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强
厚重门扇
带着长久居于淤泥深黑处的铁锚的执重
缓缓裂开,延展视域,方形石砖缝隙一样青草迎风
阳光沿着核桃的高耸低回转折
在很多个梦里,你用力推动儿时宅院的大门
吱吱嘎嘎的声音像是时间在啃噬松木的纹理
就在梦的蛋壳的碎裂声中
熟悉的尘土气息让做梦的人从重重套盒醒来
方正庭院,暗示人的居所符合被星辰照耀的角度
在陡峭的楼梯,我无数次摔飞铁碗里的蚕豆
现在被自己的脚步踩住踏住那些游蛇的记忆
几乎可以看见那些幽魂——男人和女人发烫的脸
那些喜悦的柏香,莹澈的眼泪和银壶倒出的酒滴
在看不见的火光中跃动,就像昼夜轮番描摹的玻璃画
更重要的是别离的时分,占卜的时分,夜半的寒气湿重
命运的弹孔在一具具微热的躯体里留下金属的瞭望哨
你熟悉那些苦痛的甜蜜
似乎知悉某种秘密,但是无法说出
我爱藏狐孤独的奔跑
我爱它笑眯眯地啃食野鼠,唇须牙齿染红
我爱黄头鹡鸰在河边富足地栖立的柳枝
也爱它被不知名的流弹击中,翻身落下
我爱雪豹懒得搭理你的眼神
也爱它恋爱般追逐奔逃的岩羊
我爱蜜蜡夕光中嗅不到的幽香
也爱它在猛烈撞击下义无反顾的破碎
更多的时候,依靠獠牙而活
獠牙像是排雷器、护身符、剧情的制造者
獠牙拉着我飞奔、觅食,横冲直撞
獠牙有时反映我充血的眼睛
我恨充血的眼睛,恨刺入肉身的浓腥的甜蜜
我恨獠牙过于爱它的时候
说来没有什么会相信
我在梦里的獠牙温柔得可以揉搓
温润如玉,像是排箫的一部分
像是一种羞涩的微笑
一队队月光正在它的曲线上踮起芭蕾的足尖
每一粒雪珠
每一片雪花
每一道雪线
都有名字,都有声音,都有比暮色单纯的故事
我一遍遍叫唤
仄着双耳,像藏狐一样倾听
像个疯狂的掘墓人在夕光中挖掘命运的宝藏
直到色彩剥落,殿宇显示木质的本色
直到声音消失,回声旋转着进入掌纹
直到雪入泥土,滑润得好像还在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