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经济增长“中等收入陷阱”的识别及跨越路径*——基于“集团收敛性”检验与TFP提升路径的跨国比较研究

2021-11-12 03:13刘金全张运峰王俏茹
浙江社会科学 2021年11期
关键词:中等收入陷阱收入水平收敛性

□ 刘金全 张运峰 王俏茹

内容提要 本文通过构建非线性时变因子模型,描述、分析和检验了包括中国在内的136个国家,在1980~2017年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集团收敛”情况。实证结果发现,“中等收入陷阱”在短期确实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局部稳态”,但从长期来看则是非稳定状态,存在多种脱离“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在各种跨越条件中,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是各国向高收入水平收敛的关键所在。 本文进一步通过技术前沿收敛模型,探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结果发现这一路径可分为三个阶段:在低收入水平阶段,可通过技术模仿提升TFP,实现第一阶段的“集团收敛”;在由低收入向中等收入水平跃升阶段,需在技术模仿的同时利用全球技术边界提升带来的技术溢出拉动TFP 增长;在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跃升阶段,需由外部驱动向自主创新驱动转型,提高自主创新能力。 我国目前正处于经济发展的第三阶段,此时加大创新驱动力度和优化产业结构至关重要。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过后,中国经济发展呈现出两个标志性的阶段性变化。 第一个阶段性标志是中国于2010年由下中等收入阶段步入上中等收入阶段,成为世界银行分类中的中等偏上收入国家。此时,我国经济发展究竟是继续在中等收入国家停留,还是继续向高收入国家迈进,则成为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第二个阶段性标志是中国于2012年出现经济增速换挡,经济增长率开始逐年下降,经济发展出现“软收缩”时期(刘金全,2018) 。 虽然有些研究认为这种经济增速下行现象是周期性的,多由经济结构调整所致,但越来越多的学者意识到,这可能是中等收入阶段的某些固有因素在发挥作用,使得这种减速成为趋势性常态,甚至面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蔡昉,2019)。

“中等收入陷阱” 最早出现于2006年世界银行发布的《东亚经济发展报告》,是指进入中等收入的经济体往往会陷入经济增长的停滞期,既有的增长机制不可重复却又难以摆脱,容易陷入“低端锁定”的恶性循环而长期无法进入高收入水平。“中等收入陷阱”不是危言耸听,确实是经济发展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经济增长态势(Eichengreen et.al,2013)。

对于“中等收入陷阱”的认识和判断问题,我国领导层早就居安思危、审时度势。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指出,“对中国而言,‘中等收入陷阱’过是肯定要过去的,关键是什么时候迈过去,迈过去以后如何更好向前发展”①。 《十三五规划》更是明确将“努力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不断开拓发展新境界”的目标列入其中。 由此可见,我们已经充分注意到经济发展进入中等收入阶段特有的经济发展特征和所存在的停滞问题,并对此展开系统研究。 从经济新常态和经济新时代的全面论述,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伟大目标,无不包含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和实现长期稳定增长的自信和追求。

2019年中国的人均GDP 达到1.02 万美元,首次超过1 万美元大关,这意味着我国距离世界银行分类的高收入国家行列又近一步。 当下正是中国接近、脱离或迈过“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时点,分析和研判是否能够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辨析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条件和优势,寻找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具体途径,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理论和决策问题。 特别是,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世界发展带来巨大冲击,很可能造成二战以后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大萧条,这些巨大的不确定性影响将对向更高收入水平迈进的中国经济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此外,根据十九届五中全会的会议精神,我国在“十四五计划”期间,将重点推动共同富裕这一远景目标的进展。共同富裕的实现意味着我国将达到发达经济体的水平,在此过程中,我们必须优化经济增长结构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其中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十分关键的发展节点,也是经济发展新阶段的重要特征。因此,我们重新全面地论述中国经济发展所遇到的“中等收入陷阱”问题,将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本文的研究思路是,首先,判断中国能够具有充分的发展基础和发展动能来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并向高收入水平跃升,此处主要利用经济增长理论的“集团收敛性”假说来加以检验和判断;其次,寻找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高效率途径,并向高收入跃升等均是现阶段亟待解决的核心问题。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综述

经济增长收敛性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Solow(1956)提出的新古典增长模型。 该模型认为,由于技术同质性和相同的偏好,人均实际收入的跨国差异会随着经济体接近其均衡增长路径而缩小,由此产生不同国家之间的绝对收敛。随后,大量研究者在绝对收敛性假说基础上提出“条件收敛性”假说和“集团收敛性”假说。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Romer (1986)提出的新增长理论则认为,穷国与富国之间并不会发生简单的和自动的收敛。 这一争论引发学术界对于收敛理论与实证检验方法的广泛讨论。 一些研究通过修改新古典生产函数中技术进步同质性的假设,即假设各国具有特定的技术进步率,使得经济增长模型的适用性和合理性得到显著提高,经济增长收敛性的存在性和合理性得到显著加强(Barro & Sala-i-Martin,1997)。此外,Galor (1996)的研究表明,新古典增长模型实际上可以产生多重均衡,具有相同经济结构的国家并非会收敛于相同的均衡增长路径,相反,一些国家可能会收敛到较高的稳态收入水平,而另一些国家可能面临“贫困陷阱”,一些国家也可能面临“中等收入陷阱”,从而产生“集团收敛性”假说所描述的分歧。

