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洪波
傅天琳出版过《绿色的音符》《在孩子和世界之间》《音乐岛》《红草莓》《太阳的情人》《另外的预言》《结束与诞生》《往事不落叶》等多种诗集和散文集,还由日本和韩国分别翻译出版过诗集《生命与微笑》和《五千年的情爱》。傅天琳的著作,我这里只有她赠给我的6本,早年曾购买过一本《绿色的音符》,后来被喜欢傅天琳诗歌的朋友要走了,这本诗集曾获全国优秀诗集奖。
诗集《在孩子和世界之间》(重庆出版社,1983年1月版)1983年4月寄赠。
我最初读傅天琳的诗,是她发表在1980年4月号《诗刊》上一组写果园的短诗《果园拾零》,最后一首是《明天我就要走了》,诗只有四行:
明天我就要走了,
伙伴们为我饯行,
“给果园留下最后一首诗吧!”
“不,这才是第一首哩”
1980年初,傅天琳刚刚告别果树农场调到文化馆工作。傅天琳15岁去了果树农场劳动,在那里做农业工人19年。体力劳动,挑粪上山、抡镐刨土,多次昏倒在山坡上。四川一位作家以傅天琳为原型创作的小说在农场被误以为是真人真事,傅天琳有口难辨,处境困难。重庆市北碚区文化馆1978年就想要调她去工作,可是按有关规定没有领导批示无法解决。诗刊社寇宗鄂1979年秋天去四川参加《星星》诗刊复刊活动时了解到了这些情况,回京后给诗刊社领导做了汇报,领导研究决定由寇宗鄂起草一份简报,并以简报的方式寄中央、四川、重庆的有关领导。题为《重庆业余诗歌作者、青年女工傅天琳同志处境困难》。题目及内容是由邵燕祥先生改定的,2005年,寇宗鄂先生在查找资料时发现了这份当年的简报,并著文回忆往事,此文发表在2006年3月号的《诗刊》上半月刊。邵燕祥先生发表在2015年第1期《新文学史料》上的《跟着严辰编<诗刊>》一文中写到过这一段:“严辰从分片编辑送审的一组自发来稿《血和血统》,发现了天琳的才情,了解其生平后,把诗稿交给我们编发四月号,同时直接写信鼓励她。又建议让她跟着采风团队沿东南海岸线走一走,开阔生活和艺术的眼界。傅天琳不虚此行,她写了《橘子的梦》,梦见大海了。严辰提议以《诗刊》的名义请重庆有关方面考虑适当重新安排傅的工作……”
《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这本诗集,现在的年青人恐怕不易见到。其中的《半枝莲》一诗我曾多次讲给朋友,很打动人心的一首诗。许多年过去了,现在还能记起这首诗,“那对生着淡紫色叶片的半枝莲啊”。
《傅天琳诗选》(重庆出版社,1998年12月版)1999年11月寄赠。这本诗选应该是傅天琳几十年创作成果的一次综合或者说筛选,我喜欢的许多诗作都在其中。傅天琳是一位越写越好的诗人,像秋天里的庄稼,淳朴、厚实……她当年被《星星》诗刊评为“读者最喜爱的十位中青年诗人”之一,和后来获得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优秀诗歌奖、《诗刊》优秀诗歌奖等,都是对她诗歌创作的肯定。她在这本诗选的自序中写道:“漫山桃红李白,而我一往情深地偏爱柠檬,它永远痛苦的内心是我生命的本质,却在秋日反射出橙色的甜蜜回光,那宁静的充满祈愿的姿态,是我的诗。”
2013年7月,傅天琳寄来了儿童文学长篇小说《斑斑加油!》(天天出版社,2012年8月版)。天天出版社的前身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少儿读物编辑室,出版过许多闪耀光芒的儿童文学读物,他们的出版传统和编辑目光及选稿质量堪称一流。《斑斑加油!》一套三册,由傅天琳和女儿罗夏共同创作,罗夏在中国驻外机构工作,出版过散文集《漫步香港》《走进以色列》等。看到罗夏这个名字,我不禁想起傅天琳《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诗集中的《夏夏》一诗,以及后来读到的《夏夏的眼睛》《夏夏的头发》《夏夏的花》《夏夏的生日》等等。
《斑斑加油!》获国家新闻出版总局第四届“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工程2013年冰心儿童图书奖。
