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乔佳
(山西师范大学 山西 临汾 041000)
文学,是一种利用文字来塑造笔者对世界的看法、并加入自己主观情感的一种认知艺术。电影,是一种可以包容声音、文字、画面等多种艺术形式的综合体,利用视觉上的原理,以视听画面为依托。文学与电影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电影《金陵十三钗》在2011 年上映,获得了观众交口称赞,这部由严歌苓改了5 个版本、张艺谋导演亲自操刀改编的电影无疑是成功的,甚至于作者在观看完这部电影时评价:“屏幕上展现的是完全新鲜的,甚至是我不敢相认的生命!它的丰美和惨烈,它的深广和力量,让我完全忘记自己跟这个艺术生命体还有什么关系。那些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物,都频频给我意外,所有我预知的故事转折,都给我冷不防的震撼。”
电影从一部完整的文学作品中汲取好的故事,利用现代试听元素将文本转化成形象,二者的媒介形式不同,文学并不像电影那样具有直接性,读者首先需要在想象中与作家沟通,从而产生共鸣,从文学作品的字里行间去体会作家的情感,这难免会产生误差,但文字也让读者在短短几万字的小说中去探索,给了读者无尽想象的可能,引导读者更真实的感受南京大屠杀下中国人民的悲惨,想象主人公面对的苦难,从而更细腻的理解主人公想表达的情感。而电影将我们想象的东西尽可能的还原再造出来,让观众通过几十分钟的影片,感受这部作品的灵魂,但也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并且由于时长的限制,电影没办法做到像小说那样细腻地刻画人物的内心,也做不到小说那样层层递进描写人心的变幻莫测。
由于电影和小说的艺术追求不同,所以改编成的电影一定也与文本有所差异。电影,由于面向的群众是大众,要满足各个层次人的需求,其传播的范围和观众的接受面要比文学更加宽泛。对于文学作品改编电影,如果我们只是简单的将电影性与文学性混为一谈,随意地将二者相等同那将是毫无意义可言的,因此不能只是简单的认为电影是依托文学作品、完全照搬进屏幕,而不考虑二者间不同的媒介、不同的表达方式,这会使电影本身的美学性受到破坏。
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选择叙述者和选取怎样的叙述角度切入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二者也构成了叙事角度的重要组成部分。通俗意义上来讲,叙述者担任着讲故事的角色,在作者的作品中也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作家作品中的人物也与叙述者之间存在着认知关系。
第三人称叙述通常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传统的全知叙述,这是一种全知全能的叙述,即叙述者好像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去看作品中的所有人物,他知道作品中所有人物的行动及内心想法,这就叫做全知全能。第二种是限制叙述,即采用一种以某个人的方式,固定到一个视角,并以第三人称来叙述。第一人称叙事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叙事者即为故事主人公,另外一种是叙述者为故事中的旁观者。因此,故事中的人物角色并不等同于叙述者。
法国学者热奈特用“聚焦”这个概念来分析不同的叙述视角。他将聚焦分为了“零聚焦叙述”“内聚焦叙述”“外聚焦叙述”。“叙述者”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旁观者,只是冷静客观的提供人物的动作、语言和客观环境,不带个人主观情绪的从外部呈现每一件事情,不告诉人物的情感、动机和目的,《金陵十三钗》中的对话描述也具有这样的特征。另外就是“视角切换”,即在一部作品中,穿插多种聚焦类型,由单一的叙述方式转变而来。
在严歌苓的原著小说中运用了三种叙述视角,一种是笔者严歌苓的外在视角,“我”所叙述的这些故事都是通过自己的姨妈书娟讲述得知,而“我”一开始就知道故事的悲惨性,但“我”没有见过日本人对南京凶残的侵略,没有见过教堂是如何被摧毁,没有见过秦淮河的妓女们是如何悲壮的牺牲。只是以一种客观冷静的态度去叙述“我”所知道的事情,没有掺杂自己的主观情感和态度,也没有出现在整个故事中,只是一个异叙述者。
在小说的情节发展中,笔者严歌苓将拥有全知全能视角的“我”和限制视角“我”的姨妈书娟灵活切换,小说中的开头“我”的姨妈书娟是被自己的初潮惊醒,而并不是被南京城的大炮声惊醒,这里可以看出作者双重视角的设定。再比如,作品中描写到:“我的姨妈孟书娟就是在这个清晨结束了她混沌的女童时代,天微亮时,女学生们都起来了。是被楼下暴起的女人哭闹惊醒的。一个女学生大着胆子把窗子打开。现在她们可以轮挨着把头伸出去了,边门旁的围墙上坐着两个年轻女人,穿水红缎袍的那个,像直接从婚床上跑来的新嫂嫂。另一个披狐皮披肩,下面旗袍一个纽扣也不扣,任一层层春、夏、秋、冬各色衣服乍泄出来。”笔者在写这段文字时切换到了书娟的有限视角,没有通过“我”的这种全知视角去向读者一一解释这些女人的身份,而是让读者通过“书娟”的眼睛去观察面前这些女人的一颦一笑,去猜测她们的身份,给读者自己思考想象的时间,制造了小说的悬念,提高作品的趣味性。