由于经济增长的动态方程在演变过程中可能出现多重均衡,这些多重均衡也是局部稳态,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吸引性”,经济一旦进入这个局部稳态,就可能出现“陷阱现象”。如果进入这个局部稳态“陷阱”的经济体较多,这也会导致“陷阱集团”的产生。因此上述经济增长收敛过程的多重均衡与集团收敛性具有密切关联,这为检验集团收敛性假说和“贫困陷阱”、“中等收入陷阱”提供了重要的逻辑和计量判断准则。 针对中国的具体情况而言,如果能够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中国已经进入“中高收入集团”,或者已经脱离“中低收入集团”,无论是正在脱离或者已经脱离,那都意味着我国具有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能力。因此,本文主要通过对世界上主要经济体的集团收敛性检验,来证明我国所处于的“收敛集团”归属,以此佐证我国跨越 “中等收入陷阱” 的能力。 事实上,Barro(2016)指出: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经济增长过程中,出现了分阶段的无条件收敛、条件收敛和“集团收敛”等三种典型的经济收敛方式。 该研究最为著名的推断是,中国从中等收入集团到高收入集团的转变不应受到“中等收入陷阱” 的阻碍,并且在中国经济增长收敛过程中并不存在“中等收入陷阱”。 这意味着我国经济增长已经度过“中等收入陷阱”的制约,正在向新的高收入水平的经济稳态迈进。 该研究应用的是经过购买力进行平减处理的数据,收入绝对水平有放大的趋势,但得到的中国已经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事实分析还是十分客观的。 本文研究的主要结论与巴罗基本吻合,只是在定量方法和技术细节上有所不同,这也是本文获得的重要结论具有稳健性的一种佐证。

然而,即使经济增长收敛性的理论模型研究充分,但是在异质性的前提下,实证研究和经验检验对收敛性的判断仍然存在一定的分歧,这主要是因为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上往往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对于收敛性检验最常用的方法是扩展的索洛回归方程(Barro&Sala-i-Martin,1992),但存在多重均衡的情况下,使用这类方法有时无法准确判断收敛性的存在;其次,经济增长收敛性分析的另一种常见方法是多变量的协整检验和单位根检验(Evans & Karras,1996),而在技术同质性条件不被满足的时候,存在一个单位根并不必然意味着经济增长过程的发散性,这些存在收敛条件成立,但经济增长率序列仍然保持非平稳性的可能性。因此,无论是协整检验和单位根检验都无法给出经济增长收敛性的充分条件。

基准索洛模型以及随后的改进型经济增长模型均得出了一个共性的结论,即经济增长决定因素中占主导地位的是经典的“索洛残差”而非一些经济增长过程中的要素积累。因此,由技术进步决定的全要素生产率(TFP)似乎成为描述各国经济增长表现差异的重要因素,且这一因素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证的角度均解释了各国收入水平与增长率的大部分变差(Hall & Jones,1999)。 于是,无论是解释不同国家经济增长率的变差,还是寻找经济增长收敛的驱动因素,全要素生产率都成为必不可少的重要变量。

随着技术进步函数的引入,Jones(2002)提出的内生技术进步模型阐释了技术进步的微观机理,进一步将技术进步的重要地位推向一个新的高度。然而,这些模型初期的应用对象均是发达经济体,主要探讨创新的选择对一国经济增长的影响,但这些模型对于中国这样的后发国家来说并不适用。 为了有针对性地解决后发国家可能存在的“技术创新陷阱”,需要寻找适应后发国家技术特征的技术进步函数。与发达国家相比,后发国家由于技术差距的存在而拥有一定的后发优势,这一特点使后发国家技术进步的提升包含模仿与创新两大途径。 另外,从各个国家的发展历程来看,向前沿技术的追赶—赶超并非简单的线性过程,而需要根据技术差距作出技术创新与模仿的选择,技术差距较大的国家倾向于选择模仿前沿实现技术跳跃,而随着技术差距的减小,模仿难度不断增大,带来的增长潜力也不断减弱,而接近技术前沿的国家的最优选择是创新,这一过程本质上就是技术收敛的过程(Abramovitz,1986)。 模仿有助于技术差距的减小,而最终能否真正实现技术收敛则取决于能否做到有效的创新。由此可知,只有同时包含创新与模仿两大增长来源才能完整描述技术追随国的技术进步率水平,才能为后发国家探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并最终实现向发达国家收敛提供行之有效的借鉴。为此,本文根据中国技术进步过程的基本特征,在对经济增长率收敛性检验的同时,融入技术进步的收敛性检验思路,将经济增长率和技术进步率的双重收敛同时纳入模型当中,在相同的集团中识别全要素生产率特征,在具有类似全要素生产率动态变化路径的国家中寻求集团收敛性,利用技术前沿收敛模型分解技术进步率,并通过跨国比较探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将其视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基本路径( Myro et al.,2008)。

综上所述,经济增长理论研究中关于“中等收入陷阱”问题的讨论始仍未达成定论,出现分歧的原因主要在于测度收敛性的研究方法和所采用国家样本中存在的技术异质性。从研究方法来看,目前对“中等收入陷阱”的识别与界定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第一,通过归纳“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特征并建立指标体系加以识别(胡鞍钢,2010),这种方法注重统计指标的动态属性,计算简单,结论直观,但缺乏相应的理论依据,在指标的选取与权重的设定方面具有随意性,一些指标无法反应出经济体的差异性和特殊性,无法反映“中等收入陷阱”问题的经济内涵与本质属性;

