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擅文
周兰和周行是河南省某小镇上一对姐弟,作为姐姐的周兰读书至大专便外出工作,家里供着弟弟周行一路读到硕士。周行在毕业后来到上海打拼,终于在2005年创立了杜鹃航空服务有限公司,而此时周兰正从一家电池厂转到一家销售公司。周行便对姐姐说:“你来我的公司工作吧。”于是周兰从一名销售人员摇身一变成为航空服务公司副总经理,是仅次于法人弟弟的二把手。
随后近10年姐弟俩联手经营公司,公司主要从事订机票、高铁票、酒店的业务。到2014年,互联网高速发展,周行也不甘落后,率先开发了一个叫“一键登机”的软件,客户可以在软件上订票,大大减少了人力物力支出,使得公司能够赚取更多差价。周行又将目光投向机场服务,他与全国100多个机场进行合作,派出服务团队给客户提供各种便捷服务,包括代理办理登机、快速通道、电动车接送等。
为扩大公司业务,做到吃住行一体,在这十数年中周行陆续成立了杜鹃商务服务有限公司、杜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等,鼎盛时期,他一人手中便拥有8家公司。这对从落后小镇走出的姐弟在繁华的上海大都市正式打下了一片天地。
“这样感情深厚的一对姐弟,在本案中反目成仇,使尽浑身解数相互推诿,将自己所犯的罪行推到对方头上。”检察官王胜在对两人分别提审后,感慨道。但无论怎么推诿抵赖,在如山铁证面前,在数百名被害人的控诉面前,他们都难逃法律的制裁。
周行为了扩大经营产业链,于2018年初找到一名专业软件开发人员刘立国,研发了一款“杜鹃出行链”App,在手机上安装下载这款App,就可以获得杜鹃航空服务公司全方位立体化的服务。
为宣传这款App,周行组织大型宣讲会,邀请著名主持人、记者甚至专家学者来到现场,召集大批“投资者”参加宣讲会,周行慷慨激昂地描述“杜鹃出行链”的优势:“这是我们集团所打造的去中心化的实体消费应用平台,只要通过这款软件,就可以对接所有的航空公司服务以及其他战略伙伴旗下的资源,比如酒店、旅游、餐饮、房地产等,为各位投资者提供帝王般的服务。我们的‘杜鹃链还具有消费智能合约资产配置等种种功能,是一种交易新渠道,能够重新定义区块链技术在生态实体消费市场中的使用规则,是一款改變未来的软件!”
刘立国为周行的这款软件打造了多个“爆点”,比如:会员可以随时提现,充值后可以优惠购买高铁票、机票,甚至还可以以内部价拿到杜鹃航空的原始股份,将“杜鹃出行链”描述成一款可以媲美支付宝、微信的线上交易渠道。
宣讲会现场热闹得如同春节晚会,绚丽的灯光、欢快的气氛,再加上周行、周兰、刘立国慷慨激昂的演讲,在座的“投资人”们由于缺乏专业知识,很快就被周行令人炫目的各类身份和高大上的词汇所吸引。在看到现场真的展示了如何通过这款软件以8折的价格买到机票、车票,还能以难以置信的低廉价格买到大量商品之后,他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下载充值。仅2018年6月至12月,周行等人便通过“杜鹃出行链”非法吸收公众存款1.5亿元。周行大喜过望,将刘立国晋升为杜鹃集团技术总监。
在大肆敛财之后,周行却从中窥探出危险的苗头,他随即着手将名下几家公司的法人身份转移给合伙人杜文辉。杜文辉起先不愿接手,但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他坐上了法人的位子,成为公司明面上的负责人,沦为周行的傀儡。
正因为周行处心积虑地暗留“退路”,本案在移送起诉时,公安机关因存在证据采信及案件定性上的顾虑,难以确定主犯,故迟迟无法实施逮捕,引起投资被害人不满。检察官王胜认为,周行为直接负责涉案单位的主管人员,有逮捕的必要性,当机立断批准对其进行逮捕。
疯狂集资数月后,周行的“杜鹃出行链”实际已经亏损严重。周行吹嘘在软件内储值即可得到远超银行储蓄利率的高额收益,甚至在上海市青浦区租下一写字楼,楼下大厅放置ATM,可以随时取现。但软件运营和人力物力成本使周行的公司很快就入不敷出,这时他想起了费涛。
