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内属：推动滇西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重要一步

文 / 杨明

今天云南西部、西南部以保山为中心的地区，曾经存在过一个地方政权——哀牢国。东汉时期，哀牢国王主动提出希望归附中央政府，成为祖国大家庭中的一员。哀牢国王为什么要选择归附东汉中央政府？故事还得从头讲起。

九隆传说

在说哀牢国之前，我们先说说哀劳国王的先祖传说。

相关史籍记载，哀牢国王的祖先是一位叫“沙壹”的女子。她在湖中捕鱼时，因碰到了一根沉在水底的木头而怀孕，生下了10 个儿子。一天，沙壹带着十兄弟来到湖边，这时，水中的那段木头忽然化作一条巨龙，问沙壹：“你为我生的10 个儿子哪里去了？”9 个儿子当场吓得四处奔逃，小儿子却背对巨龙坐在湖岸上，即便巨龙舔舐他的后背也不慌张。在当时的哀牢语言中，“背”的发音为“九”，“坐”的发音为“隆”，于是，沙壹就把小儿子叫作“九隆”。

因为九隆曾被巨龙亲吻过，所以兄长们都推举他为部落首领。后来，十兄弟分别娶了哀牢山下一对夫妇所生的十姐妹为妻，部落从此繁衍壮大，发展成为了哀牢国。哀牢国位于澜沧江、怒江和伊洛瓦底江流域，大致包括了今天的保山市、怒江州、德宏州、临沧市、普洱市、西双版纳州的大部分范围，以及缅甸和泰国的部分地区。

虽然地处偏远，但哀劳国很早之前便与内地产生了联系，并且在文化上受到内地文化的影响。比如，在出土的哀牢青铜器中，有相当数量的青铜礼乐重器，特别是编钟，与我们熟知的曾侯乙编钟非常近似。同时，传说中的哀牢国以龙为图腾，这或许也是哀牢国与内地交往并受到影响的表现。在边疆与内地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哀牢国对中央的认同不断增强。

汉武经营西南

张骞通西域的故事家喻户晓。

张骞在西域很意外地发现了产自中国西南地区的邛杖和蜀布，打听后得知，这些商品是从身毒（今印度）交易而来。张骞猜测，在中国西南地区与身毒之间，必然有一条之前内地人所不了解的贸易通道。张骞把这一发现报告了汉武帝，汉武帝于是产生了探寻这条道路的设想。

随后，汉武帝派遣使臣前往西南地区的夜郎（今贵州西部）、滇（今云南中东部）等地，劝慰他们归附汉朝中央政府，先后得到了夜郎王、滇王的同意，西汉政府在今天四川、贵州、云南的一些地区设立郡县。其中，益州郡（郡治位于今昆明市晋宁区）是西汉中央政府在云南地区设立的第一个地方行政机构，并以此为中心继续向西开拓，相继设立叶榆（今大理市）、云南（今祥云县）等四县；又翻越博南山（在今永平县），渡过兰仓水（今澜沧江），进入了哀牢国地域，在怒江以东设立了勠（xī）唐（今云龙县境内）和不韦（今保山市隆阳区）二县。

汉武帝对西南边疆的经营，不仅加强了中央对云南地区的统治，而且加速了云南的开发，对巩固国家统一和促进各民族交流与融合作出了重要贡献，是云南历史上重要的一页。

柳貌归附

汉武帝所设立的不韦县，县治位于今天的保山市隆阳区金鸡村。保山坝子此前一直是哀牢国的发祥地和统治中心，不韦县设立后，大量内地人迁徙至此发展生产。他们在带来先进生产技术的同时，也把内地的文化带到了这里，直接促进了内地人民与边疆各族群众的交往交流交融。随着日常交往的日益频繁，民族共同体意识也逐渐开始强化，这就为哀牢国归附中央政府奠定了重要的文化心理基础。

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九年（43 年），益州郡发生叛乱，朝廷命将军刘尚率军征讨。汉军最后在不韦县境内与叛军决战，大获全胜，让哀牢国见识了汉朝强大的实力。

此后，哀牢王柳貌为了扩大统治范围，与其他部落展开攻伐，但屡屡受挫。作为哀牢军队主帅的柳貌之子扈栗眼见战争惨败，不禁感叹哀牢国是因为没有归附汉朝，以致没有得到上天护佑。战争的失利，使哀牢人思想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主动萌生了归附之心。

建武二十七年（51 年），扈栗率领其属下部落首领，前往汉朝越勠郡（今四川西昌城南）拜见太守郑鸿，提出愿带领其管辖的2700 余户1.7 万哀牢人归附中央。光武帝得到汇报后非常高兴，封扈栗为君长（部落首领），负责管理其辖地内的哀牢人和汉人。

永平十年（67 年），东汉中央政府又以益州郡西部的不韦等六县设立西部属国（在民族地区设立，由郡管辖）。出掌一方的都尉郑纯为官清廉，对治下的各民族一视同仁，深得民心。对于这些情况，哀牢王柳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加上其子扈栗归汉并得到善待，终于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永平十二年（69 年），柳貌率哀牢全境77 个部落55 万余人全部归附东汉中央。“绥哀牢，开永昌”（班固诗）乃是国家盛事，汉明帝为此专门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随后，东汉中央政府在哀牢西部（今德宏州、保山市腾冲一带）设立了哀牢县，在澜沧江以东设立了博南县（今永平县一带），再加上西部属国的不韦等六县，成立了永昌郡（郡治不韦县）。永昌郡的管辖范围大致相当于今天云南省的西部、西南部地区和缅甸北部。“哀牢内属”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重大事件，它不但巩固了国家的统一，促进了滇西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而且进一步密切了内地和边疆的联系，很大程度上加速了民族融合，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最终形成迈出了重要一步。

永昌向化

永昌郡建立以后，汉武帝生前心心念念的通往身毒的道路终于畅通无阻了。这条路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西南丝绸之路。它以大理为中心枢纽，向北连接川藏，通往内地；向西通达永昌，翻过高黎贡山到达腾冲，出境后经过缅甸就能直通印度。永昌渐渐成为了西南丝绸之路上最为重要的城镇，是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展开友好经贸文化交往交流的重要枢纽，直接推动着滇西的保山、大理在魏晋唐宋走向兴盛。

永昌郡内民族众多，包括今天的德昂、布朗、佤、傣、傈僳、阿昌、景颇等民族，如何处理民族关系，成为汉王朝治理永昌时必须要重视的问题。

永昌郡建立时，汉明帝将首任太守之职，交给了熟悉当地情况的西部都尉郑纯。郑纯是四川广汉人，其在任上忠实奉行朝廷安抚民族地区的各项政策，紧密团结少数民族部落头领，通过他们实现民族管理。他还与各民族定约，推行轻徭薄赋政策，只对富裕人家征收税收，这就保护了中下层民众的生产积极性，得到了少数民族群众的拥护。由于郑纯政绩显著，永昌各族都感念其德政，歌颂其美德。

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内地文化也随着永昌郡的设立得到极大的传播和发展。据史书记载，不韦等地遍建学校，经学发达。文化成为了联系当地各族人民的重要纽带，促使各民族对国家、中央政府和民族共同体的认同不断增强。在东汉末年，即便内地长期纷乱，永昌却始终忠于东汉政府，不仅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也使得永昌在社会稳定的情况下经济社会得到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