第二,以进入中等收入阶段的停滞期长短,以及该时期的经济增长速度加以测度(韩文龙等,2015),这种方法最符合“中等收入陷阱”的定义,简单明了。但这样的判别标准可能会将“中等收入阶段”与“中等收入陷阱”混为一谈,且无法将经济体之间的异质性考虑在内,其现实意义和决策价值有待商榷;

第三,从经济增长分化的角度来识别“中等收入陷阱”,这一方法强调并非所有中等收入国家都必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国家之间会出现明显的增长分化,一部分国家通过成功转型能够继续增长,而另一部分国家转型失败后则长期滞留在中等收入阶段。 这种研究利用成功“脱离”来衬托“陷入”,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该方法缺点是缺少相应的理论支撑,且研究方法过于单一,在更宽泛的样本基础上的研究深度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第四,从经济增长收敛性的角度对“中等收入陷阱”进行识别和检验。以经济增长收敛性假说为理论基础,根据能否向高收入国家收敛以及收敛速度测度“中等收入陷阱”(Aiyar et al.,2013;刘金全等,2018),该研究方法的优点在于,不仅能够检验是否能够脱离“中等收入陷阱”,而且能够给出脱离“中等收入陷阱”的具体条件和实现途径。 此方法由于依靠坚实的经济增长理论基础而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但是,现有文献在收敛性测度方法的运用上仍过于简单,也具有一定的实用性局限,模型设定和稳健性检验有待进一步突破。

本文将利用第四种研究方法,在“集团收敛性”假说的基础上,创新性的运用非线性时变因子模型,利用所能采集到的136 个国家1980~2017年的经济发展数据,对“中等收入陷阱”进行更为深入和全面的探索,给出判断我国经济增长是否面临“中等收入陷阱”、能够脱离“中等收入陷阱”、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能够继续稳定地向更高收入水平迈进的重要依据和主要结论。

二、非线性时变因子模型结构及估计方法

由于以往结构性计量模型大都具有固定系数,导致模型结构无法动态识别动态冲击影响,无法更好地反映各种反馈作用。为此,大量研究者开始研发和使用时变参数模型,并致力于利用时变模型来分离各种经济冲击的效应。

(一)经济增长率方程中的共同因子和异质性成分

由Phillips & Sul (2007)提出的非线性时变因子模型,可以允许技术进步过程中存在异质性,同时允许技术异质性具有动态特征和时变特征,这使得技术进步过程的多种动态变化机制、特别是技术进步过渡发散的可能性也被纳入到模型的设计和考虑当中。

为了引入影响经济增长动态机制的异质性,本文将第i 个经济体的技术进步水平Ait的动态路径定义为:Ait=Ai0exp(xitt),其中Ai0表示第i 个经济体的初始技术水平,变量xit表示影响该经济体技术进步水平的影响因子,这个增长率参数xit随个体与时间均会发生变化,技术异质性主要体现在此。在此基础上,按照经济增长机制中常规的产出增长方程设计,第i 个经济体的人均实际收入的动态演变路径可以表示为:

其中yi*表示第i 个经济体的稳态人均收入水平,一般情况下满足:yit<yi*,它是上述经济增长方程的“稳态水平”,也是经济增长收敛的唯一目标。参数βit表示绝对收敛速度,如果初始人均收入水平yit与稳态收入水平yi*差距越大,则经济增长的速度就快。该模型体现的经济收敛性中的“绝对收敛假说”情形。 令:ait=logyi*+logAi0+[logyi0-logyi*]e-βitt,则式(1) 可以简洁地表示为:

其中μt为共同因子,bit代表随时间变化的异质因子,反映了个体相对于共同因子μt的异质过渡路径,也即经济体对于共同趋势所贡献的份额。在过渡期,bit取决于收敛速度参数βit、技术进步率参数xit、经济体技术的初始禀赋以及通过ait确定的稳态水平。

上述模型结构变化和参数转换,实现了对第i个经济体经济增长动态路径的共同因子和异质性成分的分离,这种分离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和统计意义。 其中,μt是影响实际产出水平的共同因子,对所有经济体而言是一致的,而时变系数bit则表示不同的异质性影响,并且以乘子形式非线性地作用共同因子μt上,这导致此实际产出方程有别于传统的经济增长分解方式。

为了对异质性因子bit进行经济建模,Phillips& Sul (2007)构建了相对过渡系数指标:

其中N 表示所考察的经济体(国家或者地区)的个数。 通过计算经济体i 相对于横截面平均值的大小来衡量过渡元素,以此消除共同的增长部分。 变量hit具有双重解释,一方面,其追踪每个i相对于平均值的个体轨迹,所以称之为“相对过渡路径”; 另一方面,hit衡量经济体i 对于共同的稳态增长路径μt的相对偏离。因此,可以通过相对过渡路径来衡量经济体所处的阶段以及相应的收敛程度。

当经济体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过渡行为时,有hit=ht。否则,经济体之间存在各种原因导致的异质性。当存在最终增长收敛时,对于所有的经济体i,都有:

图1 描绘了相对过渡指标hit的四种不同的标准化路径。 图中横坐标为时期(无单位),纵坐标为相对过渡曲线(无单位)。 其中,经济体A 与经济体B 拥有相同的初始禀赋,且处于该类集团的较好初始位置,即人均收入水平高于该“收敛集团”的平均水平,但是二者的过渡路径截然不同,经济体B 从较高的初始状态单调地收敛于1,经济体A 则先经历一段发散过程,即先经历一段高速增长阶段(阶段Ⅰ),随后逐渐回落并收敛于1(阶段Ⅱ与阶段Ⅲ);经济体C 与经济体D 与前两类经济体拥有不同的初始禀赋,初始位置的人均收入水平低于该“收敛集团”的平均水平,其中经济体C 从较低的初始状态单调地向1 收敛,而D类经济体则需要先经历一段发散的过程,即在初始阶段(阶段Ⅰ)增长缓慢,随后开始追赶(阶段Ⅱ),最后赶上并收敛(阶段Ⅲ)。

图1 相对过渡曲线的标准化路径

对于我国经济增长趋势而言,如果存在稳定的“集团收敛”趋势的话,那么在“集团收敛”趋势作用下,我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或者实现向高收入水平收敛的路径很可能具有图1 中的C 或者D 类路径。 其中C 类路径是一直保持稳健的持续增长,直到实现高收入水平的收敛目标,这对经济增长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提出了很苛刻的研究;相比之下,D 类路径出现了经济增长速度的适度波动,但是整体趋势不变,在适度波动中实现高收入水平的目标。 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和其他重大不确定性冲击的影响,我国未来一个时期很可能出现D 类收敛或者跨越路径,对此,我们应该在理论分析和预期管理上具有充分的认识和充分准备。

(二)单调缓增函数的“收敛性检验”

由于有限的时间序列很难区分Ht最终将收敛于零或一个正的常数,因此,需要通过构建“logt”检验以解决这一问题。 为形成一个经济增长率收敛的原假设,需要首先将bit表示为半参数模型的形式:

其中bt固定,ξit在横截面上独立同分布,L(t)是一个缓慢变化的单调递增函数(如logt),即L(t)→∞,t→∞。 参数a 决定衰减速率,这一设定意味着,只要a≥0,bit必然会收敛于bi。由此,收敛性的原假设即可表示为:

值得注意的是,在原假设的条件下,模型允许出现bit≠bjt的过渡时期,从而把横截面异质性甚至是过渡发散的可能性包括在内。相应地,对应的备择假设为:HA∶{bi≠b,∃i},或{a<0}。 这一备择假设包括了直接发散与“集团收敛”的可能。因此,这一方法即使在过渡发散情况下也能检测到“集团收敛性”的存在,这点是该模型有别于其他收敛性检验方法的关键。同时,还可以根据函数L(t)的形式,对该检验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对应于衰减模型(6),在收敛的情况下,过渡距离均方Ht在t→∞时具有如下极限形式:

其中A 为大于0 的常数。 令L(t)=logt,由此可推出如下的“logt”函数形式的回归模型:

其中t=[rT],[rT]+1,K,T,且r∈(0,1),即模型舍弃了时间序列数据中前r%的数据,通过蒙特卡洛模拟,本文将r 设定为0.3。 为验证a≥0 的原假设,需令r=2a,通过异方差自相关稳健的标准误(HAC)构建单侧t—检验,当trˆ<-1.65 时拒绝原假设(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 值得注意的是,logt的系数r=2a 的正负决定是否存在收敛。 同时,r 的大小则衡量了bit的收敛速度,若r≥2(即a≥1),且公共因子μt遵循带漂移项的随机游走过程或趋势平稳过程,意味着人均收入水平收敛;若0≤r<2,则意味着收入增长率收敛。

(三)收敛集团的“聚类分析”

由前文可知,logt 回归检验的原假设被拒绝,则可能意味着存在集团收敛的可能,因此,Phillips& Sul(2007)在上述非线性时变因子模型的基础上发展一种聚类方法,以对收敛集团进行识别,且整个过程都是内生决定的,避免人为划分带来的偏误,具体步骤如下:

步骤一(横截面排序):根据时间序列最后一个周期中人均收入的平均值对各国进行降序排列。

步骤二(组成k*个核心组成员):选择前k 个收入最高的个体组成子组Gk,其中2≤k<N,在子组内部进行logt 回归检验并计算统计量tk=t(Gk),所选择的核心组成员数量k*由以下最大化标准决定:

若条件min{tk}>-1.65 对于k=2 并不满足,则将Gk中最高的个体从子组中剔除,而新的子组G2j{2,K,j}(3≤j≤N)形成。 这一步骤在tJ=t(Gj)重复进行,若直到最后一个个体都无法满足,则认为经济中不存在收敛集团。

步骤三(筛选新集团成员):将余下国家依次加入核心小组,每加入一个需再次进行一次logt检验。 如果相关的统计量大于标准临界值c*,则将新的国家加入收敛集团。

步骤四(递归和停止规则):将步骤三中筛选条件失败的那些国家形成第二组,进行logt 检验,若检验统计量大于-1.65,则该小组将形成另一个收敛集团,否则,将这一组重复步骤一至三,直到无法找到收敛集团,则剩余个体不收敛。

