降 巧用赋值来帮忙
利用赋值法解决抽象函数相关问题オ
学生为什么“懂而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