在2018年4月的一个酒会上,尚在与刘立国研发“杜鹃出行链”的周行,遇到了费涛这个日后与他共登荣华富贵迷梦之巅又共同跌落,最终双双被公安机关逮捕的最重要的合伙人。
带费涛来的人说了很多夸赞的话,周行对此半信半疑,在此后的接触与调查中,他发现这名穿着光鲜亮丽的40岁左右男子,其实是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监外执行对象。然而周行并不在意,他被费涛所描述的区块链投资、虚拟货币深深吸引,两人很快达成合作,周行承诺在杜鹃航空服务公司上市后给费涛20%的股份。
周行以他的多家公司为基石,将“杜鹃出行链”中的一项子功能“计步器”交由刘立国开发成一款独立软件,名为“挖矿机”,并宣称杜鹃集团推出一全新虚拟货币“杜鹃花”,即将在国际认可的境外VVBTC交易所上市。
费涛宣称“挖矿机”能够通过充值和积攒走路步数获得“杜鹃花”,换取“杜鹃币”,每日升值,可随时转卖给公司,确保不会亏损。这一软件实际上只是一个计步器,就这样,一部安装了软件的价值仅千元的手机,被卖出了5—20万元的天价。
随后,周行称“杜鹃花”交易平台封锁,仅提供给原始“投资人”购买,但暂时不可卖出,正式投入运行后发行价将远高于此时。在封锁期间,他们在后台进行操作,使得“杜鹃币”的价格从发行价的1元一份不断上涨,最高达到近20元一份。大批中老年“投资人”情绪高涨,通过卖车、卖房、刷信用卡、借款等方式追加投资。
当最后一波“韭菜”入市,周行等人开始收网。2019年8月初,“杜鹃币”突然开始“跳水”,但买币的人依然处于锁闭期,无法进行交易转卖,只能眼睁睁看着虚拟币从高点一路下滑,至2019年8月30日,“杜鹃币”跌至每份人民币0.01元!
发财美梦破裂,“杜鹃币”沦为废纸,“投资人”发现上当,前往杜鹃公司进行声讨,而杜鹃公司总部已人去楼空。早在2019年初,周行等人就开始卷走大量资金用于挥霍。周行、费涛将大笔资金装入自己口袋后,均下落不明。走投无路的“投资者”们纷纷来到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检察院上访。
“短短几个月内我就收到1000余封上访信,我筛选出357名信访人,逐一进行电话答复,目前答复被害人有效率高达95%。同时不断有受害者来访,我知道人民群众受到的损失巨大,绝对不能忽视,所以每一批来访群众都亲自接待,到目前为止已接访群众代表21批共计百余人。”承办检察官王胜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厚厚几摞信件。
王胜介绍,由于周行等人极为狡猾,在出逃之前将所有设备内的数据全部清空,导致公安机关一度无法取证,只能以前来报案的300余人的软件内所示金额6000万余元为准。检察官了解情况后,立刻与公安部门召开联席会议,指导本案定性取证,会同审计人员对审计口径进行研判,认为涉案金额应当以周行等人实际控制的数家公司的对公账户为审计对象,指导并协调审计人员调取账户流水并重新审计,最终追加涉案金额至3.1亿余元,成功固定证据。
随后,公安机关对周行等人实施网上追逃,8名主犯相继落网。但在看守所中他们仍然拼命抵赖,甚至互相攀咬,将自己说成是“被逼无奈”,而他人却是“十恶不赦”。承办检察官王胜对8名涉案人员逐一分析后,决定从公司法定代表人杜文辉切入,最终促使其主动认罪认罚。几名主犯见杜文辉已经认罪,也相继交代罪行。
庭审中,检察官王胜与辩护人律师唇枪舌剑,连续两日庭审至深夜,最终以大量视频、记录所组成的无法推诿的如山铁证将被告人定罪。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张程 356767279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