步骤五(集团合并):对初始集团1 与2 进行logt 检验,若结果接受收敛性假设,则将其合并组成新的集团1,接着对新集团1 与集团3 进行logt检验,若拒绝收敛性假设,则对初始的集团2 与3进行检验,直到没有集团能够合并为止,由此得到分类最少的集团分组。

步骤五的意义在于避免过度分类。 步骤三中临界值c*的选取与模型的稳健性密切相关,设定的越高,收敛集团中包含的错误成员的可能性就越小,因此,将c*设定为0 意味着高度保守,然而,高度保守的后果是模型倾向于发现更多的收敛集团,为了避免这样的过度分类,模型对初始形成的集团进行合并检验是很有必要的。

三、“收敛集团”的形成及其决定因素

根据上述介绍的“集团收敛性”检验的基本方法,我们针对具有显著差异的国家样本进行检验,这里的样本差异性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样本中同时包含着富裕和贫穷国家,其次没有区分这些国家的地理和政治关系,将其混合一起进行检验。

(一)收敛集团的“聚类分析”结果

本文选取1980~2017年全球136 个国家的人均实际GDP年度数据进行各种收敛性分析和检验。 首先,对总体样本进行“logt 检验”,得到如下估计结果:

由表1 和表2 可知,136 个国家在初始分组时被分为7 个组,中国与墨西哥、巴西等上中等收入国家被分入第组,意味着中国经济发展确实面临着“中等收入陷阱”问题。为了避免过度分类,上述“聚类”过程的第五步的“集团合并”则将7 组集团最终合并为3 组,中国则进入集团1 中,同处于集团1 的还有所有的高收入水平国家以及部分上中等收入国家,说明从目前中国人均产出的表现来看,中国是有潜力实现向高收入经济体收敛的。从聚类分析的角度判断,中国已经脱离“中等收入陷阱”约束,开始步入集团1 的范畴;集团2 中主要包含一些下中等收入国家,而集团3 则主要包含一些低收入水平国家。从合并结果来看,由于模型的检验方法能够将过渡发散的情况考虑在内,可以认为,上中等收入的国家很有可能正处于过渡发散的状态,因此其向高收入国家收敛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下中等国家则未表现出向高收入水平收敛的迹象,这些国家将继续面对“贫困陷阱”的困扰,发展前景堪忧。

表1 聚类分析结果

表2 两次收敛集团“聚类”分组的国家代码表

表3 聚类分析结果的统计特征

为了检验分类结果有效性,本文决定采用传统的非增广索洛回归模型验证各个收敛集团内部是否发生了β—收敛②,即:

为了更直观地观察这三个“收敛集团”的内部特征,本文在图3~图5 中绘制了三大“收敛集团”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图2 中纵坐标为1980~2017年各国的年平均增长率(单位:%),横坐标为1980年各国的人均实际GDP 的对数值(无单位); 图3~图5 中纵坐标为相对过渡曲线 (无单位),横坐标为年份(单位:年)。 通过对比可知,三大集团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存在明显的差异。 从数值来看,集团1 的曲线位于1 以上,集团2 与集团3 的曲线位于1 以下,且集团3 的曲线要低于集团2。 从形态走势来看,集团1 的曲线在2000年之前表现出发散趋势,2000年以后逐渐回落,但仍然处于较高的位置,其形态类似于图1 中经济体A 的第Ⅰ与第Ⅱ阶段。 集团2 的曲线在2000年之前逐年下行,经历了一段发散的过程,但2000年后逐渐回升,但与集团1 的距离仍未明显减小,其形态类似于图1 中经济体D 的第Ⅰ与第Ⅱ阶段。 集团3 的曲线在整个样本期间均表现出下行态势,离前两个集团的距离越来越远,其形态类似于图1 中经济体D 的第Ⅰ阶段。整体来看,只有集团1 与集团2 逐渐向1 靠近,而集团3 暂未表现出向1 收敛的态势。 这种相对过渡曲线的态势表明,除了高收入水平国家的集团收敛性比较明显以外,第二集团和第三集团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发散性,这是“中等收入陷阱”和“贫穷陷阱”依然存在的重要证据。

图2 三大集团的β-收敛

图3 集团1 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

图4 集团2 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

图5 集团3 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

(二)“收敛集团”之间的过渡行为

虽然在给定的样本数据下,相应的集团群体已被识别出来,各国之间的整体收敛性已经被拒绝。 但随着各国政治、社会和经济环境的改变,某些集团内部的国家可能处于过渡状态,倾向于向更高或更低的集团收敛,从而在未来加入新的“收敛集团”。 为了检验这一可能性,本文采用上述的聚类分析过程来评估不同集团分组中相邻成员之间的收敛性,即利用logt 检验上一个集团中最低的部分λ1与下一个集团最高的部分λ2之间的收敛性。 设定λ1=λ2=0.5,相应的检验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不同“收敛集团”之间的过渡行为

