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平
放松了生活另一根弦,
栅栏是铁,比铁更坚牢,
也随洪水奔去了天穹。
梦又是梦了仿佛
糖火烧一直在早点铺等我去不挑它,
愠怒在它脸上凝聚出幸福。
我是它料到转过身去的那个人,
多日未见的身影像茉莉,
远远飘来了檀香。
人生又不陌生了。
街边散场了一部冗长的电影。
甜言蜜语从掺杂少许泔水的潮热空气穿过,
与恶少的肩膀轻轻摩擦;
泪水突然涌向刚刚冒出的香汗,
在习习凉风里挥别了热望。
扶梯朝上的一行诗还没有写下,
潮红的空气不耐烦地笼罩。
不像蚯蚓那样的人们也不像蚂蚁,
没有错谬汇聚于他们海绵的队形,
在死亡可能被推开的腿的力量。
一个形象从扶梯上升起大片云的国土,
诗篇和刑典闻风而来,
没有一个字被它迎接到第二个台阶。
广阔、狭窄的木条与石台
仍将星空搬到了这个下午的朋友圈。
远处等着看不见扶梯的孤零零几个人
在回忆中读到未尝写下的一行诗。
(献给2019 女神之三)
长柱和短柱在一瞥中。
它们弹跳,更加休止。
从一个时间来到一千个时间。
从无人的空旷来到人生喧哗。
从理想来到腥膻的身体——
比狼牙更垂涎十几秒叹息。
起伏在黑屋多么不情愿
像镜子一样反射橡皮:
请擦一擦蠢货的墙。
请秋波从下水道卷起——
多于蟑螂一万倍的尸虫
嗅到的只有一位女神。
篮球浮起黏土之菌,
将滚动忽然停息。
海浪拍打标语。
四五条墙角轻轻褪色
在高原半空。
影子把宝塔穿透。
像突然变大的小锤子。
像蚯蚓脱下
从未穿过宫殿去往郊野的背带裤。
像看起来像的皆有路径
通向一架水车的水花上演疑虑,
收拢在龙骨狰狞的桐油布。
拐弯到操场的路仿佛神秘,
引来月洞门掩蔽。
屋檐下只有蝈蝈笼凝望着
雨幕的远方还有蛐蛐。
在草坪尽于丛林、罗马柱蜷缩凉亭
进行曲响彻蝉翼夹峙之舌尖,
震颤弹丸的故园。
像风干的牛粪,
奇迹遗落在这一块天空。
空气里人畜熙攘。
可怕的蒸发培育了他们
一个又一个空中暖巢;
格外旺盛的旗帜飘垂在羊鞭,
灵魂那样高峻地远徙。
差不多一万年过去了天涯。
从空气到空气,混迹于半个梦乡。
不在命运中悬挂的倒影
悬挂在命运的课堂。
像风干的奇迹,
黑板挺拔在白云下方
更加半空的庙宇。
诗人、法官蹬着云梯像
诸神前往天宫的拆迁——
这是一颗完整的老星球在
新的宇宙里旁若无人。
这是空气中唯一爬行的空气,
与飞鸟为邻但绝不飞行。
山坡上没有一只羊
画出圆弧的青草从未啃过那样
等着猞猁来放牧鼹鼠:
必须有更多洞穴进入那些失聪者恳求
别让一间屋子安静如一个宇宙
罔顾不耐烦联络的头脑。
这是一个次要的时刻。然而
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街角的报亭没有迎来塌陷
先将车站的塌陷赁到记忆的天桥:
涵洞的延长线上血浪轻溅、撤退那样
扑向枪口抬高一寸后哑火的前线。
后方轻轻匍匐到探头另一边的后方
漏雨的灶屋间涌进桃花。
这是一个次要的时刻。然而
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那斜坡上,自行车消失。
白烟升起在它的往昔,现在。
没有翻开的一册书已烂掉几十页,
排在读者中间靠前的位置,仿佛
空气阻止了它对我缩短殷勤。
一条街不停地颠簸、颠簸
奇怪地坐在签名的灯光下,
眸光和眼帘——它们的猎物是我合上扉页。
几分钟,
紊乱的结构坍塌干净,
一份礼物草草送出,
随一辆自行车躬退于斜坡简历的一角。
在夜色中那样地不甘心
并非北京抹平了右手的掌纹。
这个冬天有多长?
相信冬天和冬天不一样的人很少:
我见得多了……不过是
大一点的苍蝇、小一点的苍蝇。
不过是北京与北京隔了一段时间,
以前风大了小,现在倒过来。
我算是少数对这个冬天有期待的人吧——
吃了半辈子的饭,也会忽然瞠目
扔下饭碗奔出门去。
那样一个冬天,像多年前掉一颗牙
到了另一个怎么也不像真的国家,
我仍在舔旧牙槽——
不敢相信那么鲜嫩的一口
还在下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