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始,我在车巴河岸边一个牧村驻村两年,吃住都在村委会小二楼上。小二楼坐东朝西,虽然有炉子,但难抵直入骨髓的寒冷。每天晚上,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半夜里还是常常被冻醒。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急于上厕所,而是整理乱如鸡窝的头发。在小二楼洗头需要极大的勇气,只好将毛巾在热水中泡一下,再拧干捂在头上,等张牙舞爪的、犹如牦牛膝盖般的头发完全贴在头顶上时,才可以飞奔下楼,才可以真正开始新的一天。
小二楼向阴,寒冷无比。隆冬之时,怒吼的风像魔鬼迎娶新娘。不敢出门,只好把塑料罐改成一把夜壶,坐等春和景明的某一天,时间给我一个光荣的身份。
小二楼对面有一家杂货铺,杂货铺能给人希望,不过,所有一切也只能是想象,因为,那间杂货铺大多时间都关着门。黄昏时分,牛从山林里出来,当它们路过杂货铺的时候,杂货铺偶尔会开一次,但很快又会关上门。巷道里的路灯彻夜不眠,但没有行人。这时候,我会听见车巴河的流水声,还能听见山林里各种各样的鸟儿的叫声。一旦进入夜晚,就连流水声都听不见了。
拉开麻布窗帘,大多时候,我会看见走在巷道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背着柴禾,满面笑容,相互致意。上午10点的时候,阳光会滑过窗台,转瞬即逝。桌子摆放着厨具,厨具上,每天都会有新的灰尘堆积,尽管如此,它们依然发出青稞的馥郁之气。
《车巴河纪事》就是在这个小二楼上写的,既是驻村期间的自我表达,也是散文集《车巴河笔记》的另一个补充。纪事中,有心灵的寂寞和反抗,也有希望与温暖,因为,我时刻在等待“衣锦还乡”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