从检验结果来看,“logt 检验”支持集团1 中最低的43 个国家和集团2 中最高的17 个国家之间存在显著的过渡收敛现象。据此可以认为,位于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处于一种过渡的状态。 事实也的确如此,通过观察集团1 中大部分上中等收入国家的收入变动可知,这些国家在由下中等阶段进入上中等阶段的过程中,大都经历“晋升—回落—再晋升”的反复过程,说明中等收入阶段并非一个稳定的状态。另外,并没有关于集团2 与集团3 之间存在过渡行为的证据,这说明欠发达经济体或已陷入“贫困陷阱”的经济体可能由于遭受各种内部或外部的冲突,使得该类经济体在较长时期内无法突破自身的发展瓶颈,实现经济腾飞。这一结果验证了Galor(1996)提出的收入分布“双峰理论”,即长期内世界收入的概率分布呈现两个峰值,一个峰值集中的高收入水平,一个峰值集中在低收入水平,而介于二者之间的中等收入经济体则处于非稳定的过渡状态。 这一结果似乎证明,“中等收入陷阱” 是可以跨越甚至是可以避免的,然而事实上,绝大多数中等收入国家都未系统地表现出向高收入群体明显收敛的态势,再结合前文聚类分析的结果,可以判定,“中等收入陷阱”问题虽然在长期内是非稳态,但绝大多数中等收入国家均会由于这一“停滞期”的出现而在短期内无法向高收入水平收敛。换句话说,处于中等收入水平的国家并不能自然而然地跨过 “中等收入陷阱”,只有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以具备相应的收敛条件,才能顺利向高收入水平跃升。 因此,接下来本文将针对决定收敛的本质条件进一步讨论。

(三)影响“收敛集团”形成的关键因素

从总量生产函数Y=F(K,L,A)来看,一国的经济增长动力主要包括资本、劳动和技术三大因素。因此,本文首先对比这三个变量在三大集团中的运动轨迹,进而对三大集团形成的关键因素进行初步判断。 三大变量的数据均来源于PWT9.1,其中资本变量选取各国资本存量 (2011年不变价)(单位: 亿美元),劳动变量选取各国总就业人数(单位: 百万人),TFP 由各国横向可比的TFP(TFP level at current PPPs (USA=1))乘以对应年份美国的纵向可比TFP (TFP at constant national prices (2011=1))得到的横纵可比的TFP 表示,相应变量的变动轨迹如图6 所示。

图6 三大集团资本、劳动与TFP 的变动轨迹

通过对比三大变量与前文得到的各集团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走势可知,三大集团中,TFP 的运动轨迹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走势最为接近,尤其是平均相对过渡曲线出现转折的年份前后TFP 也相应地发生了轨迹相似的转折,而资本和劳动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接近程度较弱,这说明相比于资本与劳动,全要素生产率对集团收敛的形成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为了使这三大变量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之间的关系更加直观,本文进一步计算了资本、劳动和TFP 三大序列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之间的相关系数,结果如表5 所示。

表5 三大变量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相关系数

表5 显示,三大集团中TFP 与其相应的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相关系数均高于资本与劳动两个变量,这个实证结果进一步证明全要素生产率对集团收敛的形成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同时也说明,无论处于何种收入阶段的国家,平均来看,影响其经济发展路径的决定因素都是技术进步而非要素积累,正是技术进步这一关键变量解释了各国经济增长率中的大部分变差,这一结果与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的基准模型,及随后出现的各种变形的经济增长模型的结论一致(Solow,1956;Easterly and Levine,2001)。换句话说,探索各国向高收入水平跃升的关键在于探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而不是简单地进行资本和劳动等生产要素的累积。因此,下文将对各国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深入分析。

四、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路径: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分析

前文对影响集团形成的关键因素进行初步探索后发现,向高收入群体的跨越路径需要以全要素增长率为突破口,为此,本文将根据技术前沿收敛模型进一步分析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

(一)技术前沿收敛模型

为了考虑技术进步溢出与收敛机制,Myro et al.(2008) 在Jones ( 1995)提出的技术进步函数的基础上建立了如下技术前沿收敛模型:

其中,At+1,i代表一国的知识存量,用TFP 表示,Ht,i代表一国的人力资本,At,i代表技术前沿国的知识存量,这一变量是潜在的不可观测变量,通常由美国的TFP 来表示。

将式(13) 取对数后差分,可以得到一国TFP增长率的表达式:

由式(14)可以看出,一国的TFP 增长率由三部分组成,即代表一国自主创新效应的人力资本水平lnHt,i,代表赶超效应的技术差距(lnAt,l-At,i),以及代表国外技术溢出效应的技术前沿lnAt,l。 式(14)明确地解释了技术模仿国的追赶过程,其中的追赶项刻画了技术的长期收敛过程,因为距离技术前沿越远的国家其越有几率借助后发优势提高技术进步增长率,因此参数μ 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一国的技术进步水平向技术前沿的收敛速度。

为了解决模型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以及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决定采用系统GMM 方法对下式进行估计:

在对式(15) 估计完成后,进一步通过参数运算得到影响TFP 增长率的三大效应:

(二)样本选取与数据说明

在式(15)中,被解释变量lnTFPt+1,i为(t+1)期的全要素生产率,由各国横纵向可比的TFP 衡量。解释变 量 包 括:TFPt,i,即t 期 的 全 要 素 生 产 率,lnHt,i,由各国的人均人力资本指数作为代理变量,lnTFPt,USA,由美国的TFP 作为代理变量。 相应地,在式(16)中,被解释变量由各国横纵向可比的TFP 进行对数差分后得到,在解释变量中,自主创新效应由各国的人均人力资本指数作为代理变量,赶超效应由各国TFP 距离美国的差距作为代理变量,技术溢出效应由美国的TFP 作为代理变量。相应变量的定义、统计性描述以及处理方式如表6 所示,部分国家由于数据缺失而删除,最终共保留97 个国家进行计算。 所有数据均来自PWT9.1。

