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编剧 任 亮 马立军

1.内景 客厅 夜

“咳……咳……”楼道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咯吱，房门打开了。

刘亮大声喘着气，左手提着蛇皮袋子和印有“农村信用社”的红色小包，右胳膊夹着深黑色公文包，先站到了玄关处。他略微弯腰，将行李放到地上，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换鞋后走进来。

刘亮身后跟着一位身穿军绿色大衣、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将肩上扛着的深蓝色大布袋费力地放在地上，径直走入家中。

刘亮：张燕、雯雯，快看看谁来了。

张燕手中拿着锅铲走到客厅，看到老人，她热情地打招呼：爸，快休息一下，这一路累了吧？饭马上就好，刘亮特意让我做了您最爱吃的红烧肉。

刘老汉正脱大衣，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话，大笑着：啧，你说这坐车咋比下地干活还累，在那个硬板凳上坐着俺屁股还疼咧。

刘亮：爹，我说给您买机票，让您老坐坐飞机，也不受罪，你居然背着我自己去镇上买了火车票。

刘老汉：村里你三大爷说了，那飞机票可贵咧，俺坐火车就挺好，不累。

张燕：爸，您先喝点水，我去看看汤好了没，一会儿咱吃饭。说完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刘老汉：好，好，好，随便吃点就行了，俺在车上吃饼子咧。

张燕：行，主要让您尝尝我的手艺，您快休息休息。

2.内景 卧室 夜

刘亮脱了外套，走到静雯的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开门进去。

刘亮：干吗呢，快出来，爷爷来了。

静雯盯着电脑，头也没回：哦，别催我了，我马上就来。

刘亮：快点啊，少玩点电脑，马上都初三了。说完后转身走出房间。

3.内景 客厅 夜

刘亮轻轻关上卧室门，推了推眼镜，向沙发走去，坐到刘老汉身旁。

刘老汉：雯雯是不是在学习？别打扰她，让娃好好念书。

刘亮：她哪是在学习，玩电脑呢，天天也不让人省心。

刘老汉：让她玩吧，小娃娃都爱玩。你小时候就淘气，每天在山上跑，天都黑了也不回家，还得让你娘……刘老汉说到这儿哽咽起来，伸手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支。

刘亮：爹，都过去好多年了，以后你就住这儿，我们照顾你。

静雯开门走出卧室，揉了揉眼，身后跟着一只乳白色泰迪。小狗见了生人，一直汪汪叫个不停。

静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穿着土气的老头，看他抽着烟，静雯轻轻摆了摆手扇走面前的烟气，语气生硬地说：家里不能抽烟！

她随后抱起小狗，头也不回，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小声嘟囔着：真没素质！

刘老汉赶忙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咧着嘴说道：好，俺老汉不抽了，好多年没见，俺娃娃都成大姑娘了。

静雯：是“我”，不是“俺”，普通话都说不好。

刘亮狠狠瞪了一眼静雯，把头转向刘老汉：是啊，之前就叫你们来，你们就是不来，要不是……

刘老汉：行咧，这也是命，你娘知道你们现在过得好，在地底下也高兴咧。

话音未落，电视里“快乐大本营，天天好心情”的声音，盖过了刘老汉父子的谈话。静雯将遥控器扔到茶几边上，看起电视。

刘亮转头又狠狠地瞪了静雯一眼，嘴巴微张，正准备说些什么。

张燕走进客厅：刘亮，快带爸去洗洗手，咱准备吃饭。雯雯，关了电视，洗手吃饭了。

刘老汉摇了摇手，准备起身：没事，俺这手不脏，一路上也没干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张燕：好好好，那我给你们盛饭。

静雯听到这话，向刘老汉翻了个白眼，嘴巴向下撇着，转身走向卫生间。

4.内景 文娜家 夜

文娜一路小跑着到卫生间，抓起一副泛黄的橡胶手套，匆忙扎起头发，喊道：妈、妈，我奶奶又拉到裤子里了，你快来帮我一下。

文娜走到一间卧室门口，手握着把手，回头又喊道：妈……妈……快来。没有人应，她开门走进去。

文娜站到床边，一条腿踩在床上，将两只胳膊穿到老人胳肢窝下，费力地向床头挪动着。接着她解开老人的裤子，换下成人纸尿裤，为老人擦拭身体。

一位身材微胖，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从一间卧室走出来，她两只手捂着鼻子，眉毛紧蹙，站到房门口：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瘫痪的傻婆子。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收拾，给你大伯打电话，让他来看看，一分钱也不出，凭什么你奶奶一直要在咱家住？凭什么他……

