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志华
2020年1月26日9点30分,母亲在与病魔顽强的抗争中,经过27天的治疗和抢救,终无力回天,撒手人寰走完了她85岁的人生路,驾鹤西去。母亲的离去,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伤悲和无尽的思念……
母亲最后的日子,我眼睁睁目睹她被病痛折磨,却又无法为她减轻撕心的病痛,内心苦不堪言,眼泪时常止不住掉下来。
二十多天,我天天守在母亲身边,母亲清醒过来,平静的时候,是我最大的安慰。这时,我就和母亲叙叙旧,和她一起聊聊过去的事情,当她忆起她年轻时的往事时,常常会淡然一笑,这时,便是我心情最舒畅之时。
当又一波疼痛袭来时,我只能蹲在她身边,握住她瘦削的手,给她轻柔抚摸。或许,母亲心中是感受到了儿子传递的爱意和温暖,便不再孤独,让我明显感觉,她能得到些许疼痛的缓解。
有一次,给母亲换衣服时,不小心弄痛了她,母亲便轻轻举手打了我一下,这是一种对我的嗔怪。顿时,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从小到大几十年,母亲从没动手打过我,即使年幼时淘气惹了祸,甚至闯了比较大的祸,母亲也从没动过我一指头,只是边哭边规劝我,这种饱含爱意和深情的“眼泪”式教诲,反而对我的警醒教育促动更大。每次我都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惹祸了,不能让母亲再为我流泪了。正是母亲的这种言传身教,使我的人生之路没有跌过什么“大跟头”。
可母亲却是不喜欢眼泪的,也从不让我们流眼泪,尤其是在和病魔抗争的这段时间,母亲也从没有因为疼痛难忍而流泪,挂在她脸上的始终是坚毅和从容。
当年,我下乡几年后,又进入军营,离家一走就是十来年,母亲相信我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我不怕吃苦,知青生活和部队都能锻炼人。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几乎没有给我们兄弟写过信。但我在部队期间,收到过她写给我的唯一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是对儿子的思念和鼓励我在部队要好好干。母亲给我唯一的这封信,让我心生温暖,也成为我在部队努力争先的动力。
参加工作后,我的工作岗位也是管理工作,母亲总时常叮嘱我一定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钱财,在做人这件大事上不能糊涂。时刻铭记母亲教诲的我,因而也成了“不合群的另类”。
每每见到那些曾经的上级、同事、下属等个别人员,因没能守住人生底线而身陷囹圄,再回想母亲时常的教诲,不禁感慨母亲的深明大义和母爱的伟大!
如今,已经退离工作岗位的我,深知这后半辈子能睡得安稳、吃得香甜,母亲赐给我的这把“尚方宝剑”,是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我的外婆在家乡为人处世有口皆碑,母亲从小耳濡目染,受家风影响根深蒂固。母亲没读多少书,文化水平并不高,但母亲大智若愚。正是这种豁达的心态,使她对人世间的许多事情,看得很开,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感悟——对钱财看得很淡,对中国的传统美德看得很重。
她的养老金不多,手头并不宽裕,但她总是舍不得用,也从不开口问我们要钱,逢年过节还给孙辈们发红包。到我和弟弟家吃个饭,也从不空着手来。面对我略带“责备”的劝说,到儿子家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做客。任凭我怎么说,她还是要这样做,她说是给我儿子雄雄买的,不是给我买的。
母亲很豁达,不管日子过得好坏,从不向我们诉苦,不愿给我们增加麻烦。母亲经常告诫我们在外与人相处宁愿吃亏,也不要占他人的便宜。母亲一生坚守“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的做人操守,她的一言一行始终影响着我。
母亲一生吃了很多苦,但从没听见她抱怨过谁。母亲在我出生后就参加了铁路工作,先后在南昌铁路电务段、上海铁路通信信号工厂、贵阳铁路电务段、都匀铁路电务段工作。1961年11月,为了照顾家庭,她从上海铁路通信信号工厂直接调到贵州。六十年代国家精简下放,父亲在单位是个基层负责人,劝母亲带头下放,使母亲从此失去国家职工的身份,在家当家属。对此母亲虽然觉得委屈,但从没有过多埋怨父亲。
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母亲先后做过各种临时工来贴补家用。其中干过繁重的装卸工,在托儿所带了十多年小孩。母亲辛劳一生,操持家务,埋头苦干,赡养老人,抚养子女,不计得失,无怨无悔。总是默默无闻用她的付出和善良来影响和教育我们。
母亲对于生老病死,也是很坦然,她说她活了85岁也可以了,不要医生给她做手术。我看过很多人在临终前对于生的渴望,而母亲的这种坦然和坚强是很少见的,然而,在病痛面前,母亲的坚强也只能是蚍蜉撼树,无力回天。
亲人们的先后离去,留给我们的痛会在程度和时间持久上有不同,但留给我们的爱却会在我们的心头永驻。我父亲52岁那年英年早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这几个懵懂之子措手不及,痛来得猛烈而沉重。
我小时候比较叛逆,父亲管我是最多的,挨打也是我们三兄弟中最多的。父亲的严厉也让我收敛不少,他说我学习差,我就刻苦学习,使自己的成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班里的前二三名;他说我不为家里分忧,我就学着操心家里的大小事,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问过父母要过零花钱。
高中毕业后,我回到条件较好的老家下乡,其中原因之一也就是想独立学会生活和减轻父母肩上的担子。
1979年,我在部队时,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战,战争期间,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父亲非常敏感,意识到我可能是参战了,对我一直牵挂,但也只能在心中祈求我平安归来。
战争结束后,我与家中重新取得联系,父亲得知我平安归来,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父亲的爱深沉内敛,尽在行动中。对父亲的这种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理解领悟。
祖母的离去,却是那么悄然而至,静静地就走了,虽有遗憾,但也是顺其自然,只是她那种“公婆最疼头孙子”的感情,对我这个长孙要特别一些。小时候父母工作流动,她带我较多。我被父亲“收拾”时,她总是护着我。
有一次,我闯了祸,自己也后怕,就选择离家出走,是祖母废了好大的功夫,在火车站的角落找到我,否则,我可能从此成了“流浪儿”。
她离世的时候,我痛哭一场,那情景,妻子看后,大惑不解,她一时无法理解我与祖母的这种挚深感情。
亲人们的离去使我们感到痛,但他们爱的润泽和影响将会伴随我们的一生,尤其是我母亲对我们的爱则更加绵长和厚重,会更加让人难以忘怀,母爱这种人类特有情感一直是千古传颂的美好事物,也是众多文学作品的主题。正如当代诗人汪国真在《母亲的爱》这首诗写的:“我们也爱母亲,却和母亲爱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爱是溪流,母亲的爱是海洋”。
母亲的平凡人生,虽是沧海一粟,但她的慈爱和人格魅力,却永远定格在了我们子女心底,这也是她留给我们子女那份珍贵的爱的财富。我们子女要永远铭记母亲的大恩大德,写好我们自己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