表6 变量说明与统计性描述

(三)实证检验结果

接下来,本文将通过对比三大集团中影响TFP 的三大效应之间的差异来分析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结果如表7 所示。通过对三个模型的扰动项的自相关性进行检验后发现,三个模型均接受扰动项无自相关的原假设,与此同时,三个模型均无法拒绝工具变量有效的原假设,因此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另外,由于模型中所有的变量均为对数形式,得到的估计系数即为各变量的弹性系数,可以直接进行比较分析。

根据表7 的结果可以发现,不同发展阶段的经济体,其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存在显著差异。 通过对比三大集团中全要素生产率的三大效应可知,集团3 中的国家仅追赶效应显著,集团2中的国家不仅具有追赶效应,同时还具有技术溢出效应,这两大集团均不具备自主创新效应,而只有集团1 的自主创新效应显著。另外,通过对比三个集团的系数大小可知,追赶效应的系数最大的为集团3,技术溢出效应最大的为集团2,自主创新效应最大的为集团1。

表7 模型估计结果

上述结果意味着,在一国处于低收入水平阶段时,其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最有效的途径是技术模仿与技术引进。事实上,技术模仿在工业化初期对一国技术进步的提升至关重要,一方面,国外技术溢出为模仿国企业开展“干中学”提供了多种选择,缩减了技术优化升级的进度与周期;另一方面,技术模仿具有投入成本低、失败风险小、成果转化率高等优点,能够较好地符合模仿国资金环节薄弱、人力资本水平低、劳动力资源丰富等特点,进而极大促进模仿国技术进步的步伐。随着经济步入一定的发展阶段之后,其与技术前沿的距离在不断缩近,此时技术前沿的提升会对本国全要素生产率产生显著的溢出效应。然而,无论是技术模仿还是技术溢出,虽然能够缩小与前沿国的技术差距,但无法实现进一步的技术赶超。原因在于,其一,随着一国工业化进入高阶水平,可模仿的技术逐渐减少,相应的模仿难度与成本则逐渐提高;其二,模仿国的“干中学”可能仅停留在对产品加工层面标准技术流程的学习,而忽略知识储备的积累与创新;其三,模仿国易对国外技术溢出产生过度依赖而缺乏研发动力。 以上三点使得模仿国容易形成模仿与落后并存的非良性循环,陷入追赶型增长模式中普遍存在的 “技术创新陷阱”,此时经济体既无法与高收入国家的前沿技术抗衡,又无法与低收入国家的低成本优势竞争,进而面临着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因此,经济体若想步入高收入水平阶段,必须重视自主创新效应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适时地进行技术转型,从简单的加工模仿升级至学习、调整与创新的过程,逐渐形成适宜本国的自主创新之路,才有可能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供持续的动力。

综上,一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在低收入水平阶段,通过技术模仿提升TFP;在由低收入向中等收入水平跃升阶段,需在技术模仿的同时利用全球技术边界提升带来的技术溢出拉动TFP 增长; 在中等收入向高收入水平跃升阶段,需由外部驱动向自主创新驱动转型,提高自主创新能力。 由此可知,走自主创新道路是经济体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然而,关于自主创新道路需要注意的是,其一,自主创新道路不可过早实行,在一国经济发展或技术发展水平尚未积累到一定程度时,贸然强调自主创新可能收效甚微,但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而导致资源的利用效率不高,结果适得其反;其二,向自主创新道路转型绝非易事,转型期需要面临人力、物力以及制度等多方存在的瓶颈关口,因此在中等收入水平阶段出现经济增速回落是必然现象,而这一增速回落并不必然意味着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继续依赖技术引进的国家才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坚持向自主创新转型的国家终将向高收入水平收敛。

结合国情来看,在过去经济快速发展的三十多年里,中国的技术进步主要来源于对国外二手技术或同期技术的引进,产业分工陷入“低端锁定”的风险,新常态以来,中国的经济增速出现换挡,逐渐进入发展方式与增长动力转换的攻关期,面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为此,党的十八大提出了创新驱动的发展战略,在这一战略的指导下,中国的技术创新水平得到显著的提升,目前我国科技创新已步入以跟踪为主转向跟踪和并跑、领跑并存的新阶段。 具体而言,在科技部对13个重要领域中的1350 项技术的统计,中国达领跑水平的技术占17%,达并行水平的技术占31%,剩余的52%为跟踪水平,说明中国在一些重要的科技领域已取得重大突破,这些成就为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当然,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现阶段中国与发达国家仍存在相当的技术差距,习近平总书记曾说过:“我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不仅从别人那里拿到关键核心技术不可能,就是想拿到一般的高技术也是很难的,西方发达国家有一种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心理,所以立足点要放在自主创新上。 ”③因此,中国需要坚定不移地向自主研发和创新转型,真正将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落到实处。近期,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中国乃至世界的经济发展均带来的巨大影响,当然,危机与机遇并存,此次疫情强制改变了现有的经济运行模式,经济活动的“社会性”被去除,反而加入了“数字性”特征,传统产业向数字经济加速升级,新业态与新模式应运而生,为中国经济增长新动能的注入了活力。 可以预见的是,若中国能够在面对增速下降压力的同时继续坚定地实施创新驱动的发展战略,中国必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实现向高收入水平收敛。