楼道里传来声音：花姐，该走了，广场舞马上要开始了。

文娜妈转头，语气高昂，笑着：哎，我这就来了。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文娜继续给奶奶擦着身体，眼神从未离开，轻声说道：奶奶，我是雯雯。你乖啊，我给你擦干净身子，你就舒服了。我小的时候，就最喜欢你给我洗澡了，你还记得那个被我一脚踩坏的大木桶吗？奶奶，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学校测试，我考了100分……

文娜奶奶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瞪着大大的，一直看着文娜。

5.内景 静雯家 夜

静雯神色沉重地走到餐厅，一抬头，正好看到刘老汉用筷子夹起一块掉在餐桌上的肉。静雯翻着白眼，拖动凳子，径直走到餐桌的拐角处，坐在刘老汉的斜侧面。

刘亮开了瓶白酒，给刘老汉倒酒。

张燕用手指着每道菜，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静雯一句话都不说，埋头吃着饭。

刘老汉此时看向静雯，又看着身旁的儿子、儿媳，他端起酒杯一口喝下，一股暖意从胸中流过。刘老汉放下酒杯，夹起了一大块红烧肉，准备递给静雯。

静雯突然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了。

刘老汉忙收起停在空中的手，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这肉好，俺再吃一块。

刘亮：雯雯，你怎么回事？

静雯大步流星向前走着，没有回头。

刘老汉拿胳膊碰了一下刘亮：快吃饭，张燕手艺真的不错。

6.内景 卧室 夜

静雯将房门紧紧地关上，趴在床上左右打滚，用拳头捶床，一阵后，她抱起在地板上趴着的小狗。

静雯：乐乐，我好生气啊，爷爷好不讲卫生，我才不要吃他夹的菜。爸爸为什么非要把他从乡下接来，我都没见过几次。

此时屋外不时传来刘老汉和刘亮、张燕聊天的声音，刘老汉习惯了在乡下用大嗓门说话，声音很粗犷、豪放。

静雯无奈地摇摇头，戴上了耳机。

7.内景 文娜家卧室 夜

文娜妈：你大哥什么意思？还管不管你妈了？

文娜爸：我大哥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心无力。

文娜妈：他有心无力，你就有心有力了？我嫁到你们家20多年了，这一天过的什么日子？你妈一天没管过咱，临了我还得管她！

文娜爸：我妈怎么没管过咱，当时咱俩出来打工，孩子不都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吗？娜娜上五年级了咱才把她接回来！

文娜妈：要不是你没本事，孩子怎么会一直不在我身边，看孩子那是她应该的。你以后早点回家，今天你妈又拉裤子了。

文娜爸：行，行，行，以后我早点关店，回家伺候我妈。我妈养我不容易，我得给她老人家尽孝。

文娜妈：你妈就生了你一个吗？你大哥呢？我告诉你，他不出力也行，让他送钱来。

文娜爸：钱，钱，钱，每次一吵，你就提钱，给我妈养老送终是我应该的。

文娜妈：李强军！你居然和我嚷！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怎么这么命苦，我白天打工，晚上回来还得伺候她，给她端屎端尿，我告诉你，我早都厌烦了！

哐……客厅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8.外景 街道 夜

文娜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大街上低头走着，脑中浮现起许多事：奶奶自从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渐渐地谁都不认识了，让文娜直接崩溃的是奶奶最后连她也不认识了。去年奶奶独自跑出家，摔下台阶，导致瘫痪在床，而她爸妈的争吵也开始更加频繁。

一阵手机铃声，打乱了文娜的思绪，她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长呼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电话里静雯声音很低，像压着嗓子：娜娜，你在哪儿呢？我心情不好。

文娜：我在外面溜达，怎么了？雯雯。

静雯声音依旧不大，但语气强硬：我爷爷今天来我家了，我特别受不了他，穿得那么老土，在我家抽烟，吃饭不洗手，一点都不讲卫生，说话声音还特别大。你知道吗？他上次来我家，就把我家的锅烧坏了，最可气的是上完厕所还不冲……