2014年11月,傅天琳又寄来《斑斑加油!》合订本(天天出版社、重庆出版社,2013年12月版)。书后附录了《每颗星星都有独特的光芒——我们为什么会写<斑斑加油!>》还有高洪波、曹文轩、王泉根、刘国辉等人的评论文章。
小朋友张诗雨(斑斑,傅天琳的外孙女)在书的前面说:“书中的斑斑是我,但又不完全像我……但不管真正的我还是书中的我都会承认,在美国上小学这一年是难忘的……”
《斑斑加油!》是一个中国孩子在国外的成长故事。
曹文轩说:“斑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女孩,在她的身上,有中国孩子的善良、纯真、谦和、柔韧和勤奋,让我欣慰的是,斑斑用她的故事告诉我们,这些美好的品质并没有过时。即使是在当下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这些品质依然可以超越文化和经济的差异,在地球的另一端赢得尊重,并获得可贵的友谊。”
我1978年在吉林省一个小县城开始文学创作的时候,吴开晋先生已从吉林大学调入山东大学中文系任教了,没能在吉林省相识。我与吴开晋先生是在哪一个文学会议上结识的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应该是在京津冀三地的一个会议上。我这里有5部吴先生的赠书,最早的一部是1995年5月签赠的诗集《月牙泉》(百花文艺出版社,1994年9月版),这是一本诗集,也是吴先生的第一本抒情诗集,收入长短抒情诗146首,写作时间为1977年至1990年,这正是中国文坛值得铭记和怀念的一段时间。作者在诗集后记中写道:“我从15岁开始学诗,但从未当过什么专业诗人;写诗,只是钟情于缪斯,难割难舍而已。由于长期从事教学工作,自己只能算作业余诗歌爱好者。也正因为自己要在高等学府里研究诗歌,向本科生和研究生讲授中外诗歌,眼高手低,写诗不多,这也是年近花甲之时,才出版第一本诗集的原因之一。”他还说:“不过我坚信一点,研究和讲授诗歌的诗评家,如果没有一点创作实践体会,是很难把握诗之灵魂和他的精奥之处的。”吴先生自谦了,我们知道,上世纪90年代,是吴先生研究诗歌、评论诗歌、创作诗歌的黄金期,他不但写出了大量诗歌评论,还创作了许多诗歌作品。1998年9月,吴先生的第二本诗集《倾听春天》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当年12月先生就从山东寄来了赠书。他在《篇末赘语》中坦言,这些诗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音响。诗人应该更多地表现对大千世界的瞬间感悟,“诗,应该是诗人灵魂的折光。”
1999年1月,吴先生寄来《三千年诗话》(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6月版),书的《前言》有说明:“这本书取名为《三千年诗话》,并非三千年的诗话选,而是采用文艺随笔的形式对三千多年来的诗歌现象、诗人创作中的奇闻轶事,从不同角度进行描述,以求从中探索诗歌创作、诗歌评论以及诗美欣赏中带有规律性的问题,但愿能对今天的广大诗歌爱好者有所启迪。”
2002年8月,吴先生寄来《当代新诗论》(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年11月版),这本书在2001年夏天就签赠好了,吴先生在短信中写明了迟寄的原因:“你到济南来大家准备欢迎你,可你去潍坊后未再回来,又听说你离开延边但不知在何处?今从郁葱处知你到此,寄上去年拟给你的书一册。”真对不起吴先生,那次去济南本打算去登门拜访的,可后来有别的事把行程给打乱了。那几年我刚刚调回东北,生活与工作都还不太安稳,耽搁了不少事情。在吴先生这本书中,《世纪之交的中国新诗》一文评论到了我发表在1994年12月号《作家》杂志上的一首长诗《穿越新生界》,对我的创作是一个鼓励。
2004年5月,吴先生寄来诗集《游心集》(香港新天出版社,2004年3月版),附录中有多篇对吴先生诗歌作品的评论文章。随书还夹寄一封短信:
洪波:
好!评论集收到。寄上二册书,另一册转小曲,他一直未给我来信,不知他地址。我6月初去加、美先探亲后讲学,秋后回来再联系。
开晋5.9.
