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歌唱——评李景平先生散文集《走过时光》

糜果才

辛丑除夕前两天，我收到一个快递，拆开来，见是景平兄给我寄来的新作《走过时光》，我便急忙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大作收到了。这个正月又有好书读了。”

果然如我所望，正月里，我一边享受着妻子、儿子烹饪的丰盛的美味佳肴，一边享受着景平兄寄来的精神文化大餐。我很受用，整个人全被人间的高档次营养包裹着、浸润着，身心都有了满满的收获。

景平兄的这一册《走过时光》，有十六万五千字。我不像有些人，拿起一本书来，就一口气读完，我是越见到好书，越是要慢慢地欣赏。读《走过时光》也一样，十六万五千字，我读了十天，每天平均也就是一万六千多字。好书，就是要慢慢地读，细细地读，思考着读，正如面对美味佳肴一样，就应该慢慢地咀嚼、品咂，囫囵吞枣是品不出真正的滋味来的。

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走过时光》，共含五辑，分别是：“心念妻女”“感恩父母”“怅望乡土”“留住时光”“怀想故人”。第一辑“心念妻女”，正如标题一样，写的是他的心爱的爱妻与女儿，虽然都是旧作，但那颗心依然鲜活，那份情依然浓重。第二辑“感恩父母”，写了父亲的正直，写了母亲的慈爱。他的父母尽管已经与他阴阳相隔，但他觉得父母依然就在他身边，父亲的言传身教、母亲的烤馍片，就像发生在眼前。第三辑“怅望乡土”，写了生他、养他的那块黄土地。无论他走了多么遥远，无论他身处多么繁华的城市，他发现，他的骨子里、他的血脉里，仍然是农民的血液，仍然有黄土气息。第四辑“留住时光”，写了他工作过的工厂，也写了他读过书的大学，写了他的同事，也写了他的同学。每一次怅望，每一次回想，都显露出他其时的意气风发，都反映着他当年的不懈努力。第五辑“怀想故人”，写了他工作、生活中交集、敬重过的一些故人。虽然这都是些悼念性的文章，但从这些细碎的文字里，足以看出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讲义气的人，是个可以让人用生命来交往的人。

散文，有偏重于记事的，有偏重于记人的，也有偏重于抒情的。《走过时光》收集了作者不同时期创作的散文五十四篇，几乎都是偏重于记人的。在这些偏重于记人的散文中，每一篇都写得生动感人，但最能代表景平兄创作水平的是《国际长途》《遥祭黄土魂》《沉重》三篇。《国际长途》写琦出国后，按照约定，一家人在等待琦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还不到约定时间，“全家人就吃不安晚饭了。岳父岳母早早地就要下到传达室在电话机前等着”，写活了一家人想要通话的急切心情。等到电话真的来了，岳父“嗯嗯”着，反而说不出话来，轮到岳母说话了，岳母说着说着，就像要哭出来了，当作者的妻子、琦的四姐与弟弟通话时，“说着，竟将一只手攥成拳头，举在面前，紧紧地握了握”，形象生动地活画出了老少一家人的心态与举止。作品在最后写岳父岳母还想与琦说话的时候，电话突然就断了，竟然忘记了问琦要一个电话号码。留给家人的是一个遗憾，留给读者的却是一个悬念。《国际长途》成功之处，就是用小说的手法来写散文，人物更加鲜活，情节更加生动，故事更加耐人寻味。《遥祭黄土魂》写了一生厮守在黄土地上的爷爷。作者小时候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他一边听爷爷给他反反复复讲土地的故事，一边给爷爷挠“那土褐色的宽宽的脊背”。他见过爷爷“在土地上耕耘的时候”，“高高地举过头顶，重重地刨进土里，镢头上的泥土扑娑娑落在背上”；他见过爷爷“躬耕在发烫的坡地，颤抖的空气中，阳光狠毒地在他背上舔起了白皮，而他依然任阳光炙烤”；他见过爷爷“累了困了便五体投地在田埂上一躺打出深深的鼻鼾”；他见过爷爷“如惜家珍般地把秋土翻得湿润润绵腾腾像肌肤一样富有弹性”……爷爷晚年，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却不说破，只说得了那种病了。一个吃苦耐劳、憨厚老实的典型的农民形象，被作者描述、塑造得跃然纸上。《沉重》是一篇悼念散文，作者倾情讲述了环保战线上奋斗了一辈子的吕步云先生；既讲述了吕步云的工作，也讲述了吕步云的生活，既讲述了吕步云的人生，也讲述了吕步云的个性。特别是用回环反复的修辞手法来描述吕步云的个性，使得吕步云这个人在读者脑子里一下就活了起来。

散文这种文体，说好写也好写，说难写也难写。搞文学创作的人都知道，写散文要形散神聚，要意境深邃，要语言优美。形散神聚，意境深邃，好比一个人的内涵与想法，而语言优美则好比一个人的相貌与声音。内涵与想法，只有慢慢相处，才能够感知与了解，而相貌与声音，则是对一个人的最初印象，也是终身印象。更何况内涵与想法也是依靠语言来反映、来表达的。好的散文都有特色，而最能反映特色的就是语言。读孙犁、贾平凹的散文，不用看作者名字，就知道是他们两个人的，这就是语言的魅力。由此可见，要想将散文写好，写出特色，首先要在语言上下苦功，要力求将你最喜爱、最熟练、最能表达你个性的语言习惯，应用、扩张到极致，这样才能凸显出你的特色来。这一点，景平兄做得很好。他的语言习惯是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急促时，就像在跳跃；舒缓时，又像是在漫步。读《走过时光》，一看就知道是景平兄写的。

景平兄是纪实作家，又是散文作家。他早年曾经出版过散文集《绿歌》，这一集，他原准备是要以“爱歌”作为书名的，想与前面出版的《绿歌》形成一个姊妹集，后来，责编出于另一个角度考虑，选择了“走过时光”这个书名。

就我愚见，则更喜欢“爱歌”这个书名，因为，在整个集子里，景平兄都是在用一颗爱心在歌唱家人、歌唱同事、歌唱友人的啊！