文娜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打断静雯：雯雯，多体谅一下你爷爷，老人都不容易。

静雯声音明显提高：我体谅他？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他几次，现在突然来到我家，还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水果蔬菜。那些东西在超市明明都可以买到，把我家搞得乱七八糟的。

文娜：雯雯，我们应该懂事一点。

静雯：他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需要我爸妈教他，还得一遍一遍地教，怎么那么笨。他真的太烦了！

文娜本身心情就很低沉，当再次听到“烦”这个字眼，她还是没有忍住，喊道：烦，烦，烦，你们怎么都觉着老人烦！

刹那间周遭都突然安静下来，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看向文娜。

停顿了几秒，电话里传来了略带哭腔的声音：娜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替我爷爷说话，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凶我，我讨厌你。

嘟……嘟……嘟……

文娜紧紧攥着手机，蹲在马路上哭了起来。

9.内景 卧室 夜

刘老汉躺在床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摔门声，紧接着听到儿子刘亮喊道：雯雯，你干什么呢？都几点了，还不睡！

刘老汉听着儿子的声音，他翻过身平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睡去。他习惯了老家的炕，想念乡下的庄稼，一幕幕往事在脑中闪过。

10.外景 庄稼地 日(闪回)

清瘦黝黑的刘老汉俯下身，细心检查着今年新种的作物，阵阵微风吹过稻子，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阳光的照射下，刘老汉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显得格外清晰，他看着稻田笑了，露出一排不整齐的牙齿。

他转身，点了一支烟，坐在了田埂上，嘴巴一张一合，盘算着家中的积蓄和今年的收成。

烟还没抽完，田间传来一阵喊声：老头子，老头子，儿子通知书下来了……(闪回完)

11.内景 厨房 日

刘老汉早晨一个人坐在餐桌吃早饭，他环顾着整洁的屋子，脑中回想着儿子临出门前的叮咛：一个人出门千万当心，别走远……千万不要动煤气……饮水机里有水，点开开关就能喝……上厕所要当心……

刘老汉突然笑出了声，他转头看向昨晚一直冲他叫嚷的小狗，经过接触，小狗与他亲近不少。

12.外景 小区内 日

刘老汉带着小狗到楼下溜达。

他抬头看着周边高高耸立的大楼，眉头紧锁，双手左右交叉搓动着。他又踮脚朝栏杆外看去，银行、便利店、餐馆……应有尽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匆匆，车水马龙的街道十分热闹。

13.内景 客厅 夜

静雯一整天都不高兴，在学校也没有和文娜说话，早上在厕所，她远远地就看到文娜了，但她故意躲开了。

静雯低着头，肩膀耷拉着，身后的书包带儿在胳膊上挎着，书包垂到了屁股上。她掏出钥匙开门。

咚……，门关上了，静雯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小狗摇着尾巴，向她跑来。

在阳台摆弄着花的刘老汉，听到声音，赶忙微笑着走上前：雯雯啊，你爸妈出差了，下午就走了，过些天才能回来。这几天就你和爷爷在家，晚上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

蹲着摸狗的静雯突然站起身：你带乐乐出门了？它脖子下面的绳索上为什么会粘着一片树叶！

刘老汉错愕：嗯……对……俺就是……就是带……

静雯瞪着眼睛：谁让你带乐乐出去了？你自己那么脏，你都把它弄脏了。

刘老汉：啊？俺不脏，俺……

静雯：以后不准你带它出门！更不准你抱它！摸它！

刘老汉左右晃悠着手，嘴巴微张着：好……好的……

话音未落，静雯抱起乐乐，胡乱抓了件外套，把家门一摔，出去了。

刘老汉在客厅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转身向厨房走去。

14.内景 厨房 夜

刘老汉站在橱柜旁边。

他盯着水槽里收拾好的鱼，看着案板上切好的菜和碗里的土鸡蛋，发起了呆……

15.内景 田间 日(闪回)

刘老汉在田间穿梭着，他头上裹着一条白色毛巾，半弓着腰，右手挎着菜篮子，正精挑细选地摘着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嘴里念叨着：儿子最喜欢吃西红柿了，我多摘点。