五、结论与经济政策启示

通过前文的理论论述和统计检验,本文主要得到以下重要结论和相应的经济政策启示。

第一,集团分组结果显示,136 个国家在初始分组时被分为了7 组,随后的“集团合并”,将7 组集团最终合并为3 组。从分组情况可见,中高收入的国家很有可能处于过渡发散的状态,其向高收入国家收敛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下中等国家则未表现出向高收入水平收敛的迹象。 后续的组间收敛性检验结果显示,上中等收入国家与下中等收入国家之间存在过渡收敛,而这一现象却并未出现在下中等国家与低收入国家之间,这一结论证明,“中等收入陷阱”在长期内是非稳定状态,但处于中等收入水平的国家并不能自然而然地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只有具备相应的收敛条件并实施相应的经济干预,才可能顺利向高收入水平行列跃升。按照上述统计检验结果,我国目前处于中高收入的第一集团的后四分之一当中,这意味着我国经济发展已经脱离第二集团的约束和限制,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约束,开始向高收入水平的波动式收敛过程。

第二,通过对比资本、劳动和TFP 等三大经济变量对“集团收敛”形成的影响发现,TFP 的运动轨迹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走势最为接近,而资本、劳动与平均相对过渡曲线的接近程度较弱。这是一个具有重要经济政策启示的经验发现。 这说明,相比于资本与劳动,全要素生产率对“集团收敛”的形成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同时再次确认资本和劳动等要素累积,即总的经济存量对经济增长收敛没有决定性影响的重要论断。 正是这样的发现,促使我们应该对创新的经济增长方式给予更多关注,探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不仅成为破解“中等收入陷阱”的突破口,也是我们实现高收入水平的必由之路。

第三,通过对技术前沿收敛模型进行估计后发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 在低收入水平阶段,可通过技术模仿提升TFP,加上绝对收敛性因素的作用,从低收入到中等收入阶段的跨越是比较容易实现,尤其是对具有技术模仿能力的人口大国和资源大国。 在低收入向中等收入水平跃升阶段,需在技术模仿的同时利用全球技术边界提升带来的 “技术溢出”效应,进而拉动TFP 增长。 在这个阶段,中国很好地借鉴、吸纳和学习了全球先进的技术和经验,“中国制造” 在给全世界提供了优质低价产品后,“中国制造”也成功地塑造了中国形象和中国品牌。在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跃升阶段,需由外部驱动向自主创新驱动转型,刻意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这是最艰难的阶段,也是实现“收敛”的关键。

综上,实现由外部驱动向自主创新驱动转型是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对于现阶段的中国而言,要实现驱动力转型,培养新的增长动力需要从以下几方面展开:

首先,借助自身独特的后发优势、制度优势和市场优势,通过鼓励国内外科研机构合作、建立技术引进交流与培训制度等途径提高对技术前沿的吸收能力,强化赶超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在关键领域采取非常规的手段战略,主动出击,超前布局,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机遇,抢占国际技术制高点,最终实现技术赶超;

其次,强化创新人才的培养。创新驱动的实质是人才驱动,因此我国要加大对教育和科研的投入,建立关键领域的创新实验室,完善创新体系,提升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为创新人才提供公正和自由的创新环境,激发科研人员的创新动力。

最后,重视有利于创新的制度建设。中国在研发创新方面的投入规模并不少,相比于通过增加科研投入提高创新能力,中国目前更需要的是建立有利于创新的制度以提高创新效率,如在政策方面,建立更有利于内资企业自主创新的专项扶持与激励政策;在金融方面,完善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强化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在要素价格方面,形成市场为主,政府为辅的价格形成机制,通过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条件调节非效率的资源配置以及扭曲的产业结构。

与此同时,我们还需要清醒地认识到,处于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必然存在经济增速的回落期与调整期,但中等收入阶段并不必然意味着“中等收入陷阱”,只要在经济发展的适当阶段进行创新转型,就能顺利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 当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必然伴随着阵痛,创新也必然伴随着颠覆与淘汰,只有坚定不移地实施转型与变革,正确看待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增速回落现象,以长远利益为出发点,才能获得长强劲的增长动力,相应的经济内部结构将会获得更大的弹性以及持续性。 同样地,对于现阶段的中国而言,必须敢于直面转型过程中的阵痛,坚定不移地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将科技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地位,才能为我国向高收入水平收敛并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奠定基础。

注释:

①参见《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7 页。

②值得注意的是,β—收敛仅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一方面,若集团内部异质因子收敛,即xit→x,进而导致bit→b,并且技术学习的速度比技术创新的速度更快,则必然出现组内β—收敛。 然而,β—收敛却并不意味着技术进步的相对收敛。 假设xit→xi(∀t,i),但在长期有xi>xj,而初始收入满足logyit<logyjt,在这种情况 下,方程式(12)中 的β—收敛将发生,但长期来看xi>xj的技术差异会导致最终的发散。

③参见《习近平关于科技创新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50~5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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