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青山

编剧 王文中 庞旭霞 曹 钰

1.内景 县政府会议室 日

刘青山站在台上，上身内穿一件白色衬衫，外套一件灰色毛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西裤，脚踩一双鞋底微微开胶但擦得锃亮的皮鞋。

刘青山手中拿着几张A4纸，一副高度近视镜下的双眼炯炯有神。

他看了看台下的参会者，右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左手将稿子举到眼前。

刘青山声音微颤：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好！有人说“何时可见真本性？山区风雪弥漫处”。扶贫是一份责任，是一次历练，更是一生的财富。按照组织安排，二○一八年我来到青山村成为驻村干部。

刘青山声音逐渐舒缓，露出笑容：这几年的经历就犹如一朵盛开的格桑花，镌刻在我心里，熠熠生辉。

2.内景 水生房间 日(闪回)

水生在炕上半倚着被褥，叼着烟斗，望着窗外。窗外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李老太坐在炕的另一边，低头看着炕边的凳子，两人谁都不说话。

水生打破沉默：彩霞这年龄，在以前，孩子都有了。

李老太：话是这样说，可娃想上学，老师也说娃成绩可好哩。

水生猛吸了一口烟：要不，我这腿不治了。

李老太：不中，不中。俺听说，咱村今天新来了个帮扶干部，俺明天去问问，要是村里能把打扫垃圾的活儿给俺就好了，俺还能干得动。

二人再次沉默。

3.内景 李老太房间 夜

李老太的土坯房十分简陋，但摆放着李老头灵位的正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李老太看着桌上老伴的黑白照片，用火柴点燃了一炷香，斜站在桌子的一侧。

李老太：当初他们要把你摆到偏房，说有这讲究那讲究的，俺就寻思着咱家北屋不朝阳，阴冷得很，你那老寒腿怎么能受得了。

李老太把香插入香炉，起身从旁边拿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李老太：你这老东西走得早，两眼一闭啥也不管了。你说娃现在也大了，想上高中哩。可这些年给水生治病，家里没剩几个钱。

李老太停顿了一下，抽泣着说：俺昨天把你给俺打的镯子卖了。

李老太用套袖擦了擦眼睛，又抹了把鼻涕。

李老太：你也别怪俺没和你商量，要是到时候水生还有啥毛病，你这个红木桌俺怕是也守不住。

桌子上摆的一个苹果滚落下来，李老太把它捡起，又瞅了瞅桌子上的照片，叹了一口气。

李老太：唉，好了，俺不啰唆了……

4.外景 李老太房间 夜

彩霞趴在门后听着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儿，朝偏房走去。

5.外景 李老太家院子 日

李老太围着围裙，急匆匆地把锅里的热水倒入暖水壶里，随后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往院子外走。

李老太：彩霞啊，你去看看你爹，我去趟大队，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等我，自己去上学就行。

彩霞应了一声。

6.内景 水生房间 日

彩霞推开门，走进房间。

水生头朝着门躺在炕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彩霞把手伸进被褥查看水生是否尿床，发现没有尿床后又把手缩了回来。彩霞把枕头从水生头下抽出来，靠在墙上，又把水生架起来靠在枕头上。随后帮水生穿好衣服，完成洗漱。

水生始终看着窗户的方向，一声不吭。

彩霞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窗台上的烟斗。

彩霞一只腿跨上炕沿，把窗台上的烟斗拿下来，又在炕下磕了磕，点上烟，放在水生口中。

水生眯着眼睛，吐出一个烟圈。

7.外景 李老太家院子 日

彩霞在院子里劈柴，一根木头连着劈了几下都没有劈开。

院子的门开着，刘青山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彩霞抬起头。

刘青山：你家大人在吗？我找王水生，他是你爸爸吧？

彩霞点了点头。

8.内景 水生房间 日

彩霞带着刘青山走进了水生的房间，刘青山站在水生的炕边。

刘青山：同志你好，我是咱村的扶贫干部，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李老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说这个王德柱咋这么不讲理？咋就不让俺去打扫卫生？

李老太说着走进水生的房间，房间里的三人都看向李老太。

李老太走到刘青山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你是扶贫干部？

刘青山笑了笑：是，大娘。

李老太一把抓住了刘青山的手：俺早就听说你要来了，你可帮帮俺们吧，俺知道你可帮了俺村好多人的忙了。俺妮儿要上高中了，实在是供不起，你看俺这个情况……能不能跟村支书说说，让俺打扫卫生，俺肯定比王德柱打扫得干净。

彩霞上前拉着奶奶，刘青山扶着李老太坐在床边。

李老太摆摆手：哎呀，你们不用扶，俺身体可好了。

为了提高立体车库的运行效率，用户停车时间和停放车辆的位置到出入口的距离应具有如下关系：停车时间长的车辆，应存放到远离出入口的位置，周转时间短的车辆存放到离出入口近的地方。如此便能得出模糊规则，如表1所示。

刘青山：大娘，你先别激动，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你们解决问题的。我知道你们现在有两个大问题，一个是供彩霞上学，另一个是给水生治病，对吧？

