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2021-11-13 07:54刘刚
记者观察 2021年30期
关键词:镇子石板小吃

文 刘刚

在这条斜挂在山水之间的川黔古道上,小镇就像随意勾勒的水墨线上掉下的一个墨点。

镇子旁边正好有一条河,从四面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在镇头形成了一个滩,这是竺溪河最后的一个滩。河再往下流,一路通畅,汇入汤溪再汇入大江。小镇这个地方能成镇,与这个地理因素有很大关系,从大江进入支流河道的乌篷船,逆水而上,只能走到小镇。从小镇再往贵州走,就开始上坡了。

大宗的货物要在这里起岸,这里便成了来往行人歇脚的地方、交易的地方,中转的功能造就了小镇。多年前的夏天,我来到了小镇。从镇头的石桥边下到街口,同行的当地人告诉我,以前这个位置算是场镇的中心,这些年来,被火灾毁了一段,被修路毁了一段。现在的规模大约相当于以前古镇的一半。这一半还比较完整,沿街走去,还能触摸到当年的风韵。

街上的青石板油光锃亮,铺得错落有致,留住了古镇的神韵。街也就两到三米宽,被两边的屋檐一挤,中间就只有窄窄的一线,只有正午时分,太阳才能在街的中心形成一道光影。临街的铺面全是木板墙,可拆可装,岁月久了,已发黄泛黑,木板与木板之间已有缝隙。夜静,总有灯光从中溢出,极温暖。这种造街的格局,自然是为了交易的需要,长长的屋檐,利于来来往往的行商,冬可避雨、雪,夏可躲烈日。拆卸自如的门板,方便小镇的坐商白天摆摊开门做生意,夜晚收摊过日子。

流连在小镇上,渐渐地,小镇的历史随老人絮絮叨叨的龙门阵,一片一片地缝合在一起。

旧时街上最大的产业自然是餐饮,比较独特的是小镇的馆子都把灶垒在街边。灶旁边有一块案板,堆满了鸡鸭鱼肉、新鲜的蔬菜。灶上有三口锅:一口是点好的豆花;一口热气腾腾架着蒸笼,多是粉蒸排骨、盐菜烧白;最后一口用作炒菜,大师傅动作流畅,不时还用勺子在锅边敲一两下,香气自然流淌,惹得过客口水嘀嗒。

客栈一般在镇子的两头,“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据记载,最多的时候小镇有34家客栈,对于一年四季都漂泊在外的行商脚夫,一盏油灯、一盆热水、二两白干、一碗冒儿头,同热情爽朗的老板娘开两句玩笑,也算是一种解乏。

小吃是小镇的文化符号,与当地的物产、口味有极大的关系,因某种复杂的机缘而成就。小镇的小吃是石板糍粑,糯米蒸得半生,放在对窝里一阵猛擂,绵了、粘了,抓上一坨夹入红糖、白糖、芝麻、花生等做成饼,香透半条街。有多少人,怀里揣着小镇的石板糍粑上贵州、下四川。

对于小镇来说,交易才是这里的主题。山货是这里的大宗商品,从贵州下来的木耳、山菇、木材也在这里交易,流入江津、重庆、成都。

真正让小镇繁荣的则是盐。小镇本不是一个盐集散地,运盐的力夫都是从白沙起岸,当地一个在外做官的人,觉得船运更能省力,就在小镇造盐仓,用小船沿溪河上行,把盐运到小镇,再用人力运往少盐的贵州。慢慢地,大家都觉得这样更省费用,都按这条线路走,久而久之,也就成就了小镇盐集散地的名声。

这就是小镇的生存链,渡口、乡场、饭馆、各种铺子、有符号特征的特产小吃,千百年来,这一方儿女就是这样生活。据当地的地方志记载,小镇的历史上有过7次大劫,最后都是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其中两次是自然原因,5次或兵或匪。所以镇子的古街上少有深宅大院,古朴但简陋。

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一天,我在镇上采访,走进被人冷落得太久的街上,石板路上青苔犹存。街上只几个老人坐着,摇着蒲扇,看着我走来走去,蝉嘶叫着,更衬托了这种彻底的静。

终于有一天,在城里待得太久的人发现了这个小镇,一时就热闹了起来,热闹甚至超过从前,古街上挤塞着红男绿女,有好事者还把小镇列入十大古镇。

小镇老旧的街道,正在成就老居民的脱贫致富。

猜你喜欢
镇子石板小吃
石板街
老人
开胃小吃“丝娃娃”
怕冷的小吃货 等
轻飘飘的男人
厦门品小吃
大家都爱吃小吃
跟踪导练(二)
神奇的石板屋
远方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