这里的“小曲”指的是诗人曲有源。这本诗集的附录中还收入了吴先生夫人明岩老师2004年春节前夕写给吴先生的诗《赠开晋》:
晚年迁居太阳城,远望群山绿葱茏。
登山散步道路宽,相依相伴好心情。
儿女关怀多鸿雁,邻里和睦有亲朋。
窗明几净花木旺,白头偕老乐融融。
一首小诗,读得出吴先生老两口晚年生活的状况和愉悦心情。
与这本诗集同时寄来的还有一本《新诗的裂变与聚变》(中国文学出版社,2003年11月版),这本文学评论集有60多万字,是山东大学硕果基金项目,书后附有《吴开晋著作及编选作品书目》。吴先生自己在《前言》中写道:“笔者是诗的痴迷者,大半生一直从事诗歌研究和教学。这本集子就是本人研究成果的一次展示。”全书由“诗论选篇”“诗论近作”“台港诗歌及海外华文诗论”三编组成。可谓厚重。
吴先生1934年11月出生于山东阳信,原籍是沾化。1949年入华北大学文艺部,后转入中央戏剧学院普通科学习,1950年参军在部队从事文艺工作,1955年考入吉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1978年调山东大学中文系执教,是一位桃李满天下、让人敬重的学者。2019年12月6日,吴先生在北京病逝,享年86岁。
几天前在微信里与老诗人罗继仁聊起吴先生,罗老师说:“他在吉大任教时我们就认识了,一晃几十年,人走了!”还说:“平时他每个月都打来电话,有时从北京,有时从济南。去世前几天还来过电话,没说他住院的事,但我听出来他说话有气无力……”吴先生的为人和他对中国诗歌的贡献、对教育事业的贡献,我们不会忘记。
上世纪90年代末,我在《诗刊》帮忙,同一层楼的另一半是《人民文学》杂志社,可经常见到韩作荣,有时还会在楼下的饭店里一起吃个午饭。1998年5月的一天,吃过午饭,作荣兄拉我去他办公室聊天,临别赠我一本《韩作荣自选诗》(百花文艺出版社,1995年7月版)。书后附录了老岛、唐晓渡、朱先树、文羽、文昊、邹静之、马步升、陈溢洪等人谈韩作荣其人其诗的文章。作荣兄在自序中有这样一段话:“诗不是自恋,也不是自虐,他应当是近于残酷的真实。在这个世界之上,没有什么比虚伪更让人厌恶的了。将灵魂活生生地坦露在白纸之上,没有遮掩,没有装饰,这是诗存在的前提。有时候,一句朴素真切的话语至诚地呼唤出来,比一千个比喻加在一起更为动人。”我觉得这是了解韩作荣诗歌创作不可逾越的一本集子。那天他还随手送我一本华文出版社出版的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丛书诗歌卷,书的前环衬页上有作荣兄他们那一届全体获奖作者的签名,并告诉我,李瑛签了两次名,第一次的签在后环衬页上了。
那时候,我偶尔会去作荣兄办公室“蹭烟”聊天,他谈话直率,没有《人民文学》大刊物主编的架子,也没有名诗人的“派头”,倒是一副大哥风范,让你感到交往的亲切。更何况我们都是东北人,还有一种乡情。说起吸烟,作荣兄烟抽得很凶,几乎是烟不离手。中国作家协会我熟悉的人里,抽烟凶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国作家》杂志的肖立军,另一个就是作荣兄,都是超级烟民。
我调回东北工作后,仍与作荣兄保持着联系。有的时候参加一些文学活动还可以见上一面,可以长谈一次。当然不仅仅是谈诗。
2012年3月,作荣兄赠我诗集《词语的感应》(作家出版社,2010年7月版),“共和国作家文库”之一,非常大气厚重的一本诗集。作荣兄的著作应该有20多部,我只有他赠我的这两部,也许还有机会搜集到其他的。
2013年4月,我们一起参加了江苏太仓的一个文学活动。6月,长白山,研讨在长白山定点深入生活作家胡冬林的作品。作荣兄可能是最晚报到的,已经夜晚。把他接到房间里,他说是结束了重庆的一个活动夜航赶过来的,我知道,他担任中国诗歌学会会长后,很忙。他说,胡冬林的会是一定要参加的,何况还有胡昭那一层关系。7月初,中国诗歌学会年度历史扩大会议在安徽召开。作荣兄邀请我去参加了会议,这是最后一面。11月12日凌晨,作荣兄在北京逝世,享年66岁。作为诗人、作家、编辑家、朋友、老师、兄长,他都是杰出的!
2010年在河南平顶山的一次采风活动上,我曾为作荣兄抓拍了一张照片,感觉抓住了他的一些气质和特点,尤其是吸烟的样子,他去世后,我看许多地方在用这张照片。
我深深地怀念着他!
