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物中展开明亮的翅膀(组诗)

2021-11-12 05:19张永伟
草堂 2021年11期

◎张永伟

[星空与绣球花]——给津渡

我们喝酒,没有探究

词语的弧度。你总是在微醉时

拿起修理星球的工具。

我拿起笔,听从邻家窗口的月季。

来吧,“我们没有时间孤独”,

就像绣球花,还有柳枝——

写一首童诗,在万物中

展开明亮的翅膀。

你飞去又飞回,在夜莺的时间——

没有几棵树会为爱迷途。

在豌豆的牧歌中,你敲着小鼓,

想在星空多停留一刻。

阅读完今天最后一片水域,

咔嗒——你合上自己,夜晚工具箱。

像从词语中归来的词语——

钻进绣球饱满的花瓣。

注:“我们没有时间孤独”为加缪诗句。

[草 泉]——给泉声

在汩汩的草地,你说那是假的。

看样子,山坡比往年矮了许多。

石头还在,还有更加旺盛的荒草。

在济慈刚写下恩弟米安

的年龄,在烛火摇曳不定的夜晚——

石头和乌鸦找来了树枝,

歌唱自由的溪水还没有落叶。

我们跳下故事中的马鞍,

像尼尔斯那么骄傲。

年轻的父母还生活在从前:

每个人都有一匹石头的小马,

每个人都有一片蓝色的草地——

你久违的上帝忽然说了句汉语。

我们一边走,一边拍照:

雪下着,母亲还在,木柴中的

泉水映照着她初白的头发。

如果你不看石头的注释,

你就不会离开自己,找到白鹤与草泉。

[树与鸽子]——给杨静

那时,你金发

流水。初春与鸽子——

在灯光中私语。

绿草与星辰,

有着相似的父母。

他们仅在苦难时

对我们一笑。

在小芬后院不远,或

桐柏县——树,和树站着。

弯曲的人事,

已沉入泥土。

尽管,白河的风

比你的长发,少了

几处弯曲。你

拿出的酒,却比它的细流

多出了百年的悲伤。

[徐蜜蜂]

在彼此战斗的文字之间,

你高挑着灯盏。

小说与诗歌,仿佛对酌的两个邻居。

从菜市场回来,星星穿过灯光

照在我们的额头:

温暖,而又微弱。

你常常起身,巡查

暗影中的书柜,企图发现——

新生的竹笋与城堡。

可是,它们像砂女:

要埋下每一个寻找她的人。

微酒之后,你已在梦中:

像蜜蜂那样,嗡嗡作响,

寻找着新的巢穴——

也许是喜剧的结尾,一颗恍惚的明星。

[我和松山]

那时候,雪还没下——

我和松山已变成了乌龟。

两颗多苔的卵石,

惊讶地呆在河边。

新世界的阴影和去年一样,

光明也不见减少。

只不过,穿上乌龟的甲壳,

我们像树枝那么快乐。

我们把喜欢的酒,留给了人类,

还有那些虚荣又美丽的女人。

一片摇晃的新叶,一声鸟鸣,

就足以让我们沉醉。

哦,地球白得像真的地球——

时间走得比岩石还慢。

生死就像蝴蝶那样,在花丛里跳舞,

没有一棵小草在月光下忧伤。

我和松山肩并着肩,

像是真的乌龟。

尽管我们彼此并不相识,

但一致对沙河的歌吟表示敬畏。

[在会盟镇扣马村赏荷,夜宿王铎故居]

喜鹊也在荷叶间顾盼,喜欢

这个世界明亮发光的部分。

在苇草的笔端,有人生出了翅膀,

有人长出了脚蹼。鹭鸟盘旋,

悠然地观望我们草滩上的试飞。

绕过荷塘,木槿用清甜的小嘴

朗诵晨光、雨露;有人在深夜听见

万马驰过王铎腕下的沙滩;

有人因星辰而变得安静;

有人穿过石孔,变成了拍岸的浪花。

[弹琴的育邦]

从古琴上看见的,

不一定是埋没古人的青草。

也不一定是月亮。

一株花树,一个书生。

也许就是我反复弹过的梦境:

石头与江水。

其实,我常常不在这里,

在普鲁斯特,或乔伊斯的酒柜旁——

我悠闲地坐着,像隐秘的声音。

从百年孤独,到浮士德,

我已穿越无数的山岭与丛林。

有时候,几乎是一只狐狸引领着我。

为此,我要畅弹一曲:

仿佛我不是育邦,而是另外一个人。

你称我为莫扎特或俞伯牙,也无所谓。

[创作谈]

很多人说,诗歌早已边缘化。是的,边缘——像月亮那样。如果是在白天,你常常看不见她。只有少数喜欢仰望的人看见她。也有孩子们的惊奇。而在夜晚,她皎洁清逸,会给每个爱她的人带来心灵的启示。

一开始,因为不能很准确的表述,我们找不到自己。有了长久的写作训练之后,很多人心里生出了栅栏,也找不到自己。像弗洛伊德所说:有了潜意识的卫兵。让内心觉得畏惧的都过滤掉了。所以,很多成熟的诗人,并不能写出好诗,甚至越来越差。除非他能勇敢地忘掉自己,看到黑暗与邪恶,善与美。与卫兵说不。

有很多人,写父母与儿女的诗让人心动。是爱和悲伤消融了栅栏,让内心赤裸呈现。

对我来说,在酒后,或完全放松,打开内心的界限时,偶尔会写出自己较为满意的诗作。

我们读庄子、陶潜、李白、苏轼、柳永、李清照等诸多高人,会发现他们一生佳作灿烂。除了才大,更是由于他们能够自由地出入自己,烂漫自在地生长生活。

除了写作,我觉得绘画、音乐、电影等诸多艺术也皆是如此。马蒂斯的一句话是我的座右铭:用儿童的眼光看世界。当然,那是历经万事万物后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