16.内景 刘老汉家 日

刘老汉提着菜篮子走回家，打开门，径直走到屋内，放下菜篮子。接着他转身走出屋子，到了鸡窝前，将怀中的竹筐放到地上，蹲下来，筐里铺着一条白色的布。

刘老汉小心翼翼地从鸡窝里拿着鸡蛋，嘴里振振有词：10……11……12……这里有12颗鸡蛋，加上之前攒着的15颗，够俺家孙女吃一阵子了，她小时候就爱吃老婆子的炒鸡蛋，等这次去了，俺一定要给她做一顿。(闪回完)

17.外景 街道 夜

静雯牵着乐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突然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直往下翻着，她看到文娜的名字，盯着看了片刻，将手机放回口袋。

静雯：怎么都这么讨厌，爷爷很讨厌，娜娜也很讨厌，你们都讨厌。

静雯突然站定，她指着乐乐。

静雯：乐乐，连你都不听话了，谁允许你和他出门了。哼，我不喜欢你了，我也不要你了。

静雯赌气地将绳索扔到地上，转身假装离开，走了一段路，她偷偷向身后看去，路上空无一物。静雯着急地东张西望，大声喊乐乐，她又连着跑了好几条街，碰着人就询问有没有看到一只乳白色的小泰迪犬，可依旧没有结果，静雯放声大哭。

18.内景 客厅 夜

刘老汉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看着表，8点半了，他再次探头看向玄关处。

哐……当……门开了，静雯走进来，失声痛哭：都怪你，都怪你，乐乐丢了，你赔我的乐乐！你真讨厌，你为什么要来我家？全都怪你。

刘老汉：俺娃娃这是怎么了？乐乐怎么了？刘老汉走到静雯身旁，伸手要摸她的脑袋。

静雯一只手挡住刘老汉的手，后退两步，大声喊：你走！你离开我们家，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她扯着刘老汉的衣服，将他推向门口。

刘老汉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静雯看到坐在地上的刘老汉，哭着跑回了房间。

缓了好一阵，刘老汉颤悠悠地扶着墙角，站起身。

19.内景 面馆 夜

电视上正播着11点的晚间新闻。

文娜将账单放到柜台上，满脸笑容地跟在一对老人身后，往出走。

文娜：爷爷、奶奶，你俩晚上要当心哪！这么晚了，要不我送送你们？

爷爷：好孩子，不用了，你快回去吧，现在天气冷了，别着凉。

文娜：没事的，那你俩当心点。

奶奶：好的，我和你爷爷溜达着就回去了，你别担心。

文娜看着远去的老人，伸伸胳膊，朝屋里喊道：爸，没人了，咱关门回家。

文娜爸：许爷爷，许奶奶回去了吗？你休息休息，爸收拾。

文娜：嗯，我看着他们进小区了，爸，我来收拾。说话间娜娜准备进面馆。

汪……汪……几阵狗叫声，引起文娜注意，她四处看着，突然向面馆旁的草丛跑去。

文娜：乐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难道？

文娜抬头左顾右盼，并没有看到静雯。她弯腰抱起狗，又左右看了一眼，走进面馆。

20.外景 街道 夜

文娜：爸，你先回家吧，我把乐乐送到静雯家。

文娜爸：那你当心啊，早点回。

文娜向爸爸挥挥手，转身向隔了两条街的静雯家走去。

今天一天，文娜想了很多，从小就敏感、善良的她一直反思自己，她想找机会和静雯好好聊聊。白天在学校上厕所的时候，她看到了静雯，她刚想走上前和静雯说话，静雯却故意拉着同行的女孩绕路走了。

文娜低头摸了摸怀中的小狗，继续向前走去，走到静雯家巷子口时，她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

“撞人了，撞人了。”文娜听到一位从她身旁经过的中年男人大声说着，她下意识抱紧狗，继续向前走。

走到人群外围，她踮脚看向里面：一位身穿军绿色大衣的老人坐在地上，旁边蹲着一位年轻男子，在男子的左侧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正驾驶的车门还开着。