《无能的右手》(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6月版),诗学批评集,中国现代文学馆青年批评家丛书之一,多年来,霍俊明的批评文章已经很多,并具有权威姿态,他对真理的执拗坚持,他具有个性化的批评风格,堪称优秀。面对诗坛的喧闹,俊明独步行进,开始不断显示出他的力量和智慧。他的文章,是一个少数“左撇子”和多数“左撇子”们的不同(霍俊明除写字画画用右手,其他事情均用左手),他是“左撇子”里的特殊。这个自谦又颇有寓意的书名,有意思了。
《新世纪诗歌精神考察》(河北大学出版社,2014年5月版)“冷板凳”学术书系之一。谢冕先生在序言中说:“他一口气写了20多万字,他把关于本世纪这个诗歌的思考封进了一只漂流瓶。”谢先生还说:“霍俊明的文章好读,热情,饱满,有一种气势。他没有故作高深的姿态,也没有过多似是而非的引述。他的批评的最大特点是具体、实在,他拒绝空言。”“霍俊明谦虚,说自己的阅读和文字只是一些碎片。若是比较那些浩浩荡荡却又不着边际的长篇巨论,我宁可选择他的这些‘碎片’。”
以上这两本书签赠于长春。
《在巨冰倾斜的大地上行走:陈超和他的诗歌时代》(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5月版),众所周知,陈超是霍俊明的导师,霍俊明是陈超的得意门生。陈超去世后,有大量纪念文章散见于报刊,霍俊明与见君把大家的怀念诗文搜集在一起,编了这本纪念集。书捧着沉重,读着沉重。
从2014年万圣节起
每一个高楼
都会有一个人
跳下来
然后微笑着
走过来
拍着我的肩膀说
“俊明,我没事!”
——霍俊明《每年都会有人从楼顶跳下来》
《怀雪》(黄山书社,2016年6月版),诗集,截句诗丛第一辑之一,整部诗集没有目录,没有标题,每首诗不超过四行,像摄影快门一按即停,像武术一掌击中手已收回,语言闪电。上世纪80年代初我写过这样的小诗,最短的甚至只有一行。后来还编印了一本小诗集《微观抒情诗》,我知道这种诗写作上的难度和快慰,而难度中最难的是如何在短短几行中写出境界和让人更深入思考的东西,或者巧妙的诗思。
清明
墓碑又一次醒来
它们将再一次死去
——第1页
那些开在坟墓上的花
承担了一部分孝子贤孙的功能
——第4页
《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河北教育出版社,2018年8月版),精装本,48万多字,俊明辛苦了!我能想象得出,在写这部书的日子里,俊明的心受着怎样的煎熬,当悲伤和痛苦袭来,多么坚毅的人,都要被伤害。在陈超去世以后的日子里,俊明终于拿起笔,写他的老师,写一个人,一个很亲的人。
读完这本评传,了解陈超的一生。作为陈超的朋友,我很伤心。但同时又有一些安慰,陈超有霍俊明这样的好学生也该满意了。
俊明著述多多,我这里目前只有他赠送的这5本。
俊明1975年出生于冀东,我在河北工作多年,每次见到俊明都有乡亲的感觉。他的文章,他的诗,还有他的书法,都了得。一个的确有燕赵风骨的作家、诗人、批评家。
补记:俊明又寄来他的一些书——
《尴尬的一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版),国内第一部系统研究“70后先锋诗歌”的专著。俊明在环衬的签赠中写道:“此为第一本出版的书,早成之作多匆促之处。”书前有作者自序《肩负尴尬纪念碑的70年代老卡车》,“老卡车”这个比喻很有意思。书后有三个附录,一个是《70后诗歌的相关文论》的索引,另两个是《70后诗歌的历史档案》和《70后诗人名录》,在这三个附录里,我看到了许多我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我知道,这里面有许多诗人正光耀诗坛。
诗集《有些事物替我们说话》(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年8月版),俊明说:“说到诗歌,我再次强调它是我近乎唯一的精神生活。”我们何尝不是这样,试想,如果没有诗,我们的心灵该有多么空洞。
诗歌评论集《陌生人的悬崖》(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年4月版),《星星》历届年度诗歌奖获奖者书系之一。
《于坚论》(作家出版社,2019年7月版),谢有顺主编的“中国当代作家论”之一。全书十章,书后附录了《于坚诗文集目录》和《于坚创作年表》,谢有顺在《主编说明》的最后面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相信,以作家为主体的文学研究永远是有生命力的。”
散文集《诗人生活》(花山文艺出版社,2020年1月版),“诗人散文”丛书之一。“诗人的散文必须是和他的诗具有同等的重要性,而不是非此即彼的相互替代,两者都具有诗学的合法性和独立品质。”俊明如是说。
诗歌启蒙注音读物,李渔的《笠翁对韵》,霍俊明注释本,彩版图书。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