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匠

2021-11-13 09:43孙文宏
牡丹 2021年21期
关键词:万春花匠嫂子

静穆中,你的孤独是一种美。

孙文宏,汉族,原二炮部队新闻报道员,洛龙区李楼镇穆庄社区支部宣传委员,现居洛阳。退伍后有过12年的协警经历,此后一直在基层党支部,曾担任村支部副书记。

花匠李万春当年娶亲的时候,我还处在才懂事的年龄,依着家里大人的吩咐,我也随着哥哥姐姐的称呼,跟新媳妇叫嫂子。新媳妇进门就大着个肚子,拜堂成亲时候,两旁嬉闹的一帮棒小伙扯胳膊摁脖子折腾了半天,新媳妇吭吭哧哧憋得满面通红,却愣是弯不下腰;当着众亲友的面,花匠委屈得直掉泪。婚后没两天,新媳妇就被花匠拖到城里去打胎,几经折腾,新媳妇受死哩症,胎儿硬是没打下来,花匠只能哀叹着由媳妇在半个月后为其生下了个丑八怪,取名洛生。

洛生不但模样瞧着别扭,挨到五岁头上才开始学走路,且右脚跟始终无法着地,花匠瞅着就心烦,三天两头拿大耳巴子扇洛生。洛生委屈得哇哇直哭,万春嫂子像个没事人儿似的一句好腔都没搭过。

一晃就过了年余,万春嫂子那肚子呼哧呼哧的又堆垛成球,乐得花匠一天到晚不知要去媳妇儿肚皮上拨拉多少回,万春嫂子也真给老李家人长脸,开春生了一对儿龙凤胎,花匠心里那个美呀!封了六百块钱去朱疙瘩请老先儿给俩娇宝贝蛋起了上好的名字,娃子取名龙成,闺女取名凤仪。这俩孩子不但小模样耐看,天资也十分聪慧。六岁头上入得学堂就如同摸到了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一样,自律勤奋,从不让老师、家长操心费神。这搁在花匠两口子眼里,那洛生就不算什么了,不但腿脚不灵便,脑筋还笨得可怜,平常跟他交待个事情,他连句囫囵话都学不全,更甭说指望他将来出人头地扛门事了。洛生小学还没混毕业,就被花匠打发到自家花园里去学剪枝插苗了。

花匠虽说脾气倔,捯饬花艺的手段在周边的四里八乡都还是数得上的老耍家,经他捯饬的那些花花草草在花市上可是十分的抢手。一茬花卖下来,花匠那存折上的数字就会翻着番往上涨。每次往城里的花市上送花,花匠都喜欢带上龙成、凤仪这俩宝贝蛋去逛百货大楼,虽说花出去的都是自己的辛苦钱,但花匠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他瞅着身边的心肝宝贝,咋看都觉得这俩钱自己花得值!进城跟着老爸买好东西的次数多了,龙成、凤仪都觉着不能亏了一奶吊大的哥哥洛生,龙成总会变着法子要老爸买一些洛生喜欢的物件,花匠个子不高,心眼儿却贼得出奇,总能猜穿龙成凤仪的心思。不该花的钱和不想花的钱在花匠眼里,那可都是最贵最划不来的买卖。他可不想让洛生那猴崽子沾他一腥儿的便宜。这些个道理龙成凤仪自然想不明白,倒霉蛋洛生更搞不明白,前后都是一个娘老子生的,为啥待承不一样?一边待滋腻死了,一边待眼气死了。其实邻居们都心明如镜,只是没有人肯点破:他们仨差着的可不止半个爹!

光阴荏苒,邻居们都在经营着各自的夏季,花匠家里赶上一桩长脸的事:龙成、凤仪双双考入了省重点高中,也就相当于扒着了大学的门槛,花匠两口子乐不可支,就差没把铁锅拎到街上当钟敲啦。花匠门里一下就出了两个状元坯子,把个街坊邻居们都羡慕得死。当下纷纷拥到老李家祝贺。花匠口念“托福”,手里托纸烟挨个儿给邻居们敬烟让座。万春嫂子端出半篓子水蜜桃请大伙尝鲜儿。转眼她瞅见洛生乐呵呵站在旁边,嘴角沥沥啦啦淌着哈喇子,她立马训斥道:“你是咧着大嘴挺在那儿弄啥?还不赶紧去花园咕那遮阴网搭些!”

洛生吓得一缩脖子,抹着哈喇子跌跌撞撞抢出了家门。万春嫂子在门里依然数落个没完。龙成见哥哥顶着烈日下地去做活,他随手从老妈端着的篓子里抓了两只桃子叫喊着追出门去,凤仪白了老妈一眼也跟着去追洛生。

邻居们见花匠喜眉舒展,就有人撺掇他出钱再放电影热闹热闹,还有邻居要花匠摆两桌酒席请请客。花匠犹豫再三,老是打不定主意,就听万春嫂子说:“即使邻居们都这么高看咱,咱办就是啦,只是这玩电影可得把那布景搭到俺门跟该儿。”

邻居们都笑了:“那可是中,只要不搭到你两口子那床上就中!”

见媳妇都发话了,花匠也紧着改口应承:“不就是千八块钱哩嘛,中,这事儿值,这钱我管出!”

送走了街坊邻居,花匠两口子便开始盘算着该请哪些人来张罗这件事,翻来覆去的争执了半天,总算理出了头绪:既不能太烧包,又不能在邻居面前顯得太捏葛。放电影这事好办,一个电话就妥啦,既不用搭台子,又不用启火管饭,两盒“五渠”就能打发住。关键还是摆酒场儿待客这档子事儿挺麻烦,该邀的客人未必就肯赏光,不该邀的客人空着手他都会来;粗略盘算了一下,光是方圆左近的底子客就不下五六桌,再算上街坊邻居外加那几门不远不近的干亲戚,没十五桌都怪难办齐全。看着花匠仰脸直反白眼,万春嫂子就赶紧给他打气:“你这死鬼光往那房檐上瞅啥?将来咱两口子要想咋吃咋卷可就全指靠咱龙成凤仪这俩娇娇娃哩,你可甭再犯寻思,在这家里我可得当一多半儿家吧?这钱咱一定得花,谁再要心疼谁不是人!”

“你看你,说着说着可就撅开啦。”花匠眼瞅着媳妇儿,嘴里半天竟冒了句:“哪龟孙才心疼那俩钱!”

万春嫂子拿过扇子给花匠连着扑扇了几下,说道:“那你仰着那憨脸子瞅啥哩?”

花匠说:“我是愁咱那些扯淡亲戚邀还是不邀。”

万春嫂子说:“咋能不邀哩?统统都邀,他们就是再薄气,只要肯登门,瞎好都得给咱闺女娃子封个红包。”

花匠一脸苦瓜相说道:“你这人真是老鼠见识,光记着收红包,那可都是世故人情,将来都得叫孩子们还哩的,再说这礼势一年比一年重,我可不想叫孩子们将来受症。”

“你这话也在理。”万春嫂子感觉自己这脑子忽然间也开了窍。她附和着花匠说道:“你那两家球瓜亲戚不邀就不邀吧,三官庙你表弟可是高级工程师,他可老有钱啦,头一张红帖就写你表弟。”

“俺表弟在海南岛那边,这隔山马岭大老远的,一时间他可也来不及呀!”

“看你笨的,你管他人到不到哩,只要礼能到就中。”

“哎哟你这号女人啊。”花匠指着媳妇直起急:“咋看都不是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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