老人：俺没事，俺没事，是俺自己没看清路摔倒的。

年轻男子：大爷，您确定没事吗？我带您去医院看看，我看您胳膊擦伤了。

老人：俺真的没事，你不信，让俺站起来给你看看。边说着，老人一手撑着地，站起来。

年轻男子见状，忙扶了一把。

老人站起身，动了动胳膊和腿，看向男子：你看，俺老头没骗你吧。

年轻男子：大爷，那您住哪儿呢？家人电话知道吗？我送您回家。

老人：没事，没事，俺就在前面小区住，俺再去对面看看，俺着急找狗。

说话间，老人轻轻推开年轻男子，向人群外走去。走到最外面时，他突然看到了抱着小狗的文娜，连忙走到文娜旁边。

老人：好娃娃，这是你家的狗吗？和俺孙女丢的好像。

文娜上下打量着老人，说道：爷爷，您没事吧？

老人：不打紧，俺老头身子骨好着咧，你这狗……

文娜：您说孙女丢狗了？她叫什么呀？

老人：雯……雯，不，静……雯，她叫刘……静雯。

文娜长松一口气，把乐乐抱到老人面前：爷爷，这就是你家的狗，我是静雯的同学。文娜开心地看着老人。

老人看到递到他面前的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看向文娜，脸上露出笑容，这才慢慢伸手接过乐乐：好娃娃，你心眼好。俺老头着急了一晚上了，要是找不见，俺老头都……

文娜：爷爷，别担心，狗找到就放心了，您一个人出门的吗？静雯呢？文娜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静雯。

文娜：爷爷，我送您回家吧。说完搀着老人，向前面小区走去。

文娜看着老人进了单元门，她抬头看向五层亮灯的卧室。她刚刚路上还在思考见到静雯后该说什么，现在正好碰到找狗的刘老汉。文娜笑着摇了摇头：明天去学校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她好好聊聊吧。

文娜转身向家走去，走到半路，电话响了。

她接起电话，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泪水顷刻间涌出，她冲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文娜：师傅，快，市中心医院。

21.内景 客厅 夜

刘老汉轻轻关上家门，抱着小狗走向静雯卧室，走到卧室门口，灯亮着，他停下来。

刘老汉：静雯，睡了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

刘老汉：静雯，睡了吗？乐……

静雯：别烦我，我睡了。

刘老汉：乐乐找到了，你……

刘老汉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了，静雯着急地扯着刘老汉胳膊，一把从他怀中夺过了小狗。

静雯将头贴在小狗身上，来回蹭着：乐乐，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外面天那么冷，碰到大狗怎么办，担心死我了。

刘老汉：俺娃娃别担心了。

静雯紧紧抱着乐乐，抬头盯了一眼刘老汉，转身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刘老汉看着房门，摸了摸发红的胳膊，满脸轻松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22.内景 学校 日

静雯和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发呆。她已经三天没在学校看到文娜了，老师告诉他们，文娜的奶奶去世了，她已经请假回了老家。

此时语文课代表正在黑板上抄写着周末的作业，有几个女生小声商量着周末的逛街计划。

静雯则盯着右前方的空座位，陷入沉思。

丁零零……丁零零……

下课了，静雯胡乱收拾好书本，背起书包回家。

23.内景 客厅 夜

刘老汉正端着茶杯，往自己卧室走，路过静雯房门，门虚掩着，他听见静雯在打电话。

静雯：甜甜，我爸妈周末才回家呢……没事没事，我听说文娜今晚就回来了，你能不能邀请她……是的，我们一起安慰她……我最近做了很多错事，我想赔礼道歉，并且这是第一次在我家过生日……好啦，好啦，就这样定了，咱们买个蛋糕。

刘老汉蹑手蹑脚走向卧室，关上了房门。

24.内景 卧室 夜

刘老汉将茶杯放到床头，躺到床上。

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里正播着新闻。

主持人：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是9月4日，星期五，农历七月十七，欢迎收看……

听到主持人的说话声，刘老汉突然起身，盘坐在床上，小声嘀咕：明天就七月十八了，咦？那不正是俺老汉的生日嘛，俺来了这城里，也真是过糊涂了……难道明天静雯是要给俺老汉过生日？俺也真是的，她准备和俺老汉赔礼道歉咧，俺还一天胡思乱想，何必和一个孩子置气……

刘老汉突然开始一个劲儿责怪自己，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中藏了许久的烦恼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25.内景 卫生间 日

刘老汉早早地就起床了。

他穿着儿媳张慧买的新衣服，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他认认真真地洗了脸，还用儿子买的电动剃须刀剃了胡子。

刘老汉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26.内景 阳台 日

静雯正在浇花，她回头看了一眼精心打扮过的刘老汉。

刘老汉：俺娃娃中午想吃什么？

静雯：中午有同学来，你去买些面条。

刘老汉刚想说什么，又突然摇摇头：行，我现在就去。

静雯看着刘老汉的背影若有所思，接着又继续浇花。

27.内景 客厅 日

刘老汉提着面条进门，他听到餐厅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刘老汉换了鞋，弯腰，将鞋整齐地摆在了鞋柜里。