影片《金陵十三钗》中的叙述视角是“书娟”本人,导演运用叙事视角中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中的限制视角,将电影中的视角固定到人物内部,虽运用的是第三人称叙事,然而叙述的焦点始终都从书娟的视角出发,让观众从书娟的视角去看整个故事的发展,体会书娟自身的喜怒哀乐,并且站在书娟的角度观察世界。
小说中一开始便有“我”的叙述,“我”想通过对这件事情的讲述来提醒人们,提醒在和平时代的人们不要忘记战争带给我们的伤害,因此小说一开头便是从书娟的回忆开始。影片一开头,镜头选取的依旧是以书娟作为故事的叙述者,虽然说删掉了小说中“我”的叙述,但也通过面部表情的特写和眼神的主观镜头,以此来表示书娟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而且影片在一开始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叙述,冷静客观的向我们讲述,并把一些无关故事主线的情节删除,比如书娟与玉墨在此之前的特殊关系。
在严歌苓的小说中,妓女玉墨和书娟的父亲是情人的关系,书娟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这段婚姻,强行将他的父亲“软禁”在国外,随之而来的战争使得书娟父母没办法带走她,也正因如此书娟萌生了用烧红的铁片在玉墨脸上留下烙印的念头。而在影片中,因为有限的观影时长,也为了更加突出整部作品的重点,张艺谋导演过滤掉了与主线联系较少的情节,删除了赵玉墨和书娟父亲的情感纠葛,对主人公的身世描写进行了简化,使得玉墨和书娟成为了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淡化了小说中二人冲突对立的关系,转而突出整个教堂内外的人物矛盾,这样写是为了使叙事简化,让故事的情节更加饱满紧凑。
人物的改编——陈乔治,小说中陈乔治自幼便是个孤儿,由教堂的神父照顾,负责教堂的餐饮,跟十三钗里的红菱关系好,才会有之后的情节——十三钗来教堂里避难。但在电影里,陈乔治和书娟一样也是一名学生,他是教父死后,教堂里唯一的男人,于是他主动的担负起了保护女学生的责任,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乔治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所以无法完成那样的使命,最终他牺牲掉自己,保护女学生们平安离开南京。在战争之下,陈乔治像亿万群众那样,即使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别人,也愿意牺牲自己去帮助她们。电影里对于陈乔治这一人物的改动还是很大的,在小说中乔治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人,只是妓女红菱口中的相好。
主题的错位——自我救赎。电影简化了战争中暴力与性之间的关系,而是重点突出于战争下人性的自我救赎,比如一开始,这些秦淮河的妓女们也是为了“避难”才逃进了这座教堂的地窖,直到国难当前,日本人的入侵,企图对这些纯洁的女学生不轨时,她们放弃了逃生的念头,决定代替女学生去送死,自我救赎。另外一个自我救赎就是假神父约翰,他本来是一个入殓师,来教堂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处理教父英格曼的后事,而他自身却是吃喝嫖赌样样沾,只想趁着战乱去教堂混口饭吃,可是当日本人第一次来教堂对女同学做出骚扰和侵犯时,他产生了一种民族大义和责任感,开始将这些学生护在自己身后,并在最后帮助妓女们“易容”,成功将女学生转移并顺利逃脱,完成个人的自我救赎。
《金陵十三钗》这部电影改编是成功的,影片的主题虽然偏重于人性救赎,但还是保留了对主要的事件和人物的设置,并且在原著的基础上创新,加入了导演对这部作品的理解和审美,使电影在不拘泥于小说文本的同时,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也赋予原著新的活力和生命力。但电影与文本终究是两种不同的艺术,《金陵十三钗》文本中强烈的女性心理描写,在电影中让位给了个人主义和爱国主义,这难免会让原著读者感到遗憾。
文学和电影虽是两种风格迥异的艺术,但电影的介入使得纸上的文字变为眼前的画面,文学内容也变得更为直观且丰富,文学形式也更加多样化,并且在电影中,我们也能更深刻的体会到语言带来的力量,领略语言艺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