水生拿起烟斗吸了一口。

李老太连忙点头：没错没错。

刘青山咳嗽了一下，继续说：是这样，政府决定在咱们村儿南边那块高地建风力发电站，咱们村民可以投资入股。

李老太声音低了下来：俺们哪有钱入股呀，再说俺们也不懂。俺们现在就是要看病，就是要上学，再说了，南边那块地还有俺老头子的坟呢。

刘青山：大娘，这是政府的项目，很有发展前景，肯定不能亏着您。另外，咱们的扶贫点儿马上就成立了，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缝纫衣服来补贴家用，我可听说了，大娘的手艺是一绝。

李老太：哎呀，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刘青山：大娘，您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咱们是十天结一次工资。彩霞上高中的事您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了社会爱心补助，学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饭钱靠您的工资就够了。这样一来，您起码不用为生计发愁，但如果想彻底脱贫，您还是要考虑一下入股的事。

彩霞在旁边怯生生地说：爷爷的那个红木桌子……

彩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太打断。

李老太：不中，那可不能动。

刘青山：大娘，这样行不行，我先去看一眼那个桌子，给您估个价。

李老太刚想拒绝，一扭头看到了彩霞渴望的眼神，便点头同意了。

9.内景 李老太房间 日

刘青山跟着李老太走到了房间，刘青山环顾四周，红木桌子格外醒目。

刘青山蹲下摸了摸桌子：大娘，我知道这是大爷留下的，但说实在的，这只是一个老物件，要是卖了以后能让您过上更好的生活，能让彩霞安安心心地上学，那大爷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为你们高兴。

李老太低着头不说话。

10.外景 扶贫车间门口 日

大门前挂着一条红色的丝带，鞭炮声震耳欲聋，刘青山和村主任及其他村干部站在车间门口。村主任拿起剪刀剪断了红色的丝带，村民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11.内景 李老太房间 夜

李老太将九百元钱放在桌子上，随后蹲在桌子旁看着桌上的照片。

李老太自言自语：老头子，你说咱也成拿工资的人了，俺还以为俺年纪大了，没有年轻的时候中用了，想不到俺比那些年轻人干活还快。你放心，俺是能不动你的桌子，就不动你的桌子。俺想，你要是在的话，应该会让俺卖了……

李老太站起来，坐在床上。

李老太：俺看着好多人都入股了，小刘这人确实不错，王德柱这次把全部的家当都入股了，但是俺不敢呀，俺怕万一不成的话咱就啥也没有了。小刘跟俺说了也不止一遍了，俺知道他是好心，可只要一说卖你的桌子，俺就觉得像把你卖了一样……

12.外景 扶贫车间门口 日

刘青山拿着几张A4纸跑到了车间门口，将李老太喊了出来。

李老太：俺正干活呢，你把俺叫出来有事吗？

刘青山喘着粗气说：大娘，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再不入可就没机会了。

李老太搓了搓手：小刘，俺觉得现在也挺好的，最起码能吃饱穿暖了。

刘青山急得直跺脚：大娘，你不能这样想，虽然您现在身体不错，但也得为水生和彩霞考虑考虑啊。我跟您说了好多次了，一说您就躲，这可解决不了问题。

李老太流下了眼泪。

李老太：那是俺老头子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刘青山：大娘，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活着的人最重要呀，我想大爷肯定也支持你这么做的。

13.内景 水生房间 夜

李老太和彩霞坐在桌前吃饭，水生躺在床上。

李老太：你说哪有这样逼人入股的？小刘不是这样的人呀。

李老太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彩霞给李老太擦了擦眼泪：我们老师说刘叔叔的父亲去世了。

水生：刘青山没回去？

李老太含着泪花惊讶道：他今天还来跟俺说入股的事呢，肯定是没回去。怪不得呢，今天说话总是提到死呀活呀的……

彩霞：奶奶，要不咱就卖了吧，刘叔叔也和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一直没敢和你开口。

李老太没有说话，站起来出了门。

14.内景 李老太房间 夜

李老太走进房间，把红木桌子上的供果和祭品都拿了下来，抱着自己老伴儿的遗像坐到了床上。

李老太：老头子啊，俺知道，依你的性格，肯定早就让俺卖了。也是俺不好，小刘是掏心掏肺地对咱好，你说我还轴啥呢？唉……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老太扭头看去。

彩霞喊道：刘叔叔来了。

刘青山走进李老太的房间。

刘青山：大娘，不好意思，今天我态度不太好。

李老太急忙站起来：不碍事，俺都知道了，节哀顺变……

刘青山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印泥，放在文件旁边。

刘青山：大娘，您在这个地方盖个手印儿，我就给您把桌子搬走了，我爸生前也喜欢红木桌子。

李老太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印泥，摁上了手印。

15.一组镜头

李老太的手印。

李老太获得发电站分红的文件。

李老太和众多村民排着长队领取分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16.内景 李老太房间 日

一沓整整齐齐的百元钞票放在床边，王老头的遗像摆在床头。

(画外音)在这为期几年的扶贫工作中，遇到过困难，遇到过成功，遇到过喜悦……(闪回完)

17.内景 县政府会议室 日

刘青山看了看台下，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退缩，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家人打来电话，我泣不成声，可是他说“不用回来”。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四个字，我很遗憾，但是我不后悔。我成了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一个为国家奉献一切的人。

台下掌声雷动。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