他直起身来，左手摸了摸头发，又轻轻拍了拍衣服，向餐厅走去。

28.内景 餐厅 日

铺着红色碎花纹桌布的餐桌中间摆着一个点着蜡烛的奶油蛋糕，旁边还有几盘外卖。餐桌四周围着一群小女生，互相打闹着，咧着嘴笑。

此时静雯走到一位身材纤细，穿着白色裙子，正站在角落的女孩旁边，拉起了她的手。

静雯脸通红，声音断断续续：娜娜，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那天晚上我不该生气的，你永远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

娜娜低头摆弄着裙子，突然抬起头，眼睛湿润，一下抱住静雯：静雯，我早不生你气了。你会一直陪我吗？我最爱的奶奶没有了，以后都没人疼我了。

静雯：娜娜，我会陪着你，还有我们一起捡的乐乐也会陪着你。你忘了，今天是咱俩捡到乐乐一周年的纪念日。

文娜：我那天晚上都以为你不要乐乐了，把它扔在马路上，我送它回来正好碰到你爷爷在找乐乐。

静雯：啊？原来是你找到的乐乐。娜娜，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今天一起给乐乐过生日，好吗？

文娜点点头：嗯。静雯，我没有奶奶了，你答应我，要好好孝顺你爷爷。

静雯默不作声，拉着文娜走到餐桌旁。

此时站在餐厅门口的刘老汉愣住了。他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女孩们，又看着刚刚被抱上餐桌，头上还带着生日快乐卡片的小狗，突然咳嗽起来。

同学听到咳嗽声，转身看向刘老汉。

刘老汉捂着嘴巴，涨红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

文娜走上前：爷爷，还记得我吗？您胳膊没事吧？那天晚上真把我担心了好久。突然文娜看向静雯：雯雯，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爷爷，那天……

刘老汉摸摸头，打断文娜：没事没事，俺老汉好着呢，你们好好玩。

静雯听到这话，脸上没有表情，她松开娜娜的手，抠了抠手指，走上前：别和我爸打小报告，要不他又该说我了。

刘老汉：好，俺不说，你们好好玩，对了，这是俺买的面条。

静雯：面条你放冰箱吧，我们不吃了，等等我和同学去外面吃饭。

刘老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卧室。

29.内景 卧室 日

刘老汉关上了房门，慢慢走到床边，躺下来。

此时外面传来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刘老汉看了一眼卧室门，起身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收音机。

房门外的声音和广播里的声音顿时交织在了一起。广播：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FM103.5每周点歌台，我是主播思源，接下来是一位叫“一个人先生”的留言，他说今天是他爷爷的八十大寿，全家人都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想点一首……

哐……客厅里传来了关门声，又恢复了安静。

30.内景 客厅 日

刘老汉打开房门走出来。他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家，茶几上摆着一盘他早上洗好的西红柿和枣，餐桌上凌乱的蛋糕盒、盘子四处散落着，鞋柜上摆着儿媳给他买的一双运动鞋。

刘老汉目光继续移动，突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柜上立着的一张拍摄于十多年前的全家福，照片中刘亮和张燕站着，他和老伴坐着，他怀中抱着的静雯正咧着嘴大笑着。

刘老汉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摸了摸照片，眼眶湿润，也咧嘴笑了起来。他抬手在眼角略微抹了一下，便转身向厨房走去。

31.内景 厨房 日

刘老汉打开冰箱准备拿刚买的面，转头瞥见了放在冰箱的土鸡蛋，他长久盯着鸡蛋，随后拿出一颗。接着刘老汉接水，点火，烧水……动作娴熟地煮着面，他看着锅里沸腾的水和渐渐成型的荷包蛋，一言不发。

丁零零……丁零零……客厅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声。

刘老汉关火，向客厅走去。

32.内景 客厅 日

刘老汉快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上，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刘亮的声音：爹，午饭吃了吗？我和张慧晚上就回家了，今天是您的生日，您还记得吗？今晚咱一家人下馆子，热热闹闹地给您老过个生日。爹，生日快乐……

刘老汉握着电话抬起头，此时立在柜子上的全家福正好对着他，他看着照片，再一次咧着嘴笑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